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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第一百九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王敬垂着头听训, 但任谁都知道他心里是不服气的。

三太太打定了主意也不再闹, 知道再较真下去不仅让丈夫吃不到教训, 更会让婆母厌恶自己,也做顺服状。

大抵刘氏也知道自己训的力道不够, 之后又加了句:“在咱们府里伦理尊卑,是一丝一毫也乱不得的。下人自然也知道忠义,可那绕过主子乱嚼舌头的下人, 从行径上就已是错了。今日之事,二太太尚且不曾言语,丫鬟却越俎代庖,她要与我说也罢,偏偏绕道儿前院,与你一个老爷们儿碎语。小五,你是读书人, 还看不明白吗?”金铃的事太简单了, 往小了说就是丫鬟妄图诋毁主母甚至还有勾|引老爷的嫌疑,往大了就要牵扯两房争端, 再不会是如王敬这般什么也不问就给自己的妻子定罪。

先时王敬其实也觉得不妥, 但他想妻子掌管中馈, 兴许不大能听进旁人进言, 不得已才找的他。如今又见母亲二话不说就捆人袒护妻子, 他只觉得这会助长妻子嚣张气焰, 与之相比丫鬟逾矩倒算不得什么了。然而母亲把话说到这份上, 再不应承有违孝道, 王敬只要咬着牙道:“儿明白,劳母亲费心。”

刘氏又叮嘱了三太太几句,一晚上的闹剧算是暂时落幕了。

***

“阿姐,阿娘会挨骂么?”淳哥儿穿着中衣缩在西厢的大炕上,大眼看着和他一起看书的王希音。

半夜淳哥儿被父母吵闹吓醒再睡不着,三太太又闹着去找老夫人评理,原本在绣楼一无所知的王希音就被叫了来。这一番阵仗不小,王希音有记忆以来从不曾见过父母闹到祖母那里去,她也有些不安,但还强作镇定:“不会的,娘行事无错,怎么会挨骂,肯定没事。”

娘没错,那错的就是爹了?淳哥儿低下头,他对父亲的感情并不很深,虽然心底有浓浓的孺慕之情,但每次见到父亲严苛冷峻的模样,他就不敢抬头。父母争吵,受伤最深的还是孩子,王希音已经大了,又是女儿,对父亲不太亲近,而淳哥儿不同,父亲是他的山他以后做人的榜样,所以他现在心情有些复杂。

王希音看弟弟神色低落,忙道:“别太担心了,一会儿爹和娘就会回来的。”

倒是一旁的陈婆子也柔声道:“夫妻两个绊句嘴是常有的,姑娘和小爷无需担心太过。”

两个半大孩子真真是头一回见到父母吵架,便是方才王希音安抚弟弟,自己心里也发虚。听了陈婆子的话一齐抬头:“嬷嬷说的是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陈婆子道:“牙齿还能磕到舌头,夫妻处得久难免会有磕绊。”尤其三房这对夫妻平日感情不深,之前三老爷读书不曾回过院子,两口子相安无事,现在三老爷回来了,起几次矛盾不能更常见。大户人家都重名声,除非是有违礼教的大错,一般也就是找长辈评个理说一说,不会轻言后果。

没过一会儿,三太太独自回来了,看样子三老爷一出正院就甩手回了书房。她对着两个小的笑了笑,模模淳哥儿皱成包子的小脸儿:“瞧把我们淳哥儿吵到了,明天阿娘带你去外祖母家,让外祖母给你做好吃的。”

之前三太太也说过她明日回宁国侯府,却从不曾提带孩子过去,王希音只觉得娘回去也是要忙,怕是没空带他们,哪知道现在她回来又说这话。

“静姐儿一起去么?”三太太也搂了她:“前儿不是说想外祖母了?”

王希音模不透母亲的想法,纠结地看着三太太。

大概是女儿的表情太苦恼,让三太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刮刮她挺翘的小鼻子:“想去就去,不想去搁家待着也够你忙的,做什么鬼样子。”

“那我也要去,我想外祖母了,还想见见表姐们。”三太太笑了,两个孩子都松了一口气。

大晚上把全家折腾起来,三太太索性也不让女儿回去了,哄睡了儿子,与女儿在东厢头碰头地睡在一处。

次日,整个平阳公府好似昨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迎来了又一个宁静的清晨。

直到三太太叫人装车,前头还没有报信的来。昨晚老夫人那几句话,王敬根本不放在心里,这还不是宁国侯的正日子,怕是轻易没办法叫他出面了。三太太看得开,并不以为意。倒是去给老夫人请安回来后,元嬷嬷在她耳边念叨了一句,那叫金铃的丫头在柴房被人灌了哑药。因着她是外头采买的丫头,老夫人还连夜叫了那个牙婆来,说是国公府再不做她的生意。可想而知,那牙婆损失了一个大主户带金铃回去后,要怎么对她。

三太太听了没说话,老夫人在这件事上做狠做绝无非是要震慑二房,二太太这步棋是真走臭了,怕是二老爷还不知道这件事。想着,三太太又记起昨晚丈夫浑沌的样子,不再作声带了一双儿女回娘家。

宁国侯府与平阳公府隔了几条巷子,是前朝王府的院落,出门不过几十丈就是皇城北门,可见当年受封时多受开国皇帝宠信,又屹立百年不倒,底蕴深厚。

平阳公府的车马刚露头,宁国侯府静候的小厮就已经打开侧门,列出几个下人过来接待回娘家的大姑女乃女乃。车行到二门,换上轿子已经有婆子丫鬟等着伺候。

“娘今日还在礼佛?”等婆子丫鬟问了安,王三太太将手搭给一个嬷嬷,问道。

“夫人上过早课已经回院子,就等着姑女乃女乃来了。”那嬷嬷回道。

王三太太点了头,又问:“二位嫂嫂最近可好?蕊娘的正日子定下了么?”

嬷嬷笑着应道:“劳大姑女乃女乃惦记,女乃女乃们一向都好,大姐儿还在议期,具体日子奴婢们也不知道。”

王三太太笑着看了她一眼,便不再问了,任由她搀扶着去了正院。

王希音甫一进院,就闻到了外祖母身上熟悉的檀香味。刘氏也礼佛,但却没有宁国侯夫人朱氏这般日日参拜,是以平阳公府的檀香味远没有宁国侯府这般浓郁。

“夫人,大姑女乃女乃来了。”宁国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亲自打帘,笑吟吟地道。

宁国侯夫人小了宁国侯十余岁,长得极为富态和善,她脸盘圆润,皮肤白皙,一双眼睛不动则弯,怪道当年的宁国侯老夫人第一眼瞧见她,就要给她插钗做儿媳。只是如今她端坐与上位,带着宝石附额并一根金钗就再不带旁的头饰了,身上一道深棕宽袍,指尖捻着佛珠。

听到丫鬟来报,宁国侯夫人才睁开眼,露出一丝笑容:“静姐儿和淳哥儿也过来了?”

“希音、无象给外祖母请安。”王希音带着弟弟向朱氏行大礼。

“快起来罢。”朱氏忙道,甚至向前拉了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瞧着静姐儿又高了。”她笑眯眯地打量着王希音,给身后丫鬟递了眼色,那丫鬟也极为机灵,连忙端了托盘上前:“外祖母这儿没什么好的,这两串珠子给你们打着玩。”竟是两串圆润莹白的东珠串子!

“娘,他们还小呢,您给的太贵重了。”王三太太忙道。这东珠瞧着色泽极好,有指节大小,且十分匀称,一看就是极品。便是在见惯富贵的王三太太也忍不住出声拦了。

朱氏语调依旧轻轻柔柔,眉头都不带皱一下,拿了一串套在王希音手腕上:“怕什么,两串珠子外祖母还是给得起的。”她又去给淳哥儿戴,听到两个孩子乖乖道谢,朱氏目光在淳哥儿脸上停顿一下就错开来:“小厨房上次琢磨的茶点备好了么?给哥儿和姐儿上来。”她又对王三太太说:“前儿宫里送来的方子,孩子们吃着都说好,叫静姐儿和淳哥儿也尝尝。”

往日只三太太一人过来时,可没见过朱氏这般高兴,她自然不会反对,也撒娇道:“我上次来,娘还舍不得拿给我吃呢,可见您偏心太过。”

朱氏呵呵笑出声:“跟孩子抢吃的,亏你还是当娘的。”她说完又道:“是两天前宫里有了赏,似乎是你弟弟那边的卫所报了点功绩。”说到最后,她脸色就平淡了下来。

三太太明白了,东珠和方子都是宫里变着法子赏给梁伍的。他德行有失却有军功,报不了什么名头,拿出点小恩小赐的,对宫里是再便宜不过。想着,她叹了口气:“看样子他在外面过得不错。”还能多说什么呢?梁伍的仕途算是废了,他那门妻子宁国侯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派人去查还被梁伍扔了回来,以至于婚书聘礼都送不出去,到现在还是无媒苟合,谁都没办法把事情圆回去。

薛明悟不仅学识渊博,讲古也比王家请的先生有趣许多。

她也是沾了薛盼媛的光,每一块石碑都能听到薛明悟深入浅出、博古论今的叙述。便是已经听过一遍的淳哥儿也忍不住听痴了,大约是之前薛明悟见他是男孩,讲得都是正经学问,如今在妹妹面前少不得多说些野史小传讨妹妹欢心。

“……这事是真的么?”薛明悟说了前朝一个名臣的野史,由于实在怪诞,淳哥儿忍不住求证道。

薛明悟笑笑:“真假自是不可考,不过这件事上其人的刚愎自用却是值得后人警醒,须知些许小事也有可能酿成大错。”

这话王希音亦十分赞同,野史不可考据,难免会有夸张或者张冠李戴,甚至子虚乌有的情况,但故事是人编的,那些事多少也有真实发生的可能,当历史看不靠谱,但不妨碍人们拿来给自己敲警钟。

淳哥儿恍悟,对薛明悟作揖道:“多谢薛哥哥指点,今日方知何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薛明悟还礼:“王小弟客气,某也不过痴长你几岁勉强拿个大罢了。”

两人这么一板一眼的,还煞有介事。王希音看着自己弟弟直乐,他懂什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淳哥儿这辈子书还没读够十年呢!不过薛盼媛就没有王希音这般客气了,哼一声:“就是有我哥哥年岁大,也未必懂得比我哥多。”

“小妹!”众人还没反应,薛明悟沉下脸色看她。

薛盼媛一吐舌头,钻到王希音身后去了。

被当成挡箭牌的王希音也是无语,这兄妹俩闹官司跟她什么关系啊?再说,这薛盼媛说的是她家淳哥儿,哪怕是实话,王希音也听不顺耳。但还是夹在薛家二人中间,僵笑着:“薛公子学识深厚是出了名的,薛妹妹如此说倒也不算错。不过,虽知不可逾越,但淳哥儿更应该以薛公子为榜样,勤奋学习不是么?”

这话说得太圆滑,也就淳哥儿这个板正的小呆子认真听了,还对自家姐姐点头:“谨遵姐姐教诲。”

扑哧,薛盼媛偷笑一声,连忙捂住嘴。王家这个小公子太逗了,莫不是真如哥哥说的那种,读书读傻了吧?

王希音也是心下叹气,不过也就是淳哥儿这个性子才叫她怎么也厌恶不起来,更是在重新来过时让她从满心愧疚变成现在的真心爱护。她上前两步想拉着淳哥儿,路过薛明悟的时候又被他不能忽视的目光转移了注意。

“王小姐,某做学问,似乎并不出名也不会教人‘不可逾越’。”薛明悟一字一句地说。

我就是随便夸夸你啊你还较真了……王希音假笑道:“怎么会呢,之前祖母也对薛公子的学问赞不绝口啊。”

薛明悟直视着王希音的眼睛,直到她闪躲开去,才收回目光。

“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罢?”趁着无人说话,王希音提议:“祖母和薛老夫人一时见不到咱们,怕是会等急了。”

“好呀,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吃到这里的素斋,听我哥哥提过,这里的素鱼和素鸡都很好吃呢!许多人家还专门……”薛盼媛亲昵地过去挽着王希音,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亲近这个王家人了。

薛明悟走在最后,看着那一大两小欢快交谈的样子,目光逡巡了两个来回,还是落在最中间那高挑身影上。

他其实是带着对王家家教的鄙夷来的。

今日平阳公夫人邀请祖母的真实意图,父亲已经跟他说过了。他从没有想到会有女子能作出如此不顾廉耻的事情。薛明悟读的是诗书礼仪,又不曾经过世间洗涤,对这方面看得有些苛刻。然而薛平负大人却觉得这是个好契机……当然,某种程度上父亲也是在掩盖自己在王家婚礼上的失态。

薛家在京城根基太浅,能在不惑之年爬到丞相坐下就可以看出父亲非凡的能力,但他怕是就要止步于此了。范丞相座下弟子百余人,父亲是能力突出者之一,却还没有足够的家底继承老师的衣钵。

薛明悟明白父亲特地给自己说明情形的缘由。父亲想跟平阳公攀关系,但明显国公府并不想。父亲叫自己和妹妹来,无非也是打着算盘……毕竟这事是平阳公府家小姐做错在先,要想平息也得看薛家同不同意,这要是讨价还价一番,亲事落不到父亲身上,没准还能在小辈这里有什么牵扯。

聪明如薛明悟自然是在父亲的三言两语中,把父亲想说和不想说的都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讨厌这样赤|luoluo的算计,就好像他是商人秤盘里的米面,随意买卖。更何况,平阳公府的大家小姐作出那般不知廉耻的事情,也可窥探出这些勋贵人家教养有失,跟这样的人家结亲,薛明悟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从山路上大剌剌地掀开窗布不知避讳,到后来借着盼媛接近自己,薛明悟都是挑剔审视的目光在看人。尤其是刚才这个王三小姐无意中说的话,能够看出王家在来之前对自己也是有研究的。

薛明悟的谦虚低调都是建立在他学识卓群的基础上,他在十岁时曾用了一年半的时间访遍天下书院,请名师指点,打着父亲的名号也许一开始会有敷衍的夸奖,然而但凡看过他文章的人都只会对他这个人赞不绝口。

如今回了京城,他在父亲的推介下也拜到了范丞相门下。原本丞相是不收无官身的学生,可看了他的文章当即连称三个好字,特令他明年就要参加府试。但因他身份不够显赫的缘故,这些事也鲜为人知,父亲怕被同僚嫉恨也很少拿自己炫耀。可今日王家一直拿他的学问说事,尤其是这三小姐说得那般笃定……真是有备而来了。

薛明悟低头,掩下目光中的不甘不愿。为了父亲的野心牺牲自己,他不愿意。

“哥哥,你好慢哦!”薛盼媛突然发现自家哥哥落后了快有十丈,连忙脆声唤他。

有一瞬间,看着依偎在王三身边的妹妹,薛明悟真是羡慕她,什么也不知道真好。

……

回到平阳公夫人和薛老夫人歇脚的厢房,却发现王二娘已经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了。

“二姐姐,你倒是比我们还早两步呢。”王希音笑着道。

王二娘刚想冷哼一声,看到王希音身后清俊的少年,忍不住脸红了红,低头道:“那梅林看来看去也没什么别的,倒不如先回来,我也怕祖母久等。”

这怕是走迷了路被丫鬟婆子一起劝回来的罢,不然哪有在冷风吹的院子里尽孝的。王希音只做不知:“还是姐姐想的周全。”她又问:“祖母可跟薛老夫人聊好了?”

王二娘要说话,却见雪菊笑眯眯地出来:“外面冷,还请两位小爷和姑娘们进屋暖暖身子。”

瞧着是已经说完话了。

王希音笑着道:“那就多谢姐姐了。”

甫一进屋,四角暖炉带着腾腾热气一下烘了过来。几个孩子给两个老夫人行礼。

“好孩子,都过来。”坐在上位的平阳公夫人招呼道:“出去转了一遭,别冻坏了。”嘱咐丫鬟一一给他们看座:“今日跟妹妹一见如故,却是说了好一会儿,这几个小的怕是等烦了。”

薛老夫人含蓄地笑笑,一双眼睛掠过二娘和王希音,落在自家孙儿身上顿了顿,这才收回来:“在佛门圣地,沾沾佛气也是好的。我家这两个平日很少涉足于此,好叫他们也见识见识。”

薛盼媛到底是小,又出去玩了一圈释放了性子,眨眨眼睛就道:“祖母,这里真的很有趣,刚才哥哥刚才还给我们讲这座寺庙后面的碑文呢!”

“哦?”薛老夫人向王家两个女孩看过去:“我家明悟书读的呆了些,没叫两位小姐无聊吧?”

王希音和王二娘都愣了下,竟不知道怎么接话。

旁边还是薛盼媛脆脆的声音:“就我跟三姐姐,王二姐姐要看梅花……”

“小妹!”薛明悟压低声音喝止她,他看出了祖母打探的心思,想必平阳公夫人也看出来了。这般上赶着,倒好像做错的是他们薛家。薛明悟不堪忍受,但他到底年少历练少,只知道不让妹妹说话,却不知道怎么圆场面。

还是平阳公夫人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薛小爷经纶满月复,解读个碑文却是屈才了。”她含笑看着薛老夫人:“现下日头短,咱们也在这里耽搁许久,还是趁着天色未暗赶着回府罢。不然夜色下山怕有危险。”

这话一出,薛老夫人也不再多呆,看了下孙子不大好的脸色也叫人备轿下山了。

大人们都在忙碌,几个小的就安静地站在院子里等着上轿。薛盼媛悄悄凑到王希音身边:“三姐姐,我以后还能跟你一起出来吗?”她年幼失恃,祖母又是个体弱不好动的,是以小姑娘这些年很少出自家庭院,更是没见过几个同龄姐妹。此番跟着王希音转了一圈,虽说刚开始生疏了些,可后来被王希音搭了把手之后,小姑娘自动自发地与王希音亲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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