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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肆拾柒回. 风雨前的平静

入了夏不久,长安果然下了军令,命灵武王即刻西征吐蕃,讨伐乱军。卿辰甚至来不及辞别,当下便出兵启程。当濮阳醇等人赶到城边,登上城墙,只能远远目送。

那时自从军召下来,卿辰日日早出晚归,回来晚了,怕扰着

,便在他那书房软榻上凑合一晚。才来灵武之时,卿辰那般的辗转难眠濮阳醇可是记得清楚,便打发人换了个宽大些的软榻,又在垫子里加了好些棉絮。又特意给她燃好了梦甜香。卿辰回来见了自然舒心,夜里果真睡得踏实了些。

这日,濮阳醇吃罢了晚膳便坐在屋里看书,屋门正正迎着夕阳。春日渐暖的空气抱着红彤彤的夕阳,洒在濮阳醇的身上,让人觉得甚是幸福舒服。卿辰忽地回了宫,径自走向濮阳醇的屋子,直杵杵地站在门口,遮着了濮阳醇书上的光,抬起头见是卿辰忙迎上去道,“怎么这个时候便回来了?晚膳吃过了么?”卿辰只点点头,样子很疲惫似的。

卿辰盘坐在濮阳醇的座塌旁,摇了摇手示意宫人们都退下,濮阳醇轻声道,“累了罢?”

卿辰依旧是点点头,看来是连说话的力气都用尽了。见他这样,濮阳醇便合起书,走到卿辰的身后,给他捏起肩来。那水葱似的手倒是有些力度,卿辰确实觉得肩膀松快了些。濮阳醇在身后静静揉着,那卿辰竟睡着了——他太累了。濮阳醇无法,便拿来被子给卿辰盖上,又命人悄悄给屋里加了些热碳,灵武的夜里还是怪凉的。

望着睡熟了的卿辰,眉头依旧是紧锁的,濮阳醇不禁伸出手去,抚平那两道深锁的眉。熟睡的他,呼吸这般的均匀,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细细看过他。年初蓄下的须浮在唇上恰当的位置,高挺的鼻梁,闭着眼的弧度一如庸卧瑶池畔的鸾凤一般,长长的睫毛卷翘着,好似那鸾凤生的一身墨色的麟羽。

早些年便听人说过五皇子貌比潘安,自己还嗤之以鼻,如今看来,倒是有那么几分美男子的意思。只是风吹日晒的,面上的皮肤粗了些,若是遇上大风天,面上带伤地回来是常有的,“从未想过,你会这么拼命呢。”濮阳醇的声音若夏夜的晚风那般轻柔。

睡了约模一个时辰,卿辰方缓过劲来,醒了过来,睁开眼便寻濮阳醇。见她坐在不远处读着傍晚未读完的书,便哼了一声,濮阳醇回头莞尔一笑,“醒啦?”

“才刚太累了。”

“恩。吃了东西吗?肚子饿不饿?”“在校场吃过了的。”

“这几日这么劳累?”“训练新兵,布阵设局的,劳心劳力啊。”

“适时也要休息休息,你是顶梁的柱子,谁都可以垮,你可不行。他日短了精神,瞧你还怎么布阵设局。”

卿辰故意重重叹了口气,握起濮阳醇的手,倒在桌上。濮阳醇想了想,摇了摇握着自己的卿辰,道,“松开。”

将头埋在双臂里的卿辰闷着声说,“不松。”

濮阳醇瞧瞧窃笑。“你松开,跟我来。”

卿辰方松开手,只见濮阳醇拿出他从前用的萧来,扯着他的衣角到了庭院里。濮阳醇将萧递给卿辰,道,“霓裳羽衣。”说完便退了几步,站在庭院的中间。卿辰笑了笑,便奏了起来。院里已掌了灯,可昏昏暗暗,不如天上一轮明月和那一抹银河来的清透。濮阳醇伴着箫声翩翩起舞,杨柳霞衣流转,婀娜婆娑;玲珑巧笑倩兮,顾盼生姿。一曲霓裳,二人年幼之时琴箫合鸣恍如昨日,而如今月下一舞,谁人不羡这双神仙眷侣呢?

一曲奏罢,卿辰甚至有些意犹未尽,见濮阳醇笑意盈盈地道,“你不是曾说,未见过我为你跳舞吗?这回可好了?”未曾想到她还记得,卿辰笑而不语,拿起萧又奏了起来。濮阳醇的舞艺虽说不精准,却好在灵动自在,长袖一挥,仿佛能激起花瓣纷纷,萤虫点点似的,这般婀娜多姿,好不醉人。卿辰吹了一曲又一曲,直到濮阳醇道,“不跳了,有的人得了便宜要卖乖,要跳到我腿断了才算好吗?”。

卿辰笑道,“美人一舞霓裳,看得我都出了神,是我错,是我错!不如让我也给你揉揉?”

“呸!才给你些犒劳,给了个好脸子,又耍混了!”

“跟你,我天经地义。”

“去。我累了,给我烹茶喝。”卿辰笑着点点头,从未注意过,他那一向阴冷的脸上也会挂着这般温暖的笑。二人边烹茶边畅谈,直到月落西山,方忙忙地歇息去了……

望见八千兵马渐渐融在碧天黄沙里。若是能望得更远些,河西那片土地定是遍地狼烟,满目疮痍,空气中都是血肉同铁器夹杂的气味,战争终于开始剐进你的骨头,啃食你的灵魂,就算大胜回来,你还会像从前这般么?无论如何,卿辰,你要给我平平安安的回来。濮阳醇暗暗祈祷道。

卿辰走后,濮阳醇时而回想起:他到了哪,同众将士相处的如何,长安派来的赵连成可有为难他。那龙武卫的将领赵连成将军在大曌可是个响当当的狠角色。身经百战不说,用兵胜于灵活变通,最喜出其不意,而手段又狠辣凶残。大曌实力如日中天,此人便是鞠躬尽瘁的大功臣之一。

皇帝愿让卿辰同他打这场仗,定是对卿辰倍怀期许的,卿辰平叛丝路那场小仗打的巧极了,就连赵大将军也连道“妙!妙啊!”这个儿子看来成家立业之后果然收了心,未来说不定还是个栋梁之才,这才发了他同赵将军一同讨伐吐蕃。虽说对卿辰来说,与赵连成同战是好事。可那人脾气怪得很,卿辰有时脾气爆起来更不是个好惹的主,这二人遇到一块,不知得是个怎样的精彩。

只是回想起来。对卿辰的那颗心,自己愈发的不肯定了,每次见着秦静娴日益隆起的肚子,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虽说静娴老实善良的,二人姐妹相称,相处倒是融洽。可终究是因为二人中间的那个多情汉,这些日子,濮阳醇虽说照顾周到,可自己也感觉到彼此间的疏远了。平日里只能刻意让自己忙一些,因为忙起来,便不会常常想起他了。一时无话。

且说这一日濮阳醇正倚着靠垫,坐于中堂听各宫掌事回话,那殷胡安道,“近日来临城好似疾病频发,怕是要有成疫病的趋向。”

“临城?”

“灵武以西的那几座城府。”

“都是什么病?”

“具体的臣也知道得不太确切。好似有点像是疟疾,病人上吐下泻,虚月兑而死。各地情况不大相同,可宽泛点说,都算是肠胃不适类之病症。”

“灵武可有类似的病症?”

“……”见殷胡安不语,濮阳醇接着道,“前些日子我便听说城中有几户人家染了急疾,四处寻医终不得果,求到了王宫里来,让御医去诊治方有所起色,可有此事?”

“……殿下好记性。”

“殷公公,给我老实说,灵武城内是否也有相似的疾症?”殷胡安思付着不敢抬起头,堂上濮阳醇冷冽的眼神如今殷胡安竟不敢对视了。“殷公公。”濮阳醇提声提醒着殷胡安。

那殷胡安只好虚着声道,“是有……几户……”

“公公,此事何等重要还用醇儿多说么?事已至此还瞒着我做甚么!”

“老臣……”

“好了,我也不去深究到底有几户生了这个病。传我的旨意,守城军挨家挨户地询问,如有类似病情着即上报,王宫亲派御医诊治。召邱御医来。”

不一会御医便到了,进了堂上忙向濮阳醇请安,“王妃殿下万福。”

“快免礼。我的意思,殷公公都同你说了罢?”

“回殿下,臣已知晓。”

“前些日子的那几例病症,也是您去诊的罢?病人如今情况如何?”

“回娘娘,病人如今已有八成痊愈,剩下的几位,再多下几服药,便也会没事的。这几户都是商贾之家,常年外出走货的,这病怕也是外头染回来的。”

“我正怕这个。若是染的,这些人便也能染给别人……不能再拖了,请御医即刻同守城军去排查一下罢。”

“是。”邱御医行了个礼又匆匆退下,出了王宫。

“殿下也别着急,没事的。”身旁画意轻声道。濮阳醇听了只轻轻叹气,“但愿如此。”

可谁知短短几日事态便远超出了濮阳醇的预料,城中的病患愈查愈多,渐渐地也开始出现不治而终的百姓。濮阳醇日日同几位御医一同商量对策。可这头的病患急速增多,病情变化的也快,几位御医也束手无策——医书上的方子只能治好部分病患。正说着,守城丞打外头匆匆进了中堂,宫人都来不及禀报,邢守城行了个礼便道,“殿下请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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