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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平靜中倏然劃過,華清容又恢復了以前的平穩無波的生活,抄經,繡花,聊天,然後再就是無聊的看著天際的浮雲。

趁著這段日子清閑,華清容倒是做了不少的針線活,有給華老夫人的,也有給大太太的,還繡了一些荷包,給府里姐妹們的。

不管她們是不是需要,她總是一份心意。這一次,再回府里去,她必定不再吃這種虧!

臘月二十三很快就過去,轉眼間,除夕即將來臨。

大太太一行人,一直都沒有來,華清容提起的心,始終忐忑著。仿佛懸掛在頭上的利劍,不知何時才會斬落下來,這種日子,讓華清容整個人看上去顯得有幾分憔悴。

寒煙卻被過年的氣氛所感染,不停的在院子里跑進跑出,忙碌著,十分的開心。

這一日,天氣格外的清朗,天湛藍湛藍的,萬里無雲,太陽高掛在天空,雖然熱烈,卻不炙熱。

至真小師父拿來一疊紅紙跑進來︰「寒煙姐姐,寒煙姐姐……」

寒煙正在游廊上糊紙燈籠,見至真跑進來,急忙放下燈籠,迎了上去︰「你怎麼就來了?你師父沒有派活給你?」

「我這次可不是來玩的。」至真小師父抬起頭看著寒煙,一臉的嚴肅︰「我是來找姑娘的。」

寒煙一抬眉,笑了︰「你找姑娘干什麼?姑娘一不會挑水,二不會燒火,能幫你什麼?你要是找人幫忙,應該找我!」說著,在至真的光頭上,狠狠的敲了一下。

至真使勁的瞪了寒煙一眼,「我師父說,請姑娘幫忙寫幾幅春聯。」至真把捧在懷中的紅紙,遞到寒煙面前︰「既然姑娘什麼都不會,而寒煙姐姐這麼能干,那麼這件事,就交給寒煙姐姐了!」

寒煙頓時有些傻眼,愣了一下,伸手在至真的禿頭上,狠狠的打了一個爆栗子,「你這個小尼姑,真真是越來越促狹了!明知我寫的狗爬似得,還捉弄我!看我不擰了你的嘴!」

至真一見,急忙笑著使勁的躲,仗著人小機靈,還不時的在寒煙的身上,使勁的掐一下,急得寒煙「嗷嗷」叫著,滿院子的追趕至真。

「誒呦,撞死我了。」突然簡媽媽的聲音響起,抬起手,狠狠的拍了一下寒煙,「你這個小蹄子,看我不打斷你的腿!讓你滿院子的胡竄!」

寒煙一直很怕簡媽媽,見她翻臉,頓時嚇得一哆嗦,顧不得去追趕至真,朝著簡媽媽一吐舌尖,返身就跑。

「當心,跑慢些,莫要摔了。」華清容在游廊上抬起頭來,見寒煙光顧著跑了,急忙出聲提醒,聲音還未落下,就看見寒煙腳下一軟,「啪唧」一聲,摔了四腳八昂,坐在地上,使勁的揉。

「哈,哈哈~」至真看著寒煙的樣子,叉著腰,伸手指著寒煙頭上歪斜了的釵環,笑的花枝亂顫。

「你們這兩個蹄子,莫要仗著姑娘好性子,就尾巴翹了天上去!等回了府里,有你們的好果子吃!」簡媽媽看著兩人的模樣,忍著笑,指著寒煙罵道。

「媽媽好。」華清容上前,笑著問候︰「媽媽可是有什麼事?」說著,轉頭吩咐寒煙︰「不要光顧著使勁玩,還不快搬杌子過來,給媽媽坐,再替媽媽倒杯茶來。」

簡媽媽笑道︰「姑娘不必麻煩了。我坐在扶手上就行。」一扭身,在華清容的身邊坐了︰「我听果然大師說,姑娘寫的一手好字。這不快過年了,求姑娘給我寫幾個字。」

「是極,貧尼也是來求姑娘寫字的。」至真連忙雙手合十,朝著華清容行了一個禮。

華清容笑著應了,寒煙急忙從地上起來,跑進屋,搬了一張桌案過來,準備好筆墨,滴了水,研磨。

「要寫些什麼?」華清容提筆,沾了墨汁,轉過頭問至真和簡媽媽。

至真急忙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遞過去。華清容一看,無非是一些喜慶的話,扭頭問簡媽媽︰「媽媽,你要寫什麼?」

「過年了,只要是開開心心,歡歡喜喜的話就成!」

華清容應了,想了想,提筆開始寫春聯。

寫完了,交給簡媽媽,簡媽媽看得不住口的稱贊。

「媽媽。」華清容看著簡媽媽,猶豫了一下︰「不知,我,何時,才能回府?」

「大太太今日就在庵里。」簡媽媽笑道︰「等禮完佛,就會過來找姑娘。」

華清容一驚,驀地抬頭,看向簡媽媽,見她眉眼舒展,並無一絲異樣,吊在喉嚨口的心,才放了下來。

大太太竟然來了庵里,而她竟然一點都不知道,華清容想著頓時有些心驚。想開口問,看了看簡媽媽,終于把話咽了回去。抬頭看見七巧進來,王媽媽緊跟在她的身後。

「姑娘,王媽媽來了。」七巧笑著上前給華清容行了個禮。

「姑娘安。」王媽媽上前一步,笑著給正要華清容行禮,華清容連忙伸手扶了︰「媽媽快坐。母親可安好?」

「大太太安好。」王媽媽順勢坐了,「太太今夜里要在庵中歇息一晚上,請姑娘明天跟著太太一起回府,讓我過來跟姑娘說一聲,幫著姑娘先收拾一下,不要等明兒,手忙手腳的。」

華清容連忙站起身,肅容道︰「母親在哪里?我這就去給母親請安。」

「太太說不必了,姑娘有心就好。」王媽媽笑著拒絕了︰「太太虔心禮佛,吩咐了不讓人打擾。」說著站起來︰「我這就替姑娘去收拾屋子。」

華清容眉心一跳,自己就那麼幾件行禮,又何用王媽媽幫忙!心中頓時警惕起來,笑著伸手攔住了王媽媽︰「不勞媽媽動手。媽媽還請坐著喝茶,這些小事,讓寒煙和七巧去做就行了。」

「這可不敢。」王媽媽皮笑肉不笑的推辭︰「既然是太太吩咐的,我哪里敢陰奉陽違。姑娘莫要為難我們了,讓太太知道了,可是要吃板子的。」說完,不等華清容再開口,掃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後的婆子們,一窩蜂似得涌了屋子里。svtd。

這哪里像是收拾屋子,分明就是……查抄!

簡媽媽依舊站在一邊,和藹的笑著,看著華清容剛剛寫的春聯,贊不絕口的夸著,仿佛沒有看見王媽媽的架勢。

至真小師父卻朝著寒煙打了一個眼色,兩人躲到一邊說悄悄話去了,只有七巧靜靜的站在華清容的身邊,面無表情。

華清容只覺得腦袋「嗡嗡」的響著,不知道什麼地方又出了岔子,大太太怎麼會突然間擺出這麼份架勢?!

「姑娘,我們過去亭子里坐,這里婆子打掃屋子,滿地的灰,沒得就髒了姑娘的衣服。」簡媽媽笑著看了七巧一眼,伸手扶住了華清容。

簡媽媽的手,緊緊的摳著華清容的手腕,用力的拉著華清容往前走。

劇烈的痛傳來,華清容覺得手腕處就如火燒一般,修長的眉,緊蹙起來,身子不由自主的跟著簡媽媽跌跌撞撞的朝著院子中間走去。

七巧靜靜的跟在身後,就如沒有看見眼前的這一幕一般,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了涼亭中,簡媽媽按著華清容在亭子中坐了,這才放開了華清容︰「姑娘就坐在這里,看看四周的景色,王媽媽她們很快就收拾好了。」

「有勞媽媽。」華清容不著痕跡的輕輕揉了揉脹痛的手腕,笑著吩咐七巧︰「去沏一杯茶來,幫媽媽也搬一把椅子,我與媽媽坐在這里說閑話。」

「不了。」簡媽媽笑著拒絕了,「我還有事情忙,先告辭了。」

華清容沒有再留簡媽媽,只是看著簡媽媽離開的背影,眉心緊緊的擰成了結。

「姑娘。」七巧輕輕的喊了一聲,「簡媽媽已經走遠了。」

華清容抬起頭,看著七巧,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七巧的神情立即有些不自然起來︰「姑娘,我,我一個字都沒有說。」

華清容點點頭,她明白七巧指的是什麼,卻依舊沒有說話,只是眼神有些悠遠,飄忽的看著遠處。

這樣的華清容讓七巧的心,猛然間,抽了一下,「姑娘,最近府里沒有什麼事情,陳府的婚書已經送過來了,婚書上寫的就是姑娘,所以,我,我真的不知道……」

華清容點點頭,七巧的不自在她看在眼里,現在的七巧雖然不是全心全意都在她的身上,但是她相信,七巧不會騙她!

既然婚書都已經寫好,那麼大太太今日的這番動作,又是因為什麼?難道說,她听說了什麼?或者,這根本就是華清兮的手腳?!心,頓時沉了下來。

寒煙終于與至真分手,看見華清容坐在亭子里,而屋子里,王媽媽正帶著人打掃的熱火朝天的,不由得一臉的愕然。

「寒煙,你陪著姑娘。」七巧眼尖的看見寒煙正在外面東張西望,急忙開口叫住了她。

「嗯。」寒煙點點頭,「七巧姐,你有事,就去吧,姑娘這里有我呢。」

七巧看了華清容一眼,見她依舊是怔怔的模樣,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這才轉身離開了。

「姑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寒煙看著七巧離遠了,這才挨著華清容站了,「剛才至真告訴我,大太太來庵里了,請了果然大師排八字,被至真在外面听見了,果然大師說,八字極和,是旺夫相,大太太听了似乎並不是很開心……」

既然是旺夫相,為什麼大太太並不開心?難道說這其中……,華清容突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麼,猛地抬頭,眸中閃過一絲銳利︰「屋子里,你今天可是打掃得干淨了?」

屋子里原本沒有什麼東西,收拾得很干淨,可是王媽媽這麼大的陣仗,可是卻不能防備有什麼意外,收拾點什麼東西出來,這才是最要命的。

「姑娘放心。」寒煙朝著華清容安撫的笑笑︰「我每天早上起了,一定先把屋子整理一遍的。我保證,屋子里什麼也不會有,如果有……」

「如果突然之間多出來了呢?」華清容猛地睜大了眼楮,看著寒煙,她們沒有,但不能保證王媽媽也沒有,若是華清兮真的要動什麼手腳,現在豈不是最好的時機?!

「如果有,那就是她們放進去的!」寒煙總算明白了華清容的言外之意,眼眸中掠過一抹驚駭,「我,我這就去盯著!」寒煙說著,拎起裙裾,就向著里屋跑去。

華清容看著風風火火的寒煙,心中升起一陣暖意,隨即,眸光便暗沉下去。

華清兮,如果你真的如此惡毒,你就不要讓我走出這個碧雲庵,否則……,前世今生的帳,我跟你們母女的帳,慢慢的算!

太陽慢慢的向著西邊移去,很快的,就掛在了西邊的屋檐上,通紅通紅的,如血一般紅艷,帶著人的荒涼感覺。

七巧從外面回來,臉色有些青白。「姑娘,屋子收拾好了,回去吧。」聲音有些嘶啞,仿佛剛剛哭過。華清容張了張嘴,卻沒有開口詢問,只是看了七巧一眼,便一言不發的站了起來,向著住處走去。

她與七巧總是隔著一層紗,這層紗不捅破,七巧還能護著她,若是有一天捅破了,七巧在兩者之間只能選一個,她並沒有把握,七巧能選擇她!

紅漆冰裂紋的長窗半支著,抄好的經書整整齊齊地擺放在窗邊的書案上,白色的棉布帳子用喜上眉梢的黃銅帳勾勾著,青石磚還殘留著打掃過的水漬。

顯然王媽媽把屋子打掃的很仔細,連細微的角落都不曾放過,肯定趁機把她的屋里翻了個遍,只是不知,她翻出了些什麼,或者塞進了些什麼,讓她的屋子里多出些什麼……

華清容有些自嘲的想著,動手把自己慣用的東西,放在了自己熟悉的位置上,靠著窗坐了,笑著看著王媽媽︰「真是辛苦媽媽了。」

「呵呵!」王媽媽笑著,伸手在袖里模了模,卻最終沒有拿出來,「姑娘客氣了,屋子收拾好了,晚上讓丫頭們把行禮整理一下,明日太太禮完佛,姑娘就要跟著太太回府里去了。」

華清容笑笑,沒有說話。王媽媽剛才的動作,並沒有逃過她的眼楮。

王媽媽笑道︰「對了,我還沒有恭喜姑娘呢,姑娘婚事定了,對方可是尚書府的大公子。」

華清容紅了紅臉,瞪了王媽媽一眼︰「媽媽~」紅霞瞬即飛滿了臉頰,一副想發作,卻有極力忍耐的模樣。

「瞧我這張嘴……」王媽媽看著華清容的模樣,頓時開心起來,不好意思的笑笑︰「對著姑娘說這個,是我老糊涂了。」

王媽媽告辭出去了,華清容這才抬起頭看向寒煙。

寒煙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朝著華清容眨眨眼,笑了︰「姑娘,幸虧我來的及時。」說著,掏出一條汗巾來,「我竟然在床下,發現了這個。」

華清容臉色倏的冷了下來,這是一條回紋錦同心方勝桃紅綾汗巾,明顯是男子所用的!這回王媽媽下得可是死手,若是當時自己沒有讓寒煙回來,豈不是……前世里的情形,將再一次重演!

「你可讓人看見了?」華清容的臉色有些不好。

「一個婆子在姑娘的床下,鬼鬼祟祟的,當場讓我揪住了,她們沒有防備到,我會進來,所以讓我抓了個現行,沒敢吱聲。」寒煙有些得意︰「我就把這條汗巾當作贓物,留了下來。」

華清容看了寒煙一眼,臉色白了白,寒煙經歷的事情,還是不夠多,既然當場被抓了個現行,這汗巾又怎麼能留下來?到底是男子的物件,若是大太太現在回轉過來,抓自己一個現行,自己豈不是沒處說理去?!

「快,把火盆移過來,燒了它!」華清容的語氣有些急促。

「為什麼?」寒煙一下子轉不過彎來,當場怔住了。

「因為這個是禍害,不能留!」七巧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不等寒煙回過神,七巧一把奪過汗巾,扔在了火盆里,「以後凡是男子的東西,姑娘身邊一律不許留!你要牢牢的記著才行!」

「可是,可是這個,根本就不是姑娘……」

「那也不能留!若是現在太太的人過來,從屋里搜到這條汗巾,你讓姑娘還有什麼臉面回府里去?!你讓姑娘拿什麼話分辯?」七巧瞪著寒煙,臉色十分的嚴厲。

「可是,這不是……」寒煙還沒有想明白。

「你能說得清?即便你說的是真的,誰相信?這里里外外全都是大太太的人,還不是大太太說什麼就是什麼?即便她說碳是白的,你看著,有沒有人敢說不是?!」七巧越說越嚴厲,手指指著寒煙,差點就戳到了寒煙的腦門上。

「哦,我,我知道了,以後,再也不會了!」寒煙這才猛然醒悟過來,頓時嚇出一身的冷汗,拿過火撥子在火盆里一陣撥弄,直到汗巾被燒的干干淨淨,這才罷手。

太陽已經從西邊落下,冬天的夜晚降臨的十分迅速,不一會兒,就已經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楚了,游廊上已經掛上了大紅的燈籠,紅艷艷的,發出昏黃的燈光。

寒煙和七巧服侍著華清容上床躺了。

華清容一時間睡不著,圍著被褥坐在床上看書。寒煙繃了繡棚,坐在燈下繡花,七巧原本應該出去歇息的,可是不知為什麼,今天卻沒有出去,坐在窗邊剪著窗花。

「七巧姐,天已經暗了,姑娘這里有我,你去休息吧。」寒煙一邊低頭繡著手中的梅花,一邊開口。

「我,我今夜里,就在這里陪著姑娘吧。」七巧說著,在寒煙身邊坐了下來︰「寒煙,我晚上和你擠擠,就在這榻上歇了。」

華清容挑眼看了一下七巧,心中雖然有些奇怪,卻沒有開口詢問,只是說了聲︰「寒煙就和我擠擠吧,把榻讓給七巧,那張榻太小了。」

「欸,好 。」寒煙笑著起身,上了床,坐在床尾,繼續繡花。

華清容也不再說話,依舊看書。

七巧起身,把門窗全關了,又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這才回到榻上閉著眼楮假寐。

屋內靜悄悄的,除了華清容偶然的翻書的「沙沙」聲。

靜寂的屋子里,突然發生「咚」一聲響,華清容和七巧猛地抬頭,卻見寒煙困了,一不小心,頭撞在床沿上,正在不住的揉著額角,忍不住輕聲笑了。

「夜深了,都睡了吧。」華清容放下書本,七巧和寒煙急忙服侍華清容躺了,兩人這才各自熄燈上床。

迷迷糊糊間,突然有人「咚咚咚」地輕叩著東邊的窗欞。

「誰?」華清容猛地坐起身來,輕喝出聲,七巧也跟著坐了起來,「姑娘?」

「是我。」窗子外面的聲音,平平淡淡的,仿佛與屋子里面的人極其熟稔一般。

「誰?!」華清容的聲音陡然高了起來,任誰在三更半夜听見屋外有男子的聲音,都會毛骨悚然。

「是我。」屋外的聲音依舊平淡,但是卻帶了幾分不耐︰「你既然約了我,怎麼就不開窗?」

敲擊窗戶的聲音,突然重了起來,「啪啪」的,窗欞搖晃著。

七巧猛地從床上下來,用力的按住了窗欞︰「你是誰?誰約了你?莫要信口胡說!快離開!再不離開,否則我就喊人了!」

「呵呵呵……」窗外的人突兀的笑了起來︰「這深更半夜的,女人的窗外站著一個男子,傳出去,有損的是女人的名節!你叫吧,叫得越大聲越好!老子就在這里等著!看誰會來抓老子!」囂張的聲音,帶著十分的狂妄。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害我?」華清容的聲音冰冷,已經帶上了恨意!她到底礙著了誰,一定要讓她身敗名裂才肯干休!

「開窗,讓老子進去!老子就告訴小娘子,老子是誰。」窗外的人開始用力的推搡窗戶,窗戶發出「凜凜」作響,眼看著七巧就要抵擋不住。

華清容急忙下床,幫著七巧一起,用力的按住窗欞,「是誰讓你來的?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毀人名節?!」

「你開不開窗?不開,老子就撞了!」外面的聲音已經帶上了憤怒︰「耍老子還是怎麼的?不就是一個婊.子,竟然還講出名節兩個人,就不怕笑掉人的大牙!竟然還裝出一個貞潔烈婦的模樣,難不成還想立一個牌坊?」

華清容被這一番話,氣的差點吐血︰「休得滿口噴糞!你是誰?有膽子說出你的名號來!」

「你個婊.子,竟然敢罵老子,老子這就砍了這窗子,看你還能怎麼裝!」窗外的聲音勃然大怒起來,用力的砸著窗戶,窗欞發出「吱嘎嘎」的斷裂聲。

寒煙被這聲音吵醒,模索著點亮了燈,被眼前的情形嚇得尖叫起來︰「姑娘!」

「快過來幫忙!」七巧用力的頂著,轉頭大聲的喊還呆立著的寒煙︰「還不快過來。」

「哦,好!」寒煙一听,急忙跑過來,一起頂住了搖搖欲墜的窗欞。

窗外的男子,顯然生氣了,「你個臭婊.子,老子能來,還算是看得起你,你竟然給臉不要臉!」

「你,你休要胡說,我家姑娘可是侍郎府……」

「住嘴!」華清容厲聲開口,喝住了寒煙。听窗外的人的口氣,似乎不知道自己是誰,既然如此,豈可把自己的身份泄漏了出去給他,若是他以後出去胡說,豈不是斷了自己的活路!「你就不怕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大周朝的律例難不成是擺著好看的?!我勸你還是趕快離去,否則等府伊過來,就遲了。」

「哈哈……」外面響起一陣狂笑聲︰「不就是——的姑娘,還充什麼大家閨秀!竟然還跟老子談什麼大周律例,就不怕笑死人!」

狂笑聲剛落,一堵黑影就出現在窗欞上,似乎那個男子爬上了窗子,整個脊背靠在窗戶上,正全力的往窗子里面擠,窗欞碎裂的聲音,越來越響,眼看著就要頂不住了。

華清容嚇得臉色發白,猛然抬頭卻看見窗欞的上方已經斷裂,急忙伸手去擋,急切間,手臂被頭上的簪子劃破,疼得華清容一激靈,眼前一亮,伸手拔下了頭上的翠玉簪子,緊緊的握在手中,朝著窗口的黑影,猛地戳了下去。

「噗」一聲響,是玉簪刺入肌肉的聲音,玉簪深深的刺入了男子的脊背,「嗷」一聲嚎叫傳來,堵在窗欞的黑影頓時消失了,只有鮮艷的紅色,濺落在窗紙上,噴灑出一抹妖艷的血光。

窗外突然安靜下來,再也沒有一絲聲音,仿佛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空氣慢慢凝固,壓迫得華清容喘不過氣來。但是卻不敢有絲毫的松懈,兀自咬著牙,拼命的頂著窗欞,雙手手臂就如僵硬了一般,連彎曲一下都不能。

「姑,姑娘……」許久,寒煙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走,走了沒有?」

華清容搖搖頭,許久才吐出幾個字來︰「不,不知道……」

「砰!」一聲巨響突然響起,把屋內的三個人嚇得跌坐在地上,齊齊回頭,卻見簡媽媽帶著五六個粗手大腳的婆子撞開的房門,手持著棍棒威風凜凜的站在門口。

「媽媽,你,你這是……」華清容的聲音依舊有些飄忽,已經被嚇到了極點。

「姑娘發生什麼事了?我听見聲音,就急急的趕來了!」簡媽媽緊走幾步,在華清容面前站住了,一臉的擔心︰「沒出什麼事吧?」

口身開人。「沒事。」華清容慘白著,抬起頭,一臉感激的看著簡媽媽︰「那人或許是看見媽媽過來了,才嚇得逃走了。」心中卻不住鄙夷,簡媽媽就住在偏房,與正屋就一牆之隔,她們這邊這麼大的動靜,她怎麼可能不知道?一直等了這麼久才過來,即便是過來了,卻連門也不敲,就這樣興師動眾的,一窩蜂似得破門而入!那不是前來捉奸,還能是什麼?!

幸虧自己急中生智,傷了那個賊子,賊人已經走了,萬一賊人沒有走,她和他就這樣的被她們堵在屋子里,即便她渾身長滿嘴,也說不清楚了!等待她的,怕又是一根白綾!

簡媽媽環視了一周,見屋內並無異樣,不由得怔了一下,朝著站在門口的婆子們一揮手︰「出去看看,到底是誰這麼大的膽子,竟然闖姑娘的臥房。」

三四個婆子哄聲應了,轉身出去查探,剩下的兩個婆子,卻開始檢查屋內。

「媽媽這是……」七巧撐著站起來,看著正在翻找的婆子,急忙上前攔阻。

簡媽媽笑著道︰「七巧,她們也是好意,生怕有什麼人或東西進來,污了姑娘的清名。」

七巧看了華清容一眼,見她輕輕的點頭,這才退了一步,扶著華清容起身,去床上倚著。

華清容冷冷的看著正在翻找的婆子們,掃了一眼正含笑站在一邊的簡媽媽,心頭一片冰冷!幸虧剛才見機的快,把汗巾燒了,否則讓她怎麼分辯屋子里有男人汗巾的事?

這件事情,若是說簡媽媽不知道,那是任誰都不信的!

可是簡媽媽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尚書府的婚書都已經下了,若自己出事了,華府該怎麼向尚書府交代?大太太該怎麼向大老爺交代?依著大太太的為人,她應該不會做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事情!那麼這件事的背後,到底是誰?

若說是華清兮……,華清容輕輕的搖了搖頭,若是說那根汗巾,還可能是華清兮的手腳,但是晚上的這件事,華清兮卻沒有這麼大的能耐,能指使的動府外的男子!那麼這個人到底是誰?她為什麼要置她于死地?!

華清容猛地想起剛進京的那一日,那一場追殺,很明顯的,也是府里的人所為,這兩件事,會不會就是同一個人做的?!

華清容越想越心驚,越想越心寒,忍不住心驚肉跳起來。

華清容想著,轉頭看了七巧一眼,見她只是怔怔的站在原地,一副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模樣,今夜晚的事情,七巧似乎也知道一些!否則,今夜里,怎麼會突然之間提出來,要在屋里擠擠呢!那麼,七巧在這件事情中,到底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華清容想著有些頭疼,但是有一點,華清容卻感到欣慰,雖然七巧什麼也沒有說,但是七巧到底站在了她的身邊!

翻找了一陣子,卻一無所獲,簡媽媽的臉上有著難以掩飾的失望︰「既然姑娘沒事,那我就告辭了。」

「有勞媽媽了。」華清容努力的擠出一抹笑容,可是配上慘白的臉色,卻比哭好不了多少︰「寒煙,那些銀子給媽媽打些酒喝,壓壓驚。」

簡媽媽笑著,拿著銀子,帶著婆子們走了。

寒煙朝著簡媽媽離開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姑娘,你不狠狠罵她們一頓,竟然還給銀子,讓她們買酒喝!她們明擺著就是要潑姑娘污水的!」

「誒喲,我們的寒煙到底長大了,終于長腦子了!」華清容笑著道。

「姑娘,你還有心思玩笑。」寒煙瞪了華清容一眼︰「我們接下去,該怎麼辦?」

「怎麼辦?睡覺。」華清容打了一個哈欠︰「七巧,現在什麼時辰了?」

「子時已經過了。」七巧替華清容整理好了被褥︰「姑娘先睡吧,我來守夜。」

「七巧姐,我來守,你睡吧。」寒煙搶著開口︰「剛才你們都沒睡,只有我睡了。」

七巧點點頭,轉身上了榻,緩緩的閉上了眼楮。剛才的事情,不由自主的在腦中浮現出來,她其實也只是猜測而已,沒有想到竟然猜測成真了!那麼這個陷害姑娘的到底是誰?難道真的是她?!七巧想著,猛地搖頭,不可能,不會是她!

那麼到底是誰?!

屋外落雪紛紛,屋內人雖閉目卻也難以入眠……

第二日,天剛放亮華清容就起床了。

因為說好了今天要回府,七巧便替華清容梳了個雙丫髻,頭上只插了一根青玉的簪子,便再也沒有任何的花飾。穿了一件藕色妝花領口刺梅錦緞褙子,淡粉色百褶裙。外面罩湖綠色銀絲氅衣。顯得分外的清麗淡雅,又拿了紗帕,替華清容蒙在臉上,這才剛剛梳洗完,簡媽媽就來了。

外面又開始下雪了,簡媽媽穿了一件青色的立領棉衫,黑色的瓖青蓮色蓮花紋的褙子,立領的青色琵琶扣扣得整整齊齊,顯得有些肅穆。身後跟著兩個婆子,兩人的身體都非常的粗壯,穿了靚青色左衽棉紗襦衫,像兩扇門板,擋在內室的門口。

華清容被這架勢嚇了一跳,怯怯的喊了一聲︰「媽媽」便手足無措的站在一邊。

「姑娘,大太太讓我請姑娘過去。」簡媽媽的聲音有些平板,卻並不是十分的疏離。這才提著心的華清容悄悄的松了一口氣︰「請媽媽前面帶路。」

簡媽媽在前面帶路,兩個婆子一左一右的跟在華清容的兩邊,仿佛怕她逃走一般,華清容雖然心中疑惑,但是臉上卻極力裝出一副漠不在意的模樣,信步的朝著大太太住的院子走去。

大太太住在碧雲庵主殿的旁的靜思堂,也是個二進的院子,但是看上去,比靜月堂敞亮多了。

華清容到的時候,大太太也剛剛梳洗完,一听說華清容來了,連忙疊聲的讓進,仿佛華清容就一直住在府中,並沒發生任何事一般。

一進到里屋,見大太太穿著一身大紅色寶瓶牡丹花的杭綢棉襖,頭發整整齊齊綰了個圓髻,戴了一副翡翠頭面,整個人顯得十分的精神。

華清容在門口站住了,蹲,給大太太請安。

「我的兒,這幾日苦了你了。」大太太看著華清容,眼眶紅了紅,一臉心疼的連忙站起來,走上幾步,一把拉住了華清容,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著華清容︰「人倒是還精神的。」

華清容也紅了眼,低著頭不說話。

大太太嘆了口氣,拉著華清容在椅子上坐了︰「我的兒,怪不得你生氣,那一日我狠狠的訓斥了一頓兮姐兒,誒~」大太太又嘆了一口氣,拿出帕子,掖了掖眼角的淚痕︰「兮姐兒被我寵壞了,我的兒,你不要怪她!這不,我趕來接你來了,今日你就隨我回去!回去後,我讓兮姐兒給你賠罪。」

華清容連忙抬起頭,一臉惶恐的看著大太太︰「母親莫要這麼說,這事根本就怪不得六妹妹。」華清容急的淚水已經盈滿了眼眶︰「原本就是我的生辰不對……,怪不得六妹妹……生氣。」

「誒。」大太太看著華清容,又嘆了一口氣︰「我的兒,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今日跟我回去吧,明日就要祭祖了,開了祠堂,順便就替你上了族譜,從今而後,你就是堂堂正正的華府姑娘,我倒要看看,誰還敢多一句口舌!」

「多謝母親。」華清容垂了頭,坐在大太太的旁邊,無聲的用手指輕輕的絞著手帕,一臉的感激,卻又不知道怎麼說話的模樣,真正是一副母慈女孝的動人場面。

又說了幾句話,果然大事就在至真的陪同下,過來請見。

大太太急忙讓她進里屋坐著說話,至真進來,看見華清容也在一邊,就朝著華清容吐了吐舌尖,挨著華清容坐了。

果然大師陪著大太太說了一會兒佛法,就有婆子進來回稟說,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大太太站起來,跟果然大師告別,華清容也站起來,朝著果然大師深深的彎腰︰「我在這里這幾月,給大師添了不少的麻煩,還請大師諒解。」

「姑娘是有福氣的,有閑了,盡管過來找貧尼說話。」果然大師朝著華清容低首雙掌合十。

「一定叨擾大師。」華清容還了禮,見大太太已經走到了門口,急忙跟了上去。

大太太上了前面一輛馬車,華清容和寒煙低頭進了後面一輛,丫鬟婆子們各自上了跟在後面的馬車,一群人浩浩蕩蕩的朝著京都城而去。

轉眼就到了華府門口,寒煙扶著華清容下車,抬眼望去,那朱漆高門上龍飛鳳舞的「華府」二字,她的心里是說不出的五味繁雜,她再一次回到了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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