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已經答應給你聖寶了,你快點把她放了。」修摩提大吼。
雲斂斜斜勾唇,冷哼一聲︰「一手換一手。」
可惡,修摩提咬牙切齒,最後轉頭看向苦羅︰「拿給他。」
苦羅面露不願,可出家人自然是救人要緊,財富金銀都只是過眼雲煙,他籌措了一下,還是解開悲傷的布袋,取出一盒子來。
修摩提搶過盒子,打開取出里面一本金光閃閃,攝人眼球的金書,朝雲斂揮了揮︰「可以了吧?」
雲斂笑了一下,眉眼間閃過一絲陰森︰「丟到半空。」
修摩提憤憤的剜了他一眼,還是照做,書頁飛空,雲斂立刻凌空一踏,在眾人還沒回過神之際,他便手持金書,玩味的看著心蕊,滿眼喜色︰「想不到你的命這麼值錢,很好,這個交易我很喜歡。」
他當然喜歡,修摩提恨得差點吐血了,他的金書,很值錢很值錢,是他坳了太子很久很久,太子被他逼煩了,才好不容易送他的金書,是那個隨便撕開一頁書角就能換他吃香的喝辣的一年的金書,這是他的全部財產啊,嗚嗚嗚,他的金書啊……
雲斂笑著的將手中的金書塞進懷里,大步流星的就想往外面走。心蕊突然喚住他︰「等等,我的機關圖。」
雲斂眼底毫無波瀾,他伸手一揮,袖中一張輕紙就飄落到心蕊腳邊,心蕊忙撿起圖紙,再抬頭時,房中哪里還有那冷清殺手的身影。
「他走了?」心蕊有些吃驚此人的武功造詣。
修摩提恨恨的瞪她好幾眼,才沒好氣的道︰「從今天開始,我吃喝拉撒全在你晏府,你要負責照顧我一輩子,不對,我的金書夠我過十輩子好日子,你要照顧我十輩子,十輩子……」
心蕊黑線,卻還是點頭︰「你若喜歡,我無所謂。」反正晏府的開支不是她在算。
修摩提看她答應得這麼爽快,心里的怒火稍微消滯了一點,後他又想到,若非自己走得太急,沒將听到三個女人合謀算計她一事告訴她,如今她也不會被雲斂追殺,不過他趕去楠州之時,還特地繞路去通知了前往紊州的小皓皓,算起來他也算將功補過了。思來想去,修摩提覺得自己可能也只有百分之零點一的責任,因此他再沉痛的悼念了一下他的心頭肉金書,最後白了心蕊一眼,忿然又道︰「不止我,我家苦羅以後也吃你的住你的,你一輩子也別想擺月兌我們。」
心蕊點點頭︰「隨你們高興。」畢竟眼前的兩人是傾盡家財救她一命,心蕊很有良心的想著。
修摩提眼楮一眯,得寸進尺的道︰「以後我收了新徒弟,也要你養。」
心蕊一怔,看著他。
他又說︰「新徒弟收了徒弟,我的徒孫也要你養。」
心蕊不說話了。
「徒孫的徒弟也要你養……」
……
「徒孫的徒孫也要你養……」
……
「徒孫的徒弟的徒弟也要你養……」
……
「徒孫的徒孫的徒孫也要你養……」
「你還是現在就殺了我吧。」心蕊冷然,額冒黑線。這麼說下去,全世界的人都給她養算了。
「喂,你要搞清楚,你的小命要不是我……」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響起一陣女子的驚呼︰「啊——他、他、他、在看我,他是哪家的公子啊,怎麼這麼……這麼……」
「是啊,這位公子,好陌生的面孔,可是好俊俏啊……」
「何止是俊俏,簡直是神人之姿,你看他的眼神……」
一聲聲的驚呼,讓修魔提瞬間沒有繼續壓榨心蕊的心思,他急忙沖去門外,果然看到本正坐在內院等他的天竺太子此刻正被一大群女人圍著,修摩提黑線,急忙沖進人群,將太子拽進房間,再將房門緊緊關上。
他憤怒的瞪著這個不省心的太子爺,怒吼︰「你的頭笠呢?讓你別把頭笠拿下來,看吧看吧,又引起事端了吧。」
天竺太子紫瑯嘟著紅艷的唇瓣,看著還不到自己腰的小豆丁,隨性的往旁邊一坐,滿臉無謂︰「戴著那黑乎乎的東西難看死了,而且好悶。」
修摩提覺得自己都快嘔血身亡了,他瞪緊紫瑯,目光陰戾︰「他媽的,你戴著那東西是為了誰?為了我嗎?要是你肯乖乖在天竺皇宮好好待著,我才懶得管你戴頭笠還是戴雞冠,我說你到底為什麼死皮賴臉的跟我到金雋?跟來了還不听話,你要氣死我啊……」
紫瑯掏掏耳朵,對于修摩提的怒火中燒只當做透明的,隨即他眸光一閃,眼神被房中唯一的女性吸引了過去,這個女人,看到他這天人之貌的身姿容貌,竟然目露平靜,不臉紅,不心跳,還能穩穩當當的注視他的視線,這女人果然有定力。
心蕊冷眼看著眼前著一身紫袍,翩若驚人的男子,有些詫異,這就是天竺國的太子?難怪他要提出「太子妃容貌必須勝于他」的要求,這樣的絕世傾美男子,若是配一個普通庸碌的女子,的確可惜了。
修摩提還在喋喋不休的念叨,卻沒發現紫瑯與心蕊已經對視良久了,兩人的腦中都閃著欣賞對方的念頭,紫瑯欣賞心蕊的鎮定,心蕊欣賞紫瑯的美色……
「我說的你听到沒有啊?你問你為什麼跟我來金雋,你不是說到了金雋就告訴我?你倒是說啊,你倒是說啊。」
紫瑯這才回神,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眼神徒然深了下來,斂下朗眸,微微抿唇︰「我來找人。」
修摩提一怔︰「找誰?」
紫瑯抬頭思索片刻,不太確定的輕蹙眉頭︰「好像姓夏。是個什麼大官的兒子。」
「是男子?」心蕊眉梢一抬,一個絕色的男子,千里滔滔來找一個男子,若是正常的古代人應該覺得無甚不妥,可是心蕊不是正常的古代人,因此她內心深處開始很不負責任的yy起來,莫非……是她想的那樣?
紫瑯點了點頭︰「他是我的情敵。」
情敵?能成為這麼美的男子的情敵,那個姓夏的想必也是又傾城之貌吧?想到這里,心蕊心底又開始好奇。
可修摩提卻轟然愣在當下,他盯著紫瑯眨眨眼楮,很遲鈍的問︰「你有心上人了?什麼時候的事?她是大崇人?我告訴你,大崇的女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個個的心機深重,絕對不適合你,你要是還沒有泥足深陷,還是盡快拔出來吧,你知道嗎?地位越高的女人,越是可怕,她們就像狐狸精,面上看起來沒什麼,就是蔫兒壞,里頭全黑了,心都是黑的……」
心蕊移眸,淡淡的看著修摩提,目意深遠……
感受到她灼熱的視線,修摩提背脊一震,轉過頭來看她一眼,然後很鎮定的繼續說︰「不過凡事都有例外,我們家小蕊蕊就是個例外,我說太子啊,要是小蕊蕊沒嫁人,我倒是可以給你做做媒,可是你看小蕊蕊,都懷孕了,肚子這麼大,如果我還介紹給你,小皓皓回來肯定活吃了我,我看你還是乖乖的先回天竺去,等我游離諸國,找到合適的,一定第一時間給你定下來,你就不要著急了……」
紫瑯皺了皺眉,心里嘟囔著,不過一年不見,這小家伙的話怎麼越來越多了?听得他耳朵都疼了。
須臾,外頭突然響起腳步聲︰「尚夫人,您這邊請,倒是好巧,我們家小姐今日也順道參佛,咱們兩家人也快成為親戚了,見見面,來往來往也是難免的……咦,奇怪,房門怎麼鎖了?」
心蕊心里一急,瞪著屋里突然多出來的三人,急忙道︰「先躲起來,你們先躲起來。」
紫瑯俊臉一皺︰「我可是天竺太子……」
「這里是大崇。」心蕊冷目瞥他一眼︰「這里不是你的天竺。」
紫瑯被她渾身所釋出的厲氣所震,嘟起了嘴,修摩提嘆了口氣,抓著紫瑯便上了房梁頂,而苦羅也以極快的速度躲進櫃子里面。
心蕊見三人都藏好了,才理了理衣襟,走去開門。
門外粉憧先是一愣,既然吐了口氣,嗔道︰「小姐,我還以為您出事了。」
心蕊搖了搖頭,笑靨如花的看著後面的尚夫人,唇角輕扯︰「是尚夫人,好巧的日子,快進來坐坐。」
尚夫人一襲大紅袍衫,笑得溫和的隨著心蕊走進房間,邊走邊說︰「我每月的初一十五都會來天善寺進香,三少夫人可知道,至清就帶發修行在天善寺。」
心蕊一愣,臉上閃著些不自然,尚至清,就是她險些嫁的那個人,雙腿殘廢的尚家少爺,之前退婚書上說他要出家,本以為只是推托借口之詞,原來……真的出家了。
尚夫人看心蕊面色尷尬,她笑了一下,無謂的道︰「這不怪你,你不用不好意思,不過三少夫人今日相邀,只怕也不是偶然為之吧,三少夫人是想說袁府表小姐念汝的事嗎?」。
心蕊暗暗斂眉,這個尚夫人,看來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那往後念汝進了尚家門,不知日子還得多艱苦,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嘆了口氣︰「尚夫人果然是聰明人,心蕊也明人不說暗話了,我自幼與念汝姐妹情深,她能嫁到貴府,自然是她的福氣,但是念汝心性單純,自幼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府中人人疼惜她,愛憐她,因此養成了她天真無邪,單純憨笨的性子,所以心蕊斗膽,想先與尚夫人說道兩句,以免往後有什麼誤會。」
尚夫人面上仍掛著淡淡的慈笑,只口中說出來的話,卻一點也不客氣︰「三少夫人放心好了,我家言清為了念汝小姐連房中姬妾都遣散了,他的用心,相信三少夫人是明白的。」尚夫人若有所指的再次輕笑,眸中卻隱含深意。
心蕊擰眉,知子莫若母,只怕尚夫人是知道尚言清為了誰遣散姬妾的事了,如今故意說來,是暗示她什麼嗎?
唉,心蕊在心底嘆了口氣,看來今天自己這一舉動是錯了,只盼往後不要倒是給念汝造成副作用才好。
話不投機半句多,心蕊也不想繼續招人討厭,兩人再敷衍了兩句,她便親送了尚夫人離開。
「小姐,尚夫人好像知道了什麼?」粉憧一臉擔憂。
心蕊嘆了口氣,不覺搖頭︰「只是可憐念汝以後的日子,只怕不好過。」
話音未落,房頂上蹭蹭兩聲,牆邊的櫃門又晃動一下,房間里登時多了三個人,粉憧大驚失色,忍不住輕叫一聲︰「啊——」
「粉憧姐姐,是我。」修摩提與粉憧關系一向不錯,說話間,小小的身子便蹭到了粉憧身邊。
粉憧看清三人,這才松了口氣,可當她的目光注視到紫瑯傾城絕色的面孔時,她臉刷的一下紅了,這個男子,好美……
紫瑯並沒注意別人,他眯著眼楮突然看向心蕊,眉頭輕蹙︰「尚?」
心蕊不解︰「什麼?」
紫瑯又自言自語的仰起頭,盯著天花板猶豫了很久,才默默的嘟囔一句︰「不是夏嗎?」。
屋內其余四人都目不轉楮的看著他,什麼上上下下的?他到底想說什麼?
須臾,紫瑯像是想通了什麼,他眼神一厲,抓起桌邊的頭笠,戴在頭上,飛一般的飛出了禪房……
「喂。你去哪兒?」修摩提尖叫,可眼前哪里還有半個人影,他氣呼呼的吸了口氣,忙對苦羅吩咐︰「跟著他,別讓他出什麼事。」
苦羅領命,立刻跟了出去。
房間里一下子空了下來,修摩提思索一陣,還是看著心蕊道︰「十六公主竟然讓雲斂來追殺你,如今雲斂沒拿回你的腦袋,想來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還有,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
心蕊眼神微眯,看著修摩提認真的小臉,也感覺到事情的凝重,這個小家伙,難得這麼嚴肅。
修摩提嘆了口氣,開始喋喋不休,清清楚楚的將當日偷听到十六公主、元娘、月娘的說了出來,說完後他看著心蕊擰緊的小臉,與粉憧憤岔的表情,抿了抿唇道︰「這個女人真是我見過最冷血,最絕情的女人,剛才雲斂找你要什麼名冊,那個名冊能扳倒十六公主?」
心蕊幾可不聞的點點頭。
修摩提松了口氣︰「那我勸你還是還擊吧,一直被動的被她牽著鼻子走,我敢發誓,在小皓皓回來之前,她的手段還會層出不窮的冒出來,你肚子這麼大了,能逃得過一次,不一定能逃過第二次,你要小皓皓回來只見到你的尸體嗎?」。
心蕊心頭一震,她咬了咬唇,眼中滿是動容,看來……這是唯一之法了。
次日一早,心蕊便帶著名冊親自進宮,她還是到了鳳坤宮,而不同的是,解決了邊關的事,皇上就有空陪皇後了,所以皇上也在鳳坤宮。
宮女通報晏三少夫人來了,皇上眉梢一抬,微微抿唇,朝外吩咐︰「讓她進來。」
皇後看著身邊的相公,猶豫的蹙了蹙眉,雖說此次心蕊解決了十萬士兵的事,可是到底女子不得干政的祖宗規矩是在的,她不敢保證皇上不會降罪心蕊,畢竟就算天大的功,與祖宗立例法比起來,還是我不足道的,大崇國,一直都是一個墨守成規,遵循族例,一切都崇尚原汁原味的國家。
心蕊進入正殿,恭敬的朝皇上皇後行了個禮,她大著肚子,躬身本就不方便,可皇上卻久久不喊平身,心蕊不敢動彈,她知道皇上是在生氣。
看著她,皇上揚了揚眉︰「你可知罪?」
果然是秋後算賬,心蕊勾唇,平靜的道︰「心蕊不知。」
皇上登時眼神一厲︰「女子不得干政,凡朝中軍事、政事,女子不得參與討論,這個規矩,你可知道?」
「知道。」心蕊的表情依舊不卑不亢。
「皇上……」皇後猶豫著開口。
「你住嘴。」皇上朝皇後冷聲輕喝,又看著心蕊︰「那你還斗膽私下秘結夏錚郡王,你可知道按大了說,這也是結黨營私,意圖謀反的罪名。」
心蕊皺眉,淡淡的自己起身,背脊挺直,定目看著皇上︰「皇上早認為心蕊做錯了,為何當時還要下旨夏錚郡王出兵?為何當時不就以蓄意謀反的罪名,直接拘捕心蕊呢?」
「你……」皇上頓時氣結。
心蕊依舊臉色平穩︰「若是皇上明知心蕊結黨營私,蓄意謀反,那皇上當時為何不降罪心蕊,反而下旨夏錚郡王援兵?如此一來,皇上豈不就是共犯,若是如此,心蕊有何罪,皇上理應就有何罪。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若是心蕊要遭皇上處罰,請問誰又來處罰皇上?」
「大膽。」皇上怒喝。
「心蕊,快向皇上認罪,你這丫頭,怎麼什麼話都敢說?」皇後急忙起身,擔憂的看著心蕊,她的頭今天肯定要痛死。
心蕊卻冷冷一笑,眸中依舊波瀾未驚︰「若是皇上能回答心蕊方才的問題,那心蕊就甘願認罪領罰。」
皇上臉色鐵青,鐵牙都快咬碎了,這個丫頭,果然是牙尖嘴利,口舌半點不饒人,他今日本也不會真的降罪于她,只要她隨便認個錯,伏個低,讓他有個台階下,事兒也就過去了,卻不料她習性強硬,竟然死活不認罪,還一句話將他套進去,這丫頭,果然是越來越難纏了。
皇上沉下心思,絞盡腦汁的想著,世上還有什麼話是能反擊這個丫頭的嗎?想來想去,他突然靈光一閃,目露陰狡︰「好,既然你說明了朕也是同黨,朕知錯認錯,與你一同領罰,不過懲罰的內容,由朕來開。」
心蕊眼神一眯,直覺有詐,可話已經到這個份上的,只怕也別無他法了,她扯了扯嘴角,才說︰「內容皇上與心蕊的必須一致。」
皇上微微一笑︰「自然。」
看著他陰險的面孔,心蕊心里毛毛的,卻還是道︰「既然如此,皇上說吧。」
「很簡單。」皇上唇邊帶笑︰「你的懲罰是,你必須允諾十六公主進晏府,朕的懲罰是,朕也必須納一位女子進宮。」說完,皇上立刻得意的看著心蕊,好像在說,果然十六公主是你的罩門,朕就等著你來求朕,看你還能說什麼?
這樣的法子他都想得出來,心蕊冷笑,若是以前,她或許會忌憚,可是今日。她淡淡揚唇,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她居然在笑?皇上臉上的自信突然有點塌陷,他遲疑的眯了眯眼,心里升起一股毛毛的感覺。
心蕊隨即輕笑開口︰「若要心蕊允諾十六公主進門,可以,但是皇上可就不能隨便納一位女子為妃了,您得找青樓妓女。」
「什麼?」皇上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你竟敢拿當今公主,與青樓妓女相提並論,袁心蕊,你別以為朕真的不敢罰你。」
心蕊笑得恣意,她冷聲朝外喚了一聲︰「粉憧,東西拿進來。」
粉憧很快便呈這名冊進了正殿,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皇上一眼,又看了心蕊一眼,剛才在外面,她已經听到了里面的爭吵,小姐這麼公然挑釁皇上,這不是當面打皇上一巴掌嗎?皇上真的會容忍她嗎?
心蕊接過名冊,揮了揮手,粉憧又退了出去。
心蕊親自走到皇上面前,將名冊雙手呈上︰「皇上看過就明白了。」
皇上厲眸閃了閃,看著那本素色封面的冊子,哼了一聲奪過,打開看了兩頁,眼楮越睜越大,看到中間,那個熟悉的名字頓時令他憤然大怒︰「大膽,這冊子是怎麼來的?無稽之物,豈能當真?」
心蕊揚眉,料到皇上會狡辯,只淡淡的道︰「若是皇上不信,大可派人檢查十六公主的身子,若是當真有問題,皇上再說不遲,只是屆時,就是不知皇上是願相信公主被人玷污呢?還是要相信她是與人私通,婬亂宮闕?或許前者,還容易讓人同情些吧。」
「你……」皇上瞪著心蕊,只覺得心中的火都燒到喉嚨了。
心蕊目光灼然,一點不閃爍,如今皇上哪里還有空計較什麼女子不得干政的事,他只想知道,自己的女兒是不是真的非清白之軀了,若是真的,那這個女人他還能要嗎?如此不貞不潔,違背祖宗遺訓,就算她是被逼脅迫的,可名聲已壞,還是逃不過死這個字。
他目光陰冷,朝一旁的孫嬤嬤吩咐︰「送三少夫人出宮。」
心蕊微笑,所謂家丑不可外揚,她知道皇上是斷然不會讓她留下來參觀的,只怕往後,她也要少到皇宮來了,否則一不注意觸怒了這頭獅子,一次能逃命,兩次三次,可就不一定了。伴君如伴虎這句話她可記得的。
心蕊在粉憧的攙扶下剛出鳳坤宮,卻見劉侍衛長迎面而來,他忽然走到心蕊,目光堅定的道︰「三少夫人,請你將粉憧嫁給我。」
這句話,無疑是平地一聲雷,心蕊詫然的看著粉憧,卻見粉憧臉頰漲紅,瞪著劉侍衛長嬌吼︰「誰有你這樣的,誰要嫁給你?」
心蕊眨了眨眼,看著互動奇怪的兩人,好奇的問︰「吵架了?」
粉憧咬了咬牙,指著劉侍衛長︰「他娘不喜歡我。」
劉侍衛長急忙道︰「可我喜歡。」
粉憧臉頰又是一紅,心蕊看在眼里,失笑一聲,推了推粉憧的胳膊,調笑著說︰「遇到一個喜歡自己的男人可不容易,你也老大不小了。」
粉憧扁著嘴,盯著心蕊吸吸鼻子︰「他娘說我二十了還沒嫁人,定然是身帶頑癥,或許往後還不能生育。」
劉侍衛長見粉憧要哭了,焦急得不得了,忙道︰「不是不是,她只是誤會你,我知道你好就是了,我會讓她接受你的,粉憧……」
任憑劉侍衛長怎麼可憐兮兮的哀求,粉憧仍舊不為所動︰「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不會嫁你,小姐,咱們走吧。」說著,她便強行拖著心蕊,一路往殿外走。
劉侍衛長在後面亦步亦履的跟著,心蕊在眼里有些想笑,卻還是沒吭聲,直到出了宮門,心蕊回頭還能看到宮門里,劉侍衛長翹首以盼,戀戀不舍的身影。
「粉憧,能嫁給一個自己喜歡的人,這不容易,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心氣高,受不了委屈,寧願悶悶的一輩子默默無聞,也不願苟且,就像你當初見了大哥納晨如,你就死活不想跟大哥了,可你要知道,大崇的男子,一生只允你一人的,少之又少,你若是錯過了劉侍衛長,只怕你會後悔終身的。」心蕊看著粉憧,苦口婆心的道。
粉憧自然也懂這個道理,她點點頭,抿了抿唇︰「小姐,我真的不知道。」
心蕊嘆了口氣︰「婆媳關系無論哪個家庭都會發生,逃避不是辦法,面對她,改變她對你的看法,這才是你應該做的,哎,多說無益,你自己好好想想,但我想你知道,無論你怎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粉憧的感動的咬著唇瓣,重重的再次點頭,這次的態度,卻堅定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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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過了一夜,宮中傳出消息,十六公主身患頑疾,困于茗椿宮,往後不得隨意出宮。
心蕊吐了口氣,好歹命是留住了。
大崇的規矩,凡是不貞不潔的女子,都逃不過浸河的下場,就算十六公主是被人脅迫的,可是身為一國公主,在皇宮中被賊人得逞,這傳出去,宮中的防守,大崇的顏面,豈非全損了。其實皇上也可以當做沒有這件事,照樣將十六公主嫁出去,可是公主身,非完璧,這傳出去,不是一樣的招人話柄?想必就是知道了此事的後果,十六公主受了委屈才忍辱偷生,不敢公開,就算抓到了采花大盜,她也必須第一時間滅口,否則,自己的名節受損,她的一生就等于完了。
不過如今皇上願意留她一條命,也算是恩典了,心蕊本來以為,按照當今皇上處理朝政那雷厲風行的風格,十六公主這個皇族恥辱,應該被他偷偷殺了的,畢竟十六公主的生母身份低賤,她並不受皇上的恩寵,一個默默無聞的庶出公主,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計較的,再說,皇上的女兒,多得數不完了,根本不會計較這一個半個。可是皇上還是沒下狠手,看來皇上倒也算是個有良心的父親,相較與月娘的父親袁豐而言,算是非常有良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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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四日,邊關傳來捷報,第二次兩軍對壘,我方勝,驅趕匈奴二十七萬兵馬至五十里之外囤扎。
這打仗的事本來就是時間長短不定,少則一年半載,多則十幾二十年都是不奇怪的,但是第二次對戰勝了,也算激起我軍的士氣,被第一次戰敗消息震得如驚弓之鳥的大崇的百姓,也終于松了口氣。
听到這個消息,心蕊坐在金雋袁府客苑的房間里,笑得合不上嘴︰「我軍勝了,真希望他能早日回來,親眼看著我們的孩子出生。」說完她便看向對面的念汝,卻見對方神色恍惚,顯然正在魂游太虛。她伸手推了推念汝︰「怎麼了?」rfvh。
念汝這才回神,清澈的眸子里閃著些局促,她眨了眨眼,看著心蕊突然問︰「五表姐,幸福是什麼?」
心蕊一愣,拉著她的手笑了起來︰「每個人對幸福的看法都不同,我要求的幸福比較簡單,一家和睦,夫妻和順,就夠了。」
念汝皺起眉頭︰「那你說我嫁給尚言清會幸福嗎?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听說他以前納過姬妾。」
心蕊想到那日與尚夫人的一席話,她斂了斂眉,心疼的垂下眸子︰「那是以前的事了,往後他要如何,還是要看你,念汝,嫁了人,就和以前在家不一樣了,你要學會適應另一個環境,沒有人會像以前府中的人那麼對你了,你必須靠自己。」
念汝遲疑的深吸一口氣,淡淡的問︰「既然嫁給他,我會變得那麼辛苦,我可不可以不嫁?」
「不嫁?」心蕊一愣,看著念汝遲疑慌懼的模樣,眼眸一眯︰「不嫁給他,那你要如何?一生在太女乃女乃身邊呆著?終身不成家?」
念汝搖了搖頭,眼淚都快掉下來︰「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真的不想嫁給他。」
不知道為什麼?心蕊眸光一動︰「那你想嫁給誰?」
念汝掙扎著站起身來,咬著唇拼命搖頭︰「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五表姐,你不要問我,我覺得好難過,心里好痛,我只是好像哭……」
「傻瓜。」心蕊上前一步,將念汝攬在懷里,輕聲哄道︰「你是擔心吧,你放心,表姐雖然不在尚府,可是表姐會保護你,你若有什麼事,都可來找表姐,表姐不會讓那些人欺負你。」
「不是這個意思……」念汝趴在心蕊懷里痛哭流涕︰「我不是怕,我只是……」只是不想嫁而已,不想嫁給那個連面都沒見過的男人。
哭夠了,念汝吸吸鼻子,緩緩穩定了心情,才抬起頭來,抹抹臉上的淚痕,糯糯的說︰「五表姐,時辰也不早了,你回去吧,我會嫁,我會嫁給他。」
心蕊心底一陣抽疼,她捏著念汝的手指,再三保證︰「雖說按規矩,明日我是不能觀你婚禮的,可我會偷偷混進去,你不要怕,萬事有表姐在。」
念汝抽噎著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心蕊見念汝精神極差,想她也需要安靜,又交代了兩句,她便走了。
心蕊剛走,念汝便關上房門,趴在床上,一聲一聲的又哭了起來,仿佛要把今生所有的痛苦都哭完似的……
屋子里很靜,除了哭聲再無別的聲響,念汝哭得有些累了,便從大哭改成了抽噎。突然,身後窗戶微動,接著,風中夾雜著一絲清淡的香氣,這個熟悉的氣味她太熟悉了,念汝急忙後頭,看著眼前絕美輕艷的男子,心頭一顫……
心里的震驚太大了,念汝嘴唇微動,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對面的男子始終凝神看著她,須臾,才淡淡啟唇︰「哭什麼?不是你說永遠不想見我了嗎?」。
念汝鼻頭一酸,眼圈一紅,又哭了起來。
對面的男子面上閃過一絲動容,繼而身形微動,走到她面前,一把攬住她溫熱羸弱的身子,嘆了口氣︰「真想把那個姓夏的殺了。」
念汝單純的咬了咬唇,霧諾著嗓音糯糯的糾正︰「他姓尚。」
對方理所當然的哼了一聲︰「不重要的人名字就是特別難記。」
「額……」念汝抹了抹淚,半哭半笑的嗔道︰「明明是你自己記不住。」
他斂下眉宇,不再說話,只是再次深深的將念汝摟進懷里,心里卻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
第二天,心蕊一大早的就穿戴好了準備出門,可剛出府門,迎面突然奔來一個小小身影,心蕊一怔,看著他問︰「怎麼了?」
修摩提遞上一封信,一張小臉氣得紅彤彤的︰「私奔了,私奔了。」
私奔?心蕊接過信函,信是天竺太子紫瑯寫的,說是帶了未來太子妃回天竺了。「那又怎麼樣?」心蕊不太明白的眨眨眼楮︰「他找到了意中人你為他高興嗎?」。
修摩提小心翼翼的瞥著她,點點頭,抿著唇道︰「我很高興,我是怕你不高興。」
「我?」心蕊不解的蹙起眉︰「關我何事?」
修摩提一愣,驚訝的看了心蕊一眼,再看看她身邊同樣一臉茫然的粉憧,他似終于恍悟過來,忙呵呵干笑兩下,慢慢往後倒退,雙手搖擺︰「沒……沒什麼,我找錯人了,你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吧……」說完,小身影飛也一般的跑沒了。
心蕊看著他那像被人追殺似的狂奔背影,擰了擰眉,忍不住嘟囔︰「又發什麼神經了?」
話音剛落,左邊突然響起馬蹄聲,心蕊張頭一看,見那馬停在了她們面前,馬上之人穿著尚府的護院服,他跳下駿馬,恭敬的朝心蕊抱了抱拳,急道︰「晏少夫人,您的表妹念汝小姐今早留下一封信,人去樓空了。您可知道為什麼?」
「什麼?」心蕊瞪圓了眼楮,隨即她眼神一斂,猛地望向修摩提離開的方向,可那邊哪里還有半個身影?
那護院語帶質疑,朗聲又道︰「晏少夫人,咱們老爺夫人請您到尚府一趟,听說昨日,您是最後一個見念汝小姐的人。」
心蕊想起昨日念汝的反常舉動,還有上次見天竺太子時,他口中月兌口而出什麼的「尚」「夏」,她眸光一閃,立刻便猜到了其中的關系,只是,念汝養在深閨,如何與初到大崇的紫瑯有所關系?她腦子里很亂,看來這件事,必須要好好問問才行。
她心情不嘉,也沒閑工夫理別人,她淡淡蹙眉,盯著那護院冷聲道︰「人不見你們不會去找嗎?昨日我與念汝說了說心里話就走了,誰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此事你們就是追問,也該追問袁家的人,找我做什麼?」
護院被心蕊身上的怒氣所攝,遲疑的瑟縮一下,心里想著,此事的確是該找袁家的人,只是是老爺叫他來請三少夫人的,他能怎麼辦?
心蕊看對方動容了,便寒聲喝道︰「還不走?是要讓全金雋的人都知道貴府尚大人公然找越國公的麻煩嗎?」。
那護院猶豫了一下,他一個小護院哪里承擔得起這麼大的責任?想到兩方厲害關系,他咬了咬牙,只能灰頭土臉的上馬返回。
面子只出。盯著快馬離開的方向,心蕊面色深沉,轉而朝粉憧吩咐︰「去天善寺將修摩提給我帶來。」說完,一甩長袖,旋身又進了府門。
半個時辰後,粉憧一臉破敗的回來,她扁著臉,小心翼翼的說︰「方丈大師說天竺聖僧雲游去了,好像還走得,非常急……」
心蕊一拍桌幾,咬牙切齒︰「那家伙……」
不過看修摩提之前那一驚一乍的樣子,他可能也不知道其中緣由,思來想去,心蕊還是決定寫封書函寄回渝州,查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