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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這又是何必……」七巧看著簡媽媽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這才過來,扶起了華清容,看向華清容的眼中,頓時有些動容。

「七巧姐,你錯了。」華清容驀地抬起頭,目光犀利的盯著七巧,「既然寒煙跟了我,我自然要護住她!否則,我還能算是一個人?」弱弱的身軀,此刻竟然生出了無比的力量,神采煥發的讓人不能直視。

「……」七巧在華清容的逼視下,慢慢的低下頭去︰「姑娘,我……」這樣的姑娘,讓七巧有些自慚形愧。

「丫鬟也是人。」華清容掙月兌了七巧,把手縮了回來,伸手拉住寒煙,扶著她起來,在床上坐了︰「寒煙,只要我活著一天,你必然也護著你一天!除非有一天,我不幸……,我才不會再護著你!」華清容的聲音有些黯然︰「若是我不能再護著你,你,你就……,自尋出路,便是投靠了六妹妹,能保得性命,也是好的。」

「不,姑娘!」寒煙猛地站起來,看著華清容,緊緊的拽著華清容的手︰「姑娘,我們這些做丫鬟的,不論走到哪里都是低頭彎腰受人輕待的,輕者打罵,重者一頓板子下去,一命嗚呼,連個求情的地都沒有!只有姑娘你,拿我當人看,把我的人命當作性命……,我就陪著姑娘,不論姑娘怎樣!不過,姑娘是好人,我相信姑娘一定能走出困境,我們也一定能挺直了腰桿走出去……」

寒煙一邊說著,一邊拿著眼楮瞄七巧,七巧的臉微微有些青白起來,緊抿著唇,沒有說話,只是眼中滿是黯然。

「寒煙,今晚上,你就跟著我睡吧。」華清容說著,朝著七巧笑了笑︰「天色已經晚了,也來不及收拾,就委屈七巧姐在寒煙的榻上休息一晚,明日再讓寒煙替七巧姐收拾出一張新的床鋪出來。」

七巧的心,極輕微的一陣抽蓄,華清容的言語中,她和寒煙的親疏立現,默默的轉身,七巧向著外面走去。

「七巧姐。」突然,華清容出聲,叫住了她。七巧的腳步一僵,原地站住了。

「我不怪你。」華清容聲音輕輕的,卻十分的輕緩,有力,「你有家人,有弱弟,有家需要護持,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的選擇並沒有錯。」轉身下了床,從箱子里拿出一個青瓷的瓶子︰「這個藥,我只剩下了這一瓶,上次你說,你弟弟吃著,咳嗽好了很多,你就拿了去,吃完了就沒有了,讓你弟弟省著些,還能吃一段日子。」

「……」七巧猛地轉身,看向華清容,眼眶有些發紅,「姑娘,我……」咬了咬下唇,七巧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一般,開口︰「樊媽媽暫時沒事,她去府里打听消息,結果被簡媽媽發現了,因此才會被扣住。六姑娘的婚事定下來了,是忠勇伯的嫡次子,過了年就下定,二爺和三爺已經回府了,不過看形容,似乎不是很好,最近府里氣氛很是壓抑,大老爺好像有了麻煩,最近一直陰沉著臉……府里,沒有人提起姑娘你。」七巧頓了頓,猶豫了一下,「姑娘如今的境地,依著奴婢推測,問題大多出在六姑娘的身上,若是姑娘能……能……」

七巧最終沒能說下去,她也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讓華清容離開這里,她已經把所知的一切,全都說了出來。

「七巧姐,謝謝你。」華清容一臉真摯的看著七巧,笑容直達眼底︰「七巧姐的心意,我會一直記在心底的,若是我有朝一日能離開這里,一定記著七巧姐的這份情。」

「姑娘,你,你還是不要和簡媽媽對著干,簡媽媽她……她不論干什麼都能下的去手的。」想起簡媽媽的心狠手辣,七巧臉色越發的有些青白,終于驀地轉身,走了出去。

「姑娘……」寒煙的身子有些瑟瑟發抖,想必被七巧的最後一句話嚇住了。

華清容安撫的拍了拍寒煙的脊背︰「沒事,睡吧。」簡媽媽的狠辣,前世里,她已經嘗到過,不用七巧提醒,她也會分外的注意的,剛才只是為了寒煙,她才會如此沖動的!

躺在床上,華清容卻怎麼也睡不著,依著七巧的話來看,樊媽媽是已經把慕容承志送到雲開酒樓,安頓好之後,才去的府里,然後被大太太扣住了,一定是生怕樊媽媽到處活動,驚擾到了老夫人,最後把她放了回去,所以才會如此。

由此想來,慕容承志應該已經沒事,那封信,應該也已經送到了淨月大師的手中,不過,淨月大師到底會不會幫自己,會怎麼幫自己,這些,似乎只能听天由命了!

听著七巧的話,自己被軟禁在這里,此事卻又與華清兮有關,大太太何至于就這麼听華清兮的話?!這其中必定還有蹊蹺在,只是,自己一時間找不到罷了!

若是大太太真的一味的听華清兮的,自己就可能會像前一世一般,無聲無息的消失在家庵里!可是難道自己就真的這麼束手待縛?不,不能!華清容猛地坐了起來。

「姑娘,你怎麼了?」寒煙揉揉還有困倦的眼楮,一臉迷糊的開口。

「我沒事。我起來走走。」華清容披衣下床,她應該想辦法,找個機會出去,一定要親自向淨月禪師求救!

自從樊媽媽被軟禁在府里以後,她在碧雲庵的行動就受到了限制,看似可以隨意走動,卻不能走出院子;可以讀書寫字,卻必須經簡媽媽之手;可以和果然大師談天說地,卻必須由兩個粗使的婆子陪著。即使與至真玩笑,也一定有婆子在旁邊伺候著,好像一眨眼楮,她就會長出對翅膀飛了似的。大太太竟然已經對她防備至此!

這一日,至真小師父又來找寒煙說話,自從簡媽媽她們來了之後,簡媽媽她們就自己做飯,至真就再也不用送飯過來,但她還是時不時的過來找寒煙說話,玩耍。

「寒煙姐,你們是不是出事了?」至真看了一眼靜立在不遠處的粗使婆子,也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

「沒有。」寒煙笑著避開了話題。

至真偷偷的撇了一眼粗使婆子,拉著寒煙,從懷中掏出一件略顯得有些破舊的僧衣︰「上次姑娘問我要了一件舊僧衣,這是我師姐前幾日換洗下來的,不要了,她托我問問姑娘,是不是還要。」說著,臉色微微有些緋紅,師姐真的是想錢想瘋了,她以為姑娘是收破爛的?!可是,師姐既然擰著她耳朵叮囑了,她好歹只能過來試試。

寒煙有些愣神,見至真臉色越來越紅,這才想起,定然是上次為了慕容承志買僧衣的時候,出手太過大方,所以讓人記住了,于是便有些猶豫。

「若是姑娘不需要,那就算了。」至真有些訕訕的笑著︰「我原本就跟師姐說了,姑娘只是一時好玩罷了,哪里就會一直都要舊僧衣,再說了,姑娘要這麼多也沒用,是不是?」

寒煙听了,便笑著站起來︰「不如我們一起去問問姑娘。」她不知道應該怎麼應對,上次的舊僧衣,根本就是借口,目的是為了能送安平候出去,誰想到,這些個尼姑竟然把這件事情記在了心上。

至真有些為難,寒煙笑著拉著她進了屋子。

華清容抬起頭,看著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進來,臉上滿是疑問。

「姑娘,至真小師父的師姐,有一件僧衣穿舊了,遣她來問問,你可還要。」寒煙笑著把就僧衣遞給華清容,隨手抓了一把瓜子遞給至真。

華清容看著舊僧衣,眼前猛地一亮,笑道︰「自然是要的。」說著,伸手接過了,「寒煙拿錢給至真。」

至真一听,頓時喜笑顏開,接了銀子和瓜子,蹦跳著去了。

「姑娘,你要這個干什麼?」寒煙一頭霧水的問。

「我要出去。」華清容看著舊僧衣,站起來,「我不能在這里坐以待斃!」

「姑娘!」寒煙驚叫出聲。

華清容急忙伸手捂住了寒煙的嘴︰「這後面的院牆並不是很高,應該可以通往後山,我要下山一趟,有了這件衣服,就好辦多了。」

第二日,雪又飄飄揚揚的下了起來,院里院外的人都躲在屋子里,烤著火取暖,誰也不願意再這天寒地凍的時候,出來吹冷風。

七巧踩著雪過來,給華清容送糕點,寒煙看見了正要前去阻攔,卻被華清容止住了,雖然七巧的心並不在她們這邊,但是,華清容還是相信七巧,只要不涉及七巧的利益,她是不會出賣她的。

七巧一進門,正看見華清容把那件破舊的僧衣往身上,「姑娘,你……」

「七巧姐,我要下山。一定會回來的,我不會置你們于不顧!」華清容換好了衣服,把身上的衣服扔給寒煙︰「你穿上,躺著,讓七巧姐幫你放風。」

寒煙和七巧不敢相信的看著華清容,卻見華清容點點頭。

「姑娘……」七巧看著一臉信任的盯著她的華清容,心情激蕩,卻不知怎麼表達出來,只是喊了一聲,再也說不下去了,轉身關上了窗戶,把黑漆架子床上掛著的厚實的月白色棉紗帳子放下來,催著寒煙躺上去了,「我去跟簡媽媽說,姑娘受了寒,躺在床上起不來了。依著簡媽媽的性子,必不會替姑娘請大夫,這樣姑娘躺上一天,也不會惹人注意了。」

「嗯。」華清容點點,讓七巧去了。寒煙有些擔心,華清容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果然不多久,七巧帶著一包藥回來,「這是簡媽媽讓我帶來,給姑娘熬了喝的。」

華清容正要開門出去,卻被七巧伸手攔住了︰「簡媽媽怕姑娘出什麼意外,派了婆子守在門口。」

「姑娘,那,那怎麼辦?」寒煙從床上坐起身來,皺著眉,一臉的驚慌。

華清容笑了︰「沒事,我從後面窗子里出去就是了。」

「姑娘,快去快回。」七巧走過去,把寒煙按倒在床上︰「不要出聲,等到姑娘回來。」

華清容朝著兩人笑笑,小心翼翼的推開窗戶,四下里張望了一眼,見四周靜悄悄的,並沒有人影,這才由七巧扶著,爬出了窗戶,向著院子後面走去。

雪越來越大,在凌冽的北風中,飄舞著,落在華清容的身上,化成雪水,順著外面的簑衣滑下來,落在的手腕上,冷的刺骨。

大家都躲在屋子里,或取暖,或閑聊,偌大一個碧雲庵,除了風刮過枯枝,發出的「擦擦」聲,靜悄悄的沒有什麼人聲。

華清容穿著僧衣,外面罩著一件簑衣,慢慢地沿著庵堂後院雜草、荊棘叢生的圍牆往西走。

雪,已經厚厚的積了起來,華清容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上面,艱難的走著,雪水滲透繡鞋,腳凍的就如冰棍一般,快要失去知覺。低矮的荊棘叢不時勾住簑衣和僧衣,她一會兒要蹲去解開掛在荊棘上的衣服,一會兒要抹去掛在臉上的雪片,樣子十分狼狽。

走了一段路之後,華清容的腳步,終于停在了一棵枯死的大槐樹下。

那樹有合抱粗,不知道是遇到了狂風還是雷擊,已從中間折斷了,枯死腐爛成了蟲蟻的巢穴,樹梢那頭正好倚在了圍牆上。

華清容心中一喜,原本凝重的臉上,有了淡淡的笑意,從這里,她就可以出去。只要她能出去,她便能找到一線生機!

她使勁地踹了踹枯死的樹枝,樹枝發出「吱呀」的聲音,卻依舊牢牢架在圍牆上。

華清容滿意的笑了,撩起僧衣,把它的一角扎進了腰間的汗巾里,然後小心翼翼地踩著樹椏爬了上去。

樹枝上,滿是雪,扶上去,滑不溜手的。華清容雖然十分的小心,好幾次,還是差點滑下來,才走了幾步,冷汗很快的就爬滿了脊背,濕透了內衣,北風一吹,冷的華清容上下牙齒直打顫!

終于,雙手攀上了圍牆,華清容這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用力扒開牆上的堆雪,華清容用力的向著外面探出頭去。

毫無預兆和警示,牆後後面突然冒出張青年男子的臉。

他們靠得是那麼近,臉對著臉,鼻尖對著鼻尖。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體味,感覺到他呼吸時噴在自己嘴邊的熱氣。

「啊……」片刻的呆滯後,華清容駭然驚呼,本能地後退避開,卻忘了她此刻正站在一株懸空的樹上,一腳踏空,「啪」落到了樹下的雪堆里,半個身子都埋了進去。

在這漫天大雪的深冬,怎麼會有人出現在一個尼姑庵後院的牆頭?

華清容迷迷糊糊的想著,想要爬起來,手腳已經僵硬的不像自己似得,根本不停使喚,掙扎了好一會兒,才跌撞著扶住了牆壁,站起身子,正要開口詢問,突然眼前一陣發黑,脖子上驟然一緊,人瞬間被拽了起來,懸空靠在了圍牆上。

華清容呼吸一下子困難起來,死亡的氣息,再一次緊緊的纏住了她。冰冷的內衣,緊緊的貼在她的背上,仿佛血脈就這樣的被凍住了一般,再也不能流動半分。

「放,放了我……」她掙扎著開口,听到的卻是一片嗚咽聲,她用力地抬起腳,向著對方踢去,可是全身的力氣卻像被抽走了似的,手腳軟綿綿使不出勁來,整個人就如一個破布袋一般,凌空的懸掛著,只剩下一口氣。

在這寂靜無人的雪天,偏僻荒蕪的後院,遇到一個攀爬庵堂後院的男子,而且這個男子粗暴不堪……她命休已!

那簡沒然。她心中清清楚楚明白眼前的困境,但是偏偏不能動彈分毫,她想大聲呵斥,想低聲求饒,偏偏不能發出一絲聲音,那種恐懼的感覺,再一次襲來,她的心,猛地在這一瞬間停頓。

掐在脖子上的大手終于松了松,有稀薄的空氣涌進來。華清容貪婪地大口地吸著氣,「你,你……。」

「你要是敢發出一點聲響,我就立刻擰斷了你的脖子。」男子低沉陰森的聲音在她耳邊冷冷地響起。

華清容嚇得全身發軟,朝著男子,用力的不住點頭,可是她渾身的力氣已經用盡,看在別人眼里,這點頭,卻幾乎可以忽略。

脖子上的手,終于慢慢的放松,她再一次腳踏實地,她努力的想要站穩,可是四肢發軟,最終只能癱坐在了地上,喉嚨火燒般疼痛起來,她只得用雙手捂著喉嚨難受地咳嗽起來。

「咳……」剛出聲,猛地想起那個男子的話,急忙忍住咳,驚恐的抬頭,看著對方,卻見不知何時,對方的臉上,已經蒙上了一張黑巾,只有那露出來的,注視著她的眼神如鷹隼俯視小雞般,冷漠中帶著幾分凶狠。

「慕容承志呢?」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呆板平緩,沒有一絲起伏,卻比那些高聲咆哮、厲聲喝斥更具威懾性、脅迫感,「不想死,就說出來。」

華清容的心猛地一沉,竟然是慕容承志惹下的禍!頓時把慕容承志上上下下,又罵了千萬遍,這才抬起一雙茫然的眼楮,看著對面的男子︰「我,我不認識……呃!」話還沒有說完,一道明晃晃的亮光閃過,一股徹骨的冷意,貼近脖子,嚇得華清容臉色刷的慘白起來,僵直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生怕一不小心,那刀鋒就割破自己的喉嚨。

「說!」男子眼中的凶狠更深。

華清容快地 了眼前的男子一眼,猛地閉上眼楮︰「小女子被家人幽禁在這里,連院子的門都出不去,怎麼會知道什麼慕容,蓮蓉的,他,他到底是誰?干什麼的?」

男子疑狐的看了華清容一眼,眼眸中全都是不信,手上微微用力,脖子上一絲痛意傳來,嚇得華清容忍不住發起抖來!

「我,我真的不,不認識,不,不知道……」

「若是讓爺知道,你騙了爺……」陰鷙的聲音再一次響起,華清容偷偷的睜開眼楮,目光不禁落在了那雙骨節分明、鐵鉗似的大手上,那雙大手正掐住了一段枯枝,猛地一用力,枯枝變如破絮一般,被扯了下來。

「啊!」華清容的叫聲短促而壓抑,卻見自己依舊平安無事,心中立即開始靈活起來,看樣子,他並不想要自己的性命,否則早就不用廢話,一刀就可以砍了自己,只要他不要自己的性命,那就好辦。

「大爺。」華清容忍著喉嚨的不適,聲音嘶啞地試探著開口,「我是吏部侍郎華正賢之女,這碧雲庵是華家的家庵,因,因我的命太硬,所以母親讓我在家庵里靜修,不容我出門,我被關的時間久了,想出去透透氣,所以,所以才趁著大雪無人的時候,悄悄的……」

他撇了撇嘴角,猝然打斷了她的話︰「你說,你是華侍郎之女?」平平的語調,讓人听不出喜怒來,眼角的余光卻落在華清容的僧衣上。

「是!」華清容忙不住點頭,「我在家排行第五。」抬頭,卻見他的眼楮落在自己的僧衣上,頓時不好意思的縮了縮,「因著母親把我軟禁在這里,不讓我出門,所以才,才想著庵里的師父借了一件,從這里爬出去看看外面的……」

「若是有半句假話。」他的聲音陡然陰狠起來,手中的刀猛地提起,落在枯枝上,枯枝應聲而斷︰「這就是你的下場。」

銳利的刀鋒帶著人的寒意,在華清容的眼前閃過,華清容只覺得眼前一黑,「救命啊!」她再也克制不住,呼叫聲月兌口而出。

只是「救」字剛剛喊出口,喉嚨再次一緊,她再一次被掐著脖子提了起來。

她拼命地去掰他掐著她脖子的手,死死地盯著他的臉,好像只要這樣,她就能穿過黑巾,看見他的臉,才足以表達自己的恨意。

他平靜地望著她,仿佛眼前的人命對他來說,就如吃飯、喝水一樣的平常、普通!就像捏死一只螻蟻般的自然,絲毫不放在心上。

華清容就像被拋上岸的魚一樣垂死掙扎著……漸漸地不能呼吸……陷入黑暗之中……終于昏厥過去。

華清容是被凍醒的。

她一睜開眼楮,就只看見白茫茫的一片,伸出手,身上全都是厚厚的雪,努力的挪動了一子,大塊的雪從身上掉落下來。華清容努力的扒開覆蓋在身上的雪塊,再一次看見了白茫茫的天空,突然覺得這世上,是那麼的美麗!沒死的感覺真好!

華清容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感覺喉嚨火辣辣地痛,頭重腳輕兩眼發花。

脖子上的劇痛傳來,華清容的心,猛地提了起來,粗壯有力的大手,冷漠狠戾的目光……,昏迷前的那一幕浮現在她的腦海里!她連忙坐了起來,驚悚而警惕的打量著周圍。生怕那個人還在周圍。

整個後院靜悄悄的,除了飄揚的大雪和吹刮過樹枝的「喳喳」聲,再沒有別的聲音,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覺!可是脖子上的痛,卻提醒著她,那一切是真真實實存在的!她剛從死亡的邊緣,逃回命來。

掙扎著起身,她想要再一次爬上了枯樹,只要爬上去,她就能離開這里!可是卻心底發虛,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勇氣。

跌撞著往回走,回到廂房的窗欞下,輕輕的扣了兩聲,緊閉的窗戶立刻打了開來︰「姑娘,你回來了!」七巧驚喜的聲音傳來,說著,遞了把小杌子出來,伸手拉住了華清容的胳膊,幫著華清容爬了進去,「你下山去了沒?」卻在看見一身狼狽的華清容之後,猛地停住了。

寒煙從床上沖下來,一把拽住華清容︰「姑娘,可嚇死我了,剛才簡媽媽要進來,幸虧七巧姐攔住了……,姑娘,你,你怎麼了?」寒煙突然指著華清容的脖子,一臉的驚駭。

華清容只覺得頭沉甸甸,身上像灌了鉛似的,沉重的挺不起腰來,剛才全憑著求生的才撐著走了回來。現在總算有驚無險,看見熟悉的人,听見熟悉的聲音,呼吸著熟悉的空氣,緊繃的心弦猛地松懈下來,不由得全身虛軟,身子一軟,向著地上癱去,連一句話也不想說。

「快扶著姑娘到床上歇著。」七巧瞪了寒煙一眼︰「快去拿衣服給姑娘換了。」

寒煙應了一聲,忙忙的去了。

「姑娘,發生什麼事了?」七巧小心的扒開華清容覆在脖子上散亂的發絲,脖子上一圈紫紅色的痕跡,已經腫了起來,還有一處破了皮,殷紅的血珠正往外冒著,被華清容雪白的皮膚一襯,猙獰得可怕。

華清容何嘗不覺得自己現在的模樣,狼狽萬分,可是此時卻懶得說話,一頭倒在床上︰「先讓我睡一會兒。」聲音低啞干澀,與平日的柔順悅耳大相徑庭。

寒煙拿著衣物過來,遞給七巧,華清容睜開眼楮,說道︰「讓婆子送一些熱水進來,我要梳洗一下!」

寒煙有些猶豫︰「打熱水會驚動簡媽媽……」

「我身子不舒服,需要洗個熱水澡,發發汗。」華清容強忍著喉嚨的疼痛吃力地道,「你把帳子放下,只要不讓她們看見我的樣子就行了!簡媽媽不會掀開帳子來看的。」

寒煙點點頭,轉身吩咐婆子們送熱水進來。

華清容坐在松木澡盆里,舒服得長長的透了口氣,連小指頭也不想動一下,舒泰地閉上了眼楮,受傷的喉嚨卻不放過她,火燒般的灼痛,讓她的心里就像燒開了的水般翻滾不停。

那削瘦的面孔,犀利的眼神,冷漠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在她的腦中浮現出來。

頓時屋內好似有陣陣陰風吹來,剛才還熱騰騰的水,瞬間就冷了大半,華清容直覺渾身的汗毛,直豎起來。

青天白日,他竟然就這樣的翻牆入院,拿著刀威脅她,還差點就掐死了她!若這個人不是來找慕容承志的,而是……人派來的,她豈不是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這麼一次的!這個碧雲庵,其實到處充滿了危險!

這念頭一閃而過,華清容忍不住就打了一個寒顫,急忙喚寒煙進來,替自己穿上了衣服,扶著她出去,在床上躺了。

七巧和寒煙站在床前,一臉擔心的看著華清容,那樣子,她若是不說清楚,她們兩人勢必不會甘休!華清容只得坐起來,強撐著精神,把剛才的事情講了一遍,但是隱去了那人是尋找慕容承志這一截。

七巧听著,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竟然有些青白起來,華清容看著心中便有些起疑︰「七巧,你,怎麼了?」

「我,我沒事。」七巧有些慌張起來,「既然姑娘沒事了,那,那我就出去做事了。」說著,轉身就要走。

「七巧,有什麼事,你可以說出來,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或許……」華清容看著七巧的背影,緩緩的說著。

七巧猛地轉過身來,看著華清容,目光閃爍︰「姑娘,沒事,真的沒事,我,我去跟簡媽媽說一聲,剛才她來過這里。」話音還未落下,七巧的身影已經慌慌張張的消失在門外。

「姑娘,七巧姐,她怎麼了?」寒煙看得一頭的霧水,「她在擔心些什麼?」

「終有一天,她會說出來的。」華清容看著還在不斷晃蕩的布簾,慢慢的說著。

寒煙有些郁悶,又有些羞愧︰「姑娘,我是不是很沒用,我什麼都猜不出來……」

「寒煙,你很好。」華清容朝著寒煙露齒一笑︰「只要你能一直這樣,姑娘我就跟開心了。」

那一日過後,華清容很不幸的病了,連續高熱,人燒的迷迷糊糊的,嘴里一直模糊不清的說著些什麼,但是只要一清醒過來,卻什麼都忘記了。

簡媽媽沒有去請大夫,只是請了果然大師過來,配了幾劑草頭藥,熬了給華清容喝,一連幾日過去,都沒有什麼效果。

終于有一日,華清容在清醒過來的時候,讓寒煙拿了自己以前配的藥丸吃了,這才漸漸的緩過氣來,身子才逐漸開始好轉。

這一場虛驚過去,華清容對那個用黑巾蒙面的人,更加的畏之如蛇蠍一般,絕口不提。便也不再替出庵的事情了!雖然嘴上不提,但是心中卻還是時不時的盤算著,想個什麼法子,出去一趟。

接下去的日子,又恢復了一潭死水,又恢復到了以前抄抄經文,偶然和果然大師談天說地,再然後逗逗至真小師父的日子。

華清容原以為簡媽媽很快就會回去,可是簡媽媽卻像是生根了一般,住在碧雲庵里,不過,隨著住的時間越來越久,每日里見到華清容的時候,簡媽媽的臉色竟然慢慢的和藹起來,有時候,還會和顏悅色的跟華清容說上幾句,讓華清容心頭的疑雲越來越盛。

日子飛快的過去,很快就是小年夜。

碧雲庵上下頓時忙碌起來。

華清容在一片忙碌的身影中,越發的顯得孤寂和無聊。

這一日,下了許久的雪,終于停了,金燦燦的太陽,高高的掛在空中,照著滿地的雪白,格外的晶瑩耀眼。

華清容抄了一會兒經書,便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游廊邊,手里捧著一本書,倚在柱子上,有一頁,沒一頁的翻看著。

「姑娘。」遠遠的,簡媽媽走過來,笑得份外的燦爛。

「簡媽媽。」華清容趕緊放下書,站了起來︰「剛從府里回來?」

簡媽媽看著華清容謙卑的模樣,笑得更加的開心了,提了提手中的食盒,快走幾步,放在了華清容的面前︰「這是祭祀過華府祖先的,大太太讓我帶來,給姑娘也嘗嘗,沾沾祖先的福氣。」svtd。

華清容伸手接了,笑著道︰「辛苦媽媽了,祖母身子安好?父親身子安好?母親身子安好?」

「全都安好。」簡媽媽那張老臉,笑的就如驢糞蛋上下了霜,滿臉的褶皺,滿臉的粉,全都擠在了一起︰「姑娘就是有孝心,怪不得大太太和老夫人疼你!」

華清容笑的一臉的羞澀︰「瞧媽媽說的,我仰仗媽媽的地方多的是,以後還望媽媽能多提點。」

「姑娘太謙了。」簡媽媽頓時笑著有些諂媚,一臉討好的開口︰「以後姑娘有了出息,不要忘了府里的老人就是了。」

「媽媽說笑了。」華清容的臉頓時垮了下來,一臉的悲容︰「就我如今的模樣,只求能平安到老,想要出息兩字,除非是……」

「呸呸……」簡媽媽往地上吐了兩口唾沫,打斷了華清容的話︰「姑娘的好日子眼看著就要來了,不要再說喪氣話。」說著,神秘的朝著華清容笑︰「姑娘且等著,听好消息就是了。」

華清容想問是什麼好消息,可是簡媽媽卻告辭離開了,華清容看著簡媽媽的背影,實在想不出,她的好消息從何而來!突然腦中靈光一閃,難道說,淨月大師終于出手幫忙了?!

七巧進來的時候,就看見華清容呆呆的站在游廊里,看著前面那棵光禿禿的槐樹出神。

「姑娘,姑娘!」連接叫了兩聲,華清容才回過神來,見是七巧,頓時笑了︰「你回來了?你弟弟可好些了?」

「還要多謝姑娘的靈藥,我弟弟好多了。」七巧一臉的感激,「這是我娘自己做的腌菜,讓我拿來,給姑娘嘗嘗鮮。」

華清容看著七巧手中的腌菜,眼中的疑惑越深,七巧跟著自己這麼許久以來,她娘從來沒有讓七巧給她帶過東西,今天這是第一次,莫非……

「七巧,你是不是听說了什麼?」

「姑娘。」七巧的臉一紅,頓時有些尷尬,她早就跟娘說過,不要帶腌菜給姑娘,可是娘就是不听。她跟著姑娘這麼久,早就知道姑娘雖然看上去柔弱,怯懦,但是心中卻是極有主意的!誰也別想糊弄了她去!「我是听說了一些。」

「哦,說來听听。」華清容拉著七巧在游廊的扶手上坐了。現在能離開的碧雲庵的,只有七巧,她和寒煙連出院門都不行,因此,現在,她的消息來源,基本源于七巧。

「奴婢听我娘說的。」七巧頓了頓,整理了一下思路︰「听說陳府的老夫人,前幾日去了佛光寺,替陳大爺和八字,原本合的是九姑娘的,可是淨月禪師卻說,姑娘你的八字,更加配陳家大爺!若是陳家大爺能娶了你,一定能逢凶化吉,子孫興旺!」

「陳老夫人一听大喜,已經讓陳尚書來試探大老爺了,說是只要姑娘你肯應了這門親事,大老爺的前程,自由陳尚書一力擔承。」七巧的聲音有些幽幽的,「這些天,九姑娘在府里一直的鬧騰,就連六姑娘……」

「六姑娘怎麼了?」華清容猛地把心提了起來,華清瑩根本不用考慮,只是一個庶女而已,大太太根本不會把她放在眼里,即便是大老爺在疼著她,只要大太太不答應,華清瑩便什麼手段也使不出來!但是華清兮就不一樣了!她是大太太的嫡女,親生的,大太太無論怎麼著,也不會委屈她!

好不容易盼到了柳暗花明,終于可以掙月兌現在的這個牢籠,怎麼也想不到,華清兮竟然又開始給她出ど蛾子!

「六姑娘跟大太太說,姑娘是孤煞星命,萬一淨月禪師算的不準,到時候防著了陳府,豈不是……,害了華家一族!因此,要求大太太過幾日,帶著六姑娘過來家庵,請果然大師也算一算,姑娘嫁過去陳家,是不是可以旺夫。」

一听華清兮要來碧雲庵,華清容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心「怦怦」的狂跳起來,華清兮來此,必定不懷好意!

「姑娘,你怎麼了?」七巧見華清容臉上神色不住的變化著,人有些恍惚起來,頓時有些著急起來,生怕華清容听了,要嫁給陳家的那個痴傻,心中不願,生出一點事情來。

「我沒事。」華清容搖了搖頭,轉身在椅子上坐了,怪不得這幾日簡媽媽對她的態度,一日日的在改變,原來這所有的一切,全都出在她的婚事上,那麼……,華清兮的阻擋……,華清容笑了,笑容悠遠卻又深不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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