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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结灵陀,无时不风波 5

如夫人低头叹息道:“多谢普净法师提点。前些年,到处求人,难免留下许多踪迹。这两年幸得法师庇护,已是好过了许多。只香度,他年岁渐长,想必总对外面的世界诸多好奇,还请法师多方留心。”

“这是一定的。请放心,如夫人。”两人说到香度,都目光来寻,却堂下哪里还有他的身影?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悄悄溜走。

如夫人与普京法师一起出门,小和尚在门外战战栗栗地说:“香度自个儿开了门,说去厨房看看今个儿吃什么?”

如夫人拉开大门出去,早有两个男人围上来。如夫人怒了:“你们干什么事的?香度出去了也不知道?”

“少爷只说他在寺里转一圈。”其中一个抖索着胆子回了话。

“寺里现在也不安全了,以后这院门都不让他出了,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

“那还不快去寻?”

两个人踢踢踏踏地跑远了。

如夫人急急走到膳食间,进到厨房里。厨房里烟气氤氲,几个伙夫忙着洗切蒸煮,秋大姐正在灶下添柴加火,看到如夫人,她立起来,嘴里咕嘟一句问候道:“如夫人。”

如夫人知道香度一向与这位傻里傻气的大姐走得近,便问她:“秋大姐,可看到香度了?”

谁知秋大姐瞪着茫然的眼,道:“没见着香度,今儿倒是见着狐仙了。”

一句话说得如夫人模不着头脑,也没空闲功夫跟她计较,丢手走出厨房,一顶头看到刚去寻香度的其中一人从大殿那里拐过来,急急地跟如夫人小声说:“小五看到少爷了。”

“在哪里?”

“在观音娘娘那殿前。”这人是行伍出身,不认字,什么大雄宝殿天王殿三圣殿他不识得,但是各尊菩萨却分得清明。

“怎么你们两人都拉不回他一人么?”

“那边人太多,少爷又不听劝,怕拉扯得惹人眼目……”小五小心地分辨。

幸而如夫人并没认真听,她正急急地赶路。她一路走一路想,香度一向乖顺,今儿确实异常,自己的话都听不进,更何况是小五与小顺的话?

那边人群挤挤挨挨的,今儿既非初一又非十五,怎么这么多人来烧香拜佛?想是这年头不好,收成锐减,民不聊生,只能来祈求佛祖保佑下年好过一些。

远远看到香度,靠在明黄墙根前,掩在一株虬枝松树下。不晓得为什么,那个人仿佛不是她平常所见的香度一样。

早春的日头还是短的,这会儿一轮金乌已经西斜到墙外去了,墙下是斜斜的一线,一半儿是浅黄,一半儿是深黄。香度就嵌在那深黄中。

他今日穿的是条纹立缝西装裤,一件套头羊毛衫,刚儿山风急,如夫人又催着他套上了平绸的立领小马甲。他这会儿半土不洋地嵌在暗影中,整个人滟滟的,面上闪着一团琉璃光,简直是掩不住光芒的一颗珍珠,仿佛是黄底彩绘锦屏上坠的祥光四射的画中人物一样。

香度在他母亲与普净法师商量限制他行动自由的时候便偷偷溜出来。

他带着一个孩童在禁嘴之前要偷偷地大吃一顿的心理,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他这二十年简直是在母亲画好的圈子里转,沿着母亲指定的路走,偏斜一点都不成。他有一回在书上看到“画地为牢”的句子,他可是深刻地体会到了。

以前小,每次出去都是母亲陪着。也因为小,一直唯母命是从。母亲喝一声,他必得喏一声。

这几年渐渐大了,是他陪着母亲了。有的时候,他会稍稍地不听母亲的话。母亲便气便急。那一次,他偷偷出去买颜料,也是哄了小五小顺,才月兑了身的。回来后,母亲生了三天的气,瘦了一大圈,这才稍稍气色好了点,这又不得不再度惹母亲置气了。

今儿香度并不知有人来寻他,要不是母亲生气叱责,他哪里知道凝香寻了来。

他是记得凝香说过,你住哪里?我送钱过去。

当时他并不把她的话当真。

况且他并没有告诉她,他住哪里?她是如何寻来的。难道她真的是狐仙么?

这么想着,他只想去问问她,她怎么寻来的?想母亲以后对自己的看管更严,再不问,也许,也许就没有机会了。

他与她就好像两团各不相干的颜色。他是蓝,她是黄。一个冷的,一个暖的。一个是深的,一个浅的。被命运无意间搅和在一起,竟变出了绿色,那种生气勃勃的春意无边的颜色。就是身边这些松柏菩提之类的颜色——生命最本原的颜色。

他就只想问问她,他怎么寻来的?问过后会怎么样?他没想,也许他还是他的蓝,她还是她的黄。他还是他冰冷孤单单的世界,她还是她明亮鲜艳艳的光阴。

他急促促地一路走,一路在香客信众中寻,寻了半天都没见,又担心母亲与小五他们寻过来。抓他回去,将他禁锢在那一片蓝里。

香度在这一头那一隅没头苍蝇一样到处寻找那一抹身影

香客中老人孩童多,年轻姑娘倒少得可怜。凡是衣着鲜艳一点儿的人,他都赶过去仔细瞅一眼,怕错过了她。有人当他是花痴,翻他一个大白眼,看他面色白净,倒不与他为难。

清冷冷的暮晚风疾,寺中佛幡翩翩舞舞。他急出了一头的汗,被冷风一吹,寒凉得沁心入骨。想,也许她寻不着他,已经走了。便有许多失望,心里头空空漠漠的,本是春日好景,却成了他眼里头的漫漫黄沙起。

走到三圣殿前,衣衫褴褛的香客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多是壮汉,他耳中漏进三两句话。

“只抓那一个么?还是两个都抓?我瞧另一个也很俊的。”

“云哥怎么说,就怎么办。别多事。”凶狠的声音低喝。

“是不是云哥想媳妇了呀?”另一个声音婬邪地笑:“也是,只有那么俊的姑娘才能配做云哥的压寨夫人。”

“住口,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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