吴爽将马儿的缰绳丢给小兵,也没空计较他挑一匹病马的事儿,转头阔步朝行政楼走去。
行政楼此刻竟然灯火通明,连门口荀家的汽车都还没走。
吴爽再度闯到省长办公室里,唐启汉抬头看到他,早换了一副热情的脸,过来拉住他,道:“吴司令呀,可是等到你了。”话才说完,唐省长也醒悟到了这句话仿佛是青楼女子苦侯情郎的开场白,连忙作一句解释:“刚接到一份信,是关于荀凝香被绑架的。”
“信中是什么内容?”
屋里另一头的楠木会议桌前围了三个人,正在低声商议什么。这刻儿张局长递上了一张信笺。
“张局长,这信是怎么来的?”
“门口小兵说一个拉黄包车的路过,落下来的。”
信上字体写得极是潦草,言语也是白话:唐省长:外交专员在我手上,请接洽前门大街101号李麻子荐头行云哥。
云哥!
吴爽看到这两个字,心头一跳,果然如灵陀寺普净法师所言,就是云哥所为。但他为何要信至唐省长,而不是凝香父亲荀先生呢?难道此次劫持凝香非为钱财?或者是云哥胃口太大,连荀家钱财都瞧不上,而是直接窥觑省库?
还有这个李麻子荐头行?是混淆视听还确是香妃山匪帮在城中接洽点?
唐启汉说:“我们一接到信,就是将荐头行的老板李麻子找来了,他竟然吓得疼哭流涕,几不成语。毫不容易,张局长亲自问询,才弄清楚了。荐头行并没有云哥这号人,有叫什么李云王云蔡云的在荐头行挂过户头找事儿做,但这些人都是流浪人口,也没个准头。倒是跟着李麻子来的小伙计警醒,说云哥莫不是香妃山的云哥?这李麻子才想起来,说香妃山有一帮恶匪,头儿就叫什么云哥,前儿几起打劫乡里城中富户的事儿都揽在他自己头上。他还常常没事出来溜达,亲自选定猎物。李麻子这一么一说,倒是有点儿眉目了。我想既然与顽匪相关的事儿,与张局长的警察局巡捕房就没什么相干了,还得找你为妥……”
“李麻子呢?”
“还在那边的询问处呢?不过我们还没有跟他摊牌……哎,吴司令你可别……”
却哪里还有吴司令的影子?吴爽又风追火烧眉毛一样地走了,唐启汉刚儿一口气说了那么长一段话,只换来吴爽一句连号点儿才四五字的问话,又被他甩门而去了,气得一咬牙,将手中的自来水笔儿当做吴爽丢到一边去了。
询问处是日常处理些刁民闹事恶意上-访的地方,放着一张木头桌子两张长条凳子,顶头一支明晃晃的电光灯。
荐头行的李麻子缩肩弓背地坐着,小伙计倒是坦然地在长条凳上睡着了。
一个时辰之前,李麻子刚被找来时,确实吓得是不轻,他以为他拐卖人口的事儿东窗事发了。这一年他趁着天灾**,大姑娘小媳妇都出来找活儿,活不下去的人家卖儿卖女,他在其中灵活应变,大大地捞了一笔。然而他毕竟是旧式的小人物,还信因果循环报应那一套,就怕有一天被人揭发告官。
想不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地快。才刚在老婆身边被拎起来时,他就想着完了完了,这辈子都得在栽进局子里头了。谁知道一个警察头儿样儿的人绕来绕去的问了半天,问的是一个叫云哥的男人。男人?他做的还是小买卖,还没那个胆子买卖一个大男人。来行里的男人,都是正正经经地介绍他们出去做工的,他只拿一点点儿抽头。
还是小伙计提醒他,说云哥,是不是大名鼎鼎的香妃山云哥?……
李麻子正在胡思乱想,询问处的门又被打开了,这次进来的是一个气宇轩扬的军官。
吴爽手中端着一白瓷缸子水,放到桌上,说:“喝吧。“
闹了大半夜,李麻子还真渴了,端起来咕咚咕咚喝尽了。许是大口喝水的声音将小伙计闹醒了,他迷蒙着睁开眼问:“天亮了么?”
吴爽说:“起来,我问你们个事儿。”
小伙计骨碌着爬起来坐到李麻子身边了。
“你们和香妃山的云哥什么关系?”
李麻子跟小伙计对觑了两眼,一脸无辜:“没啥关系呀?”
“那他为什么让我们跟你们接洽?”
“接洽什么?”
“他绑架了我们的外交官。”
“外交官?!”李麻子虚弱地喊了一声,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又紧紧地崩起来了,他扑通一声跪下了,拉着吴爽的胳膊:“长官,我真的不知道,一点儿都不知道,不知道哇,虽然我是做了点儿损德的事儿。但是这外交关,你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刚动他丝毫啊……这哪个杀千刀的自己捅了这么的大个娄子,栽到我头上了哇……长官,我上有老下有小,这种罪可不能乱领哇……”
“行了行了。”吴爽喝止住他唱戏似的哭诉,说:“快点告诉我云哥的事迹儿,我们一会儿就放你回去。”
“放我回去,真的?”李麻子一脸的泪,两眼的光,然而还是说:“我真的不认识云哥。”
“那你们荐头有没有一个脸挺俊秀,人却长得五大三粗的短工?”<
br/>“有。”李麻子还在回忆里苦苦检索,小伙计倒是叫了起来。李麻子瞪了他一眼,嫌小伙子抢了他的风头。
“那你说说。”吴爽问小伙计。
“我倒是记得清楚。那天有个米行老板来找短工扛米。他趁着年关近了短工们着急聚点儿工钱回家过年,将一个老头儿的工钱压得极低。当时边上一个年轻人挤过去,撞了米行老板一下,盯了米行老板两眼,那老板就吓得走了,连短工都没领走。因为年轻人坏了我们的生意,我就多留意了他。后来第二天,那米行老板家儿子就被人绑走了,听说损失了上十万块才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