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太子太傅尚大人家的丑事,不到一天的功夫,便街知巷闻,所有人都知道了……
“你知道吗?那个尚言清,就是曾今与袁府月小姐来往频密的那个,他的新婚妻子,竟然在成亲当日,与人私奔了。”
“不对吧,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明明是说尚言清悼念袁月,为了想留下正妻之位给已死的袁月,就把她的新婚妻子杀了。”
“不对不对,你们俩说的都不对,我听到的是原来尚言清的新婚妻子,被袁月的鬼魂上身了,然后尚言清一惊之下,错手将她杀死了,后来尚家的人怕麻烦不好交代,就传说是人家新娘子与人私奔了……”
你一句,我一句,金隽百姓传播八卦的能力可谓是精彩绝伦,任谁听了都拍案叫绝,最后,事情不知为何,渐渐变成了尚家人恃强凌弱,杀害无辜了。可怜的尚家人简直百口莫辩,后来,此事甚至连当今皇上都惊动了,皇上当着朝堂满朝文武的面恶狠狠的对下警告:“天子脚下,若是谁敢罔顾法纪,纵容家子杀人欺凌,朕决不轻饶。”
尚大人盯着龙位上的一国之君,差点泪奔了,他们是冤枉的啊。
接到渝州回信是在一个月以后了,回信的是七姨娘,信中回答得很隐晦,但大抵的意思是有段时间,念汝的确表现得很奇怪,那时府中来了个叫紫儿的丫鬟,那丫鬟长得貌若天仙,堪比西施,就连大老爷见了都垂涎三尺,恨不得立刻收为己用,可那丫鬟却心高气傲,一点不为大老爷的物欲所动,接着一来二往下,紫儿负责照顾即将成亲的念汝,而念汝也日渐与紫儿形影不离。可突然有一天,百善堂巨变,太夫人重病一场,卧床不起,而太夫人弥留之前,只允许念汝一人随身伺候,太夫人死后,府中各人都很伤心,后有人听到念汝与紫儿大吵一架,然后紫儿便不见了……之后的事也没什么特别,只是念汝时常一个人发呆,也有人听到她半夜一个人偷哭……
看完了信,心蕊心底已经有了想法,紫儿应该就是紫琅,虽说他为何进袁府当丫鬟这令人不解,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两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而太夫人突然重病而死,这事儿若不是现在七姨娘悄悄提起她根本不知道,不过她倒能猜到为什么这消息没有流传出来,因为大崇敬孝如天,按照大崇规矩,若是官员府中死了高堂,那官员必须停职守孝,等三年过后,才能再次述职,为了自己的官位,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可不就狼狈为奸的隐瞒生母去世的消息吗?
“小姐,信上说什么?”粉憧在旁看心蕊脸色忽变,不禁问道。
心蕊将信纸随手凑到一旁的红烛灯笼里,点燃后再拿出来,扔到香炉中,看着逐渐焚烧的信纸,淡淡扬唇:“什么也没说,这事儿已经与咱们无关了。”
粉憧面露迟疑,犹豫了一下,才突然道:“小姐,我听刘大哥说,前两天边关又来了捷报。”
“说的什么?”心蕊立刻惊跳起来,看着粉憧满脸焦急。
粉憧犹豫了一下,却笑道:“听说咱们军队又胜了。”
心蕊大喜,她脸上缓动,眼眸看向窗外,黄昏的半空,红色的红烧云将天边染成了血色,她眨了眨眼,想着,此刻他在做什么?是与将士讨论行军战略?还是与灯下研读兵书?
粉憧看着心蕊痴恋的侧脸,暗暗垂眸,其实捷报上不是说的我军战胜,而是……而是姑爷又受伤了。可她,又怎么忍心说实话呢?
***
紊州,州县府里,晏天皓躺在床上,看着手中那方被染上了鲜血的素帕,脸色微动。
他想起身,可右手传来的疼痛让他动弹不得。他垂头看在被绷带缠得厚厚的手臂,苦笑一记。
这手,是他十天前在突袭阿尔克赤时,被他砍伤的,回来后,军医说索性没伤到筋骨,若是大刀再砍下去一分,他这条手就彻底废了,可对他来说,若是能刺杀阿尔克赤成功,废一条手臂又算得了什么呢……
正在这时,门扉晃动,小丫鬟端着膳食走了进来:“大将军,可以用膳了。”说话间,那丫鬟又上前,亲自扶起晏天皓到桌边,布好了菜,便垂首恭候在旁。
晏天皓伸出左手,刚想拿筷子,搭在怀中的素帕突然落地,他眉头一拧,想捡,可身体不便,一动,牵带效应便将筷子也碰到了地上。
小丫鬟忙上前替他捡起,晏天皓接过素帕,指尖紧了紧,心底闪过一丝急躁。
小丫鬟看着大将军这么重视的表情,不禁好奇的道:“这帕子脏了,若是大将军爱惜,奴婢替你去洗。”
“不用了。”想也没想,晏天皓直声拒绝,他盯着素帕,眼神跃过一丝复杂。
小丫鬟愣了一下,壮着胆子又问:“有一事奴婢想问问大将军,不知可否。”
晏天皓重新将帕子收入怀中,拿起另一双干净的筷子,随意的道:“你是想问我为何如此急功,非要刺杀阿尔克赤?”
小丫鬟一怔,却还是点头:“将军聪明,其实此事不止奴婢不明,几位副将与将士也都不明,若是按照原定计划,七月烈日正到,阿尔克赤驻兵于黄坡,敌军耐不住空天炎热,届时咱们进攻,定然事半功倍,可为何将军却如此急进了?”
晏天皓夹菜的手指顿了顿,复才慢慢道:“七月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小丫鬟岔眉。
出看对声。晏天皓放下筷子,脑中浮出一张淡雅倩兮的音貌,他淡淡苦笑:“她七月临盆,我想赶在她临盆之前回去陪她。”
小丫鬟登时瞪圆了眼睛,恍然大悟:“啊,是将军的夫人?”
他一笑,虽未回答,脸上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小丫鬟羡慕的看他一眼,诺诺的道:“夫人真幸福,将军如此惦念着她,还不顾性命的回去见她……”
晏天皓却摇头,敛下眉宇:“错了,她不幸福,有一个随时会死于战场的相公,她怎么会幸福?”他永远无法忘记小时候娘亲守在门前,期盼着远征的父亲早日凯旋的画面,如今的心蕊,也是这样吗,日日痴冷的看着天边,等着他回去?盼望的,不过是一家团聚。
看着大将军苦涩的侧脸,小丫鬟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默默的退到一边,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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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炎热的七月烧得人脑子都快糊涂了,自从上个月亲眼看到皇后娘娘临盆的情景,这一个月来,心蕊吃也没吃好,睡也没事睡好,现代生孩子,可以开刀,无痛,可是古代,只能硬生啊,当日皇后娘娘那叫得像杀猪的声音,已经成了心蕊的梦魔,那几乎算是失掉半条命的感觉,真的让她惧怕极了。
可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是会来。
夜晚,寂静的晏府上空,突然石破天惊的响起一声尖叫,接着四周灯火骤然明亮,先赶到宣泊阁的是长公主,自从步入七月,她便搬回晏府“借住”,虽然期间不乏遭受某无耻男的骚扰,但为了心蕊,她就是天天被恶性骚扰逼得发怒,她也要留下来。
长公主刚到,后面云云散散跟来的便是唐氏、申氏、赵姨娘、原姨娘、环君、葮君,最后越国公也来了……
“稳婆,稳婆呢?”
“热水,快点烧热水……”
“布,干净的布,快点……”
“大夫,快去请大夫,大夫……”
此起彼伏的喧闹声,将原本寂静的夜晚渲染得极其纷乱……
床榻前,心蕊感受着下月复传来的剧痛,突然又是一声尖叫:“啊——”
绵长的叫声激得外头的越国公与两位小姐均是心头一颤,葮君忍不住哭起来,拉着环君的手问:“三嫂会不会死?”
环君敲了敲她的头,嗔道:“傻丫头,你胡说什么?生孩子而已,哪里会死?”
“可是三嫂叫得好厉害……”葮君抽噎着,眼泪止不住的跟着流。
隔着门扉,心蕊的声音再次响起:“……啊……啊——”
听着这渗人的惨叫声,越国公手中的茶杯一裂,温热的茶水浸湿了他的手,他甩了甩手,挣扎的看着环君,也问:“真的不会死?”
环君简直哭笑不得:“不会,不会的,三嫂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
可话音未落,尖叫声竟然再度响起:“啊……好痛……娘,我不生了…………”
这下环君心里也没底了,葮君见状,连忙跑到越国公怀里,哭着叫着:“父亲,糟了,生孩子原来这么痛苦,还是跟稳婆说别生了,万一三嫂真的死了怎么办?”
越国公环着葮君的小小身子,只感觉额上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之前天澄生天皓的时候,他不在府中,后来天澄生葮君的时候,他也不在,但他绝对不知道,生孩子原来这么痛苦,若他知道,他绝对会陪在天澄身边,至少能给她点鼓励。
折腾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听屋内突然响起长公主的惊叫声:“糟了,是难产……”
“难产?”屋外父女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青白交错。
“大夫呢?大夫还没到吗?”。唐氏的呼唤声随即响起……
“糟了,心蕊昏过去了……”申氏的尖叫声也紧随其后。
里里外外顿时乱作一团,心蕊躺在床上,那种一阵一阵的痛让她实在熬不下去了,到最后,她甚至麻木了那种疼痛,只觉得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起来一样,身体一会儿泛冷,一会儿泛热,她听到好像有很多人在她耳边说话,可是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好难受,好痛苦,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痛得恨不得将下半身砍掉……
她抓着被单的手渐渐松下,眼皮越来越重,最后她终于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大夫着急忙活的赶来,他先把了把脉,确定人还有口气后,终叹息一声,对屋内的人道:“孩子与大人,只能选一个了。”
“什么?”长公主脚下一软,差点晕了过去。
申氏一听,顿时趴在唐氏怀里大哭了起来,唐氏也是一脸动容,看着床上毫无血色的女人,心底抽痛。
大夫看了看众人,又道:“诸位还是与国公爷商讨一下吧,你们还有一盏茶的功夫。”
长公主失魂落魄的趴到床边,捏着心蕊的手拼命唤着:“心蕊,心蕊,你要坚持下去,你还要等着天皓回来,好孩子,你一定要撑下去……”
唐氏看在眼里,放开申氏,渡向门外。
见她一出来,越国公急忙冲过来,忙问:“怎么样了?”
唐氏憋着泪,咬着唇:“大夫说,大人和孩子,只能选一个。”
越国公脚下一颤,险险的往后跄踉了两步,葮君则是满脸惊呆,挂在眼睫上的泪都不动了,她看着朦胧的屋内,颤抖着唇瓣半天说不出话来。环君也被吓住了,她身体不好,闻言即使万般忍耐,还是重咳了起来。
“公公,如何抉择,就看你了。”唐氏看着越国公,沉痛的道。
越国公惊瞪着眼睛,跌坐在椅子上,蹙着眉头无法决定。
而此刻,城外的十里坡外,驰骋的骏马正踏尘而来,马上的男子右手托着绷带,他以单手驰马,却驾得比许多双手的人都好,都快,或许是他的马技惊人,也或者是因为他心有所念,因此爆发了超乎平日的潜能。
八天前,是日烈阳高照,正是出兵的好时机,可他没有选择硬攻,而是借着炎热的天气,以火箭的方式突袭匈奴扎地,而他则趁机偷入敌军军营引箭烧毁了敌军的粮草库,这一打先挫了敌军的锐气,继而两方征战时,我军自然士气大振,而敌军相对的显得措手不及。其实有时候打仗拼的就是士兵的心态,而有时候成败也就决胜与心态之上。
晏天皓既然能活捉阿尔克赤第一次,要抓他第二次,自然也不难,尤其是在这兵荒马乱之际,不过这次他没有活捉,而是拖着还没好全的身子,与阿尔克赤于军营中对打一场,然后,一剑杀了他……
群龙无首,失去了将领的军队自然不攻而破,匈奴大军仓皇而逃,我军自然乘胜追击,直逼匈奴主城之外,当他提起阿尔克赤的人头,高挂城门之外时,不到一日,他们便收到了降书,匈奴愿意归顺大崇,亦愿两国通婚,以表真诚。
这场仗打得很快,不到一年便打完了,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包括晏天皓自己,只是,发狂的男人永远是可怕的,他心有所惦,自然拼尽全力,他的愿望很渺小,只是希望在自己的妻子经历人生最痛苦,最难熬的时刻,他能呆在她身边,能陪她一起面对所有的难关。
疾马奔腾,看着眼前的城门,晏天皓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喘了口气,右臂的伤倒是其次,只是与阿尔克赤对打时,他还受了内伤,如今不分日夜的赶到城门外,已经算是最大的极限了。
城门的士兵打着灯笼往下一看,城楼下满身狼狈的男子,不是平奴大将军吗?士兵急忙大开城门,晏天皓痛苦的趴在马上,突然,他吃痛一下,滚下马背。
“平奴大将军,你没事吧……”
守门兵的呼唤声唤醒了晏天皓的意识,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撑起身来,对那人道:“送我回府。”说完身子又软了下来。
***
心蕊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或许一分钟,或许一天,或许更久,脑子混沌间,她只听到耳边有个声音,那个声音很熟悉,她努力睁开眼睛,很想看看那个声音的主人,可是却怎么也睁不开。
“心蕊,心蕊,睁开眼睛……”迷惑般的声音让心蕊逐渐清醒,她缓缓睁开眼眸时,却突然感觉到的那折磨人的疼痛感竟然还在。
“啊……”她尖叫一声,痛苦得无以复加,只得再次紧闭上眼睛,体力像是一瞬间被抽光了。
“心蕊。”晏天皓紧握着床上脆弱人儿纤细的手,咬牙在她耳边道:“是我,我回来了,你不要睡,你睁开眼睛……”
“她醒了,她醒了……”申氏激动的叫道。
“大夫,如果她继续生,大人孩子都能保住是不是?”唐氏较为冷静,可声音里还是听得出一丝颤抖。
大夫上前又把了把心蕊的脉象,最后抿唇点头:“若是她还有力气继续生,自然能母子平安,只是若再次昏迷,只怕大小都不保了。”
长公主心尖一颤,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昏倒。
晏天皓听着身后众人嘤嘤的哭泣声,烦躁的怒喝一声:“都闭嘴。”喝完,身后果然无声。他平静的垂下眼眸,贴着心蕊的耳边,轻轻的说:“孩子名字我已经想好了,无论男女,都叫晴天,晏晴天,好不好?”
这句话,就像是云雾之外的烈阳,就算雾再大,只要太阳出现,总会燃烧浓雾,破开云雾见青天。
这句话也像是一个刺激般,惊得心蕊顿时睁开眼眸,她看着床前这确实的身影,不能自持的留下泪来,她撑起力气,看着他笑了笑:“好,就叫晴天。”
他瞬间抬眸,看着她睁开的双眸,心情雀跃到顶点:“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心蕊抿紧唇瓣,只看着他,有他在,此刻下月复的疼痛好像没那么严重了,这就是心理作用吗?只是,好像真的没那么痛了。rfvh。
周围的人见她真的完全清醒了,一个个高兴得不得了,稳婆也急忙跑到床上,继续对着她教导:“呼,吸,呼,吸,呼,吸……用力……”
心蕊一手捏着晏天皓,一手抓着床单,脑子空空如也,什么也不想,一鼓作气,像是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使劲全力往下一坠……
接着……
世界清静了……
数秒钟后,婴儿的啼哭声,响彻夜空……
“生了,生了,心蕊,你做到了……”晏天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一双墨玉般的眼睛紧紧的看着她,笑中竟然带泪。
心蕊吃惊的看着他眼角的泪花,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哭,他是为她哭……
这场生子大战,可谓惊心动魄,心蕊发誓,这辈子,她坚决不会再生了,她从未想过生孩子可以让一个女人痛苦至此,余痛之下,她又开始小小的不平起来,为什么男人就不用生孩子,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女人?
不过无论如何,晏家的第一个孩子,生出来了,是个儿子,叫做晏晴天——
晏天皓不随大队返行,反而自行月兑队赶回金隽,这作为将领来说,算是大忌的,不过皇上念在他也是爱妻,加上匈奴又归降了,国乐的情况下这种小事也就随风飘散了。
三个月后,匈奴送来降书,而皇上也允诺将大崇一位公主嫁过去,最后左思右想,人选敲定了十六公主。为什么是十六公主?这件事情上,心蕊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十六公主已非完璧,送过去,不是有失国体吗?
可是后来,也就是十六公主嫁过去的一个月后,谜题解开了,因为匈奴送来了一份歉书,信上写着十六公主不习匈奴地境,水土不服,加之心情忧郁,病死了。
是不是病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多年后,心蕊从好奇跟踪十六公主到匈奴的修摩提口中得知是事因,本来匈奴归降,就实属无奈,而匈奴人又生性残暴记仇,大崇的军队杀了他们的大汗,他们无法从战事上取胜,便从其他地方下手。
修摩提说,十六公主到了匈奴,被人发现她非完璧后,匈奴太子对着押送她而来的士兵问道:“谁做的?”
众人自然齐齐摇头。
而匈奴太子也不追问,只笑得残虐的冷哼一声,随手挥道:“无论是谁,这人就送给你们了,随便你们用。”
此话一出,尽管十六公主哭得肝肠寸断,拼命求饶,可还是抵不过身上那无数双手,然后……再不知被凌辱了多少个夜晚后,她死了,怎么死的也没探究,是受不了折磨咬舌自尽的?还是身体承受了太多不能负荷的痛楚而痛死的?总之,人死后,匈奴太子只抛下一句:“拖出去喂狗吧。”此事便揭过去了。
刚知道十六公主死了的消息时,晏天皓还唏嘘了一下,可当他看到娇妻那愤怒的眼神时,他又立刻笑得讨好,蹭过去揽着她的腰问:“你又吃醋了?”
心蕊白他一眼,绕到婴儿床边,对着床上正熟睡的小人人嘟囔道:“长大了你要是学你爹的花心,娘就亲手打死你。”
晏天皓无辜的苦笑一记,盯着才几个月大的儿子,叹了口气,儿子啊,你往后的日子,恐怕比你爹我还要难过哦。
****五年后****
四娘以为自己是来的最晚的,可刚到金隽晏府门外,她却看到不远处,那个同时下车,梳着少妇发髻的女子竟然如此熟悉,她诧然一愣,试探性的喊道:“念汝?”
念汝偏头,一见来人,嫣然一笑:“四表姐。”说话间,轻巧的身子便跑了过来,她一把抓住四娘的手,笑嘻嘻的道:“四表姐越发高贵漂亮了。”
四娘还是发愣,蹙着眉头疑惑的问:“你不是已经……”金隽传言,念汝死了,渝州传言,念汝失踪了……好吧,就算四娘不知道信哪边的好,可是也眼前这活生生,青春貌美,轻灵通透的丫头,于传言中的情形也太差之千里了吧。
念汝微微发笑,挽着四娘的胳膊甜腻腻的笑道:“我好好的,半点事没有。”
“可是当年……”
念汝叹了口气:“好了好了,咱们今天来可不是为了我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的,四表姐,我们进去吧。”
四娘虽还是满脑子疑问,可一想到千里迢迢赶来的用意,还是点了点头,两姐妹相伴进了府门。
在丫鬟的牵引下,两人很快便到了宣泊阁,粉憧一见二人,立刻笑着迎出来:“念汝小姐,四小姐,你们终于来了。”
念汝看着粉憧头上的发髻样式,笑得清脆:“粉憧姐姐嫁人了?”
粉憧失笑,面上一红:“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念汝又偏头看向四娘:“四表姐的孩子呢?这次没带来吗?”。
不说还好,一说,四娘就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一到金隽,就被他爹带着玩去了,他爹说儿子就该四处闯荡,真是胡闹,弄得脏兮兮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念汝噗嗤一笑,一张小脸俏若樱桃,也跟着牢骚道:“四表姐还好,生的是儿子,出去闯荡也是男儿本色,可我生的明明是个女儿,也被他带出去了。”
两姐妹对视一眼,只觉得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好了好了,没带孩子的屋里多得是孩子,两位小姐还是快里面请吧。”粉憧轻唤一声,便打在前头引路。
宣泊阁并不大,只是诸多地方布置得很是温馨,两人一进后庭,便看庭中的石桌边上,果然已经聚集了三人。
四娘目光一闪,看着其中一个最为熟悉的身影兴奋的唤道:“七妹。”以往四娘与七娘,可谓是最公不离婆,秤不离砣的亲厚关系。
七娘抬眸一看,登时也乐了:“四姐,你可算来了。”
一袭素衫的心蕊也略微偏头,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一个纤盈的身子便突然塞到她怀里,撒娇的喊着:“五表姐~~”
心蕊先是一愣,既而俏脸一板,盯着怀中的人儿嗔道:“你还得我这个五表姐?我还以为你脑子里只有你的相公了。”
念汝更加深邃的往心蕊怀里蹭蹭,青春不减的脑袋往上一扬,盯着对面笑得温润的二娘,嘟着嘴道:“二表姐,替我求求情嘛,五表姐生我气了。”
二娘还没开口,四娘已经率先皱了皱鼻子,哼道:“活该,谁让你一声不吭的竟然做出逃婚这样的大事来,若是太女乃女乃没死,也得给你气死。”
念汝眼眸顿时黯淡下来……
心蕊看在眼里,心中本已经有了揣测,这会儿更加肯定了,她试探性的问:“你是见了紫琅之后就不想嫁了是不是?”
念汝耷拉着脑袋,抬头看着心蕊,点点头。
心蕊吸了一口气:“但是太女乃女乃不希望你像你娘一样这出这种家族不容的事,所以逼你一定要嫁,对不对?”
念汝吃惊的张张嘴,很惊讶为何连她与外祖母间私密的对话,五表姐也知道?
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心蕊淡笑,点了点她的额头,嗔着:“可是五表姐不是太女乃女乃,若是你真不喜欢,我不会勉强了,可是你瞒着所有人,你这样只会让关心你的担心。”说着,她的眼神顺势又飘向七娘的方向。
七娘面颊一红,别开眼去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二娘见两位小妹应该也都知错了,便笑圆场着:“好了好了,事情过都过了,就不要计较了,念汝过来二表姐这边,二表姐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
念汝如蒙大赦,立刻跑到二娘身边,贴着她的身子牢牢的靠着。再看七娘,竟也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二娘背后,显然是找到了挡箭牌。
心蕊失笑,怎么到头来她倒成了坏人了?
“娘……”突然,甜甜糯糯,带着哭腔的女敕弱声音从左飘了过来。
众人偏头一看,只见一个梳着两方小鬏,拖着长长的眼泪,可怜兮兮的六七岁小女娃正一抽一抽的跑过来,一过来她便直直的撞进心蕊的怀里,哭嚷着告状:“娘,晴天又欺负我……”
娘?
四娘看向心蕊:“你不是生的男孩?”而且这个女娃看来也不止五岁啊。
二娘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小女娃,目露深思,继而恍惚的嘟囔:“她的样子好像……”如果没有这可怜巴巴的表情,换上一副清冷皎慧的模样,这赫然是与元娘小时候一模一样。
心蕊没理二娘,顺势搂着怀里软软的小身子,蹭蹭她的鼻尖,宠溺的哄道:“啊,晴天这么坏啊,那你有没有告诉爹?爹有没有打晴天的小?”
小女娃不服气的摇摇头,更往心蕊怀里缩了缩,扁扁小嘴委屈的道:“晴天是趁爹不在的时候欺负我的。”
心蕊失笑,不管多少次,看到这小丫头这么甜糯可人的模样,她还是会发笑。
二娘拧紧眉头,再仔细打量这小女圭女圭一圈,迟疑的问:“五妹,她到底是……”
心蕊捏了捏小女娃的鼻尖,嗔道:“有没有告诉几位姨姨你叫什么名字?不懂规矩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
小女娃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嘟着小嘴回过头对着几位大人娇怯怯的道:“我叫巧儿。”
“真的是她?”二娘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眉头愈发拧紧:“五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蕊一笑,正想解释,可左边,一个手持木剑,头戴小盔,一脸稚气的小男娃,带着后面四个高矮不一的孩童,突然急冲冲的跑了出来,边跑嘴里还边喊:“兄弟们,我们杀啊……”话音刚落,打头的小男娃猛地看到了面前的众人,手中的木剑哐当丢下,慌慌张张的朝后喊道:“快走,快走,敌人有埋伏……”
“晏晴天。”心蕊怒喝。
小晴天顿时站着不动了,他捏着耳朵缓缓回过身来,看到娘亲怀中那正朝自己吐舌头的小女娃,气得嘟起小嘴:“娘,我和巧儿点兵兵,巧儿输了,就要做坏人,上次她当九天玄女,我也当石头妖怪给她消灭了。”
巧儿气得喷火,撑起身子嚷嚷着喊:“我上次是用花花洒水收复你,可是你今天用石头丢我。”
小晴天无所谓的摆摆手,短小的手指跟棒槌似的挥了挥:“你不懂,这是战略,是战略,爹说,石头战略一般用于比自己强大的敌人,将他引到狭小的山道,然后从上面丢石头,砸死他。巧儿比我大两岁,这么强大的敌人,我当然要想好战略。”
心蕊嘴角抽搐,跟着小晴天后面的几个小女圭女圭也奋力的点点头,认可的道:“没错没错,晴天大将军好厉害,把敌人打得落荒而逃。”
二娘挑眉,盯着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执然,不要多嘴。”
小执然一噎,立刻垂下脑袋,不敢与强大的娘亲抗衡……
另一个小女圭女圭却不服气的反驳:“执然表哥明明没错,二表姨你偏心。”
七娘脸色一板,瞪着那孩子咳了一声,尾音拖得老长:“钧铎——”
小钧铎抿了抿唇,盯着一脸清冷的娘亲,瑟缩的往后退了退,同样不敢吭声了。
另外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家伙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同时跑到粉憧身后,异口同声的道:“娘,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小晴天脸色涨红,气得咆哮:“刘鑫,刘铭,你们两个叛徒,本将军要对你们军法处置。”
还学会军法处置了?心蕊微微扬眉,偏头看着粉憧问:“太太在府里吗?”。
粉憧使劲憋笑,摇着头说:“三天前国公爷惹太太不高兴了,太太又‘离家出走’了。”
小晴天突然面色一黑,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他小小的身子急忙箭一样冲过来,靠在心蕊的怀里,可怜巴巴的道:“娘,我归降了,我归降了,我不要到女乃女乃那去,女乃女乃肯定会每天抱着我,不让我自己走路,还要捏我的脸,还会逼我吃很多肉,爹说做将军的,不能吃太多肉,要蔬肉均衡,不能一偏而概,不然身体不好。”
心蕊挑了挑眉:“你爹说什么都对,娘说的呢?娘让你丢了你的小木剑,丢了你的小战盔,你听了吗?”。
小晴天嘟着小嘴,大大的眼睛不觉看向娘怀中的巧儿。
巧儿接收到他求救的视线先傲慢的抬了抬颚,再捏着心蕊的衣襟带子,讨好般的说:“娘,我背会了三字经和唐诗集,我被给你听好不好。”
“不要转移话题。”心蕊冷目横瞪。
巧儿扁了扁嘴,眼珠子转了两圈,突然跳出心蕊的怀里,拉着小晴天的手,急忙道:“晴天今天画了一幅画,是画的娘,我们去给娘拿来看。”说完,她牵着小晴天的手,便飞也一般的往后跑走了。
一见将军和敌人竟然握手言和了,小执然与小钧铎登时齐齐看了自己的娘亲一眼,见娘亲点头了,他们也立刻一溜烟的跟着跑不见了。小刘鑫与小刘铭见状,自然又见风使舵的跟了过去。
待孩子都走光了,才听二娘继续追问:“到底巧儿为什么会叫你娘?不是大姐死了之后,她一场大病,也给去了吗……”
心蕊叹了口气,摇摇头:“是大病了一场,我听到消息赶去的时候,这丫头已经断气了被送出了汤府,可是她仔细一看,原来她只是暂时休克,急救一下就活过来了,之后我打发了抬她出府停放的下人,便将这丫头带了回来,自此之后,这丫头也就叫我娘了,不过巧儿真的很可怜,也很聪明,她跟大姐很不同,刚才你们也看到了,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帮晴天解围了,这丫头,每次被晴天欺负得哭哭嚷嚷,一转眼又去护着晴天,别看他们俩平日打打闹闹的,晚上两人可都是一处睡的,少了一个,另一个都睡不着。”
二娘敛下眉宇,心底一阵唏嘘。四娘、七娘、念汝看在眼里,也摇摇头,显然对于的元娘的事,大家都有些介怀。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纯儿的通报声;“三少夫人,夏铮小郡王与天竺太子到了。”
四娘与念汝登时眼前一亮,只见一袭青袍的夏铮小郡王手上牵着个英气阳刚的小男娃,而天竺太子紫琅怀中,却抱着一个看样子玩得很累,已经睡着了的小女娃。
心蕊的视线停留在紫琅怀中的女娃身上,这个女娃小小年纪眉目间已经充满艳气,长大了,必定也是个祸国殃民的胚子,跟她爹一样。
紫琅笑着将女儿交代了念汝手中,拍拍双手,笑着道:“门外还有客人。”
心蕊好奇的偏头一看,门外,果然一身黑袍的苦罗正稳若泰山的站在那里。心蕊一笑:“修摩提,进来吧。”
门外没有声音。
她又喊:“苦罗都来了,你还想装作没来吗?”。
门外还是没声音。
紫琅微微一笑,想走出去将人抓进来,可出去一趟,再进来时,满脸阴郁:“真的不在。”
他的话音刚落,前庭那边便响起一声稚女敕的尖叫:“啊,你是谁,你不要抓我的头发,你走开,你走开……”
“乒乒乓乓……”
“咚咚哐哐……”
在一阵混乱的震动下,只见远处巧儿正哭得可怜兮兮的往这边跑,边跑还边喊:“娘,有人要杀晴天。”
什么?杀晴天?众人急忙站起身来往前看……
只见巧儿后面,身穿军服的小晴天正嚎叫着往前跑,而他的后面,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此刻少年手中正拿了一把剃刀,追着晴天后面大喊:“小施主,你颇有佛根,还是跟着贫僧出家吧,喂,小晴天,你别跑啊,我跟你说,出家有很多好处的哦,来,让我剃剃头发,剃了就好了……”
“啊——你这个变态……”小晴天尖叫一声,抱着脑袋,好不狼狈。
就在众人想上前搭救时,突然,凌空一个蓝影飘过,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前,那手持剃刀的“凶徒”已经被某位一脸阴气,神色清冷的男子单手拧起,然后动作熟练的抛向庭院外……
庭外一声巨响,接着就是某人尖锐的声音,不依不饶的拼命咆哮:“晏天皓,你个混蛋王八蛋,我是你们夫妻俩的救命恩人,我还特地来参加你们儿子的五岁诞宴,你们居然这么对我,你们卑鄙无耻,下流下贱,我诅咒你们上茅房永远没手纸……”
晏天皓目露冷然,墨玉色的眸子的深邃清淡,他单手抱起蹲在地上大哭不止的小晴天,冲着众人薄唇微启:“诸位,可以入席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见多识广的二娘率先起步,后面的人,这才跟着动脚。
心蕊走在最后,她娉婷的身姿路过晏天皓身边时,抬眸看了他一眼,笑得灿若樱桃:“石头兵法,军法处置,这些都是你教的?”
晏天皓背脊一震,不敢吭声。
心蕊唇瓣扬得更加明媚:“今晚睡书房。”说完,便跃过这对父子,牵着巧儿的手,走出了庭门。
晏天皓无语凝结的垂头看着怀中的儿子,脸色青黑:“是你说的?”
小晴天连忙捂住小嘴,摇摇头:“我什么都没说,肯定是我方有敌军的探子,我怀疑是巧儿。”
晏天皓瞪着眼前甜糯的小人儿,眯了眯眸。
小晴天对上爹爹凌厉的视线,叹了口气,小脑袋耷拉下来:“我的策略被你看破了,哎,今天全军覆没了。”
晏天皓黑线,如果他的儿子再这样不怕死的总往他娘的枪口上撞,那他恐怕要睡一辈子书房了,他现在突然怀疑,当初不辞辛劳的跑回来救出这个小家伙,到底是对是错?果然儿子的都是来讨债的啊……
只是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全本完——
ps:阿画昨天从中午发了第一章后,就开始拼命写,拼命写,写到晚上十二点,也没写到结局,于是我决定继续写,最后统计,我居然又写了两万字。哎,抱歉昨天等更的亲们久等了,主要是大家都知道阿画是非要写完一起发的人,强迫症患者伤不起啊。
下面阿画会发一章七百字的“作者的话”,虽然上面有vip标志,可是点开其实是不用币的,这章可看可不看,只是阿画的一些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