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菀自采桑礼后,咳嗽较往日倒好了些。这日又收了元敏来信,看了一会便笑道,“看来你安排的是桩好亲事,永乐同那大王子琴瑟在御,如今可是有喜了!”
元祾正在阅书,闻言后眼眸瞬间暗沉,须臾后笑道,“你夫君的眼光可曾有错的么?想你当日还为此与我怄气,如今可该懊悔了不是?”
夏菀忙是走到元祾身边,扯着他的袍袖撒娇,“我不是早便认错了么!你洪量之人,不该与我这般小女子计较才对。”
“我倒不是计较,只是一想起当日气急,不慎打了你,不免会后悔。”
夏菀见得元祾略有黯然,不免难过,“这本该怪我,不该怪你薄情,”话未说完,便觉失言,惊得掩住了唇。
“你说的并没有错。”元祾知晓夏菀与元敏感情深厚,恐怕将来南回之事将会使其心病难舒,便挑开说道,“欲成大业者,必须情薄。我亦不能例外。菀菀,倘使将来我做了使你不喜之事,你可要体谅我卫护社稷同你的决心。”
他还是不能宽谅我家么?夏菀心凉了大半,寒意渗渗地往五脏六腑中去,然而还是搂住了他,“祾郎,你是我的天,我自然信你。”
若被夏菀知道他将来的行事手段,夏菀将会如何?元祾闻着夏菀发际的幽香,似远又近,竟然有不真实的虚无,便似怀里的夏菀,好似清晨的露水,遇见日光便将消失,不由慌乱起来。重重地吻了下,企图将两人的唇融成一体。此时,只有唇舌相互交融,才能安抚他不安宁的心。
夏菀被咬疼了,心痛也任着宣泄,一长串泪珠顺着面庞缓缓滑下,佯装羞恼地擦去,“我怕身子难过,都不敢随意哭,偏你还要说这些情话来招我。”
“是为夫错了,”元祾凝望着夏菀,笑意渐渐延伸到了眉角。唇印慢慢地在她脖颈蜿蜒,将她打横抱起,“丫头,这几日咳嗽歇了,还会太乏么?”
夏菀粲然一笑。一段日子以来,她被咳嗽折磨得神疲心累,生怕扰了元祾歇息,时常不肯同房。她已非旧日稚气小儿,知晓元祾虽有其他妃嫔,却难舍她的体香,好容易咳嗽能得轻缓,便想留他燕好。
随着元祾的手倚向了床,清亮眼眸带笑。一件件褪去他的衣袍,在他胸前轻柔划着桑叶图样,一片又接一片。
元祾觉得痒痒酥酥,眼底的琥珀色变沉,指尖缓缓穿过她的发缕,声音如同梦呓,“我只是你的祾郎,不该是你的天。”
夏菀眼前瞬间模糊,却笑得顽皮,“你比我高了许多,我一向不是都在仰望你的?”
“你明明晓得我的话,偏还要装糊涂。”元祾将头靠在她的颈畔,“我怕的是你太辛苦。该哭便哭罢,不必太约束自己。我晓得你越来越不快活,都是因为我太看重社稷。我又何尝愿意,只是重责在肩,绝对不能放开。如此只能委屈你了。”
夏菀潸然泪下,不再说上一句。梨花般的唇吻上了他,身体微微地颤抖着。烛光透过洒金帐铺陈开来,在她的面颊敷上了淡淡红晕。低低地申吟几声,却将指甲生生地掐入到他的脊背中,轻声说道,“祾郎,你待我已经足够好。”
元祾含着温柔的笑,感受着她体内的温暖。床边的熏炉沉香,白烟袅袅散出,似浓还郁地,有如此刻的旖旎气息。
五月初至,上林苑中百花俱开得茂盛。红胜锦,白如绵,黄一攒,绿一簇,都不是寻常颜色。
赵心滢向来喜欢闹腾,自然不能错过如画美景。一日打扮周整,着修体的蝴蝶七彩裙,更加衬出了腰肢似柳,真个是艳治销魂,容光夺魄。沿路走来,但见丹墀中群芳争艳,曲槛内鸳鸯浮游。放眼看去,画栋冲霄,连楹接汉,果然是皇家气概。得意不由上了唇角,若不是当年坚持选秀,岂能有今日的富贵?转念又是怨恼,富贵不过尔尔,她执著想要的风光,却是遥不可及。每逢想起了落胎当日皇帝的冷漠,她便恨得想寻夏菀泄愤。那日元祾的话语,她是真切听得的,一句“先不必惊扰皇后”,生生地把她的心撕裂成两半。她的身痛,心更加痛,原来她在皇帝心中根本不值一提。一切的根源,应当是她那个顾己的表妹,只顾得自己体面,全不懂得在皇帝面前提携她,或者还因小时的忌恨,说尽了她的坏话,才让皇帝不喜欢她的罢?否则以她的天姿国色,皇帝岂能不钟意?
夏菀,你这个祸水妖精。赵心滢在心中又狠狠地咒骂几回,这回夏菀又该张狂了罢?采桑礼中,众人都向夏菀俯首朝拜,把夏菀捧到了高峰。只怕站得更高,摔得更惨。她只指望着有一日,夏菀能够从高峰跌下,摔得粉身碎骨,这才能消泄她的心头之恨。
正在想着,抬眼便见了德妃一行人。只见韦庆君通身珠光宝气,簪花高髻中的嵌珠五凤流苏灿烂耀眼,正指着一丛艳红牡丹说话。其他人或有嬉笑,或在低眉,皆有顺从之色。赵心滢知晓韦庆君仗着母族强势,素来行事骄横,见面行礼仪式样样不能差,若在不得心之时便是百般刁难。以她的心性,自是不能服弱的,但又知晓妃嫔等级泾渭分明,只得绕道避开。尚在沿小径不忿地走,忽然见一道白影朝她扑来,忍不住尖叫出声,随手乱扑,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抓着便狠狠地扔了出去,只听得一声怪叫,那东西便掉在了假山边。
芬影惊的掉了颜色,好容易回过魂,才扶起赵心滢,“宝林,可是摔着了?”
赵心滢惊魂稍定,巴掌便甩在芬影的面颊上,“蠢货!我都要被东西扑上了,你都不懂得为我挡吗!要你何用!”
芬影掩着脸,泪一点都不敢落,委屈地往假山处望,颤着手说道,“那,那,猫……”
“乱叫甚么!”赵心滢看不得芬影畏缩,随意地看过去,一时也目瞪口呆。假山边上,躺着一只血迹斑斑的白猫。这猫儿她也是见得熟的,是夏菀时常抱在怀中的松子!
“松子”,有两三宫女呼唤过来,才见到白猫横在地上,便吓得面色煞白,跑到假山边看了,见真的是松子,而且已经是气不能上来,早已瘫软在地。一个比较机灵的,醒转过来便往回跑。
“宝林,赶紧走罢。”芬影知晓宫女是回去禀报,保不定皇后便在附近,生怕赵心滢又要惹事生非。
赵心滢冷冷一笑,“不过死了她一只猫罢了,算得甚么?我倒要留着看看,她能拿什么手段来对付我?”
芬影劝不得,无奈地站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