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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雪中血

今夜他们先在皇宫赴宴,然后走入都城闹市,月缺更是陪幕城走进了那家花满楼。幕城来此只是为了一个答案,而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任何答案,所以杯酒过后,他凛然走出房间,再无留恋。

前来之际,外面大雪尚在飘零,当属有意,归去之时,大雪忽停,当以无意。

告别了冰儿姑娘,月缺和幕城一同走出花满楼,出了大门站在雪街上,呼吸着夜里的寒风,头脑格外清醒,就连在楼中沾染的余香都在雪地中消散。

是深夜,但年夜难逢,除夕坐岁在大陆各国都已成传统,许多人都不准备入睡,城内万千灯火通明,直到此时响了半夜的爆竹声才终于淡去。

月缺看着深邃的长街,感知在雪地上完美的延伸到极致,他看了幕城一眼,笑道:“看来你有麻烦了。”

幕城不以为意的呼出一口气,心思似乎还没有走出那间楼子,只是淡然的说道:“皇帝陛下既然让我跟着你混,现在你在这里,我怕什么?”

幕城的意思很好理解,如今他们两个人同属一条战线,那么他一个人的麻烦便不再需要他一个人解决。在不久前,书华韵曾问他:怎么,怕了?他当时没有回答,想来现在也不需要答案。

月缺有些无语的站在雪地上,他想不到这个一贯冷淡的家伙也会有如此无耻的时候。

长街上传来无数轻微的脚步声,说是脚步声,实则是厚雪被踩烂的咯吇声,这种声音非常细微,很容易在风雪中隐没,但这并不表示以此就可以瞒过月缺的耳朵,修行者往往不能以常理度之,这个称谓本来就代表了某种奇迹,某种寻常人不能理解的范畴。

在襄城的时候,白雾江畔怒涛掩声,寻常人说话都要大声嘶喊才可以听见,但是像月缺和墨渊,却可以像往常一样轻谈。

如今深夜,虽有风声和厚雪做掩饰,但那些脚步声依然不能逃过那双可以捕风捉影的耳朵。

三十多个黑衣人很快就在雪街出现,像是白衣上深沉的污渍,非常显眼。以月缺毒辣的眼光很容易发现,这些人并不是专业的刺客,而是一些豪门权贵家养的打手。

月缺抬头便发现其中的带头者就是之前在楼里大堂叫嚣的大汉,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找上书姑娘,反而找上了他们,对方怎么会知道他们就是面见书姑娘的那两人?还有,对一般人来说,都会选择在青楼过夜,折腾一宿之后,要等第二天rì上三竿之后才满意的走出楼子,对方怎么确定他们离开楼子的时间?

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楼里有人通风报信。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猜想已经在楼中证实。

清丽的小姑娘怀揣着一袋银子,在她暗自得意之时,还没来得及真正激动,就被小厮冷漠的带到了楼上管事那里。

中年男人不怒自威,目中没有过多的表情,他盯着小姑娘的眼神就像是盯着一个死人一样,他身上那股浓烈的杀伐气息虽然调养了十多年,但是依然不曾真正淡去,此时扩散开来弥漫在房间里,吓得小姑娘花容失sè。

他低下头看着跪在地上脸sè苍白的小姑娘,冷漠的问道:“他给了你多少银子。”

听到这句话,小姑娘的心里再也没有一丝侥幸,她此时已经确信事情已经败露,于是老实说道:“十两。”

“十两?”中年男人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冷笑道:“我楼里的赏钱似乎不比这少吧?”

小姑娘跪在地上不敢接话,此时她连哭泣求饶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作为花满楼的姑娘,她清楚的知道楼里管事的冷冽风格和狠辣手段,所以她只敢死死的低下头,避开那双冰冷的双眼,以自身体温寻求慰藉,但她的身体却因为害怕,早已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他是谁?”中年男人寒声问道。

小姑娘畏怯的抬起头,苍白的小脸因为害怕而扭曲,她知道这是她活命的唯一机会,所以她压下心头的颤抖,努力的抬起头来,她不敢将视线对上中年男人的双眼,只敢落在他的下巴上,她知道中年男人问的他是谁指的便是之前那个大汉身后的少爷,于是颤声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叫周公子。”

周公子?中年男人笑了起来,都城里敢如此放肆的周公子只有一位。

许久之后,他回过头淡淡的看了一眼小姑娘,没有任何厌恶之类的情绪,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冷声道:“从此之后,滚出花满楼。”

小姑娘如获大赦,毫不掩饰重生后的喜悦,她跪在地上连连叩头,直到出了房间之后才落下泪滴。

冰儿和书华韵各自倚在窗前,有人被扫地出门,连夜赶出花满楼,她们并不觉得同情,她们清楚楼里的规矩,破坏了规矩自然要受到惩罚,她们已经从小厮那里了解到具体的事情,想到之前那两位年轻的公子,竟有些不约而同的担心。

都城有无数的周公子,但就像中年男人心中想的一样,如此放肆,且这么无知的在都城闹事的只有一位。户部侍郎周径膝下有个独子,平rì不学儒术,因为有一个官拜正二品的老子,出手阔绰,喜欢结交一些狐朋狗友,在都城一干人眼里行事霸道至极,名声不小。

除夕年夜,周亦康和一帮狐朋狗友在不醉楼里喝了不少酒,便不可避免的谈论起都城有名的姑娘,没过多久,话头就落在了那位传说中的花魁姑娘身上。

中年男人喝着烈酒,想到暗探从不醉楼里传回来的消息,在想到征西大将军发回来的密函,他就忍不住的觉得好笑。前段rì子,有人在白雾江上力敌第四名将的传闻早已传遍各国,只是少有人知道那人到底是谁,但以中年男人的身份,他显然知道很多详情。

桌上的酒非常冰冷,中年男人并没有用火暖一暖,要是月缺尝过这酒水,一定会发现,味道和征西营的烈酒十分相似。

月缺看着长街白雪中的黑衣人,神情淡然。

三十多把长刀出鞘,冰冷的刀光映着白雪微亮,在领头大汉想来,此次伏杀两个寒酸公子,更本用不了这么多人,直到现在,他看着那位神sè坦然的少年,才jǐng惕的发现,一切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美好。

大汉给自己打气,冷笑道:“两位,书姑娘的酒好喝吗?”

幕城一直低着头看雪,丝毫没有理会四周的蒙面人,月缺看着他的模样,心中颇为郁闷,看来这楼里的酒水是不能随便喝的,今夜这个打手他是做定了。

他低下头深感无趣,无奈的叹了口气。

大汉见他们没人理会自己,脸上渐生羞怒,之前在花满楼里没人理他,现在在雪街伏杀,他以猎人的眼光看着身边的两个年轻人,居高临下的问出那句话,他期待看见对方慌乱恐惧的脸,最好最后跪在他跟前颤抖求饶,但是没有,没有他想象中期待的任何画面,反而迎来了少年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他觉得这是对他的侮辱,所以他决定让对方付出惨重的代价。

但是他矛盾的发现他来此的目的就是奉命解决眼前的两个人,还有什么代价比死亡更加残酷、更加可怕?

这让他觉得非常恼火,但他最后发现,奉命杀死眼前这两人和自己要杀死眼前这两个人并不冲突,最终都是一样的结果,所以他很快释然,于是笑道:“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想两位公子可以安心的去了。”

这句话里充满了自信。

月缺说道:“你们走吧,我不想年夜杀人。”

黑布遮脸,挡住他惊愕的表情,大汉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群,再看了月缺和幕城一眼,觉得是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他出声嘲讽道:“你以为你是五大名将吗?你以为你是那位力抗鬼将军的前辈高人?”

他冷哼道:“你不想年夜杀人,我们兄弟可没忌讳。”

白雾江一战,南国那位神秘的隐士步入凡尘,很快传遍六国,只是在很多人心中,那位隐士被以前辈高人的身份刻画的更为神秘。

无数刀光微亮,在夜空雪地上划出璀璨的刀芒,三十多个黑衣人目光冰冷,都是训练有素的好手,寒风因为杀气而凝固,无数黑衣人挥动刀锋,直逼他们面门,寂静的夜空因此而沸腾。

月缺轻轻叹了一声。

长街上的白雪因为这声叹息而轻轻颤抖了起来,然后急剧跳动,瞬间飘散,沉积的厚雪离开地面,将所有呐喊完全淹没。

月缺向前踏了一步。

一步大风起,一步落下地上沉积的白雪便四散殆尽,一股令人心颤的气息在他身上苏醒,将三十多个黑衣人瞬间逼退,他抬眼看向四周的黑衣人,眼瞳上浮现出无数道剑意。

黑衣大汉惊骇的后退,刚才的那一幕让他心生恐惧,慌乱之际,很快他便想起从襄城传回的传说。

然而一切都已来不及,他不是修行者,根本不能硬撼那抹深邃的剑意,而他的速度更不可能快过天涯咫尺。

在白雾江上,月缺看向墨渊,便瞬间斩掉其耳畔一缕黑发,当初墨渊在江面上不停的遁走,移形换位,身后便有无数道剑痕深埋江面,今夜他的眼中再次浮现无数道剑意,便将飞散在四周的碎雪切成无数粉末,而长街上除了他和幕城,再无一人站立。

鲜血撒在雪地上,映出一片殷虹。

沸腾的夜空因此而寂静。

幕城怜悯的看了一眼躺在雪地上申吟的人群,摇了摇头向远方走去,他们没有离去,反而继续走回了花满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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