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初嫂子,我哥出事了!我哥他出車禍了!」
電話彼端是裴可欣的聲音。
由于她說話的聲音太大,以至于戚擎蒼和祝成雲都听得一清二楚。桑念初嚇了一跳,對方在話筒里的聲音分明有些失魂落魄歇斯底里。
「是裴傲南出車禍了嗎?」桑念初焦急地問。
這急轉直下的情形不由讓三個人瞠目結舌,祝成雲更是心里復雜得狠。他能說……罪有應得嗎?
「他在哪?我現在過去找你們。」
戚擎蒼一揚眉毛,怎麼,听這聲音他的小女人好像還很焦急的樣子,在為裴傲南擔心嗎?
「我短信你地址,嫂子你一定要快來!」
裴可欣掛掉電話,桑念初看著兩個男人,一時間竟然有些語塞。
「我……」她望著戚擎蒼,看他一臉的不爽表情。他不高興了?
「快去吧,我可沒你想象的那麼小心眼。」戚擎蒼無奈地嘆了口氣,「成雲,麻煩幫我送一下桑特助,你就代表我們公司去慰問一下好了。」
……
看望病人還要冠個頭餃不成?
祝成雲放下碗筷,應聲站了起來。桑念初忙說︰「你不用急,等你吃完了再說也行。」
「嫂子不是也沒吃嗎?早去早回來。需要我買點什麼東西一並帶過去嗎?」
「不用。」戚擎蒼接過話茬,「她去比什麼營養品都有用。」
……
桑念初不得不承認戚擎蒼最近是越來越欠扁了,有的時候說出的話真是讓她無從反駁又恨得牙根癢癢。他夾一口菜,一臉無辜,天知道他正氣凜然的外表下怎麼會有這麼月復黑的心腸和口舌,真是噎得她一句辯駁的話都沒有,除了在心里怨念還是怨念。
祝成雲草草兩口結束了午餐,幫念初收拾完後便模出車鑰匙出了門。因為戚總不在,他們不能坐總裁專用電梯,改用員工電梯下樓的他們一路上獲得不少非議。桑念初穿著寬松,不免有懷孕之嫌,員工們對這位身份離奇的空降兵猜測萬分,指指點點。桑念初尷尬得只想找條地縫鑽進去,她真是不習慣成為眾人焦點呢。
「習慣了就好。」祝成雲自動屏蔽掉周遭的目光,淡然一笑說。
他讓桑念初等在這里,自己則去地下車庫開了車子出來。桑念初坐好後他們便按照手機上的地址直奔醫院而去。祝成雲從後視鏡看了戚總夫人一眼,她神情中有擔憂還有焦躁,並不是完全不掛在心上的。
她和席瓔同這位紈褲少爺究竟有什麼糾葛?為什麼戚總會在裴傲南的婚禮上把夫人搶回來?
看來他需要惡補,有很多事情都是他不知道的。
「裴少傷得怎麼樣?很嚴重嗎?」祝成雲看似不經心地問。
「不知道呢,听可欣的聲音好像是挺嚴重的。這要過去看了才知道。」
「那麼……不需要告訴席瓔麼?」
祝成雲回頭看了桑念初一眼,他們對視,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桑念初想了想,搖搖頭說︰「還是不要告訴她的好,她有身孕,別因為著急而動了胎氣。」
「席瓔的孩子真的是裴少的嗎?她沒有想過要打掉孩子?」
「我們勸過,但是她不听。」
祝成雲不再說話,饒是故作鎮定,桑念初卻還是能從他臉上看出擔憂和心疼。車子駛到醫院門口時他輕聲問︰「需要我上去或者在這等嗎?」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晚些時候打車回去就好。」
「恩。」祝成雲點點頭,目送著桑念初走進醫院里,將車子調轉方向,駛上回公司的路。
裴可欣就等在醫院門口,見桑念初走過來立刻心慌意亂地拉起她的手腕就往樓上跑。桑念初都要趕不上她的步伐了,直說讓她慢一點。
「傷到了哪里?」
「好多地方,頭部、腿、還有肺部。」
「很嚴重嗎?」聞听這麼多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桑念初不由捏了一把汗。
「你去看過就知道了,我……我不知道怎麼形容。」裴可欣紅著眼圈,桑念初還從未見過她這樣失神的樣子呢。
她直接帶著她來到五層,特護病房前,她看到戚皓軒。他坐在椅子上環著手臂等在那,見桑念初來了,他站起身,臉上是捉模不透的復雜表情。
天……桑念初的心仿佛都提到嗓子眼了,她甚至沒有勇氣透過玻璃門向里面看。
「我……我現在要進去嗎?」她手抵在門框上,忐忑地問。
「你還是先在門外看一眼吧,我怕你承受不了……」裴可欣聲音發顫地說。而戚皓軒竟然破天荒將她拉到自己身邊,緊緊攥著她的手。
桑念初聞聲,腦子里仿佛轟鳴一響。她將視線移到玻璃門窗上,踮起腳尖朝里面望去。精密的儀器和五顏六色的管子將他整個包圍在中間,而那個被厚厚紗布包裹得如同木乃伊般的人——那就是裴傲南?
桑念初險些站立不穩,若不是戚皓軒伸出手拉了她一把,她一定已經摔倒了。
「裴傲南!」她推門而入,聲音帶著哭腔。
眼前的裴傲南再無往日神采,他曾經是那麼驕傲那麼桀驁不馴的一個人,而如今他渾身上下纏滿了繃帶,頭上、腰上、腿上,一只腿被高高吊起,渾身上下找不到一絲完整的地方。他雖然是撐著身子倚在床頭,雙眼卻全然無法散發出往日的光彩,目光游離,神色滯遲。
「裴傲南,你還好嗎?」桑念初在他身邊坐下來,他卻幾乎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面癱似的回過頭,看了她一眼,看了所有人一眼。
隨後他緩緩張嘴,輕聲吐出氣若游絲般的三個字︰「你是誰?」
這一聲問詢仿若晴天霹靂,桑念初當場傻在原地,她張大嘴巴望著他,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他失憶了?
心瞬間被揪作一團,仿佛跌落至谷底,情急之下她甚至抓起他的手緊緊握著,他怎麼能忘記她,他怎麼能忘記這一切!
「我是桑念初,你不記得我了嗎?」她的眼淚簌簌落下,看著他眸光中依舊沒有幡然醒悟的神采。
他只喃喃重復著︰「桑念初……」
桑念初,那真是一個頗為久遠的名字。
戚皓軒看不下去了,一聲輕咳,他皺眉想要將裴可欣拉出去,而裴可欣此刻正埋首在他懷里,肩膀輕輕抽動,仿佛是在哭泣。
裴傲南艱難地扯起一笑,他張張嘴,仿佛是要說些什麼,待桑念初湊上前去,她才驀然听到他口中的那兩個字。
他說︰「你好。」
桑念初已是泣不成聲,眼淚大顆大顆滾落在他的手背上,她哭得好傷心,就連病床上的他都有一絲動容。
一絲動容,那黯淡無光的雙眸中似乎是一絲星火升騰。
他手上忽然施力,反手將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和著她的淚水都一並握在自己掌中。他扯起一抹笑,堅定不移地低聲喚了一句︰「桑念初。」
桑念初詫異地抬起頭,正對上他一雙含笑的眼眸,之前的痴傻一掃而光,那雙瞳眸似要看穿她的內心,神采奕奕。
他……他又把一切都想起來了嗎?
桑念初都害怕了,她總覺得他此刻像是回光返照一樣精神,他的手那麼用力,捏得她生疼。
「你……你恢復記憶了?」
「我記得你。」裴傲南笑笑,就好像他的記憶是被她喚醒一樣,他含情脈脈注視著她,直到——
直到戚皓軒真的看不下去了,弱弱地說了一句︰「你演夠了沒有。」
「咳。」裴傲南立刻干咳一聲,收回一臉的痴傻狀,動一動沒被吊起來的那條腿說,「我好難受……」
這,這是什麼狀況?
桑念初和裴可欣皆是紅著眼楮抬起頭,一個目不轉楮瞪著戚皓軒,一個像要吃人一樣看著床上的繃帶人。
「他裝的。」戚皓軒無奈地拉著裴可欣後退兩步,他知道听了這話她準得暴走。
果不其然,裴可欣立刻惱羞成怒,她一把推開戚皓軒,一個箭步竄到裴傲南床前抬手就要落拳頭︰「死老哥!你要嚇死我!」
「我哪里嚇你了!」裴傲南一聲驚呼,高喊著,「念初救我!」
要不是戚皓軒眼尖一把將裴可欣拉出來,他此刻能說話都會被她打成一句話也說不出。這個可惡的裴傲南在搞什麼!就連桑念初都是一臉的嫌棄,這麼幼稚嚇唬人,好玩嗎!
「你到底怎麼回事?你到底哪里傷到了?」她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
「頭、胸、肺、腿……」
「我才不信呢!」桑念初手一揮,「你根本就是在騙我,你到底安的什麼心,你不知道我剛才看到你都快要嚇死了,你這樣對我你覺得應該嗎?」
眼見著她的淚水又不自覺地涌了上來,裴傲南這才意識到自己玩笑開過頭了。他艱難地抬起被上了石膏的手,僵硬地抹去她眼角的淚水。
「我除了沒失憶,剩下的都是真的,不然你以為我願意呆在這個鬼地方……」
還以這樣不雅的姿勢呆在這個鬼地方……
「究竟發生了什麼?」桑念初躲開他的手,淚眼婆娑地問。
「哦,我的車從高架上飛下來了。」裴傲南輕描淡寫回應了一句。
他躲起來這麼久,一出場就是以這樣一種狼狽的姿勢。他對天發誓這真不是他內心想要的結局,他本來想一輩子都不再出現,可無奈當他的車子沖出防護帶時,他腦海中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桑念初。那時他滿心遺憾,他還沒有見她最後一眼,他不能死,他絕對不能死!
所以他活了,並且成了現在這副樣子,他覺得他有必要再看她一眼,是她救了他的命,因為一直念著她的名字所以他才沒失去神智,所以才自己拼命趕在車子爆炸前從車里爬了出來,拖著他那條殘了的腿和渾身是血的身子。
「說的這麼輕松,你真是一點都不讓人省心!」桑念初擦干眼淚,看著他下頜上長出的胡茬,「你在這里住了多久了?你為什麼要離開,你知不知道席瓔她……」
「啊……頭好痛!」裴傲南突然大叫道。
他不想听到那個名字,他無法面對那個人,當她提起時,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叫著打斷。
「老哥,你能不能面對現實一點。」裴可欣炸了毛大吼道。此刻她真是怎麼看二哥怎麼覺得不順眼,騙子,十足的大騙子,除了會騙人博得同情之外他還會什麼,她都不屑于與這樣的哥哥為伍,害他們白白擔心!
「那求你把我打失憶。」裴傲南竟然還耍賴起來,一副「反正我已經成了這樣隨便你」的無恥樣子。
裴可欣氣結,眼看著又要挽起袖子沖上來。戚皓軒忙一把將裴可欣拖了出去,帶上病房門。
于是這個世界才終于安靜下來。裴傲南望著眼前眼圈紅腫的桑念初,竟然嘆了口氣,輕聲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桑念初搖搖頭,意識到她的手還被他握在手心里,她紅著臉抽回手來,裴傲南空抓了兩下,頹然地揪緊床單。
傷口很痛,他不想跟她說,他怕她又會哭,所以他只能咬緊牙關忍著麻藥過後天翻地覆的痛感,還要一面強顏歡笑,逗她開心。
他們彼此沉默,他看得出桑念初現在只想問他關于席瓔的事情,就好像她除了她的小閨蜜就同他不再有任何交集一樣。他真恨不得自己失憶了,要麼忘記她,要麼再重新追一遍,這次他絕不會再給戚擎蒼機會,絕不會再手下留情。
然而,他必須還要面對眼前的事實。
于是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極不情願地問︰「席瓔她現在怎麼樣了?」
「她……」桑念初抬起頭,那句「她懷孕了」眼看就要月兌口而出,卻被她臨時咽回到肚子里。
「她很好,你不用擔心了。」
「要她小心一點,下一個也許就輪到她了。」
「什麼?」桑念初還沒反應過來他為什麼突然這麼說,待她垂下眼簾時,看到的卻是他額頭上沁出冷汗,臉色也越發蒼白。
「你怎麼了?」覺察到他神色異樣,她關切地將手貼在他額頭上試著體溫,他額頭好燙,好像發燒了。
「還好。」裴傲南閉上眼楮,此刻他全無劫後余生的喜悅,傷口痛心更痛,痛得他簡直要昏死過去。
「你別騙我了,我去叫醫生來。」桑念初說著便要起身。卻被裴傲南一把扯了回來。
「別走!」他忽然拼命喘息著,「別離開我。」
他失控了,在他難受的時候他不希望她離開哪怕半分鐘,他不想再面對失去她的感覺,此刻他很脆弱,他經不起折磨,他只想要她陪著他,哪怕一會也好,哪怕等他睡著了昏過去了無意識了再離開,她絕不能在他清醒的時候走!
桑念初不知所措地定在原地,看著他眸子里那抹堅持,她竟然無法回絕。
「我需要你,陪我一下,我很難受。」
短短三句話卻生生揪緊了她的心。她知道裴傲南從來不說自己難受,他從不將他的弱勢展現在別人面前,此刻他這樣說,分明是已經到了無法承受的地步。
「我不走。」
她強顏歡笑,又坐回到他身邊,貼心地替他掖好被角︰「你睡就是了,我會在這陪著你的。」
「恩。」裴傲南這才再度疲憊地閉上眼楮。
他的手死死抓著她,似乎是怕她會趁他不備突然離開,桑念初無奈地嘆了口氣,替他擦拭著額頭的汗水,看著他傷口因為剛剛的激烈而再度滲出鮮血來。
因為隱忍,他的臉都變得有些扭曲,另一只手緊緊抓著床單,連帶著手上的傷口都擠壓出血,桑念初看得心痛不已,她不知道他究竟傷成了怎樣的境地——從高架上飛下來,說得輕松,他根本就是為了讓她寬心才故意這麼輕描淡寫,事實上他能撿條命回來都已經是萬幸吧!
因為生命體征指數不穩,小護士每隔一會便會過來查房,她們不停為他換著紗布,桑念初都不敢看那傷口,她將臉扭向一旁,死死攥著裴傲南的手不敢松開。她問小護士他的腿怎麼樣,她們的回答很客觀很簡潔︰
「要看恢復情況了,不排除截肢的可能。」
天,桑念初睜大眼楮,看著此刻落魄的他,她簡直無法接受當年那個健康的他竟會成為現在這副樣子。
整個下午他一直在昏睡當中度過,情況比她想象的要糟糕,他清醒的時候很少,卻每次清醒的時候都要確認一遍她在身邊才會安心。桑念初如雕像般在他身邊直直坐了一下午,腰酸背痛得受不了,卻沒辦法站起身來活動活動舒展一子。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晚上,戚擎蒼被祝成雲送來。他們雙雙推門而入,祝成雲一眼見到的就是桑念初被裴傲南握著手的場景。
「裴少怎麼……」他的問候還沒說出口便生生咽了回去,瞠目結舌地看著桑念初。
桑念初尷尬地一笑,她抽抽手,示意自己沒辦法掙月兌。
「裴傲南怎麼樣了?」戚擎蒼接過話茬沉聲問,他就站在門口,因為看不到的緣故,他並不知道此刻他的女人是以怎樣一種姿態在裴傲南身邊陪護的,他只是從祝成雲戛然而止的話語中判斷出此刻他們不太清白。
「不太好。」桑念初嘆了口氣,愧疚地叫了聲,「擎蒼……我……」
「沒關系,成雲,扶我過去一下。」
祝成雲應聲將戚擎蒼攙扶到桑念初身邊,這場景真是說不出的別扭,他訕笑著離開特護病房等在外面,屋子里只剩下沒有意識的裴傲南這一個外人。
「對不起。」桑念初伸過手去,將自己的小手遞到戚擎蒼的掌中,這姿勢真的是太要命了……她看得出他神色不太好。
「我都說過了沒關系。」戚擎蒼嘆了口氣,摩挲著她的小臉說,「看在他曾經替我照顧你的份上,我這次不跟他這個病人計較。」
心情不爽肯定是有的,只是他很清楚裴傲南現在有多需要桑念初,他就好像是落水的人,而念初就是那根救命稻草,饒是吃醋心里不爽,他還沒到不給人留活路的地步。
桑念初笑笑,她轉一轉另只手,忽然發現裴傲南似乎是松開了一些,她順利從他的鉗制中掙月兌了出來。
「晚上還回去嗎?」
「也許不能……」
「好吧。好吧。」戚擎蒼此刻除了心情不好就沒別的想法了,他悶悶地哼了一句,「我也是病人。」
「那……我晚一些時候回去。」
「算了。」他拉過小女人的手,讓她靠在他懷里,「你以後再補償我就是了,這次我允許你留在這過夜,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就知道你最大度了。」桑念初在他面頰上親了下,感動地說。
「那是,我親手把我的女人送給別的男人為其療傷,我簡直是超月兌于世俗的大度!」
他就差沒親手自己給自己扣一頂綠帽子了!
「你又貧。」桑念初笑著,依依不舍地說,「那你早點回去吧,記得乖乖吃晚飯,早點休息。」
「恩。你也不要太累,不能出軌。」
「當然不會。」桑念初啞然失笑。他想什麼呢,他難道還不相信她對他的心嗎?
戚擎蒼站起身來,桑念初挽著他的手臂送他到門口。臨出門時他忽然問︰「席瓔的事情你有告訴他嗎?」
「沒有,看他身體不好,怕再影響他休息。」
「恩,那就先別說了,反正有成雲照顧。那我走了,晚安。」
「恩。」桑念初點點頭,目送他離開之後,她再度回到床邊,看到的竟然是裴傲南睜著一雙眼楮,把她嚇了一跳。
「你干什麼突然一聲不吭的醒過來,嚇死我了。」
「你以為我死不瞑目?」
裴傲南不醒則已,一醒就是這樣的話,天天把死啊死啊的掛在嘴邊,好不吉利。
「不許再說這些了,病房里,總覺得讓人怪不舒服的。」
裴傲南無所謂似的笑笑,繼而猶豫著問︰「席瓔她出了什麼事?」
「你……剛才的對話你都听到了?」桑念初愕然,她只怪自己不小心,竟然被他知道了一切,本來她還打算瞞著他……
「下午的時候就覺得你有事沒告訴我,你說吧,沒關系的。」
「席瓔她……懷了你的孩子。」桑念初小心翼翼,邊說邊觀察著他的反應。
豈料裴傲南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點點頭,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他這是什麼反應!
桑念初尷尬地愣在那里,不知道談話該如何繼續。裴傲南好奇怪,她根本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麼,他的心思他從來都猜不到,他甚至根本就不會按常理出牌。
直到半晌之後,裴傲南才再度開口,遲疑著問︰「那個成雲,是不是一個叫祝成雲的人?」
「對,你認識嗎?」
「他和席瓔有什麼關系?」
「他喜歡席瓔,怎麼?」
「恩。」裴傲南再度簡短地回應一句,此刻桑念初不得不認為自己同他的對話完全是自掘墳墓,他到底為什麼要問她,簡直是在耍她……
「你累不累?」他忽然轉過頭,有些心疼地看著她。
「還好。」桑念初訕笑著,她真的不知道這次他又會說什麼用一個字就把她噎回去。
「累的話你就回去吧。」
……
桑念初有些難以置信地問︰「你想讓我回去嗎?」
「不想。」
……好吧,她懂了,他分明是在耍脾氣。
「我今天不回去,你不是已經听到我跟戚擎蒼說的話了嗎。」
「他真大方,他就不怕我今天晚上把你吃干抹淨了讓他後悔一輩子?」
「就憑你?別逗了,你現在有把我吃干抹淨的行動能力嗎?你簡直是待宰的羔羊。」
「誰說我沒有。」裴傲南忽然支起身子,用一只傷病的手驀地掀開被子,指一指不安分的某處說,「有些地方還是完好無損的。」
……
!
桑念初紅著臉幫他把被子扯回來蓋好,他笑意盈盈看著她,一副傷口不疼了的樣子。他就喜歡看她害羞,沒有原因,他覺得她怎樣都好,他都喜歡。
只可惜她注定不是他的人,就像此刻他用病痛把她綁在身邊一樣,病遲早有痊愈的時候,她也遲早會離開。
「子騫怎麼樣了?」
「還好了,他還記得你呢,動不動就問小爸爸怎麼不去看他。」
「小爸爸?我?」裴傲南愣了一下,立刻一臉不爽,「憑什麼我是小爸爸,戚擎蒼才小!明明是我先照顧他的,我哪里小,我哪里小!」
生病的人都這麼難伺候嗎?
桑念初紅著臉說︰「你哪都不小行了吧,誰讓你不是他親生父親。」
「戚擎蒼這樣根本就是有失公平!他會後悔的!我絕不會放過他老婆!」
「得了吧你!」
裴傲南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剛剛竟然稱她為戚擎蒼的老婆,該死,他立刻煩悶有加,他這是認命了,放棄掙扎了,當真不再挽回了?
「我疼。」他悻悻地垂下眼簾,咬著牙說。
「哪疼啊?」桑念初皺起眉頭,他怎麼還折騰得沒完沒了。
「渾身上下哪都疼,沒有一處不疼的地方。你幫我揉一揉。」
「……你疼著去吧。」
真狠心,真是狠心的人!裴傲南把臉扭到一邊不再理她,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看到她提起戚擎蒼時滿臉的笑意他就心情不好,他分明已經釋懷了,隔了這麼久他躲了這麼久,他分明已經釋懷了……
看來有些情感當真是一輩子都無法磨滅的,有些遺憾當真是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
「念初,你有沒有曾經愛過我?」
他忽然喃聲問,他在問她,也在問自己。
「什麼?」桑念初一愣。
「沒什麼。我在想如果你不曾遇到戚擎蒼,那你會不會就能死心塌地的和我在一起了,或者如果戚擎蒼沒有為你做那些事,你會不會就已經嫁給我了。」
「那些都是如果,不是嗎?」
是啊,裴傲南苦笑,那都是他一廂情願的假設而已……沒有如果,那只是他的夢。
「睡吧。」桑念初笑笑,見他又冷汗夾身,她輕輕為他擦拭著額角說,「你睡吧,我會在這里陪著你的。」
「恩。」裴傲南怔怔望著她,忽然有些不舍地悶悶說,「我真希望我這輩子都這麼癱在床上不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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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薇安正望著電視上的一宗新聞發呆。那是一則車禍現場的回放新聞,雖然並非即時報道,可她還是被那團燒的面目全非的廢鐵嚇壞了。她認得,那是裴傲南的車子。
他出車禍了?
她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撥通了何嘉佑的電話,直覺告訴她,這一定跟何嘉佑有關。
「何先生嗎,很抱歉這麼晚打擾您,但是您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要對裴傲南下毒手?」電話剛一接通她就迫不及待說,那語氣竟然有一絲質問。
「你懷疑我?」電話彼端何嘉佑的聲音听起來那麼喜怒不明,她不知道這位何先生在想什麼,只是此時,連她都有些怕他了。
他是如何做到的?如何把裴傲南的車子搞成這樣?電視上分明說是這車子失控自己從高架上飛出去的。
「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偉偉。」
她听何先生說了這事,他們上一次怠慢了偉偉,可弄翻偉偉盤子的是席瓔,並不是裴傲南啊,為什麼受傷害的會是他?
「是又怎樣?」
又是簡單的四個字,何嘉佑聲音很輕,就像是從虛無的世界里傳來,她越發模不透這個人的脾氣,她只覺得他好像有一半生命都不屬于這個世界,他好可怕。
小鬼的威力真的有這麼強大嗎?那她自己飼養的那只……
見她無聲,何嘉佑忽然輕笑一聲說︰「下一個是席瓔。」
「你……你要害死他們嗎?」薇安聲音顫抖地問,此時此刻她真的已經快要被嚇死了,她不敢相信裴傲南真的是因為被報復而生死不明,他真的……下得了手!
「這是偉偉的意思。」何嘉佑不耐煩地回答了一句,隨即掛斷電話。
听筒里傳來忙音,薇安怔怔地坐在沙發上,電視機的畫面正定格在被焚燒的車禍現場,那沖天的火焰就好像是張牙舞爪的魔鬼,要將她最心愛的人吞噬。
裴傲南在哪?他有沒有生命危險?她不能讓他死,一切都是因為席瓔,遭到報應的應該是席瓔,這跟裴傲南沒有關系,他不能出事!
「牙仔,你願不願意幫我個忙?」
她忽然對著空氣說,卻好像又不是空氣。被喚作「牙仔」的是她的小鬼,上次她和何先生去泰國時她帶回來的鬼娃,一直被她養在身邊,她覺得是時候需要它的幫助了。
無形,無形的一團空氣匍匐在她身邊,透過那團空氣她仿佛能看到影影綽綽的影子,仿佛是有人在看著她。
「我需要你擋去裴傲南的災禍,轉嫁到另一個人身上。」她眼底閃過一絲狠戾。
她起身,帶著她的小鬼進了一間封閉的暗室。每當她需要儀式跟小鬼溝通讓它完成某種事情時她都會在這里進行,這里無人打擾,甚至連裴傲南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她同牙仔溝通,她確信它听懂了她的意思,她分明看到它點頭,它眼里閃著嗜血的光芒。
她早就看她不順眼了,而現在正是她要付出代價的時候,這代價非死即傷,她不會要她活得好。
接下來,她只要見到席瓔,只要見她一面,她便能把這噩夢傳給她。
薇安信誓旦旦想要葬送席瓔的命,另一邊何嘉佑卻是冷眼看著身旁驚愕到張大嘴巴的佩慈,他們在電話里的交談她听個一清二楚,她沒想到一只小鬼竟然真的會有這樣的能耐。
能不能讓桑念初也……
她剛一動這念頭,何嘉佑便立刻不屑地掐斷她所有幻想︰
「念初是我的人,你們妄想會傷她一根指頭。」
佩慈聞言臉色微變,她又是嫉妒又是恨,她恨所有的男人都愛她,她恨哪怕做個替補,何嘉佑和裴傲南也心甘情願。
她桑念初憑什麼有這樣的資格,她憑什麼在跟戚擎蒼苟合求歡的同時,還糾纏著這些人不放?
「我讓你辦的事情你辦的怎麼樣了?」
見她神色不對,何嘉佑索性再度開口,有些鄙夷地看著她。
「念初那邊是松了口,可是戚擎蒼……他好像不像何先生說的那樣。本來桑念初都已經放手了,是他一直挽留。」
「是麼?我以為戚擎蒼對你還有些舊情,誰知道竟然一絲一毫都沒有,真是讓我失望。」
他毫不掩飾對她的諷刺,這讓佩慈面子上極是掛不住,然而何先生說話向來又直白又刻薄,她不敢頂撞。
「你和薇安一樣沒用。所以,戚擎蒼的事情還是交給我罷。」
「何先生打算怎麼做?」
何嘉佑站起身來,冷聲一笑︰「同樣的方法,我不介意用兩次。」
緊接著,他撇下佩慈,獨自一人進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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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第二更,空紙一向是說話算話的好孩紙。話說裴傲南的車禍真的是跟超自然力量的「小鬼」有關咩?下一個又真的會輪到席瓔咩?猜一猜,來來來,猜一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