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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貳拾參回. 圍獵歸來

從安定了罪,說她偷人,倒是證據確鑿,可既是濮陽家的女兒,到底看在濮陽家世代為官的份兒上,賜她終生入冷宮,永不得赦。對于一個女子,這罪,還不如賜死了來的干淨。

自打從安小產,濮陽醇便再沒見過她,此事過了也有數月,濮陽醇日日窩在屋內,時而過去給婉妃請安,便再無他事,公主邀她過去,濮陽醇只告病推了,眾人只當濮陽醇前幾日風雪大染了風寒,便無異議。和昭媛之事,無人再提,宮中生活依舊平靜,甚至讓人錯覺這小產之事從未有過,甚至于和昭媛此人從未在宮中出現過。

這倒又是了,濮陽醇看來,從安為人處事小心翼翼,從不招惹任何人,也從不攀高結關系,默默生活著以至于如今入了冷宮,竟如繁華敗落也不如,落英入池還激起漣漪,從安便如沉石入水,再也杳無音信,無從尋之。

這一日,天朗了好幾日,屋外較前兩日暖和了些許,濮陽醇望著今兒個天好,便早早起身去給姑母請安。那婉妃殿內溫暖得很,西邊小幾上的銅鑄萬壽紋鏤花的香爐里裊裊燃著西域貢的海底沉香,書案上天青色定窯梅瓶中插著一支紅梅,那婉妃正盤坐在案邊,筆染丹朱,描摹著那支紅梅,。濮陽醇靜靜上前去,微帶她欠身請安,婉妃頭也未抬,便道,「來了?」濮陽醇忙行禮問安,那毫筆依舊在紙上停停走走,婉妃道,「過來,到我身邊坐著。」

宮女便拿來座塌,擺在婉妃右側,復又上了一杯溫過的梅花酒,濮陽醇便坐下,為婉妃調調墨汁。婉妃聲音依舊是懶懶的,「過幾日,太子他們兄弟幾個冬獵也該回來了,倒時回來那**同公主她們一起去迎迎罷。」濮陽醇依舊低著頭渥上酒,化著丹朱,道,「姑姑一向清楚地,怎麼今兒個倒是鬧了糊涂,醇兒不是宮廷內眷,同皇子們只有君臣之禮,哪有規矩去迎的道理?」

「瞧你這話說的,倒是我糊涂了?你同皇子們打小兒頑在一塊,那時候沒大沒小的,姑姑說你,你倒是不听,如今大了些倒又生分起來了。你入宮這些年,一直跟在本宮身邊,宮中上下,哪個不把你當個主子看待,好好兒的,又是鬧起脾氣來了。」

醇兒笑了笑,心中想想那倒是了,自打進宮來,吃穿用度倒是較宮中的五六品級的命婦還要好的,婉妃平日里有了好吃的好用的,究竟想著濮陽醇,偶然病了,倒也噓寒問暖的,說是姑母,竟比姑母親些。可在濮陽醇眼里,這婉妃無論何事,對自己下的那番功夫,終究有一天,是得還的。

婉妃見濮陽醇不說話,又道,「你瞧你,可是又听見什麼人說閑話了?倒是鬧起脾氣來了。」濮陽醇這才回過神來,微微笑道,「醇兒哪敢呀,不過想到姑姑對醇兒的好,一時走神了。」「恩,這會子又想起我的好了。對了,我倒想起來,鶯兒,前幾日給醇兒做的衣裳,可做好了?」

鶯兒掀開大殿中閣的墜著的紗帳,回道,「回殿下的話,姑娘的衣裳還要兩日才做好呢,昨兒個阿婢才差人去問了。本想著待衣裳好了再來回殿下的。」婉妃擱下筆,那一幅瓶中紅梅圖寥寥數筆竟也畫好了,濮陽醇望了一眼,看著仿佛蒙了雲霧一般,一瓶紅梅,倒是畫的仙氣皚皚起來。

婉妃道,「恩,做好了,直接送到姑娘房里去罷。」轉身拿起手爐,向濮陽醇道,「轉眼也要正月了,給你做兩件新衣裳,好穿的。」

濮陽醇起身行了禮,道了謝,婉妃復道,「這也沒外邊人,不必拘禮了。你皇哥哥們估計著臘月二十便能回來,你若不願去迎倒也罷了,你身子弱,到底凍著了也不好。她的養榮丸可還夠?」畫意欠身行了個禮,答道,「回殿下,姑娘那還有半打瓶子的丸藥。」

「恩,不夠了,便過來回鶯兒,再去配就是,如今臘月寒得勁,你自己也講究些。」「知道了,多謝姑姑關心。」「恩,你先回去罷,今兒個她們有事要來回,我不得閑,明日再來,陪姑姑說話。」濮陽醇听之便行了個禮,退下了。

未過幾日,太子等一行人果然圍獵歸了宮,朱雀大街兩面皆被五尺宮帷圍了起來,一步支一宮旗,半步一士兵的列于大街兩旁,宮幃外頭竟也站著不少民眾,皆听說太子爺同眾皇子今日冬獵回來,如此良機能一睹皇室風采,無不早早站在街旁等待。

天倒是陰霾著,估計這一兩日又要落雪了。約模未時,天到底飄起了雪,不久遠處便傳來轟轟的馬蹄聲,十名騎兵高舉軍旗飛馳而過,街道兩側鼓兵鳴鼓,鏗鏘有力抑揚頓挫。接著便遠見八位皇子皆身著黑色獺皮長氅,頭戴束發紫金冠,腳踏鹿皮長靴,呼嘯揚起塵土,身後跟著百余騎兵,浩浩蕩蕩。

白雪飄飄落長河,鐵騎錚錚壓紅塵,這歸朝之景,正如百煉鋼遇上繞指柔,陰陽相交,好不風流浪漫。眾皇子的坐騎一人多高,柔亮的毛色透著冷光,矯健雄美,踏著扎實的步子,飛馳如風一般,過了朱雀大街,便入了朱雀門,後過建福門而入皇宮,公主皇子等眾人皆在承歡殿前迎侯他們歸來。

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十皇子,十二皇子八人下了馬,太監們忙打著傘迎上去,還未入殿,大公主容瑾領著眾人便上前去,拍了拍太子大氅上落的雪,解開胸前的結幫著太子褪了下去,又因太重,大公主竟提不動那一身大氅,身邊兩位宮女忙接了過去。

太子笑道,「大姐姐到底是女兒家,你若如花木蘭一般稱得起千斤鎧甲,恐怕我這太子早也做不成了,讓你這公主做了女王去吧。」眾人皆笑,容瑾掐了太子一把,笑道,「你這還有太子的樣子麼,一回來便拿姐姐取笑,才剛的英氣冷峻哪去了?」十二皇子笑道,「姐姐你休理他,他昨兒個獵著只黑熊,今兒個還飄著呢,拿誰都打趣。」

容瑾笑道,「罷了,你們都好好休整休整,晚上在我雲湘殿,你們都來,我把濮陽家的,霍家的,閻家的那些外家兄弟外家姐妹都叫來,好一陣子沒見,一齊熱鬧熱鬧。」眾人皆道好。

容瑾同他們又是寒暄了好一陣,才散了,歸了雲湘殿便打發宮人們上下打點起來,爐子桌塌備起來,不過是年輕孩子們聚一聚,倒也沒太多的禮儀,宴儀帷帳之事皆不用鋪張,唯有令御膳房做些哥兒幾個愛吃的,再開上幾壇子好酒,這夜宴便齊了。

冬日里天黑的早,酉時天便將要黑透了,爐子燃起,掌了燈,城門外三千鼓聲一落,皇子公主們便陸陸續續過了來。這容瑾的雲湘殿四方通透,天梁又是極闊的,四壁皆掛上了棉帛織的錦帳,只有中隔掛著波斯進貢的錦屏,其余的梁隔皆干干淨淨,前殿更是一眼無余,以至于讓人覺得堂堂曌國之大公主的宮殿,過于樸素簡單,而有失了風度。可容瑾確實素喜寬闊,打小屋內便整潔簡單,不喜那繁復多情的雕做擺設。

寶燕公主到紫金殿給婉妃請了安便將濮陽醇邀了出來,二人並著肩踏著雪,宮女隨在身後打著傘,一並慢慢行至雲湘殿。一入前殿,撲面的暖氣將二人面頰烘得紅撲撲的,老七夏侯風正瞧見了這二人,忙迎上去,「醇姐姐,今日回來便沒看見你,還要打發人去問你可是又病了呢。」

寶燕彎起眼角,梨渦淺漾,笑道,「這醇姐姐定是天冷,懶起來了,才剛我去邀她,她竟還推說不來呢,我看她氣色方好,竟要回了婉妃娘娘,才能請動你這尊菩薩呢。」夏侯風道,「可不是呢,我看姐姐你呀,到底該活動些,日日悶在屋里,無病也要憋出病來的。」濮陽醇笑道,「知道了,七爺這些日子沒見,是又高大俊朗了些呢。」

原來自打秋初眾皇子便歸了學,較皇宮內眷更早歸了宮里,平日里在太學上課從晨起直到暮色低垂,入了冬又到西北獵場圍獵半月,回想起更是有小半年未見著面,竟也想得上。好不容易待到臘月,要到除歲新年至,總算該歸來的都要歸來了,此時定是一年中皇宮最為忙碌熱鬧的時節,各國使臣爭相帶著奇珍異寶入曌進貢,宮殿上下也在為除歲上下裝點,一派和氣團團,喜氣洋洋。

那濮陽醇正和鳳兒寶燕說笑,身後一陣冷風,眾人皆回頭看,外頭風雪正大,門一開,雪都將吹入殿內了,這人冷著面,身著靛藍鶴紋長袍,上頭一件大毛金織錦坎肩罩著,束著發,未曾環佩,竟是富貴之中一聲清寡,倒是迎面一股無可言說的傲氣。原是五皇子卿辰,濮陽醇莞爾一笑,微微欠身以禮。不想那卿辰面容仍是冷漠,直直望著濮陽醇,好似那眼里有一冰譚,深深要將濮陽醇凍住,那濮陽醇心中一沉,暗暗想到,定是從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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