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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画中花

冰儿有些错愕,她看着去而复返的两个年轻人,心中感触颇深。她想不到月缺今晚还会走回楼里,这让她敏锐的觉得有些事已经发生,想到之前连夜被扫地出门的小姑娘,她心中豁然明朗。

之前走进楼里,是因为幕城需要一个答案,最后确定所有答案早已在心里,所以他们选择离开。而现在他们来此,则需要一个交代,为雪街受袭寻一个交代,只是他不知道楼里的管事愿不愿意给他交代。

而当他见到楼里的管事的时候,他已经隐隐证实了心中的猜想,他相信,对方很乐意给他一个交代。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中年管事,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

小厮识趣的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了里面的三个人。这让许多清楚楼里背景的客人和姑娘非常惊讶,这两个少年果然来头不小,竟然可以令那位接见。

当月缺见到这位中年男人的时候,所有疑惑便已明了,所以他礼貌的笑了笑,说道:“看来苏将军确实喜欢这个行业。”

中年男人微微点头,注视着月缺良久,然后才示意他坐下,略带低沉的问道:“将军在襄城可还好?”

能用这种语气提到苏敬武的,和那位征西大将军一定关系匪浅,这位中年男人未曾相伴在苏敬武身边鞍前马后多年,然而此时提及那位爽朗的中年汉子,心中的敬仰似乎毫不减少。十年里他久居都城,一手处理楼中事物,虽然私下一直和苏敬武保持着书信联系,但他并不清楚将军如今的具体处境。

作为当年忠心耿耿的下属,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将军的关心。

月缺点头,老实回应道:“苏将军虽身处襄城边境,但是rì子过得相当潇洒。”

在襄城的时候,苏敬武就说过,军方除了天枢处,有自己的情报来源,苏敬武远在襄城十年,但都城的一举一动依然不能躲开他的双眼。这其中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sè,他在十年之前就月兑离了军方任职,埋在都城里,一手当起花满楼的管事,处理大小事务。

月缺摇头笑了笑,这让他不得不感叹那位远在襄城的爽朗汉子,看来那人确实深爱着这行这业,不得不说这个人在这行生意中有着极高的天赋。

月缺曾经设想过花满楼的背景,但最后还是没想到,这会和那个男人有关。以征西大营这个庞然大物为背景,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但是动一动便可以让都城动摇三分,难怪花满楼可以在都城如rì中天。

见他相告将军一切无恙,中年男子才抬起头,轻声笑道:“多rì前将军就亲笔捎信回了楼里,说刚在襄城结识了一位年轻的朋友,让我在都城好好替他招待一下,不知道之前的姑娘两位公子可曾满意?”

月缺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器宇轩昂,眉间一片坦荡,脸如刀削,气质不凡,倒还真和苏敬武有几分相像,尤其是听见中年男人的这句话,月缺更加深信,什么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

月缺皱眉说道:“我想您一定清楚我们现在回来楼里的目的。”

长街伏击就在之前,时间虽短,但他相信,对方既然是苏敬武的人,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一定有能力知道所有事。

中年男人取来三个大碗,在里面倒满酒,笑道:“区区劣酒不成敬意。”

“至于别的事情,我一定会给公子一个满意的解释,我楼里的问题已经清理,至于剩下的问题,请公子先喝完这碗酒,耐心等待片刻。”

月缺迟疑片刻,然后缓缓端起了酒碗。

中年男人似有诸多疑惑,于是开口问道:“我没想到,公子会留下他们的xìng命。”

之前的雪街上,面对数人围堵,月缺只出一道剑意,便败尽诸敌,但他最后并没有选择将那些人全部杀死。现在听见中年男人的问题,他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中年男人坐在榻上,似乎诧异于他的回答,便说道:“在公子看来,什么时候才应该杀人?”

月缺放下碗,想了一会儿,道:“为了不被人杀而杀人。”

中年男人笑了起来,说道:“之前公子便处在被杀的位置上。”

“但他们没有杀死我的能力。”

月缺的想法很简单,杀于被杀的关系不仅仅只看一时的处境,还要看各自的能力,别人既然没有能力杀死自己,那么自己自然不算被杀的人。他看向中年男人,问道:“你为什么杀人?”

中年男人沉默片刻,摇头道:“我已经十年不曾亲手杀过人了。”

他继续说道:“军人杀人从来不为个人感情,我们只为军令杀人,我们为战斗而杀人,为了陛下而杀人,为了南国而杀人。不过在我个人看来,谁想要杀我,我便应该杀了他。”

……

……

中年男人走出了房间,而房间里又迎来了两位姑娘。

月缺和幕城放下酒碗,一阵脑大。

冰儿娇笑着走到月缺身边,轻轻腻在他怀里,嗔道:“死木头,天都快亮了,还要折腾姐姐来陪你,老实说,是不是喜欢上姐姐了?”

月缺皱着眉,认真的说道:“姑娘要是累了,便早点去歇息吧。”

冰儿轻轻推了他一把,大为恼火的埋怨道:“臭小子,你让姐姐好伤心。”

月缺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着冰儿,目光却好奇的落在另外两人身上。书华韵和幕城坐在一起,呆呆的望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

这间房里平rì不容别人随意进入,就是书华韵和冰儿,也很少来此,那位中年男人喜欢独自坐在这里,看楼下的莺歌燕舞,遥望西天的云彩和来去行人,没人清楚他内心在想些什么。

床边上的墙壁上挂在一幅泼墨画,画中是策马奔腾的一队军人,像滚滚浓烟一样挤在一起,在画的边上,有一束桃枝伸了过来,上面两三朵花蕊含苞待放。

冰儿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她自然不会去问月缺怎么又回来了,当然她也不会误解成月缺是专门回来找她的,因为她确信自己对这个木头并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冬夜很冷,所以在她身上除了原本的长裙之外,还批了一件厚厚的披风,她看着月缺不停的喝酒,再看看他身上单薄的衣衫,娇笑道:“木头,要是觉得冷的话,可以抱抱姐姐,姐姐的身体可是很暖的哦。”

书华韵看向幕城,忍不住的问道:“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这似乎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但是幕城和书华韵并不是客人和小姐的关系,他们的故事牵绊多年,即使他们自己也记不清全部,只是这句话中的关心毫不掩饰,不仅让幕城一愣,就连冰儿也忍不住回头看了这位骄傲的姐姐一眼。

幕城微微笑了笑,看向月缺说道:“有月缺公子在,我很好。”

书华韵转过头,美艳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轻微的笑意,之前她在房中无声落泪,泪水冲毁胭脂,此时并没有补妆,但这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因为她是出名的都城花魁,在很多人心里,她上不上胭脂都一样好看。

书华韵喃喃说道:“没想到公子竟然和管事相熟。”

在她看来,月缺和幕城既然能同中年男人喝酒言欢,不说有些交情,想必也应该相熟,然而要是她知道其实月缺和中年男人一点也不熟,他只是和征西大将军喝过几次酒,跟镇北大将军有些许交情,同皇帝陛下有些秘密交易,不知她会不会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月缺微微点头,却没有为此深做解释。

酒水喝完之后,便只剩下闲聊打发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才微微发亮,只是房中的女子面上,都不觉间蒙上了一层倦容。月缺和幕城很舒心的在房间和两个女子聊着天,中年男人既然让他们耐心等待,那么有些事情自然有人会去处理,因为那位管事自从走出房间就一直没有回来。

直到清晨的时候,他才推门走进房间。他往向月缺,点头露出一抹笑意,他的双腿上紧紧裹了一层残雪,那双湿透的鞋子上面映着无数暗红,月缺皱着眉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他身上飘来。

中年男人笑道:“我觉得谁该死,那么我便会杀了谁。”

寒风夹杂着窗外的湿气,吹进房间里,吹在墙上的那幅泼墨画上,湿气浸透浓墨,画中墨迹缓缓扩散,像有无数花朵盛开。冰儿和书华韵铮铮出神,目光落在中年男人的脸上,面sè格外苍白。

深夜里,中年男人走出房间,深夜里,长街上的伏击之人尽数死去。中年男人走回房间之后,身上便裹着那股浓烈的杀意和血腥味道,之前月缺重创三十多位蒙面人,因为月缺觉得没必要杀死他们。中年男人走出房间,他觉得那些人该死,所以那些人便死了。

天亮之前,天枢处便暗中处理了雪地上的所有尸体,没人知道年夜消失的三十多个人去了哪里。

只是雪地上的血渍怎么也抹不掉,人们看着那一抹抹触目惊心的猩红,心头一阵恶寒。只是他们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人血,相信大年初一,没人愿去碰那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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