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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二老爺一家

進了府,華清容就見華老夫人跟前的魏媽媽等在垂花門口,一見她過來,急忙笑著迎了上來︰「姑娘可回來了,老夫人已經念叨了一上午了。剛才還在跟二太太和三太太抱怨,怎麼就沒讓姑娘早些回來。」

大太太的臉色僵了僵,旋即笑道︰「我知道母親等不及,這不,今兒個天一亮,我就帶著容姐兒往回趕。可是路上車太多了,這才晚了,等會兒我就給母親去賠罪。」

魏媽媽笑著朝著大太太行了禮,便帶著華清容和大太太往寧馨院而去。

剛進院門,就看見老夫人的貼身大丫鬟金福等在門口,看見她們來了,笑著趕上前扶住了華清容︰「姑娘可回來了,快進去吧,老夫人讓我出來瞧了好幾趟了。」svtd。

這兩人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大太太听出來了,這兩人話里話外,口口聲聲都是在說她不孝,臉上的笑容便撐不住了,看上去就像如面具一般掛在臉上,份外的虛假。

華清容隨著金福進了屋里,見華老夫人身穿紫漲色福字錦襖、外面套著一件青灰色福字褙子,頭戴紫繡瓖玉抹額,斜坐在主位上,身邊依偎著一個大約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身穿一件粉色的石榴蝴蝶團花儒襖,秋香色百褶裙,淡青色的暗花交頸褙子,看上去,形容秀麗,十分的嬌美,但是嘴角若有若無的冷意,破壞了整個美感,讓人生不出靠近之心。

華清容認得這個是七姑娘華清薇,二太太的嫡女,一直跟著二老爺在江南任上。

華老夫人的下手坐著一個中年俊朗男子,便是華府的二老爺江南郡守華正安,坐在他身邊的是二太太華王氏,雖然已是中年,但是卻面容姣好,風韻尤勝往昔。

華府的三老爺坐在靠近門邊的位置上,看上去臉色有些萎靡,他是華老太爺的妾室所生,讀書不成,改成經商,不賺不賠,只得守成罷了。三太太華白氏坐在他的身邊,微微有些發福,圓圓的臉,圓圓的身子,一臉的笑容,就如面團一般,十姑娘華清幽坐在她的身邊,一臉的拘謹。

華清容只是掃了一眼屋內的眾人,便緊走幾步,在華老夫人跟前跪下了,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頭︰「給祖母請安,祖母安好。孫女兒這幾月在庵里日日抄經,求佛祖保佑祖母身體康健。」說著,接過寒煙遞過來的《地藏經》雙手捧上。

春福伸手接了,放在華老夫人身邊的案幾上,笑道︰「好一手簪花小楷,五姑娘好大的孝心。」老夫人拿過來翻著看了,臉上的笑容更濃了。

「起來吧,快過來,讓祖母看看,可瘦些。」華老夫人一臉心疼的喚人扶了華清容起來,拉著手,瞧了半響,才笑道︰「這眼瞅著就要嫁了,若是瘦了些,嫁到夫家,人家還以為我們華家養不起姑娘,活生生餓著呢!」

大太太臉色一白,上前諂笑著開口︰「母親說笑了,容姐兒只是……」

「好了,好了。」華老夫人打斷了大太太的話,拉著華清容的手,朝著二老爺笑道︰「你可瞧瞧,這像誰?」

華正安連忙站起來,正要湊趣,卻在對上華清容的時候,嚇了一跳︰「這,這不就是婉姐兒!怎麼會……」

王氏忙伸手拉了拉二老爺,笑道︰「二老爺莫要看差了,怎麼會是婉姐兒呢!這年齡看著就不對。」一邊說著,就從手上褪下一串南香木的珠子來,套在了華清容的手上︰「見面禮,薄了一些,不要嫌棄。」華清容愣了一下,急忙低頭謝了。

王氏伸手拉著華清容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一番,「讓二嬸猜猜,莫不就是那是養在府外的五姑娘?真真是好模樣。」說著,轉身看了一眼華清薇和華清幽︰「母親你看,她們可都被容姐兒比下去了。」

華清容微微笑著,含羞的低下頭,卻感到一股凌厲不屑的目光看著自己,那方向正來自華清薇,心中一緊,早知道二太太厲害,果不然,三言兩句之間,就替自己豎了兩個敵人。

「二嬸說笑了。」華清容一臉的羞意︰「佷女兒自小在府外長大,不懂規矩禮數,怎麼能和兩位妹妹比。」

華老夫人看了一眼華清容笑道︰「你的話還是提醒了我,眼看著府里的幾位姑娘都一年年的大了,明年容姐兒要嫁了,兮姐兒也已經說了人家,我們華家雖然不是什麼世家大族,但是也不能讓人取笑了去。我豁出這張老臉,過了年,去宮里求求太後娘娘,為你們求一個教養嬤嬤來,教教你們的規矩。」

「那感情好!」王氏拍著掌笑道︰「還是母親面子大,這次我就讓薇姐兒在京中長住了,也好跟著母親沾些個福氣去!老了,當個老封君。」

「就你這猴兒會討人喜歡。」華老夫人笑著罵了一句,拉著華清容給她介紹了二老爺和三老爺夫妻兩個。

華清容恭恭敬敬的行了禮,這才挨著華老夫人坐了︰「祖母身子可好些了?讓孫女兒幫你揉揉。」

華老夫人頓時眉開眼笑,拍拍華清容的手︰「好孩子,就知道你孝順,知道祖母身子不好,一直記掛著。自從你把那手法交給金福和春福後,她們就一直幫我揉著,如今好多了。」

大太太在一旁听著,頓時有些不是滋味兒,華清容一直記掛著老夫人身子不好,豈不是說她不記掛……,這不孝兩個字壓下來,就算她在把握著府里的大權,也是吃不消的。

華清薇听了這話,卻不樂意了,瞪了華清容一眼︰「五姐姐自然是知道孝順的,去了庵里,還替祖母抄經祈福,顯見得薇兒就不孝順了。」一邊說著一邊揉進了老夫人的懷中︰「孫女兒不會按摩,明兒孫女兒就給祖母做一件衣服穿。」

華清容笑著看了華清薇一眼,打趣道︰「七妹妹手巧,這一點我就不如了!趕明兒我借著祖母的光,跟著七妹妹學一些活計,省的以後出門丟人。」

華清薇听在耳中,卻變了一個味兒,說她手巧,繡活兒好,豈不是把她當成了府里的繡娘?!瞬間沉了臉下來︰「既然一點都不會,就不要出來丟人現眼,沒得丟了整個華府的體面。」

華清容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吸了吸鼻子,沒有說話,老夫人當即就沉了臉︰「姐妹們正該相親相愛才對!以後出了家門,還須互相扶持,一筆寫不出兩個華字。」

頭好母時。「誰與她相互扶持,誰不知道她的那個夫君是個痴傻,以後少來府里哭鼻子,就哦彌陀佛了。」華清薇說著,還雙掌合十,朝著外面拜了拜。

華清薇這話,就有些過分的尖酸刻薄了,誰不知道華清容的婚事是為了什麼湊上陳府去的,再說現在陳府還沒有一個確信傳來,華清薇卻拿這個出來說嘴,這話若是傳到外面,讓陳家的人听見,就是禍事一樁,別說現在二老爺正值三年一次的考績期,他還盼著攀上吏部尚書這條線,明年能轉到一個肥缺呢!

華正安當即狠狠的瞪了華清薇一眼,罵道︰「閉上你的嘴!說話跟個破落戶似得,胡唚一氣,尖酸刻薄,牙尖嘴利,都是哪兒學來的規矩!」

大太太的臉色卻有些發青了,看向華清薇的眼光中閃過一絲鋒利,雖然瞬間隱去,卻沒有逃過華清容的眼楮。

王氏雖然惱恨華清薇說話不經過大腦,但是听見自己的丈夫如此斥責自己親生女兒,頓時也滿臉的不悅,「大過節的,這是干什麼呢?都少說幾句,不要惹得你們祖母心里不高興。」

王氏說著,偷著眼楮,看了華清容一眼,卻見她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低著頭,坐在老夫人身邊,絞著手巾,頓時就如一拳打入棉花里面,渾身不得勁。

大太太卻詫異的看了華清容一眼,在家庵里住了幾個月,這個華清容似乎變了一個人一般,往日里的怯懦不知何時起,竟然消失的干干淨淨的,代之而起的竟然是一身的淡然和鎮定,或許這才是她的真面目,以前自己真的是看錯眼了。

老夫人只是拉著華清容和華清薇說話,仿佛什麼話都沒有听見過,傳了飯,大家一起吃了,老夫人便感到累了,華清容服侍著老夫人躺下睡了,這一大群人,才算是真的散了。

華清薇冷冷的瞪了華清容一眼,扭頭走了出去,自去找華清兮說話,華清幽卻走過來,怯生生的在華清容的身邊站住了︰「五姐姐。」

華清容看了一眼這個最小的堂妹,身形還沒有長開,瘦瘦小小的,坐在角落里,根本就是被忽視的一個,就如三老爺一般,即便坐在屋子里,也如隱身人一樣,這就是身為庶子的悲哀。

「十妹妹。」華清容朝著華清幽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我們一起走吧。」

華清幽朝著華清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點點頭,兩個人一起並肩走著,華清幽的話很少,華清容問一句,她答一句,其余時候,只是低著頭,默默的走著。

在荷香院前,華清容站住了腳步。

「五姐姐。」華清幽抬起頭,看著華清容,紅了紅臉︰「我以後可以找你說話嗎?」。兩只烏黑的眼楮,盯著華清容,一臉的期盼。

華清容點點頭︰「十妹妹,你隨時來就是了。」

「嗯。」華清幽頓時神色飛揚起來,「那五姐姐可不要嫌我。」

華清容笑著點點頭,華清幽這才笑著走了。

剛進門,華清容就看見樊媽媽正在門口翹首企盼,掛著滿臉的擔憂和焦急,她心頭一軟,停住了腳步,軟軟的喊了聲︰「媽媽。」

「姑娘,你瘦了。」樊媽媽含著淚,聲音有些哽咽,一臉疼惜的看著她,「快去洗個澡,去去晦氣,以後順順利利的。」

華清容看著樊媽媽一身的粗布舊襖,一臉的真情流露,一股感動從心底涌起,抓著樊媽媽的手︰「媽媽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會沖動,不論做什麼事情,都會三思而後行。」

樊媽媽笑著點頭︰「媽媽相信姑娘,媽媽的姑娘一直是最好的。」

「放心吧媽媽,我這一次回來,已經下了決心,絕不會再把自己限于絕境!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掙出一份體面,要拿回屬于我的一切,讓那些欺負過我的人罪有應得,我還要讓媽媽你安享晚年!」華清容已經在心里下了決心,即便是嫁去了陳府,她也認了,只要陳府能給她所需要的一切!

樊媽媽看著華清容頓時眼眶紅了︰「只要姑娘平平安安的,媽媽就心安了。」

「姑娘水好了。」寒煙笑著出來,再一次回到府里,寒煙有一種劫後重生的慶幸,連走路都是輕快的。

洗完澡出來,華清容穿了一件藕色長襖、外搭淡黃色棉紗褙子,拿著一本書在院子里看著,七巧站在身後,替她輕輕的絞著濕淋淋的頭發,而寒煙早已經跑得不見蹤影,找自己的姐妹們敘舊去了。

「呦,我當是誰呢?這麼大的架子,原來是你這個小娼婦回來了。」門口響起華清兮那滿含譏諷的聲音,「庵里的生活過得如何?」

「六妹妹來了,快請進來坐。」華清容仿佛沒有听見華清兮那含諷帶刺的話,淡然的笑著,站起來,吩咐七巧去倒茶。

華清兮見華清容竟然不回嘴,頓時覺得有些無趣,拉著華清薇進了院子,避開荷花池遠遠的坐了,乜著眼楮,看華清容︰「五姐姐,你可見過我那五姐夫?」

華清容微微的笑著,看著華清兮︰「不知六妹妹有幾個五姐?」

「有你一個我已經倒霉透頂了!再來一個,豈不是我華府家門不幸?!」華清兮說著,朝著華清薇笑。

華清薇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六姐姐說的是!以後出門看見五姐姐還是當作不認識好了,萬——著,就掩著嘴不住的笑。

華清容倏的沉下了臉,猛地站起來,指著華清兮怒喝道︰「不知兩位妹妹是如何學的規矩?今日我倒要去問問父親,這話可是大家閨秀說得的?我一無與人有婚約,二無與人有媒證,三又不曾下定,兩位妹妹一口一個五姐夫,我今日倒是想知道,你們口中的五姐夫是如何來的!」說著,伸手拽住華清兮手腕,拖著她就往外走。

「你,你給我站住!」華清兮被華清容拽的生疼,忍不住尖聲叫起來︰「你,你瘋了不成!」

寒煙進來看見這幅情形,正要上前,卻見華清容對著她眨了眨眼,頓時轉身,再一次跑了出去。

華清薇見華清容不肯善罷甘休,吵著要去見長輩,頓時害怕起來,連忙上前阻攔,三個人便扭在了一起。

丫鬟婆子們想要上前勸阻,可是哪里勸得住,上前拉扯,又怕踫到了哪一位姑娘,要知道姑娘可是嬌客,萬一磕了踫了皮,到時候倒霉的可是自己。

寒煙跑出去討救兵,正巧踫見大老爺帶著遠哥兒去給華老夫人請安,遠哥兒遠遠的看見寒煙走的匆忙,急忙叫住了,一問清情形,便著急起來,看著大老爺,一副想要去卻又不敢的模樣。

恨得大老爺罵道︰「還不快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遠哥兒一听,便如奉佛音,來不及與大老爺說一聲,就飛一般的朝著荷香院跑去。

「三位姐姐,你們在干什麼?」遠哥兒匆匆趕到,看著還在拉扯的三個人,釵環散亂的模樣,頓時呆住。

華清容眼角的余光瞥見遠哥兒,見他一臉的擔心,嘴角勾了勾,正要說話,卻又見大老爺的身影遠遠的過來,頓時腳下一扭,又被華清兮一扯,身子一歪,就摔倒在地。

華清兮冷不防華清容跌倒,身子一搖晃,便跟著向地上倒去。

華清容手輕輕一勾,身子一側,華清兮正好倒在華清容的身上,看上去,就像華清兮把華清容扭倒在地一般。

「六妹妹。」突然華清容驚叫一聲︰「不要打我的臉!」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捂臉。

正在發懵的華清兮被華清容一提醒,頓時回過神來,冷笑一聲,舉起手,狠狠的向著華清容的臉頰甩去。

「住手!你這是在干什麼?」一聲暴喝傳來,華清兮被一只大手抓住,猛地拉了起來。

「父,父親~」看著大老爺滿臉的怒容,華清兮嚇得一哆嗦,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上,連話也說不清楚了。

「父親。」華清容紅著雙眼,弱弱的叫了一聲,就爬起來,跟著華清兮跪在地上。

一邊早已經有婆子搬了椅子過來,大老爺氣呼呼的坐了,怒視著華清兮︰「這些年的規矩你都學到哪里去了?竟然對自己的姐姐下得去這般狠手?!」

「父親,我,我沒有……」華清兮滿腔的委屈,她真的沒有想要動手打那個下賤胚子,只是,只是一時沖動,不,不是,是因為她,若不是她喊那一聲,她肯定不會動手的!「是她,是她叫我,叫我打她的!」

大老爺被華清兮的這一強辯,氣的笑了起來︰「難不成你五姐姐瘋了?竟然沒事干,尋著你打她?」

「父親,我,我說的是真的!」

「父親,我,我沒有……」華清容一臉的委屈,「無緣無故的,我怎麼會,怎麼會……」

大太太接到婆子的稟告,急匆匆的趕來,一眼看見跪在地上的華清兮,頓時一臉的心疼︰「老爺,這是怎麼回事?兮姐兒怎麼會跪在這里?」說著,就要過去拉華清兮起來。

「讓她跪著,誰也不準扶她起來!」大老爺厲聲喝止了大太太︰「我今日倒要听听,到底是什麼事,竟然讓華府的姑娘猶如一個潑婦一般扭打,撕扯,連禮義廉恥都不顧了!」

「老爺……」大太太還從來沒有見過大老爺這番的聲疾色厲,就連當年婉姐兒的時候……也沒有。頓時聲音便軟了下來,看著華清兮,一臉的擔憂︰「兮姐兒,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容姐兒做了什麼,讓你竟然連規矩都扔了。」

華清容頓時听的吐血,大太太一開口,便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她的身上!可是,她偏偏卻不讓她如意!

「母親……」華清容抬起頭,一臉委屈的看著大太太︰「請問母親,我可是成親了?」

大太太愣了一下,笑道︰「容姐兒,你可是糊涂了?竟然連自己有沒有成親也不知道了。」

「那麼母親,我可是排行第五?」

「容姐兒,你,你沒事吧?怎麼盡問些傻問題。」大太太說著,轉身吩咐簡媽媽︰「去找個郎中來,替五姑娘瞧瞧,莫不是撞著什麼了,盡胡說。」

華清容沒有理會大太太,只是猛地抬起頭來,看著大老爺︰「既然如此,女兒有一事不明,還請父親指教。」

「什麼事?」大老爺的眉心皺起來,看著華清容,臉上有著不解。

華清容磕了一個頭,才繼續開口︰「女兒今日剛從家庵里回來,可是一到府中,就有人嘲笑女兒的夫君是個痴傻,剛才六妹妹還到女兒的院子里,一口一個五姐夫,女兒倒是不明白了,女兒本本份份,清清白白的一個人,什麼時候突然冒出一個夫君來?剛才女兒就是因為這個,才與六妹妹理論的,誰知道……」

華清容一邊說著,一邊淚如雨下,聲音哽咽的再也說不下去了。

大太太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目瞪口呆的看著華清容,什麼時候,她竟然變得如此的伶牙俐齒?!

大老爺猛地一拍椅子背,站了起來,幾步走到華清兮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臉色有些猙獰。

前幾日林峰的案子出了一點差池,眼看著就要牽連到自己,若不是答應與尚書府聯姻,自己怕是今年的年關都過不去,別說再往上走一步了!這個時候,若是這件婚事出了問題……

大老爺猛地轉身,怒視著大太太︰「你教的好女兒!」

「老爺,我……」自成親以來,大老爺還沒有用這種語氣跟大太太說過話,大太太頓時滿腔的委屈。

「若是以後再讓我听見,她胡言亂語,就亂棍打死算了,省的以後禍害家族!」大老爺怒氣沖沖的說著,轉身向著外面走去,才走了幾步,又停住了︰「這幾日,兮姐兒就不要出院子,好好的讀讀女戒和女訓,好好的抄上幾遍!省的以後丟了華府的臉面!華府並不是只有她一個姑娘!」

大老爺說完,怒氣沖沖的走了。

華清兮這算是被禁足了!華清兮猛地跌坐在地上,抬起頭,看著大太太,可憐兮兮的叫了一聲︰「母親,我,我……」

大太太惱恨的看了一眼華清容,又見華清薇在一旁探頭探腦的張望著,氣不打一處來,臉難看的很,頓時便怒罵道︰「還不快扶了六姑娘回院子里去,都死到哪里去了!」

丫鬟婆子听了,連忙上來,扶著兀自不肯善罷甘休的華清兮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大太太看著華清兮離開,正要開口呵斥華清容,卻見春福進來︰「五姑娘,老夫人正在找你,快去吧。」說完,抬頭看見大太太,急忙向著大太太行了個禮,笑道︰「真真是巧了,大太太也正好在,省的奴婢再跑一趟,老夫人說了,讓大太太也一起去寧馨院。」

大太太已經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憋了一肚子的氣,想要不去,卻听見春福又開口了︰「大老爺和二老爺,二太太也在呢,大太太快些吧,不要讓大老爺等的不耐煩了。」

大太太臉色一緊,不等春福再開口,轉身急急的朝著寧馨院去了。

七巧急忙過來,扶起華清容,朝著春福陪笑道︰「煩請姐姐稍等,我幫姑娘梳洗一下。」

春福笑道︰「快去吧,我等一會兒就是了。」

等華清容趕到寧馨院的時候,屋子里一片寂靜,老夫人扳著臉,坐在主座上,大太太和二太太在一邊恭立著,臉色都有些難看。大老爺一臉的隱晦不明,看不出再想什麼,二老爺卻還是一臉的平靜。

「給祖母請安。」華清容朝著老夫人蹲身行福禮,老夫人搖搖手,免了華清容的禮,見華清容形容整齊,頓時笑了︰「快過來這邊坐,讓祖母看看。」

華清容大方的站了起來,挨著老夫人坐了︰「孫女兒不懂事,讓祖母擔心了。孫女兒真是不孝至極。」

老夫人拉著華清容來來回回的看了幾遍,這才放下心︰「沒事就好。」說著,安撫的拍了拍華清容的手背︰「以後一切都有祖母給你做主,必不會再讓你吃虧了去!」

「謝謝祖母。」華清容看著華老夫人,一臉的濡慕之情,看著華老夫人也心頭一軟。

「老大媳婦,你看看,容姐兒多麼乖巧的一個人,卻被兮姐兒欺負成這樣,我看你最近也忙昏了頭了。」

大太太低著頭,不敢吱聲,臉色卻有些不忿。

「最近大過節的,原本我也不想多說。」老夫人不等大太太開口,繼續往下說︰「既然你事情多,忙的連教姑娘規矩的時間也沒有,那不如讓老二媳婦幫幫你,也讓你有些空閑時間,教教姑娘的規矩,免得以後嫁過去了,讓人家說華府的姑娘不懂規矩。」

華老夫人這話已經非常的重了,只一句話,便把大太太的管家的權利,奪了一半。

「母親,二嬸嬸剛剛回京,旅途勞累的,怎麼好再勞煩二嬸嬸,說不得我再辛苦一些就是了。」大太太急忙開口,她為了這個家,可是耗盡了心力,怎麼甘心就這麼被奪了管家的權利。

二太太哪里是省油的燈,一听老夫人開口,眼楮頓時便亮了,她早就看不慣這個庶出的大嫂,一個工部郎中的庶女,而且娘家早已經敗了,就憑佔著大房的名份,把持著這府里的大權,現在有機可趁,她又怎麼會不牢牢把握住呢!

「大嫂說哪里話,知道的說是大嫂體恤我,不知道還以為是我躲懶不肯听母親吩咐呢!既然母親說了,我就是拼著晚上不睡,也要幫大嫂分擔一些的!大嫂你就不要客氣了,有什麼事,就盡管差我去做。」王氏笑著開口。

「老大媳婦,你不用對她客氣,可是快要做婆婆的人了,也該歷練一下,省的以後被媳婦笑話婆婆不會當家。」老夫人揮揮手,打斷了兩人之間的你來我往。

大太太還想說上幾句,抬頭卻瞥見大老爺鐵青的臉色,這才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全都咽了回去,雖然十分的不情願,還是只得答應了。

「不知大嫂把哪一部分的事情,派給我呢?」王氏趁熱打鐵,當著大家的面,先把事情坐實了。

大太太的臉色越發的難看,正想著找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分給二太太,老夫人又適時開口了︰「我看過年過節的,廚房的事情最忙了,就把廚房交給老二媳婦吧,老大媳婦也可以月兌身,教教府里姑娘的規矩。」

大太太哪里肯把廚房的事情交出來,可是老夫人已經閉上了眼楮︰「我累了,你們都出去吧,事情就這麼辦了。」

華清容正要起身,卻被老夫人叫住了︰「容姐兒就留在這里,陪我說說話。」

大太太無奈只得起身告辭,臨去之際,狠狠的瞪了華清容一眼,二太太卻朝著華清容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

一連幾日,華清容都住在寧馨院,華清兮被禁足了,華清薇的小打小鬧,華清容直接就無視了,華清瑩在寧馨院里,根本就連說話的余地都沒有,華清容難得過了幾天清靜日子。

這幾日,府里忙著準備過年,大太太雖然被二太太分去了一部分權利,但是依舊忙的腳不沾地,連早上的請安,也都免了。

轉眼間就已經是臘月二十九日了,府里換了門神,對聯,到處煥然一新。

華府里,從前院到後院都一路正門大開,兩邊的階下點著一色的朱紅大高燭,一行望去,就如兩條金龍一般。

次日,便是大年初一。

華老夫人走出寧馨院,按著品級大妝,穿了誥命朝服,帶著大太太和二太太有誥命品級著,坐著四人轎子進宮朝賀。

華清容等人未有品級者,皆在正廳里候著,等華老夫人諸人領宴回來,然後一起排班去拜宗祠。

華清容這一世里,還是第一次去宗祠。宗祠位于華府西邊,是一個前後有三進的大院子。

黑油柵欄內五間大門,上面高懸一塊牌匾,上面寫著「華氏宗祠」四個金光熠熠的大字,兩邊的柱子上有一副對聯︰

祖宗公德流芳遠,

子孝孫賢世澤長。

進入院中,白石甬路,兩邊皆是蒼松翠柏,月台上設著古銅鼎彝等器。抱廈前面懸一塊九龍金匾,乃是先皇御筆親書。正殿在第三進,一字排開五間大門,氣勢恢宏。里面已經燈燭輝煌,錦帳繡幕,華府祖宗的神主牌位就在繡幕的後面。

華府的眾人男左女右,分了昭穆,左邊是華大老爺帶頭主祭,緊跟在後面是二老爺陪祭。右邊卻是華老夫人站在最前面,大太太跟在老夫人的身後,青衣奏樂,三獻爵,焚帛,奠酒。行完禮,眾人才退出祠堂,圍著華老夫人,到了第二進的正堂上。

正堂上掛著華府老太爺的遺像,披蟒腰玉。

華府老太爺跟著大周太祖打天下,從龍有功,曾是大周一品太師,只是為人太過正直,門生故吏不多,以至于大老爺一直在從三品徘徊,沒有升上去。

華老夫人站在老太爺的遺像前,拈香下拜,眾人方一齊跪下,五間大廳內外,鴉雀無聞,只有金鈴玉珮微微搖曳聲,並起跪靴履颯沓之響。

祭拜完畢,在華老夫人的主持下,華清容上前叩拜了華老太爺,大老爺打開族譜,正要把華清容記進族譜,卻听見華老夫人的聲音響起︰「就把容姐兒記在老大媳婦的名下吧。」

一時間大廳內的眾人俱都愣了一下,華清兮和華清瑩猛地抬起頭來,兩道目光齊刷刷的落在華清容的身上,如刀,似刃,如火,似冰,足以把華清容千刀萬剮,以至血肉模糊,永世不得超生。

華清容也深感意外,臉上卻絲毫不曾顯示出來,只是低著頭,一副溫順怯懦的模樣。不過心中卻是暗喜,不論大太太是不是待見自己,不論大太太有多麼的生氣,在今日的這種場合,當著華府宗族所有人的面前,大太太一定不會站出來表示反對!

不論祖母出于什麼樣的考慮,記在大太太的名下,自己以後名義上就是嫡女,就算是出嫁,也讓夫家可以高看一眼,就算不如此,能惡心一下大太太也是好的。

華清容惡意的想著,現在大太太一定氣的快吐血了!想到這里,華清容忍不住心中一陣快意。

大老爺執筆的手微微的怔了怔,隨即便把華清容的名字寫在了大太太的下面。

一時禮畢,華府眾人退出了祠堂,到了華府的正堂,與華老夫人行禮。正堂上房的地下,鋪滿紅氈,當地放著象鼻三足泥鰍流金琺瑯大火盆,正面炕上鋪著新猩紅氈子,設有大紅彩繡雲龍捧壽的靠背、引枕、坐褥,外另有黑狐皮的袱子搭在上面。

華清容和華清兮一左一右扶著華老夫人上去坐了,又請了華府老一輩的太太們坐了,這才讓大太太和二太太,三太太她們在一旁坐著陪華老夫人說話。

大老爺等人進來,一起一起的給華老夫人行禮,華老夫人散了押歲錢並荷包金銀錁等物,然後擺上合歡宴來,男東女西歸坐,獻屠蘇酒、合歡湯、吉祥果、如意糕等。

一時宴畢,華老夫人與華府老一輩的太太們閑話了兩三句,站起身來,跟老人們道聲乏,便回了寧馨院歇息。

大太太回了主屋,在院子里擺了紙馬香供,請神謝菩薩,保佑華府年年平安。

華府上下,到處的花團錦簇。一夜人聲雜沓,語笑喧闐,爆竹起火,絡繹不絕。

至次日,已經是正月初二,按照大周的習慣,初二是出嫁的姑女乃女乃回家的日子。

華府出嫁的姑女乃女乃只有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三姑娘嫁的遠,自成親後就沒有再回來過,二姑娘嫁在鎮安侯府,每年初二都會回門,今年又增加了一個四姑娘,雖然是嫁去鎮安侯府做妾室,可是到底是華府的女兒,正妻又是自己的嫡親姐姐,因此上,二姑娘回門,一定會帶著四姑娘回來的。

果然,還不到正午時分,就有婆子來稟,說是二姑爺帶著二姑娘和四姑娘回來了。

大太太听了急忙站起來,迎了出去,一見華清蓮,激動的一把拉住了,上下打量了一番,見蓮姐兒身子還不錯,頓時放下心來。

華清雅跟在華清蓮的身後,一身粉紅色的衣裙,怯怯的站在華清蓮的身後,雖然低著頭,可是華清容清清楚楚的看見了她臉上洋溢著的幸福。

楊皓軒一如往昔,帶著淡淡的笑容,進屋來,早有丫鬟過來把蒲團放在地上,楊皓軒和華清蓮,華清雅三個人一起跪了,給老夫人磕頭。

老夫人笑著一人包了一份大大的紅包,這才讓她們起來。

接著三人又給大老爺,二老爺和三老爺見了禮,大老爺這才站起來,帶著男人們出去了,屋內頓時只剩下女人們。華清蓮挨著老夫人坐了,陪著老夫人說話,可是眼角的余光卻時不時的落在華清雅的身上,帶著一絲恨意。

華清雅卻似沒有看見一般,靜靜的站在華清蓮的身後,小心的伺候著華清蓮的茶水。

「雅姐兒就不要站在這里,出去,跟你妹妹們說說話,很久不見了,必定有些悄悄話要說的。」老夫人看了一眼華清蓮,笑著開口。

華清雅卻沒有動身,只是抬頭,偷偷的看了華清蓮一眼,見她並沒有說話,忙又低下了頭,退了一步,站的越發的恭敬。

華老夫人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起來,華清蓮這才開口笑道︰「祖母,你瞧瞧,她就一直這樣,我不知道跟她說過多少次了,我們是嫡親的姐妹,不用講什麼規矩的,可是她偏偏就是不听。我今日倒要祖母給我評評理,她這樣算是什麼,好像是我多麼虧待了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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