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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無助的逃離

「我之所以拼命成為繼承人,是因為你。♀」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勉強止住哭泣,「因為某個人說一輩子都不想成為繼承人,所以我才拼命想要幫他。」

「一廂情願地努力,卻沒有顧慮到你的感受,真是對不起。」

赫連清歌似乎呆住了。

我站起來對赫連永說︰「帶我去她的病房吧。」

「好的。她已經月兌離危險期了,但目前還在昏迷中。」赫連永的腳步不緊不慢,說話的語氣沒有太過焦急也沒有太過漫不經心。

他也是赫連家的人,想到這一點的我問道︰「你有妹妹嗎?」

「有。不過只會在擦肩而過的時候稍微鞠躬,然後叫一聲兄長罷了。大家都是這樣,我本人也覺得……牽連越少越好吧。」

病床上的池雨澤臉色蒼白,雖然是在睡夢之中眉頭卻仍舊微微蹙起,頰邊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我忍不住走過去,撩過她的頭發蓋住她耳旁的縫線。

「會留疤嗎?」我問赫連永。

「不會。」赫連永篤定地說道,「我以赫連家宗家的名義發誓,不會。」

一直沉默不語的蒼古突然開口說︰「謝謝。」

「你在謝誰?我,還是他?」

「你。」他看著池雨澤對我說道,「謝謝你為了她的事情奔走。」

「蒼古,你搞清楚狀況。我比你早認識池雨澤很多年,還輪不到你來謝謝我。」

他的視線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似乎驚異于我為什麼可以變得這麼冷漠,可以自然地用盛氣凌人的口氣和他說話。

「蒼斂認識的那個赫連家的人……是你嗎?」

「是。」

「你至今還沒和赫連家完全解除關系。♀」

「是。」

「你是故意讓池來接近我的。」

「……是。」

他看上去很痛苦,但更多的是失望。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我們當然是朋友,但是你認為我們之間的那點友誼在利益面前有什麼意義嗎?」

「我們之間的也許單薄到如你所說。但池呢?你和她之間這麼多年的時光,都抵不過利益兩個字嗎?」

蒼古畢竟是蒼古,比我多了八年的人生閱歷,還有著商場上打拼多年造就的聰明頭腦,並不會因為我一時的絕情就認為這是真相,他只會懷疑我的改變之快,懷疑事情另有隱情。

當我們不再作為朋友的時候,我頭一次清晰地意識到這是蒼家現任的首領,一個不可多得的聰明人。

「這從一開始就是計劃。」面對他,我選擇說實話,斷章取義的實話。直白且殘忍。

「她作為朋友的人選被送到我身邊,而我如果不能跟她好好相處,還會有更多的人被當作候選。他們要為沒有父母的我人為地制造一個弱點。所以我騙過了所有人,我讓他們以為我根本不在乎我的親生哥哥赫連清歌,也讓他們以為我在乎池雨澤。」

剛開始,的確是這樣。

從看見池雨澤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這又是計劃中的一部分,而我表面上依舊裝出一副純良無害的樣子,暗地里卻準備用她來換取赫連清歌的安全。那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的哥哥。

拼命讓自己得到認可也好,假裝和池雨澤成為朋友也好,都是為了保護赫連清歌,所以在遭到他背叛的那一刻,我的心如墜冰窖,我那麼多年小心經營的人生,因為他的背叛失去了一切意義。

跟著赫連永走進病房,看見昏迷不醒的池雨澤時,我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她不知道我騙了她,她不知道她原本是一個騙局的一部分,她不知道我接近她的目的,她不知道真正的赫連暮山是怎樣的人。無論何時她都選擇相信我,無論何地她都會在我需要時出現。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後悔認識她了。

我不想用她來換取赫連清歌的安全,也不想把她當成計劃,我是個天生的好演員,只在這一幕中入戲太深,把她當成了真正的朋友。我接近誰,就會給誰帶來災禍,在我忙不迭地想要逃離之前,那個月的家族會議上,池雨澤的畫被轉交到應該交的地方,作為她成為我的弱點的交換,赫連家會幫她實現夢想。

看著池雨澤的笑容,我不忍心再繼續接近她,更不忍心就此離開。

「你很喜歡畫畫嗎?」

「當然啦!」她總是一副成熟冷靜的大人樣子,很少露出這樣孩子氣的笑容。

唯一能跟我分擔這樣的進退兩難的人是況風遠,他沉思片刻,給出的回答是︰「根據我對她的了解……她寧願和你一起出生入死,也不願意面對你一直在騙她這個事實。」

「那很危險。」

「暮山,在乎朋友的人,不止你一個。你把她當作了真正的朋友,想要保護她,而她也想保護你。總是一廂情願地去計劃是不行的,偶爾也要想想‘感受’。」

「感受?」

「比如……有些人是不想要你的保護的。」

時至今日我才驚訝于況風遠的遠見。赫連清歌不需要我的一切付出,他恨我,他恨我讓我活在陰影之下,即使我是為了保護他才投下這片陰影。

現在的池雨澤,已經不需要我來幫她實現夢想了。而我給她帶來的危險,只會越來越多而已。我刻意地避開蒼古審視的視線,給況風遠發了一條短信。

「收拾行李。按原定計劃搬家。」

把「隨時可以搬家」當作生活的一部分,我究竟是過著怎樣的日子啊。

走到醫院的大門前,赫連清歌攔住了我,用那雙血絲密布的眼楮和我對視,嘴巴張了張卻沒有發出聲音。他想質問我但不知道該問些什麼。他不知道該謝我還是要恨我。他不知道是他咎由自取罪有應得,還是我冷酷無情六親不認。

「兄長。」我微微鞠躬,就像每一個在路上偶遇親生哥哥的赫連家孩子一樣喊他兄長,然後若無其事地走開。

留他一個人站在那里,活生生把暮山兩個字咽下去。

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是誰的妹妹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迎接我的是況風遠溫暖的擁抱,我猛吸了一口氣,享受他的氣息灌滿鼻腔的感覺。

「真希望能作為你的孩子出生啊。」

他模模我的頭發︰「你在說什麼傻話呢。」

「如果是你的孩子,肯定會受到很溫柔的對待。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以自由自在地去實現夢想……」

這些天來我的眼淚已經干涸了,縱然是如此傷心的時刻,我也沒能哭出來,只覺得心里的情緒累積到了極限,再不跟著眼淚流出來就要爆炸,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況風遠還在我身邊。

對于他的身份,我從認識他起一直好奇到現在,為什麼他不是赫連家的人卻可以參加家族會議,為什麼有時候他說的話甚至比赫連安的還有分量,為什麼我如此肆無忌憚地愛著他,他卻仍舊平安無事。他就像是赫連家的一個特權階級,凌駕于家族力量之上的存在。況風遠帶給我的安全感,有一部分就來源于此。

只要躲進況風遠的懷抱里,感受著他的氣息和體溫,心緒一下子就會平和起來——有時候我會想著,干脆就這麼死掉好了。如果不是況風遠,我可能真的會去尋死,而現在,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留給他的回憶就只有這麼一點點。

失去了池雨澤之後,我病態的患得患失更加嚴重了。

身體上的疲勞是次要的,心靈上的疲勞不僅首要而且無法消解,在床上睡了一覺之後睜開眼楮,心里的疲乏反而變多,但又不想干別的事情,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合上眼楮,直到我再也睡不著,爬起來幫況風遠收拾書架上的書。

一本一本小心地拿下來,一本一本地擦拭,按照類別和大小放進箱子里。

這不是我的書,沒有太多深厚的感情,我一邊整理,一邊懷念我放在池雨澤的房子里沒能拿回來的書。書籍是如此擅長勾起懷舊情緒,如此擅長承載故事和回憶的東西。

陽光不知疲倦地普照大地,卻從未照耀世人的靈魂。

「我跟你說噢,小時候的赫連清歌是個超級可愛的小正太,臉鼓鼓的就像章魚燒一樣,每次看他吃包子,我都覺得是包子在吃包子。」

況風遠沒有回答,他知道我只是單純地想要一吐為快,根本沒有在期待回應。

「雖然是哥哥但是比妹妹沒用多了啊,每次訓練的時候都要拼盡全力才能不在分家的人面前丟臉,因為這個原因也老是被宗家的其他人看不起。不過他畢竟是有繼承人資格的、宗家中最正統的一脈,沒有人敢真的欺負他。」

「但是他真的是個很溫柔的哥哥。對我很好,對其他宗家的人也很好。技術很差但是理論從來不輸給任何個人。為了我去跟別人打架,最後反而被我救了……你肯定都不知道,即使是赫連家的孩子,也有這樣快樂的時光,也有作為一個真正的孩子活著的時候……」

從什麼時候起,才變成了今天這樣呢?

東西還沒收拾好,就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況風遠看我不想做菜的樣子,提議到商業街去吃拉面。

小個子的老板在櫃台後忙碌,熱騰騰的面湯有我想都沒想到過的治愈味道。

「這條街叫什麼名字?」我隨口問了一句。

小個子老板轉過身,很鄭重地回答我︰「叫做森向街。城市森林中對于安寧的向往,森向。」

城市森林中對于安寧的向往。

這樣平凡的幸福,是我一生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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