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快的。
她不可能在父皇母後不知曉的情況下,留在漠北一輩子。
那一日與阿策一同出門,走累了,在茶寮喝茶。她忽然想吃方才路過的攤子的東西,他便去為她買。
可身影方方消失在轉角,面前一閃,已然走出個女子。
眉目泠然,看著她,卻有微微的無奈。
她抿了一口茶,口中苦澀,卻是笑了笑,喚了一聲「翎墨姨」。
害怕阿策發現,草草說了幾句,先將翎墨打發走。等他回來的時候,正好將一杯茶喝完。
「給你買來了。」他笑笑,將東西放在她面前,「你嘗嘗。「
「好,」她甜甜道一聲,並沒有叫他看出什麼端倪。
這一日她特別黏人,兩人一起逛了街,又纏著他去買煙花。等到天黑,一起在河邊,他握著她的手,將煙花點燃。
她還記得,母後曾與她說過,入宮那年,父皇曾陪她看過一場煙花。她便是那時愛上他的。
即便後來知道煙花綻放時他溫存的神情不是因為自己,可還是無法自拔。
她特意去看阿策的臉,劍眉星目,好看得可以入畫。他眼中有粼粼的光,分明亦是幸福模樣。
但與母後不同。
這溫存的光,分明是為她的。
光是這樣一想,她整個人都融化成水。他將她擁在懷里,等煙花燃盡,仍是靜靜坐著。
「阿策,」她伸手去描摹他的眉眼,一下一下,認真細致,「我喜歡你。」頓了頓,接著道︰「我真想一輩子與你在一起。」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彎唇,並不說話。
可她知道他想什麼。
那一句同樣的,我喜歡你。
心一動,照著他彎起的唇吻上去。他的唇很薄,夜里有些涼。她將自己的唇對著親上去,靜靜不動。她雖看過些,到底未曾涉入男女之事,生澀得緊。
他只是一怔,下一刻,反客為主。
撬開她的唇,糾纏在一起。
右手繞到她腦後,左後牢牢箍著她的腰。
她被吻得連呼吸都忘記了,直到他松開她,無奈而寵溺地捏捏她的鼻子,才反應過來應該大口吸氣。
他低低笑著,將她擁得更緊。她亦是緊緊抱住他,頭埋在他胸口,努力讓自己記住他的味道。
之後回到宅邸,他送她回房。
明珠早在銀發男子來的第二天就走了,隔了一日,銀發男子也追去了。所以她隔壁屋子黑漆漆。
站在門口看他離開,嘆一口氣,回去收拾東西。
她舍不得與他當面道別。
她舍不得。
幸福這樣短暫,離別這樣殘酷。
此去經年,再不相見。
她光是這樣想,就難過得恨不能死掉。
收拾好東西,將蠟燭吹滅了,坐在窗前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整個府邸的燈光都差不多熄了。她又等了一會兒,才戀戀不舍地提著包袱,輕手輕腳出門。
路過阿策的院子,忍不住佇立了一會兒,才繼續走。
從後門出去,將門輕輕帶上,然後走到今日與翎墨約定的地方。
她正在那里等她。
見四月按時到來,翎墨終于松了一口氣,忍不住責備她︰「你不知道你母後有多擔心,這樣任性……」她雖是下人,但四月是她看著長大的,言談間經常以長輩自居。
四月也不覺有什麼不妥,點點頭,落寞道︰「辛苦翎墨姨了。」
翎墨見她郁郁寡歡,想起大約與早上見的那個男子有關。也不知對方是什麼人,四月如何會他在一處。想問,又怕問了四月不願走,只好先安奈下疑問。
雇好的車夫早已駕著馬車等著,她們上了車,車夫揮鞭。
四月趴在車窗邊,牢牢看著身後越來越遠的地方,心里空落落的。
明日阿策醒來,見不著她,不知會不會難過呢?
她光是想他難過的樣子,自己就先難過起來。
一路上,四月也不說話,翎墨只好絮絮叨叨說些她走後宮中的狀況。臨了,有些猶豫道︰「嵩允的聘禮已經送來了。」
她一愣,眉眼間閃過一絲茫然。片刻後,點點頭,道一聲「哦」。
與她以往的樣子太不相同。
翎墨不由皺眉,拉住她的手,一下下輕拍著,語重心長道︰「我領了今上的旨,將你帶回去。你這一路……我都不會說,你若為了那個小子好,也切記不要說出什麼。」
「我省得。」她眉眼低垂,仍是無精打采。
翎墨嘆了一口氣,只覺她的手冰冷,便將自己的手一直攏著她,希望能讓她暖一些。
才走了不久,四月就病起來。
頭暈腦脹,嘔吐不止。這下子沒有辦法繼續趕路了,只得在城鎮上住下來。翎墨怕北宮恪著急,當下找上府衙,讓人快馬加鞭進長安送信,自己則留下來好好照顧四月。
找了大夫來看,把脈,卻說不出所以然。只道脈象平穩,
並沒有什麼端倪。
翎墨疑心是四月耍計,可看她吐得膽汁都要出來的樣子,小臉皺得像顆包子,又只道是自己亂想了。
說不定是鄉下大夫醫術淺薄,瞧不出來罷了。
服侍著四月吃下一碗粥,又看她吐出一半,眉眼間俱是倦色。只好讓她漱了口,扶著她躺下。
「你好好休息,我信中已求今上派遣太醫前來,你再忍忍。」
四月點點頭,虛弱道︰「翎墨姨,我困了,你去休息吧,我睡一會兒。」
「好。」翎墨替她掖合被角,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