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知道吗?楠州三年一度的花魁大赛竞选又开始了,听说飘香院此次势在必得,竟然高价将上届花魁云烟从藏秀阁挖了过去,藏秀阁的鸨子,听说气得差点吐血。”
“不过我不是听说藏秀阁的人,又找了个新人吗?说是不论容貌气质,与云烟都不相上下,看来今年的花魁大赛,会是一场恶战了。”
“咦?你们是说莞乔?上个月我从经商路过楠州,就在藏秀阁一窥过她的芳容,啧啧啧,那模样……何止与云烟不相上下,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山边的茶棚里,几位素未谋面的客人,因为一个远在天边的女人,被挤在了一起,议论纷纷。
“老哥,你说真的,你真的见过莞乔?听说她精通诗词歌赋,是红粉界里,不可多得的才女,是不是真的?”
“是啊,是啊,听说她眉心朱点,与生俱来,男人看了全都念念不忘,魂牵梦遗,是不是,是不是?”
几个面露尖削的男子围在那经商男子身边,好奇不已的问,虽说他们这辈子都是无缘见那天仙一般的人物了,可探讨一下,望梅止渴嘛。
“那个莞乔当真如此惊为天人?”突然,不远处,一位翩衣白雪,青丝高束的男子背对着众人,饶有兴致的插问。
众人的目光齐齐一射,那经商客急忙理所当然的道:“那是自然,但凡见过莞乔的,谁不是朝思暮想,心心念念,你这乡下人,有什么见识?”
那男子肩膀耸动,嗤笑一声,站起身来:“既然如此,诸位可否告知在下,楠州往哪个方向而行?”说完,他衣袂翻动,整个人转过身来。
那一霎那,小小的茶棚里安静了,所有人都目露呆滞,心跳加速的看着眼前着一身男装,却容貌倾城,如玉如冠的……的男子?额,不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男人?这人一定是哪个女扮男装的富家小姐,对,她一定是位女子。
众人心中不禁有了定义,看着眼前这位白衣胜雪“女子”,目光更加热情**。
“不知楠州如何而行?”白衣“女子”又问了一声,却见众人目瞪口呆,只看着自己的容貌发呆,却无人回答他的问题。他脸色微垮,眉目不虞起来。
突然,茶棚角落边一个身穿黑衣,模样平凡的男子跳了过来,盯着白衣“女子”上下打量一番,笑得谄媚的问:“你要去楠州?好巧,我也要去楠州,我可以带你去。”
“真的?”白衣“女子”登时一乐,眉目笑靥间,又是一阵勾魂夺魄。众人霎时间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感觉魂儿都要没了。
那平凡男子嘿嘿一笑,笑得阴险:“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姑……公子跟我走吧。”
白衣“女子”不疑有他,提起包袱,随意扔了两个铜板在桌上,便随着黑衣男子走了出去。
待两人一走,茶棚中众人才像终于回来神来似的,茶棚老板叹了口气,摇着头道:“让张三那小子把人带走了,这位姑娘只怕要危险了。”
出了茶棚,两人一路走到街市,路过驿站时,紫琅眸光一闪,突然喊道:“小兄弟,先等等,我想寄封信。”
走在前头带路的张三心头一颤,忍不住回头看他:“公子,晚了就赶不上船了。”
紫琅嫣然一笑:“那我尽快。”说着便钻进了驿馆,张三叫都来不及叫,眼看着人进去,只得捶胸顿足,焦躁不安的在外等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紫琅终于出来了,张三一喜,立刻跑上前道:“公子,咱们得快些了,今晚赶不了船,要等半个月才有下班船了。”
紫琅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住,对不住,那咱们走吧。”说着,两人脚步加快步伐往河堤方向跑去。
“到了,到了,总算赶上了,公子,你先上船,我随后就来。”站在一艘两层高的大船边,张三猥亵一笑,冲着紫琅好声招呼着。
紫琅微微一笑,不疑有他的在船厮的带领下乖乖上船,而河岸上,张三却一脸呵笑的看着身边的肥胖女人,谄媚的道:“怎么样,九姑,这次的货色还行吧?”
被唤作九姑的女人眉心一皱:“怎么是个男人?”
张三忙道:“九姑一双厉眼难道看不出来?男人有这么阴柔娇美的好样貌?自然是个女的,只是江湖路险,女扮男装的人多了去了。”
那九姑眯了眯眼,脸上荡起狼狈为奸的阴笑:“这倒是,那模样说是男的也没人信,好了,你小子这次有功,就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张三怪叫:“那模样只值五十两?楠州花魁大赛将近,各间青楼都缺上乘的美人,何况是这种倾国倾城的货色呢,九姑若是将她卖到楠州去,只怕少不了也是几万两吧,就给我五十两,您老人家吃水也吃得太过了吧。”
九姑肥身一颤,一个拳头便敲在张三头上,恶狠狠的道:“你小子到底有没有脑子?藏秀阁的莞乔就是我卖过去的,我这会儿再卖个更好的美人到楠州,藏秀阁的人还不宰了我,这人指定是卖不到楠州,你的好银子也别指望了,就五十两,要就要,不要就拉倒,反正人已经上船了,吃亏的也不是我。”说着,九姑扭动肥胖的身子,当真准备走了。
张三一急,急忙拉住她,讨笑着道:“别啊,别啊,好,五十两就五十两,权当我张三给您的孝敬了。”
九姑肥脸笑颤,随手扔了一袋银子给他,冷笑着上了大船。
眼看着大船离岸,张三一脸猥亵的对着那船一呸,恶狠狠的道:“抠门抠成你这样的,等着遭报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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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睡了多久,紫琅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迷茫的眨了眨眼睛,轻眉微蹙起来。
他并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唯一的印象就是,自己上了前往楠州的大船,然后他喝了船厮送来的清茶,接着便……便失去了意识……失去了意识?可是,为什么会失去意识呢?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旁边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咦,你醒了,快起来吧,赵妈妈唤了。”
紫琅偏头一看,顿时,他脸色潮红,咬牙切齿……
他的旁边,竟是个模样十五六岁的小丫鬟,小丫鬟一双眸子正弯弯如月的笑看着她,这本没什么,可那小丫鬟竟然边与他说话,还边换着肚兜,那态度随意恣然,像是根本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似的。
“你……你干什么?”紫琅嘴唇轻颤了半天,才猛的别开眼去,满脸涨红的怒吼:“你这个无耻的女人,竟然胆敢对本太……本公子搔首弄姿,大崇的女人,果然不知廉耻。”
那丫鬟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的嘟着嘴,披上亵衣,走过来戳戳他……
“走开。”紫琅大喝,手臂向后胡乱的挥着。
小丫鬟无奈的耸耸肩,收回手指,好心的道:“你要不要先把你的男装换了,管事赵妈妈叫咱们一刻钟后在前厅集合,要分派人了。”
“什么分派人?”紫琅皱紧眉头,没好气的吼问。
小丫鬟叹了口气,唏嘘的道:“其实你上船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你这么漂亮,我以为你会被卖到楠州青楼,不过还好,九姑也算有良心,只把你卖来袁府当丫鬟,这也算是你的运气,好了好了,你就认命吧,当丫鬟,总比做那千人枕,万人睡的娼妓的好,快点换衣服,晚了,赵妈妈会骂人的。”
“卖?”紫琅眉梢一抬,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你说我被卖了?”
小丫鬟呵呵一笑,伸手撩起床上的衫子,继续一件一件的套着,边套边说:“你也别想不明白了,每年被拐子拐卖的人多了去了,幸亏我比你好,我是自愿卖身给九姑的,紊州常年大战,我阿爹阿娘跟我几个哥哥都快饿死了,卖我一个,我们一家都能活下去,值了,我说你到底要不要换衣服?别管你以前是不是大小姐,总归你已经签了卖身契,往后你就是袁家的人了,要是你翻腾,有你恶果子吃,就是告到官府,你也说不清理。”
“我什么时候签了卖身契?”确定身后的丫鬟已经穿了衣衫,紫琅才回头,满脸怒火的朝她质问,他从头到尾都在昏迷,什么时候看到过什么卖身契?
小丫鬟娇笑一记:“你看看你的拇指。”
紫琅低头一看,竟然自己的拇指上满是朱砂,他拧紧眉头,愤怒难当,脑子里还没转过来自己竟然真的被人拐卖的事实,拐卖,那可是拐卖,他堂堂天竺国太子,竟然……竟然给人拐卖了,这说出去岂不是笑掉人的大牙?
“一盏茶后前厅集合……”门外,有人唤了一声。小小的院子中,四面八方的丫头顿时涌了出去,与紫琅同屋的小丫鬟见状,不问三七二十一,抓着一件丫鬟装,便动手扒紫琅的衣服。
“你干什么?”紫琅急忙护住衣襟,一脸坚贞不屈。
那丫鬟蹙眉:“赵妈妈让我看着你,你要是不换衣服集合,回头我是要挨罚的,你不换,就我给你换。”
紫琅脸色一变:“你……滚开……滚开……”
那丫鬟一脸睥睨的拧着衣服:“那你自己换。”
紫琅恶狠狠的看着那件紫紫绿绿的女装,一口血卡在喉咙,险些喷出来,他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狠狠的夺过衣服,他脸色发黑:“你转头过去。”小丫鬟很识时务的背过身去……
盯着手里的衣服,紫琅第一次深恶痛觉的反省,自己为什么没带护卫出来?果然只有到危机关头,他才能切身处地的感受到有护卫,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我问你。”紫琅抱着一丝侥幸的心态,盯着小丫鬟的后背,问道:“如果我偷跑,会怎么样?”
那丫鬟似乎早料到她有此打算,不慌不忙的道:“没什么会不会怎样的,首先我会因为你而遭受连累,可能是被打板子,然后你也别想跑出去,袁府很大,你肯定找不到路,然后前门后门的护卫,不分缘由,就会把你的腿打断,若是力道没拿捏好,他们可能直接就能把你打死,就算打不死,逃跑的下人,也要送官纠治的,没准儿你要坐牢,还可能受鞭刑,对了对了,你知道我们国家有一种刑罚叫做扒皮吗?就是专门找那些美人的皮相,活生生的把皮给扒下来,然后……”
“够了。”紫琅的脸色青黑,指尖深深陷进手中的女装里,咬牙切齿的说:“我穿。”
一盏茶后,袁府外院儿的前厅里,一行新来的丫头已经排列整齐了,紫琅站在最末,一张脸从头至尾都是绷着的,他的心情,从来没这么不好过。
环视着下面一群新人,赵妈妈轻咳一声,威严的道:“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身份,什么人,往后,你们终身都得要呆在袁府了,以后袁府就是你们的家,若是让我知道有谁存着私逃的心思,那就别怪赵妈妈我没人性了,到时候断了腿还是断了手,就看你们自己选了。”
下头的丫头一个个背脊发冷,连忙齐齐回道:“是,奴婢们不敢,奴婢们终生都是袁府的人,终生效忠主子,绝无二心。”
赵妈妈满意的点点头,往下看了一圈,又道:“一会儿会有内院各房的大妈妈,或是主事丫头来挑人,都放机灵点,跟了好主子,往后有你们的好日子,要不,终生在这外院儿,日子可不好过。”
话音刚落,右边的拱门内,便渡进来一群人,赵妈妈一见来人,刚才的嚣张之色,立刻不复存见,一脸阿谀的迎过去,笑呵呵的说:“哟,这不是唐妈妈吗,您也来了,太夫人那儿也缺人了?”
唐妈妈一脸和气,笑眯眯的道:“香染今年许人家,青竹明年,也该培养培养新人了,就是太夫人不讲究,表小姐那儿总得带个人去金隽不是。”
赵妈妈眉梢一抬:“表小姐选新丫头陪嫁?”
唐妈妈将她脸上的惊讶尽收眼底,只微微扬唇:“也得看新丫头的资质。”说着她便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几人,宽厚的道:“还是你们先选吧。”
后头几人一阵惶恐,凃儿急忙笑着挽住唐妈妈的胳膊,呵道:“七姨娘那儿没多少挑剔,欢儿、喜儿都小,只是三哥儿大了,多允个人看着终归好些,妈妈是给表小姐找人,谁不知道五小姐在的时候,最宠着表小姐,这人又是要带到金隽的,体面的自然妈妈先挑。”
一边的君染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六姨娘房里只因嫁走了六娘,屋里少了两个服侍的人,因此就来赵妈妈这儿匀一个,怎敢与唐妈妈争。”
后头的娇楠也跟着道:“三姨娘不缺人,我与芳舟都是嫁的袁府家生子,还是在袁府效力,只是过两个月四娘要带着小少爷回来,三姨娘就说先找两个机灵的,别等回头手忙脚乱了。”
既然大家都推月兑,唐妈妈便当仁不让了,她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精明的眼睛环视着一圈的丫头,越看越满意:“今年的丫头,模样都上乘。”
赵妈妈蓦然被夸,高兴得脸都红了,忙应承着:“多数都是紊州地界来的,紊州又战乱了,因此许多好人家的女儿也被迫要卖来当丫头。”
唐妈妈点点头,眼睛却突然落到最角落的一个紫衣高个儿的丫鬟身上,她眉带诧异,走上前去:“这丫头长得可真好。”
紫琅只感觉有道黑影打在了自己身上,他抬眸一看,面前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个老太婆,他心情不好,只冷冷的别开眼去,脸上没什么表情。
唐妈妈微微挑眉,一旁的赵妈妈却急得汗都出来了,她一步跨前,突兀的,一巴掌就扇了下去:“你个小蹄子,你这是什么眼神?”说话间掌风骤然降至……
紫琅微微挑眉,脸色一厉,伸手就挡,在赵妈妈还没回过神来之际,他极冷的声音便月兑口而出:“别得寸进尺。”
赵妈妈一怔,只觉得这紫衣丫鬟的眼神竟然厉得跟刀似的,让她没由来的有些心慌。“你……你这丫头……竟敢拦我?”rlzk。
紫琅冷瞥,只“哼”了一声。
唐妈妈看在眼里,她精明的眉毛扬了扬,唇角轻勾,表情说不出的喜悦:“好,有骨气,表小姐生性柔弱,身边就差个有脾气,有骨气的丫头护着,你叫什么名字?”
紫琅别开脸色,压根不想理她,他现在只嘀咕着到底该怎么安全的逃出这个牢笼一样的鬼地方,唔,前提条件一定要安全,他细皮女敕肉的,一定不能出半点损伤。
赵妈妈脸色发黑,忍不住道:“唐妈妈,要这丫头跟着去金隽,只怕不合适吧,这牛脾气,还不将未来表姑爷家的人得罪光了?”
“金隽?”成功的捕捉到这个敏感的地名,紫琅迅速转过脸来:“去金隽?”
唐妈妈看她有兴趣了,连忙道:“是啊,金隽,大崇的国都,若是你愿意,三月,跟着咱们表小姐一起去金隽。”
紫琅脸上的笑容骤然变大,去金隽的意思不就是……可以有好多好多的机会逃跑。他心情顿时愉悦了,看着唐妈妈眼神也和气了不少:“好,我愿意。”
唐妈妈淡笑:“那你叫什么名字?”
紫琅眼珠一转,笑道:“紫儿。”
唐妈妈点了点头,一脸满意:“这名字不错,好,就你了。”
赵妈妈有些不服气,还想说什么,可唐妈妈一声满意,便拍案定锤了。赵妈妈唯有狠狠的瞪了“紫儿”一眼,却也无可奈何。
紫琅一路随着唐妈妈到了百善堂,看着眼前密密严严的院子,随时随地都有丫鬟三三两两的行行而过,即便从小在皇宫长大的他,也还是有些不习惯,毕竟现在的身份,和以前可是万万不同,大家看的眼神,也和以前,孑然的两回事了。
“妈妈,您可算回来了。”刚进百善堂大门,一个小丫鬟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怎么了?”唐妈妈眉头一蹙,问道。
小丫鬟叹了口气,一脸着急的道:“今早不知谁说了香染姐姐要嫁人的消息,不小心让表小姐听了去,表小姐这会儿正哭着不肯呢……”
唐妈妈眉头一拧:“太夫人知道吗?”。
小丫头摇摇头:“打从今年冬天一到,太夫人身子就没好过,这等事儿,咱们哪里还敢说去打扰太夫人?这会让香染姐姐和青竹姐姐已经在表小姐身边劝着了,可是您也知道,表小姐一直认为她去金隽,香染姐姐和青竹姐姐都会陪她着一道的,怎么知道她们却要‘抛弃’她?”
唐妈妈挥挥手,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好了,知道了,叮嘱院儿里的人,事儿别传到太夫人耳朵里了,别让她老人家添堵,表小姐的事,就让紫儿去吧。”
小丫头诺诺的应着,眼睛这才看向一旁的紫琅,眼神顿时大亮,忍不住惊叹:“好标挺的姐姐,是新来的吗?”。
一听那句“姐姐”,紫琅唇角微可不见的抽了一下……
唐妈妈转头满意的又看了紫儿一眼,笑着道:“表小姐性子孱弱,你要多服侍好了,趁着还有点日子,你多跟别的丫头学学,往后随表小姐嫁到金隽,贴身服侍的可就是你了。”
紫琅点了点头,脸上扬起一丝灿烂夺目,耀眼如阳的笑容:“是,妈妈就放心吧。”
唐妈妈笑得更加满意了,她吩咐小丫头将紫儿带去南稍院儿,自己则一路往东正间太夫人房里走去……
领着紫琅的小丫头一步三回头的盯着这位漂亮姐姐的脸,边看边说:“你真漂亮,你多大了?”
紫琅笑得柔媚,犹如万花乍开:“二十二。”
小丫头立刻惊了起来:“那你怎么还到袁府做下人?你的家乡没人向你提亲吗?你这么漂亮,若是放在我们村里,早就是村花了,指定能嫁给村长的儿子……”
紫琅眉梢微抬,心里发苦,他也想成亲,可就是因为想成亲,想找美人太子妃,他才离乡背井,独自来到大崇,最后却沦落到现在这个凄凉悲惨的境况……哎,堂堂天竺国太子,难得微服出巡一次,居然是这种结果,想起来他就一肚子憋屈。
领路的丫鬟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后面的紫琅,面上捧场的笑着,可他心里却装满了怒火,想的全是那些杀千刀的人贩子,哼,最好是别让他再遇见,否则,他要将那群人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一路到了南稍院儿,刚走进院子,就听里头一阵抽泣声传出,紫琅蹙眉,想到刚才小丫头的禀报,他心里忍不住对这个差事厌恶起来……一个傻不隆冬,就知道哭哭啼啼的小姐,肯定一副毛都没长齐,弱弱的,小小的,瘦不拉几的丑样子……
哎,他真可怜,为了忍辱偷生,居然要强迫自己面对一个如此不堪,如此丑恶的小丫头,他真是看不起他自己啊。
领路的丫头脚步不觉加快了两步,领着紫琅到了房门外,撩开帘子,朝内唤道:“香染姐姐,青竹姐姐,我带了唐妈妈新领的人来。”
屋里香染一听,极快的走出来,她先上下打量了紫琅一圈,而后眉目带讶,挑着眉问:“好漂亮的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紫琅看了看眼前这个模样对他来说只算普通货色的丫鬟,却笑得乖巧的道:“紫儿。”
香染点了点头:“跟我进来吧。”说着,便打前一步进了屋子。
紫琅也顺势后脚跟去,进了屋里,暖烘烘的感觉让他心里登时泛舒,可他还没享受够,就听内间,抽泣的声音再次响起:“香染姐姐,青竹姐姐,你们不要嫁人好不好,到了金隽,我再给你们寻个更好的人家好不好?你们不要丢下我……”
听着这软软弱弱,糯糯黏黏的含糊哭音,紫琅好看的眉毛又皱了一下,心里鄙夷极了,哭得真难听……
“表小姐,你放心好了,去金隽的也不是你一个人,唐妈妈又给了找了新人来,叫她进来给你看看好不好。”香染好言好语的哄着。
念汝固执的别开脸去,咬着牙,挂着泪,愤愤的说:“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什么新丫头,我就要你们,两位姐姐陪了我这么多年,我舍不得你们。”
香染面带不忍,却还是苦口婆心的道:“表小姐,我和青竹今年都二十一了,本就过了年纪,也是太夫人上了多少心才将我们的亲事定下的,若是去了金隽,金隽的人脾气大,眼光高,哪里会看得起我们?”
念汝连连摇头,急忙保证:“不会的,不会的,我会让你们嫁得更好的。”
青竹苦笑,转移话题道:“还是让新丫头进来见见表小姐吧,外间儿的人,进来吧。”
一声呼唤,就跟叫“大黄进来吧”似的,紫琅面带冷意的咬了咬牙,却还是勉强堆起一丝笑意,缓缓走了进去……
当她一袭紫衫,娉婷而立的身影映入青竹眼里是,青竹顿时惊艳得嘴都合不上了:“哇,赵妈妈是上哪儿找的这么漂亮的丫头?看着这身板气质,哪里像个丫鬟?跟小姐似的。”
念汝也看到了眼前的美人,她挂着眼泪的眼睛眨了眨,眸中的雾气让眼前的人看来就像烟雾里的仙子,她咽了咽唾沫,忘记了哭泣,只愣愣的看着这位仙女姐姐,目光一瞬不瞬。
香染见状,急忙朝紫琅招招手:“过来,这位就是你往后伺候的主子,见见主子。”
紫琅努力压下心底的不虞,面带微笑的道:“紫儿见过表小姐。”
“额?”突然被点名的念汝像是触电般的颤了一下,立刻站起身来,张口结舌的看着“仙女”,迭迭点头:“我、我在这里。”
香染、青竹一阵嗤笑,两人对视一眼,纷纷起身:“好了好了,就让紫儿陪表小姐说说话吧,太夫人那儿还有咱们的差事,表小姐,咱们就先走了。”说完,不等念汝答应,两个丫头就像丢烫手山芋似的,一把将念汝丢给紫儿,连忙拔腿就跑。
“诶……”看着两人疾奔的身影,紫琅想叫,却已经来不及了。
房里突然只剩下彼此尚算陌生的两人,念汝有些紧张的吞了口唾沫,看着眼前这位仙女姐姐,心里嘀咕,这位姐姐真的好漂亮,就像是观音菩萨似的,她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问:“我……我叫念汝,你呢?”
紫琅眉梢一抬,脸色一变,吼道:“刚才我不是说了吗?你没耳朵啊?”
吓?看着眼前突然变脸的他,念汝迷茫的咬了咬唇,一脸委屈的道:“你刚才不是……”不是很温柔吗?大看唐好。
紫琅眯眼,鄙夷的瞪着她:“不是什么?”
念汝被他的眼神吓得不敢吭声,只垂下头,脑子紊乱的想着,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刚刚进来的时候,这个姐姐明明表现得很和气,很完美啊,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可怕了?
紫琅直接无视念汝脸上的茫然,旋身坐到一边的红木圈椅上,翘起二郎腿,悠然自得的靠着,顺手再捞起一边的糕点,惬意的咬着。
念汝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了,这么美的人,动作怎么这么会粗鲁?还吃她的糕点……
眨眼筹措了半天,念汝才小心翼翼的吞了口唾沫,怯声道:“那个,我想洗脸……”
紫琅白她一眼:“去洗啊,你没手啊?”
念汝委屈的耷拉下脑袋:“可是水盆里没有水……”
紫琅啧了一声,一脸的不耐烦:“那你不会去打吗?傻站着看着我干什么?别指望我替你打水,我可不会。”
念汝后退一步,脚都打颤了,可怜兮兮的说:“可是你是我的丫鬟,本来就应该你去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