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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臨,梅氏會所的派對現場卻如白晝般通明,現場燈光絢麗繽紛,配上溫情的輕音樂,令人身心舒適,愜意無窮。

尤其是梅氏父女形影不離的溫馨畫面,更令人無意識地跟著揚起嘴角,為他們的幸福和睦由衷地發出祝福。

梅紫芸嬌小的身軀小鳥依人地倚在高大的梅延凱身邊,緊隨他的腳步與派對上各路名流打招呼,時不時相視而笑,親密得羨煞旁人。

人家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眼下這對父女不是情人,卻勝似情人。

我梅馥愛上輩子的情人如今又在何處呢?

望著梅紫芸幸福的微笑,我胸膛偏左的位置竟淌過一股酸意,為什麼我總是這樣折磨自己呢?明知道看到別人享受父愛時會羨慕會妒忌會心絞痛,為什麼還要來參加人家爸爸的生日派對呢?

「羨慕吧?你也期待爸爸溫暖的懷抱吧?我可有這個榮幸充當一晚你爸爸的角色呢?」一個熟悉的男人聲音從我右側傳來,陪伴在我左側的心髒科醫生即刻驚跳起來,急霸住我的肩膀叫道︰「爸爸!你不會跟我搶小愛愛吧?」

「你小子始亂終棄,今天我本來就是小美人的舞伴,難道你想得罪本市最大醫院的院長不成?」老帥哥嚴厲指責道,不惜端出工作上的架子鎮壓他兒子。

「嗨,爸爸,您別這麼說嘛,我只是想保護小愛愛不受那些蒼蠅飛蛾的干擾,您年紀大了,不適合干這種體力活吧?」南宮成武左一個您右一個您,听似尊重卻字字暗諷他爹年老無用。

我忍不住竊笑,卻又禁不住正義感泛濫,想為這個溫和紳士的老帥哥討回公道,剛想撥開南宮成武的搭在我肩上的大手,他就擰緊了劍眉,委屈地瞅著我呢喃道︰「小愛愛……」

「小子!你少來這套哈,這現場多少女人願意粘著你,你偏不要,非得跟我搶小美人,你不想混了嗎?」老帥哥佯裝生氣地怒斥道。

做兒子的也毫不客氣地駁斥道︰「您不也隨手一招就有一堆女人圍過來,你卻偏偏打擾人家跟小愛愛培養感情?」

派對現場雖然不小,但這兩個身材高大、面容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英俊男人同時倚貼在一個無論穿著、身高還是臉蛋都令人忍不住想多看兩眼的女人身邊,實在很難不引起注意,所以梅紫芸一下子就搜尋到我所在的位置。

我們四目相接,她熱情地向我招手,拉著她的紳士爸爸穿過人群走過來。

剛開始梅延凱被可愛的女兒拉著跑,臉上盡是幸福的紳士微笑,但當他接近我們時,微笑卻漸漸隱去,確切地說是,當他看到我的臉時,他的微笑完全僵化了!

也許是多年的商業經歷令他擁有強大的自我調節能力,不到兩秒鐘的時間他又恢復和藹的微笑,只是這微笑的臉不再對著我,而是直接跳過我的注視轉向我左右兩邊的南宮父子。

我看到梅延凱和他們相互點頭,相視而笑,卻始終沒有把視線投射到我臉上,完全視我為透明物。

這麼多年來,這樣的現象從未發生過,即使再鐵石心腸、再不食人間煙火的異性,無論年齡大小、職業高低、收入多少、背景如何,他們的目光總會緊隨著我。

習慣了被注視的感覺,今天這樣被忽略還是頭一遭。

然而,被冷落並不是我最介懷的,而是對于這個第二次見面的老男人,我的骨子里總有一股與生俱來的沖動驅使我去接近他。

我不是追星族,也不是花痴,可偏偏對這個俊似九十年代明星的老男人好奇。

「爸爸!爸爸!這位就是我經常跟您提起的惡魔姐姐!」還是善良的梅紫芸努力幫我博取梅延凱的正視,她積極地拽他看向我,積極地告訴他我的名字︰「梅馥愛。」

梅延凱一听到我的名字,臉色即時暗沉下來,像未干的油畫遭遇了一場大雨似的,所有的色彩都耷拉下來,不堪入眼。

「梅是我爸爸的姓氏,馥是芳香馥郁的馥,愛是愛情的愛。」我忍住心中的不快和別扭積極解釋道,希望能挽回他對我的一絲絲好感。

梅延凱冷笑一聲,不屑地說道︰「連個名字的諧音都起成這樣,完全可以想象是什麼素質的父母教養出來的貨色!」

他的話嚴重震撼了我內心深處最脆弱最敏感的角落,幾乎要將我整個心髒瓦解掉,他不止討厭我,連我的名字也討厭,連給我起這個名字的人也討厭!

我心痛得硬是強忍住淚水不讓它們從淚腺里滲出來,他為什麼討厭我?討厭到好像我是他身上剛挖下來的毒瘤,好像我前幾世都是他的仇人似的!

「爸爸?」梅紫芸對她父親的態度非常不解,雙手抱著他的手臂直晃動。

不止她,就連梅延凱的舊識——南宮父子也對他的行為略有微辭。

好吧!我梅馥愛雖然天生麗質,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喜歡我,就算粉絲上千萬的大明星也未必處處招人喜歡,何況我只是一介市井小民呢?

我勉強安慰自己,最後還是體貼的心髒科醫生好心來安撫我︰「小愛愛,別難過,也許梅叔叔對你有什麼誤會。」

我扭頭沖他勉強一笑,打算把領帶送出去便離開這里,可當我從小包里緩緩取出那條選了一個下午的花色領帶時,我看到這個對我異常反感的老男人像妖魔鬼怪見到致命符似的,完全丟失了先前的紳士風度,直接退避三舍,還差點跌撞到端香檳的服務生身上。

怎麼回事?難道這條花色領帶遭遇我那位房東的冷眼時被她下了詛咒?還是這與哪位受詛咒的已故之人有關?

我詫異地望向梅紫芸,可她的眉頭比我皺得還緊,她眼里的困惑和驚奇比我還濃重。

「我……我只是想送一件生日禮物。」我機械地說出這幾個字,捏著領帶的手定格在小包的拉鏈口,不知該繼續把領帶拉出來還是把它塞回去。

不過,梅延凱及時開口說話指引了我的下一步動作,他突然變得不再紳士,無比冷酷地說道︰「謝了!我有一屋子的領帶,不在乎少這一條!」

我不敢想象這是那位剛剛還對他的女兒百般寵愛的和藹父親,即使我的名字叫梅馥愛,即使我現在暫時沒有父親,他也不至于對我如此這般反感厭惡吧?

「爸爸,別這樣!她是我的朋友呀!」梅紫芸慌急地扯著她爸爸的手,不過她這細微的動作絲毫不能在梅延凱瞪我的眼神里注入鄙夷和憤怒以外的情緒。

「紫芸啊,我不是跟你說過交友要慎重嗎?你怎麼跟這樣的……」梅延凱擰緊了眉頭嫌惡地掃了我一眼,大發慈悲地沒有繼續說出傷人的形容詞。

這是他第一次把目光停留在我臉上,並且停留得這麼久,這麼像看到某段感人的電視劇那般眼眶濕潤,遺憾的是,他的眼神里有一半是排斥,而另一半則是一半憤怒,那眼球上的霧水似乎是他空前的怒氣逼出來的。

「凱,你為人處事向來無可挑剔,但今天你可得好好解釋一下了為什麼對我的準兒媳婦這般無禮,否則將直接影響我們近10年的友誼!」身邊這位德高望重的院長魁梧的身軀擋在我跟前,像個正義的審判者質問今天派對的主角。

南宮成武也關切地將我納入他懷里,看得出他更想幫我質問梅延凱,只是向來尊敬長輩的他無法直接沖梅延凱開火。

梅延凱對于院長的質問震驚不已,極力勸說道︰「準兒媳婦?終身大事你可要考慮清楚了!漂亮的女人都不可靠!你也不希望成武將來婚姻遭遇背叛吧?」

背叛?這個老男人究竟跟我有什麼仇怨,要這樣誹謗我?難道我長得一副始亂終棄的嘴臉嗎?還是……過去我曾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傷透了這個老男人的心?

我的情緒已經無法控制在尊老的層面上了,但沒等我開口辯駁,南宮成武就按捺不住替我辯解道︰「梅叔叔,這回我必須指出您的錯誤判斷了!小愛愛這麼多年來一直和我在一起,她的專一和她美麗的外表成正比,就算望夫女、劉蘭芝、祝英台那些人通通相約出軌了,我的小愛愛也不會背叛我!」

梅延凱瞪圓了雙眼,想反駁卻找不到有力的論據,似乎又礙于跟南宮家的交情不願把話說絕。

「爸爸,我先帶您上樓休息吧!」梅紫芸無奈之下只好先讓這個失控又極端的老男人回避一下。

梅延凱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差點毀了派對的氣氛和自己在朋友心目中的形象,便一語不發地走在前頭。

梅紫芸又急匆匆地跑回來,抽走我仍有一半塞在小包里的花色領帶,滿懷歉意地說道︰「對不起,惡魔姐姐,我不知道爸爸今天是怎麼了,不過你這條領帶真的很漂亮很適合爸爸,我一定會將它轉交給他,改天我問明他原因再跟你們解釋好嗎?對不起了……」

轉身去追梅延凱,這個小女人還不停地回頭向我道歉,如此真心誠意,教我怎麼對忍心再對她爸爸的行為表現出不滿呢?

然而,梅延凱這一波剛平息,派對現場突然有人叫道︰「這不是劉黎穎的緋聞情人嗎?」

劉黎穎?這不是前幾天石膏臉設計安排在我任務里的角色嗎?

那天的記者招待會上我扇了她一巴掌遭到無數攝像機圍觀,估計我濃妝艷抹的形象早已上了各大雜志。

糟了!那天我穿的也是這件黑色短裙!被認出來了!

見我惶恐地捂住臉,南宮成武急攬住我雙肩關切地問道︰「小愛愛,你怎麼了?」

「有點小誤會,快逃!」我扯著他的黑衣服往人少的地方鑽去,老帥哥也緊跟在後面攔住圍堵上來的人群。

我趁機向他們簡單描述了劉黎穎當天的情況,當然,尹潛那一段「激情」就省略了。

快跑到安全地帶時,派對現場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令我忍不住回頭查看究竟,只見一小簇人群圍在那里,一個身材高挑的服務生一手端著盤子,一手拿手帕擦拭賓客的西服,還一邊道歉。

這種小事故在派對上出現並不稀奇,我原本打算繼續逃亡,但那名服務生無意識地轉過側臉,卻讓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輪廓——是他?

服務生瞥了我一眼,這一瞬令我看清了他的面目,那張稚氣的俊臉在東方酒店出現過,在記者招待會出現過,早在我心中留下難以抹去的印象!

容不得我多想,南宮成武已經拉著我拐進另一條通道,沖進一間四面牆壁都是鏡子的舞蹈室。

南宮成武靠在鏡面上松了口氣,說道︰「多虧那個服務生不小心把酒撒在賓客身上,才阻止他們追過來。」

我默默听著他傳達的信息,那個服務生是故意的,他故意把酒倒在賓客身上好幫助我擺月兌人群,前兩次相遇明明對我懷有敵意的他這次為什麼要幫我?

見我沉默不語,南宮成武拉過我的手關切地問道︰「小愛愛,你在想什麼呢?是不是還介意梅叔叔對你的態度?」

梅延凱的話我確實介意,但如果讓這個敏感的心髒科醫生知道此刻逗留在我腦中的是另一個男人,他一定會醋意泛濫,碎碎念到天亮!

「我……我想跟紫芸說一聲先回去,她爸爸應該不想再看到我了。」我艱難地扯起嘴角向他微笑,試圖抹去頭腦中被一個不甚熟識的人討厭的事實。

「好,我送你回去。」體貼的男醫生月兌下他的黑色西服外套披在我身上,這樣一來,即使我走出去,剛才那些圍觀的人也不會一眼認出我來了。

「謝謝你,南宮,有你真好。」我由衷說道,望著他轉身去開門時背對著我的寬大後背,我內心的感激洶涌澎湃。

這是一個可以托付終生的男人,只要等我找到爸爸,我就跟他在一起,永遠地!

南宮成武搭在門把手上的大手一頓,回頭沖我溫柔一笑,正準備開口,門卻被人從外面推進來。

院長老帥哥神色凝重地站在門口說道︰「凱要送他女兒一件禮物,我想有必要讓小美人看一看。」

人家爸爸給女兒送東西,跟我八十竿子也打不著,為什麼偏偏指名要我去看呢?

院長老帥哥嚴重揪住了我的好奇心,特別是他那英俊灑月兌的臉上呈現出一種完全不搭調的嚴肅表情,更令人止不住想飛到派對現場一睹那件稀罕的禮物。

眼下賓客們似乎早已忘卻剛才「劉黎穎的情人」那檔事,個個都把注意力盯在梅氏父女身上,南宮成武也好奇地穿過派對稀疏的人群想去看個究竟。

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藏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偷看,只見梅紫芸將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遞給她爸爸,撒嬌地投入梅延凱寬厚的懷抱中,兩人相擁而笑。

我困惑地斜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南宮錦文,這個老帥哥不是叫我來看人家父女情深,好激起我的妒忌心理的吧?

「小美人,要是羨慕的話就吱一聲,我也可以當你爸爸的角色。」老帥哥伸手輕輕包住我的右肩,溫暖的掌心透過南宮成武的黑色外套傳來令人難以抗拒的熱度。

我內心一窒,頓時感動得亂七八糟,下意識地想貼近這個和藹親切的長輩,期待像梅紫芸一樣感受父愛的溫暖。

「再靠近點,明天就會有新聞寫︰饑渴女王勾搭P市第一醫院老頭!」一個溫柔渾厚的男性嗓音不期然傳入耳膜,即刻消退我方才所有的感動。

聞言,我條件反射地從南宮錦文身邊退開,只見東方天煞得意的勾起嘴角,連帶濃眉和單眼皮也跟著笑,完全忽視我對他望眼欲「穿」的瞪視。

「東方小子,你別欺負我兒媳婦!」南宮錦文訓斥道,還是伸過手來攬住我。

東方天煞卻因他這一舉動瞪直了雙眼,灼熱的視線直扎向我右肩上那只男性手掌,仿佛能扎穿老帥哥的手似的,刺得我肩頭火辣辣地發麻。

他耐心地走近一步,低頭湊到我耳邊問道︰「小愛,你今晚是想扮演這老頭的兒媳婦?還是遵守承諾做我的舞伴呢?如果大家都知道你是在什麼情況下答應做我的舞伴,你猜猜會有什麼結局呢?你不會希望梅紫芸在她父親的生日派對上跟你絕交吧?」

「你……」我火速抬手按住他的嘴,直接將他推到牆角按住,回頭對南宮錦文說道︰「南宮叔叔,麻煩你先回避一下,我有些事要清理!」

「噢!好!」南宮錦文挑起劍眉,曖昧地朝我眨眼,笑道︰「輕點,別弄壞了身體哦!我個人是比較開放的,就是擔心成武會吃醋。」

「啊?不是!我們不是要那個……」我急紅了眼想解釋,老帥哥卻毫不介意地擺擺手,轉身走向人群。

這個院長也太信任他的未來兒媳婦了吧?難道他就不怕我給他兒子戴綠帽?

呸呸呸!我梅馥愛向來潔身自愛,怎麼會做這種天理不容兼帶浸豬籠的事呢!

心里剛為自己的清白辯解,被我摁在牆上那根擎天柱卻戲謔說道︰「你可以粗魯一點,我即使受不了,也會忍著不說的,只要你興奮就好。」

「你閉嘴!變態石膏臉!」我仰頭沖他吼道,心里還在納悶明明按住了他的嘴,為什麼他還能說話,這一看才發現自己按的部位是他的下巴——難怪有刺刺的感覺,原來我按在他那0。1毫米長的胡渣子上了!

噢邁嘎!惡魔工作室的形象都讓我丟光了!我居然犯了這麼低級的錯誤,這個變態男人也不提醒我按錯了地方!

「你可以繼續保持這個姿勢。」東方天煞放大笑容,低頭看著他的胸口。

順著他的視線一看,我才驚覺自己的另一只手正按在他的心口,掌心處還能清晰感受到他強有力的心髒跳動,並且隨著他均勻的呼吸一起一伏的。

我即刻以閃電之速從他身上退開,試圖保持淡定態度,卻發現按過他心口的掌心像著中了魔咒似的,仿佛還能感應到他的心跳,怎麼用力甩也甩不掉這種燒沸血液的怪異感覺。

突然,派對那邊傳來一陣紛繁的唏噓聲,我即刻扭頭望去,梅延凱的手剛從梅紫芸的後頸離開,似乎給她戴了一條項鏈,他正要開口說話,不等他做出任何手勢,全場所有的人都配合地安靜下來。

這位神似九十年代明星的老男人笑得溫文爾雅,優雅地向所有人點頭,最後轉向站在他跟前的女兒,笑容里更增添了幾分溺愛。

「這是爸爸和初戀情人的定情信物,爸爸珍藏了好多年,今天把它送給你,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像爸爸一樣專一的男人過上幸福的生活。」梅延凱專注地看著小鳥依人的梅紫芸,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每一個字仿佛被溫柔的魔法過濾了似的,充滿無限的柔情和無限的愛意。

那一刻,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以及說著這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時的每一個表情,眼角出現的每一條皺紋都深深鐫刻進我的心里!

和初戀情人的定情信物,那是多麼寶貴的東西啊,哪怕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或是一根枯萎發黃的野草,也是值得珍惜的!

如果我爸爸回來找我,他一定也會把多年的珍藏送給我吧?

「你爸爸遲早會來找你的。」東方天煞突然走到我身邊輕聲說道,輕輕將我攬入懷里。

我被梅氏父女的溫情感染得忘我,忘了應該推開身邊這根擎天柱,只是盯著梅紫芸脖子上那條暗淡的銀色鏈子,更加好奇它究竟有什麼特殊之處,南宮錦文才非要我親自來看。

由于梅紫芸背對著我,我始終只能看到她後頸的那一段銀色的部分,好奇心卻越發膨脹。

究竟是什麼樣的定情信物呢?項鏈穿著精致的骷髏頭?還是世間罕有的千年隕石?

我忍不住拉住一個賓客問,對方卻不屑地笑笑︰「只不過一條穿著黑色圓環的假銀項鏈,還以為是什麼價值連城的寶貝呢!」

「黑色圓環?你在開玩笑吧?」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復確認道︰「是一個像戒指一樣的黑色圓環嗎?」

「嗯,如果硬要說那是戒指的話,也說得過去,不過這玩意兒能值幾個錢呢?」賓客擺擺手,笑著走開了。

媽媽失蹤前總是模著此刻戴在我脖子上的項鏈戒指說︰「這項鏈在世界上只有兩條,獨一無二的,另一條在你爸爸身上。」

如果媽媽沒有跟我開玩笑,如果這個賓客沒有開玩笑,那麼梅延凱就是……

不可能!他是堂堂梅氏集團的總裁,這十年來沒少見他在新聞媒體上露面,也沒少見他資助貧困災區、建立慈善基金會,無論從哪個角度觀察他,他都不像是在外地辛苦賺錢的落拓生意人。

無論多麼迫切想和爸爸相認,也不能見著50歲左右的梅氏男人就叫爹吧?

我搖搖頭,嘲笑自己毫無根據的猜測,單憑一個陌生賓客的話怎能證明那就是我的爸爸呢?至少也該用21世紀的科學方式到醫院做DNA檢測吧?

「小愛,你去哪兒?」東方天煞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隨即我感受到雙臂被人從後面捉住。

「去哪兒?我不是……」站在原地麼?後半句話在我掃了一眼周圍的場景之後嘎然止住——我什麼時候走到派對中間來了?為什麼我自己完全沒有察覺到?

抬眼望向正前方,梅紫芸仍依偎在她爸爸身邊,無比幸福地撒嬌,她偶然的側身讓我看到了她頸項上的項鏈,也確認了那個黑色圓環的形狀——跟我此時此刻戴在脖子上的項鏈一模一樣!

這一刻,再也沒有理由否定任何猜測了,不需要DNA檢測,也不需要誰來指認,這就是失蹤的媽媽所說的另一條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項鏈!就是它!

我忽覺脖子上10年來一直戴著的項鏈像不斷收緊的枷鎖,緊緊地扼住我脆弱的咽喉,隨著視線里這對父女的每一個微笑,不斷地收縮,再收縮……

直到我以為無法呼吸了,腦缺氧了,下意識地伸手去扯這條10年來意義深重的項鏈,我從來沒有對一件死物產生過如此強烈的排斥感!

「小愛!不要這樣傷害自己!」東方天煞似乎又在我耳邊說話,他的聲音里有一種急迫的關切,只是我沒有心思去揣摩他說這些話的目的,眼下只有一個強烈的念頭——不想讓現場任何一個人看到我脖子上的這條所謂的父母親的定情信物,比任何時候都不想!

可是,扯不斷,項鏈始終扯不斷,像有意跟我的手和脖子作對似的,頑固地套在我脖子上。

我繼續固執地拉扯頸項的鏈子,這10年來第一次想取下它,卻無論如何用力也扯不下來。

忽然感覺左手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向人群稀疏的地方,心髒也跟著身體飛奔起來,視線里的一切不知什麼時候變得模糊了,東方天煞頎長的背影在我前面奔走,他的右手緊緊抓著我的左手。

我仍想用另一只手去拉扯這條惱人的鏈子,卻在踫觸到頸部之前被他回身捉住,他的兩條濃眉之間似乎起了褶皺,卻仍一刻不停地拉著我跑動,直到周圍沒有人聲,也沒有人影,他才停下來。

「放開我的手!」我掙扎著喊道,兩只手都被他控在兩側,根本觸踫不到我的項鏈。

東方天煞呼著粗氣,突然把我雙手往後一推,他一只大手就輕易將我雙手固定在我臀部,又往下壓我的手強迫我挺胸仰視他。

模糊的視線里,他神情凝重的石膏臉緩緩壓下來,我躲閃不及,腦袋被後腦勺的大手強壓住,只能眼睜睜看著兩片厚實的嘴唇壓到唇上……

變態石膏臉究竟想做什麼?難道剛才項鏈的拉扯抑制了我的神智,令我產生幻覺?還是石膏臉想趁機釋放他的婬欲?

打從看到梅紫芸的禮物那一秒開始,我的心髒就像被淋了一層沸騰的熱油,焦痛難熬,久久未能平靜,即使此時此刻眼前這個擎天柱一般的男人即將霸道地奪去我的吻、我的呼吸,也不能轉移我的注意力。

我感覺到眼淚從眼眶里溢出來,被會所冷氣一吹,滑過臉頰,一陣陣透心的涼,卻不及梅延凱送給她女兒的禮物令我心寒。

東方天煞最終並沒有侵略我的唇,精美的石膏臉定在那里,粗濃的眉毛糾結交纏,半晌他才開口沙啞著聲音說道︰「不許你再這樣傷害自己!」

「我……我只是不想讓人看到……」我低下頭,看到胸前那個黑色圓環,盈滿眼眶的淚水從眼里滴下來。

「你想摘下項鏈就告訴我,我幫你摘;你扯不斷項鏈也告訴我,我幫你扯;你……」東方天煞柔聲說著,緩緩松開我雙手,另一只大掌也從我後腦勺的卷發里抽離,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我的臉,眼里閃爍著深沉的情意,厚實的雙唇發出清晰而堅定的聲音︰「你心痛了也告訴我,我陪你痛!」

他最後一句話令我崩潰的情緒完全爆發出來,淚如泉涌。

過去的那26年里,前16年我陪著媽媽等待傳說中那位為了妻女在外地辛苦奮斗的爸爸,後10年我獨自艱難地生存下來,所有的動力和希望都來源于那位給了我生命的爸爸,可這個爸爸明明在P市過得風光無限,卻不曾涉足窮人小區那個低下卑微的地下室,也不曾想過認回我這個女兒!

「我的心好痛、好痛!你抱抱我好不好?你抱抱我好不好?抱抱我……」我虛月兌地呢喃道,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腦子里全是對梅紫芸的妒忌,為什麼被她爸爸抱的人不是我?向她爸爸撒嬌的人也不是我?

站在我跟前的高大男人無聲地張開雙臂,一把將我摟進懷里,小心翼翼地抱緊我,擔心一用勁就會把我的身體連帶支離破碎的心一起抱碎似的,強有力的雙臂無比溫柔地環著我的身子。

這一刻,東方天煞寬厚的肩膀成了我所有安全感的歸屬,過去這個男人對我所有的糾纏、欺騙和戲弄通通被拋到九霄雲外,我完全放下了戒備,甚至沒有因為他是南宮成武以外的男人而猶豫,無意識地跟著他走向會所里的一間酒吧。

「喝完這一杯,什麼都不想,睡一覺就沒事了。」東方天煞兩指夾了一杯透亮的黃色液體遞過來,臉上的微笑依舊溫柔得不可收拾,令人難以抗拒。

「如果我醉了,你會通知南宮成武過來嗎?」我糊里糊涂地問道,遲疑接過杯子,指尖觸及他修長手指的瞬間,仿佛有一股電流從手指尖端輻射出來,瞬間竄便全身,高伏的電流幾乎擊麻了我的理智。

我的思維甚至開始犯懶,忽略了東方天煞那張俊臉上皺眉頭的復雜表情,也不去追問我醉了之後他會不會聯系南宮成武……

杯子一傾斜,我便將里頭的黃色液體一飲而盡——這是我第二天醒來唯一能記起的最後一個畫面。

「是!是!沒有……您多心了,我一定會把她安然無恙地送回去!是……」這個熟悉的男性聲音拉開了我悲劇性一天的序幕。

我迫不及待地睜開眼楮,身側近距離躺著的龐大男性身軀著實把我打哈欠的計劃中斷了——是東方天煞!

他和我躺在同一張床上做什麼?不,關鍵是他光著上身,健壯結實的胸肌上長滿了黑濃的胸毛,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他沒穿上衣的樣子,但他如此這般曖昧地側躺在我身邊,還握著我的手機貼在耳邊,一對充滿雜念的狹眸更是**肆虐地打量我全身!

雖然好奇他用我的手機在跟誰通電話,但我更在意的是此時此刻自身的狀態和處境。我下意識地模向自己的腰身,可以確定的是——

身上裹著一大塊布,很薄的布,但顯然在觸感上可以模出不是昨晚的黑色短裙,而像是棉質的布料!

發生什麼事了?一定發生大事了!不能是酒後亂性吧?我只喝了一杯啊!

雙手忐忑地鑽進棉質布料底下,指月復傳來滑女敕肌膚的觸感,我驚得縮回手,停頓了幾秒緩和狂亂的心跳,才不敢置信地再次將手探到身上——

一絲不掛!該死的一絲不掛!

我頓覺頭部血液緊缺,大腦缺氧,呼吸困難!

這個居心叵測的男人,昨天還像個體貼柔情的紳士,說著任何有血有肉的生物听了都會感動流涕的話,原來一切都是他為非作歹的鋪墊!

「小愛……」東方天煞睡眼惺忪地喚著我的名字,將我的手機隨意放在他那一側的床頭,白皙立體的石膏臉上懶洋洋地漾開了戲謔的微笑,完全不像他剛剛對著手機說話時畢恭畢敬的樣子。

我警覺地抓緊身上僅剩的棉質布料往後翻滾一圈,與他拉開一米之距。

東方天煞一直保持側躺的睡姿,一瞬也不眨地看著我笑,勾起的嘴角和眼角仿佛都隱藏著得意和嘲弄,雙唇懶懶地飄出不咸不淡的問話︰「你醒了?」

「廢話!我要是沒醒能睜開眼楮嗎?」我拍床厲聲嚷道,要不是身上只剩下一塊布,我早就蹦起來按住他的石膏臉開始審問了。

「哦,也對!要是沒醒也不會滾床。」東方天煞**果地調侃道,龐大的身體像文藝復興時期完美的雕塑品橫陳在床上,臉上卻該死地漾滿溫柔無害的微笑,與他厚顏的言行舉止完全不相稱!

「閉……閉嘴!你從我的床滾下去!否則我報警了!我要告你迷……!讓堂堂東方傳媒總裁因見不得光的罪行坐牢!」我緊張地喊著毫無威脅力度的話,因為我現在根本就夠不著我的求救工具,我們之間隔了東方天煞這具龐然大物!

「小愛,你這樣說話實在令我既傷心又後悔。」東方天煞微蹙濃眉,邪惡的狹眸卻幸災樂禍地看著我緊張無措的窘態。

「變態石膏臉!你少裝無辜!你灌醉了我,還月兌光了我的衣服,在我的床上躺了一夜,不知道對我做了多少見不得光的壞事!作為惡魔工作室的CEO,我絕不會讓你逍遙法外!我要讓你為自己放縱無賴的變態行為付出代價!」我強勢控訴道,但在眼前這個危險男人肆無忌憚的注視下,我的心還是忍不住狂跳不止,恨不得離他更遠些,一側身便朝大床的另一邊翻滾去。

滾了180度我才發現自己已經處在床的邊沿,這個悲劇的早晨,連天都不幫我麼?

「啊……」來不及收住身體的慣性,我尖叫一聲,閉上眼楮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地板。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腰部和腿部突然被身後伸過來的長手長腿扣住,雖然避免了身體著地,卻將我的處境推到另一個風口浪尖——背後這個裝體貼裝好人的男人絕不會輕易松開手腳!

「放開我!」我尖喊道,使勁拍打腰部的手,他卻突然狠狠按住我的腰,火熱的大掌像一台專業的掃描儀,一寸也沒有遺漏地從我腰部移到平坦的月復部,又隨著我的掙扎扭動往上移。

「不要這樣!不要啊!」我慌亂地叫喊著,雙手死死抓緊身前的大手,寧可把它按在月復部也不願讓它繼續往上侵襲。

「可是你冤枉了我,說我把你那個了,為了避免你披上冤枉他人、是非不分的罵名,我有必要把你描述的情節都實施一遍吧?」東方天煞單憑一手一腳就輕易把我整個身子撈入他的懷里,像抱著洋女圭女圭似的緊緊把我壓在臂彎里使勁擠壓。

慌亂之際,我即刻從他的話里听出玄機——他沒有那個啥我!可是——

「一男一女沒穿衣服躺在同一張床上過了一夜,像你這麼卑鄙陰險的小人怎麼可能沒有做那種事!」我掙扎著控訴道,可是無論如何掙扎也抗拒不了這個擎天柱般的男人,終究還是掰不開他半根手指,只能虛弱無力地喊叫︰「變態石膏臉放開我!變態擎天柱放開我!變態裝好人放開我……」

「小愛,你給我起了不少外號嘛!這里面我最喜歡擎天柱了,只不過你這麼叫喚我的時候很容易把我身體的某個部位也喚醒成為第二個擎天柱哦!」東方天煞的臉從背後埋進我的長發里,動作和聲音都曖昧到了極點。

「你變態!」我努力把身體往前傾,想避開他擾人思維的溫熱氣息,卻無法睜開他食人植物般頑固糾纏的手腳。

「我躺在你身邊看了你一夜,也隱忍了一夜,好不容易盼到天亮,你卻用這麼多令人想入非非的話引燃了我身體里的**導火線,這可怎麼辦呢?」曖昧地吐著每一個字,身後的擎天柱又將身體蹭貼過來,像一團火灼燒著我的後背。

他怎麼辦?我怎麼辦才是!現在面臨危險的人可是我啊!

「你……你先放開我,我就告訴你怎麼辦。」我往前弓著身子盡量避開與他火熱的身體接觸,假裝乖順地說道。

呸!這是我的緩兵之計,誰有閑情逸致大清早跟一個如狼似虎的危險男人在床上**?

心里剛閃過不屑,東方天煞卻將我摟得更緊,用他虛偽的溫柔語氣說道︰「小愛,我還不了解你嗎?我一旦放開你,你還不直接從床上蹦起來,直接破門或破窗逃走?」

呃?被看穿了?按照以往的逃月兌經驗,任何雄性激素分泌正常的異性看到我這張童叟無欺的善良面孔,即使我說天上有兩個太陽兩個月亮也不會遭到質疑,為何偏偏這個不甚熟識的男人屢屢看透我的心思呢?

他一提及門和窗,我才注意到這間寬大亮堂的陌生房間,這顯然不是酒店房間,更不是我那間連風扇都不具備的地下室!難道這里是他的狼窩?!

我抱著可能得到否定回答的僥幸心理問道︰「這兒是……你家?」

「嗯,你喜歡嗎?」充滿魅惑的磁性嗓音從我頸部傳來,我听到他從我卷發里深吸一口氣的聲音,頓覺渾身一顫,狂跳不止的心髒撞得肋骨生疼。

喜歡個皮蛋!這是他的窩,逃得出狼牙,終究逃不出狼窩啊!

救兵!這種情況下必須搬救兵,否則我梅馥愛短暫的一生必將提前結束!

可是,為什麼我覺得左手食指上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棉質布料底下,我再次以大拇指使勁模索食指根部——還是沒有!

目光一掃,床頭櫃那顆黑亮黑亮的東西不就是我的戒指嗎?可此時此刻我的雙手被困在這個食人植物的長手長腿里,根本不是夠不夠得著戒指的問題,而是伸不伸得出去的問題!

「你如果不把我抱得那麼緊,我也許會喜歡這里。」我機械地說出另一個緩兵之計,背對著東方天煞,饑渴的目光**果地盯著櫃子上那顆求救工具。

東方天煞聞言,輕笑著松開壓在我手臂上的巨臂,滿以為我有興趣欣賞一番他的狼窩,但他錯了,徹底地錯了!

一得到喘息的空間,我即刻以餓虎撲食的凶猛氣勢撲向那顆黑寶石戒指,一觸及黑寶石就使出畢生的力氣一按,黑寶石閃了一下,求救信號已成功發出!

但這樣還不夠,我必須跟戒指在一起,英俊的心髒科醫生才能通過戒指找到我,如果像上次那樣,求救工具被丟在路邊,南宮成武也救不了我了。

「果然又是色醫生給你的東西!」東方天煞沉聲說道,語氣里少了些許溫柔,大手朝上伸到我跟前,慵懶卻不失霸道地命令道︰「給我。」

「不要!什麼肺活量測試我也不怕了!我……」我張口毫不猶豫地把戒指丟進嘴里,恨不得把它吞下肚,讓它和我的身體合為一體。

「吐出來!」東方天煞嗖地從床上蹦起來,強硬扳過我的身子,霸氣十足的濃眉瞬間起了深深的褶皺,幽暗的狹眸溫柔不再。

哼!這個男人終于裝不下去了吧?終于露出對待他下屬的那種凶殘和惡戾了吧?

我抿緊嘴唇,咬緊牙關,誓死不屈。

和我對視了漫長的30秒之後,這具龐大的男性身軀突然出乎意料地退開坐回床上,石膏臉上又展現柔情似水的誘惑性微笑,飽滿厚實的雙唇更吐出令人戒心大降的話︰「小愛,吐出來吧,別讓戒指磨破了口腔,我保證不拿你的東西。」

他在擔心我?我詫異地瞅著他的表情,仔細回想過去這段日子的接觸,他除了經常性地以各種理由和借口貼近我,似乎並沒有做出傷害我身體的事,甚至南宮成武要把我從他手中拽走時,他也因擔心扯傷我而主動放手。

可是這樣一來,他豈不是對我動了真感情?且不說我的心里早已裝了某位英俊瀟灑、玉樹臨風的哈佛心髒科醫生,單是梅紫芸對他的痴情,即使全世界只剩下東方天煞一個男人,我也不能橫刀奪愛,踐踏了她的一片痴心啊!

「吐吧,我保證不拿你的東西。」東方天煞單手撐床坐起來,穿著白色寬松的半截短褲,單手支床而坐的慵懶形象儼然一個無害的異性,一個親切的居家男人,一個溫柔的天使。

我狐疑地瞟了他一眼,翻身伸出手湊到嘴邊接著吐出來的黑寶石戒指。

戒指剛接觸手心,兩只修長的手指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響叮當仁不讓之速夾走我手中的求救工具,只見東方天煞長臂一揮,黑亮的寶石在房里劃過一道弧線,直飛向窗外。

「你……」我翻身坐起,想撲向飛出去的戒指,但已經來不及,只好扯起被單裹緊自己,惡狠狠地瞪向這個食言的男人,他卻無賴地咧嘴笑道︰「這顆戒指是色醫生的,不是你的,我只保證不拿你的東西,可沒有保證不拿別人的東西。」

呸!強詞奪理!厚顏無恥!

我緩緩地做著深呼吸,擔心自己情緒過分激動,拳腳無眼,到時場面更加不可收拾。

「既然你沒有對我做出那種事……我也大方原諒你擅自帶我回來的魯莽行為,把我的衣服還給我,我可以不計較你的過失。」我軟弱地退後一萬步對他說道。

「小愛,你又冤枉我了。」東方天煞又厚著臉皮狡辯道︰「難道你希望妍阿姨看到你不省人事的樣子嗎?」

「是不希望,但你……」我坐直身想反駁,這個裝溫柔的男人卻搶著對白說道︰「我只是為了你的形象著想才將你帶回來,這里除了我之外只有一個保姆,而且她絕對不會把你一進家門就沖進廁所狂吐一地,還開淋浴頭穿著衣服洗澡,最後又賴在浴缸里掰腳趾頭的偉大事跡!」

听他描述著我毫無印象的「事跡」,我頓覺全身上下仿佛被剝下一層皮,正遭受著世人**果的賞玩,但我還是偽裝鎮定地反駁他︰「只是這樣算什麼?沒見過世面!我這麼斯文,沒有耍酒瘋,安靜地做著自己的事,有什麼好指責的?」

「沒有,很可愛!」石膏臉輕輕一笑,精雕細琢的狹眸溫柔地望著我說道︰「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動作,在我眼里都是賞心悅目的風景。」

這、這是在恭維我嗎?還是他又要使出什麼陰招暗箭?

「不管怎麼樣,我要回家!」我果斷丟下決定,環顧房內,卻不見昨夜我穿過的黑色短裙,最後把目光移回床上這樽白色「雕像」,沖他丟出命令︰「把衣服還給我!」

「先不要急著走!」石膏臉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們現在有了共同的敵人,你不覺得我們應該齊心協力探討擊倒敵人的策略嗎?」

我一直以為我最大的敵人是此時此刻跟我呆在同一個房間里的擎天柱,只是這個天真的男人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反而聲稱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且不論共同的敵人還是其他,讓我不穿衣服在床上跟一個男人探討?難道我瘋了嗎?

「我沒有敵人。」我翻身下床,冷睨著床上那具一坐起來就擋去窗外一大半光線的男人,他笑得那般天真無邪,用肉眼根本無法看出他叵測的居心。

東方天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靜默地下了床,自顧自地穿上一對白色拖鞋,又從地板上提起另一對小幾號的白色拖鞋向我走來。

我瞅著他的每一個舉動,期待他開口解釋所謂的敵人,他卻慢悠悠地站定在我跟前,高大挺拔的身軀在我身上投下巨大的陰影,令人產生前所未有的窒息感,更令人心髒無法承受的是他那對盈滿雜念的狹眸毫不矜持地從我頭頂某根毛碎的頭發一直掃到我的腳趾甲。

「你要干什麼?」我驚駭地打了個冷戰,後退一步抵在身後的實木衣櫃門上,驚慌得恨不能飛天遁地,卻見東方天煞輕笑一聲,彎輕輕把手中那雙拖鞋放在我腳邊。

這……是給我穿的拖鞋?

盯著地上那雙比他腳上短小一大截的拖鞋,我忍不住懷疑鞋底是不是暗埋了釘子,愣是不敢抬腳去穿。

不待我開口拒絕,擎天柱就正色地說道︰「小愛,不要光著腳在地上走,特別是每個月那幾天到來之前。」

每個月那幾天?他怎麼知道我快來那個啥了?難道勢利眼連這種事也告訴他了?

我頓時產生一種被透視的不安,後背抵著櫃門,如履薄冰地從他的投影下移向房門的方向。

只見擎天柱又彎腰拾起拖鞋,不依不饒地跟著我,像個追著小孩喂飯的家長,耐心勸說道︰「小愛,乖,快穿上拖鞋!腳底受涼的話,那幾天可能會肚子疼哦。」

呃?這是什麼狀況?過去那10年,我一直以為只有南宮成武那個心思比女人還細膩的男人才會關注女人的這些小細節,今天石膏臉是怎麼了?他怎麼也了解這些我平時完全沒關注過的問題?

更嚴重的是,他最後一句話好像魔咒般蠱惑了我的思維和觸覺,原本踩著腳感舒爽涼快的瓷磚突然襲來陣陣涼意,仿佛要把我的體溫從身體里抽走似的,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嗯?還是……」石膏臉耐心地看著我,迷人的單眼皮懶懶地瞟了大床一眼,又體貼地問我︰「你想繼續回床上賴一會兒?」

床上?那可是一個命案高發地點啊!

我迅速奪過他手中的拖鞋穿上,又以風速跳到房間門口,令人意外的是,房門竟在我旋轉把手之後順利打開了。

這是逃跑的好機會啊!神助我也!

前腳剛帶著身體飛奔出猛獸的房間,身上輕柔揚起的棉質床單猛然提醒我此刻的衣著狀況——身上除了一塊薄布和一雙拖鞋,別無其他!

正躊躇著如何改善這種困難的現狀,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媽赫然站在大廳里毫不客氣地打量著我。

我嚇大了眼楮,瞪著她身上的圍裙,她也嚇大了眼楮,瞪著我身上的床單,相視沉默了數秒,大媽才緩緩展開笑容問道︰「是小愛吧?你先去洗漱一下,午餐就快準備好了。」

啥?午餐?!

這兩個字即刻把我所有的理智趕走,腦中瞬間被食物填滿,月復部也配合地咕嚕了一聲。

我尷尬地拉起拖在地上的床單一角,疑問︰「您是?」

大媽剛要開口,雙唇又定格住了,我只覺一陣輕風從身後吹來,身體就被一只大手攬向一具鋼鐵般的結實肉牆,耳邊傳來一個渾厚好听的聲音︰「她是王阿姨,上回你吃的早餐豆漿和法式面包就是她做的。」

嘖嘖嘖!原來是她!那個早晨、那頓至今仍令我回味無窮的早餐原來出自這個外表平凡的女人之手!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心中對這個創造出美味早餐的大媽無限崇拜,我竟忘了推開此時貼在我身側的男人,思緒完全飛覆到她正在準備的午餐上。

面對我驚嘆的表情,王阿姨難為情地笑笑︰「小愛如果喜歡吃的話,以後我可以天天做給你吃。」

「天天?每天三餐都可以嗎?包括宵夜嗎?」忽覺自己雙眼變成桃花狀,心里滿滿地裝著美味的食物,但這些話剛問出口,我就後悔了。

這個王阿姨可是東方天煞家的保姆啊!憑什麼讓她為我的三餐負責?除非我變成這里的女主人——

呸!這簡直是無恥的橫刀奪愛!我怎麼可以和善良、可愛、痴情、無辜的梅紫芸搶男人呢!

「不止宵夜,一日五餐七餐都沒問題,只要你想要。」東方天煞又在我耳邊以無比曖昧的氣息表達無比誘惑的內容,這反而令我更加尷尬,他畢竟是梅紫芸喜歡的男人,我不可以在他家里逗留太久。

如果看到這個王阿姨創造的成品美食再讓我離開,我會更加心痛不舍,長痛不如短痛,現在就閃!

「我……我要回家!」我局促掙開身邊高壯的身軀,試圖與他拉開距離,卻見王阿姨捂著嘴偷笑閃進另一個房間里。

她顯然誤會我了!她一定以為我和擎天柱是那種關系!我瞅著她消失的那間房想追上去澄清,卻被身後的擎天柱拉住。

「不用解釋了,小愛。」擎天柱扳過我的身體正對他,有意無意地替我拉緊身上的床單裹好,依舊笑得像春風般和煦︰「王阿姨早就在我這兒听說過你了,你在我心目中是什麼,她就會認為你是什麼,所以你還是省點力氣等著吃豐盛的午餐吧!」

「我不吃!我要回家!」我緊張地從他的身前退開,月復部卻不期然發出一陣沉悶的雷響,像個無賴的調皮小孩干擾著我的思維。

石膏臉的微笑瞬間加深,狹長的單眼皮眼楮慵懶地掃了一眼我的月復部,又抬眼端詳著我的窘態,含笑曖昧說道︰「你的身體可比你誠實多了。」

身體……這該死的身體出賣了我!

「不吃不吃!」我抓狂地捂住耳朵,不能再听到他的蠱惑和教唆了,再呆下去,不僅我的身體會為這頓午餐淪陷,我的靈魂在不久的將來也會無限制地沉淪!

東方天煞一個優雅的箭步逼靠過來,兩只大手仿佛被附了魔力似的,輕易就將我壓在耳廓的雙手拉開,魔咒似的聲音悠悠然竄入耳膜︰「小愛,你要忠于身體的自然反應,要听從身體最原始的召喚!只不過一頓午餐,難道你還怕我吃了你?」

吃?這個男人連吃了我的歹念都燃起了!

我猛然覺醒,以人類最原始最直接的求生本能彈出他手臂範圍之外,惡聲喝道︰「我要回家!你把衣服還給我!」

「小愛……」東方天煞拉長了尾音叫喚我的名字,狹長的眼角掠過一絲無奈。

然而,如果將他這種延長的聲音理解為無奈,那我就大錯特錯了!那只是他為了醞釀出更加令人想挖個地洞鑽下去冬眠的前兆!

他又懶洋洋地說道︰「如果要吃你,我一定會挑在昨晚替你月兌下那身扯半天都扯不下頑固拉鏈的濕衣服的時候,給你擦干身體每一處的時候,任由你趴在我胸口睡的時候,半夜你偶爾踢開床單的時候……」

「變態石膏臉!你不要再說了!」我驚恐地跳過去按住他的嘴,心髒被他描述的每一個曖昧羞恥的畫面撩撥得橫沖直撞,在胸腔里一刻不停地肆意亂蹦。

明明是他給向來滴酒不沾的我喝了一杯不明液體,明明是他擅自作主把我帶到他自己家里,明明家里還有一名女性,他卻親自用他邪惡的雙手「玷污」了我從未在異性面前過的身體!

東方天煞含笑著撫上我按住他嘴唇的手,邪惡地輕撫,逼迫我難堪地抽回手,他輕笑一聲說道︰「一頓午餐而已,你不會以為我要把你放在盤子里當牛排吃了吧?」

牛排!那豈不要用刀割成小塊,然後用叉插起來,再蘸醬、入口、嚼爛……

我不敢再想象這個狼子野心的男人腦中所構造的血腥畫面,急不可待地掃視四周,尋找那扇通往外面的門,卻見除了室內幾個房間能看到門框和門之外,其余都是完全沒有縫隙的光滑牆面!

這不禁讓我想起富人小區16層的房子——只有他的指紋才能出去的變態機關!

這個殘酷的覺悟瞬間令我石化在原地,而此時那個全世界最卑鄙最陰險的裝笑男人卻又陰魂不散地貼過來,在我耳邊吹著迷幻藥似的磁性聲音︰「放心吧,我今天不會吃了你的,我答應過妍阿姨要把你安全送回去的。」

他好像在電話里跟別人承諾過,至于什麼時候送回去卻沒有確定的日期和時間,如果等到我老死再送我回去……

「你打算什麼時候讓我回去?」我瞪著他虛偽微笑的石膏臉,沒好氣地問道。

「等你親眼看到王阿姨的午餐之後,再決定什麼時候問這句話吧。」東方天煞無賴地沖我眨了一下眼楮,倚仗身體上的優勢硬是將我帶向剛才王阿姨走進去的那扇門。

當我看到玻璃圓桌上幾盤精美的食物時,我的鼻子仿佛一瞬間長長了似的,直想貼到桌上的盤中去使勁吸收那些難得的美味。

什麼回家,什麼陰謀,什麼廉恥之心,都是浮雲。

我使出一個餓虎撲食的飛躍動作,撲到桌邊,不顧形象,旁若無人地開始狼吞虎咽。

東方天煞沒有阻止我,對我這種前後反差嚴重的行為也沒有表現出意外,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直到一個滿足的飽嗝從喉嚨里發出,我才把注意力從餐桌上移開,才隱隱約約听到外面樓下微弱的呼喚,好像是南宮成武的聲音!

我驚站起來,尋聲望向窗外,東方天煞卻依舊泰然自若地細嚼慢咽,對傳入耳膜的聲音充耳不聞。

「小愛愛……」叫喚聲突然變清晰了,好像用了什麼輔助工具。

我跑向窗台邊,探出身子往樓下俯瞰,樓下熟悉的景物證實了我先前的猜測——這里果然是富人小區!

花圃中一個身穿黑色修身西服的身影即刻抓住了我的視線——是他!他還穿著昨晚的衣服,此刻正拿著小喇叭朝小區四面八方呼喊。

「南宮——我在這兒!南宮……」我即刻從身上扯出一截床單拋向窗外揮舞,希望盡快引起他的注意。

眼看南宮成武就要回頭望向這邊的窗戶,我忽覺腰部一緊,整個身體都向後跌去。

擎天柱般的男性身軀緊貼在我身後,東方天煞不慍不火的聲音又在我耳邊響起︰「昨晚我們才躺在一張床上,今天你就在我眼皮底下勾引其他男人,不太好吧?」

「閉嘴!昨晚的事你要是敢在南宮面前亂說,我就殺了你!」我扭身強勢吼道,想伸手揪起他的衣襟以示警告,卻發現這個不知羞恥的男人竟還只穿著睡覺時那條白色的半截褲,根本沒穿上衣。

來不及收住揪衣服的動作,我五指抓在他漫山雜草的胸口,他的胸毛在我指月復產生一串串電流,嚴重刺激我的腎上腺激素。

「那你想要我怎麼描述昨晚的情景呢?難道你想明著跟色醫生,暗地里又單獨跟我發展地下戀情?」東方天煞自顧自地猜測著,大掌包住我停留在他胸膛的手,藝術品般的微笑有那麼一瞬間被一種莫名的憂傷滲透,但很快又恢復優雅的柔和,雙唇卻吐出更加齷齪的推測︰「小愛,你還真是貪心呢!難道你還怕我滿足不了你麼?」

呸!如果我為他某一瞬間表露出的憂傷所動,那我就太傻了!這個男人的一切表情都只是為了放松我對他的戒備,他今天的目的恐怕是想挑撥我和南宮成武十年來鞏固而深厚的感情!

「小愛愛,你別怕!我馬上就來!」南宮成武的聲音又從樓下傳來,隨後一個金屬勾子嗖一聲從窗外飛進來,準確無誤地抓在窗台上。

噢邁嘎!心髒科醫生瘋了嗎?難道他想爬到16層來?

不等我飛跑過去勸他,東方天煞高大的身影早已從我身後竄上去,搶先一步到達窗台了。

如果南宮成武正沿著繩索爬上來,窗台的金屬勾子卻被人掀掉,後果不堪設想啊!

「不要傷害他!」我驚跳到東方天煞跟前,張開雙臂擋住他接近金屬勾子。

「你在乎他?」石膏臉不顧我的阻擋,高壯的身體直逼過來,眼角的溫柔弧度卻閃著危險的光芒,像一個極具演繹天賦的劊子手,哪怕眼皮底下血流成河,他也能夠不眨眼不皺眉地展現出紳士的表情。

「我……」我頓覺喉嚨卡了一大塊鉛塊,愣是把到嘴的在乎擋回月復中。

我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說在乎心髒科醫生的話?這樣只會激怒眼前這個男人!會出人命的!

正為難之際,王阿姨突然端著一小碟精致的糕點走進來,她瞟了一眼窗台前的我們,對于剛剛在這里發生的事全不知曉,她好心地喊道︰「飯後甜點來了,吃完再賞風景也不遲。」

甜點!我眼珠一轉,視線一旦定在那碟小東西上,就再也移不開了。

如果我從現在的位置走開跑去吃甜點,無疑給東方天煞提供機會戕害樓下正在奮力往上爬的男人!如果我堅守陣地,說不定眼前這個男人一怒之下就會掀翻糕點……

選擇南宮成武還是飯後甜點,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正面臨著人生最重大最艱難的抉擇!

正是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糕點故,二者皆可拋。

過去我從來不知道,自己一個小小的源自本能的舉動會給另一個生命帶來致命的危機,但今時今日這個危機牽扯到一個有98。22%的可能性成為我未來另一半的男人,所以我沒有第一時間轉向那碟勾人口水的糕點,而是在猶豫了五秒鐘之後才做出忠于自己內心想法的舉動——

就在我不顧形象撲向糕點的同時,身邊這個擎天柱般的男人突然爆發出震撼式的狂笑,震得室內的桌椅幾乎要跟著蹦起來,就連端著糕點碟子的王阿姨也被他反常的舉動嚇得抖手。

可惜,此種狀況並不影響我品味這些美味的糕點,我三兩下就把碟子清掃干淨了。

滿足地打了一個飽嗝之後,窗台上赫然冒出一個熟悉的人頭——南宮成武一手抓著窗沿,一手揮掉額頭的熱汗,長腿一攀,整個人便站到窗台上。

「小愛愛!我……來了!呼……」帥氣的男醫生輕松跳下窗台,雙腳剛著地,就急不可待地向我撲來。

對于一個有血有肉的正常女人而言,睡覺睡到中午,起床還有吃到撐死也在所不惜的午餐,餐後還有寧可放棄營救一條生命也非吃不可的糕點,糕點後還有一個帥到從任何一個角度看過去都令人心醉的男人投懷送抱,這一連串可歌可泣、可喜可賀、可口可樂的幸運絕對是要當仁不讓去接收的!

正當我張開雙臂,飄飄然準備接受迎面而來的世紀大擁抱時,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量如風卷殘雲般,迅速而果斷地將站立成十字架形狀的我挪移了位置。

在我雙腳穩著陸之後,我看到導致我位移的始作俑者橫在我腰間的白切雞翅。

東方天煞輕輕將我攔到身後,一開口又是大型客機起飛時的音量︰「變態色醫生!你別自作多情!小愛為了一小碟糕點寧可放棄阻止我弄斷勾子,如果不是我大發慈悲,你TM還有命在這里撒野嗎?」

噢邁嘎!他說出來了!他還是把我最原始最丑陋的面目揭給這個有98。22%的可能性成為我未來另一半的男人看!

南宮成武向來知道我對食物無法免疫,但他從來不知道我會連活生生的人命也忽視掉,這回我的耳膜真要遭罪了!

果不其然,這個帥氣俊朗的心髒科醫生一听完東方天煞的挑撥離間,即刻從正宗的黃種人變成白種人,最後又變成非洲人。

即使臉色暗沉,神情枯槁,依然無損這位俊美的哈佛心髒科醫生絕美的面容,他充滿哀怨的眼神依舊殺傷力十足,連眼瞼附近的每一根長睫毛都被充分感染了,他每扇動一下眼睫毛都會將這種憂傷散播到整個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我差點就淪陷在南宮成武無聲的幽怨中,一聲清亮的啼哭聲突然劃破我耳膜的平靜,這個疑是更年期婦女的心髒科醫生又開始展現他超越專業領域的特長——

「小愛愛,這次你真的傷我太深了!原來我在你心目中竟連一小碟糕點都不如!即使我不如一小碟糕點,至少我這雙會說話的眼楮能放電讓你精神抖擻,我這個高挺的鼻梁能在接吻的時候讓你產生舒適的感覺,我這張性感的嘴能在必要的時候說話逗樂你,我這雙手能制造出多種多樣的美味食物啊,我這……」

心髒科醫生念叨著這些話的時候,我腰部的白切雞翅也越收越緊,想必石膏臉此刻的表情跟我一樣,都不會安靜祥和到哪里去。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為了一小碟糕點而選擇放棄你,下次再也不這樣了,真的!」我不得不主動承認錯誤,好讓這位口水多過太平洋海水的男人不要再折磨我的耳朵。

「下次你真的不會這樣嗎?如果換一大盤糕點呢?」南宮成武執著地問道。

這個問題就像女人問男人︰她和他的媽同時掉進水里該先救誰一樣令人為難。

猶豫的空當,我感覺到腰部的手臂松開了些許力度,但在南宮成武興起下一輪口水洗禮的時候,身後這個擎天柱般的男人又挾持著我退後。

我看到心髒科醫生所有俊美絕倫的五官都扭曲了,仿佛正遭受著全球最殘酷的凌遲,他連額頭上的汗水都無暇去擦拭,就啟動兩片薄唇叫屈道︰「你還是不重視人家,你還是寧可選擇別的非生物也不選我,你總是輕易讓我心碎,你……」

「變態色醫生,你整天這樣碎碎念,嘴巴不累,我耳朵都听煩了!再不閉嘴我就把你丟出去!」東方天煞最終還是忍不住吼出來了,結果成功吼停了這段毀滅耳朵的碎碎念,也差點震破我的耳膜。

「嘖嘖嘖!臭脾氣你真不該在女士面前這樣大聲說話,這樣以後可怎麼找到媳婦啊?」南宮成武又開始抱怨他的音量問題,我也頗有同感地猛點頭。

東方天煞卻無動于衷,像一頭不怕開水燙的死豬,對別人的抨擊完全不予以回應,自作主張地改牽我的手離開餐廳,以現場兩個觀眾都能听得到的聲音對我說︰「小愛,咱們不管他,飽月復之後,讓我們回臥室談談接下來的人生計劃吧!」

臥室里談人生?!這個男人難道想當場置我的耳膜于死地嗎?他居然當著一個頂級碎碎念高手的面對我說出這等不知羞恥的話!

更令人跳進瀑布也沖洗不淨罪名的是,那位完全沒有利害關系的王阿姨竟站在那里捂著嘴笑!

你笑就笑嘛,干嘛捂著嘴呢?如此這般曖昧的偷笑豈不更將我和東方天煞的關系扯向難以辨清的深淵?

什麼臥室,什麼談人生,我橫著豎著都不能去啊!

見我杵在原地,東方天煞耐心地停住腳步,回過頭無比深情地看我,柔和的視線久久停在我臉上,許久才緩緩開口︰「知道嗎?昨天晚上,你哭了。」

「廢話,眼淚都流出來了能不算哭嗎?別老是……」斥責的話剛月兌口而出,我就後悔得恨不得飛天遁地了,因為敏感的心髒科醫生顯然把這些對話理解為更深層次、更高境界的含義!

「小愛愛,你們……你們昨天晚上做了什麼?他對你做了什麼導致你流淚了?你們做了多少次?你們……」南宮成武一秒也不稍停地叨念,話鋒像一根無形的釘子無數次釘在我無形的傷口上!

「啊……你不要再說了!」我抓狂地嚷道,扭頭瞪向引起世紀大誤會的始作俑者,後者卻笑得輕松優雅,事不關己的姿態令人咬牙。

當誤會的小惡魔開始啃噬我和南宮成武的神經時,拉著我的石膏臉才緩緩說道︰「昨天讓你掉眼淚的男人,今天我要讓他付出代價!」

他指的男人是梅延凱!雖然那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雖然他把父愛給了另一個女孩,但真要讓他對我的疏忽和蔑視付出代價是不是太過分了?

「什麼代價?」我忐忑問道,無法揣測這張優雅紳士的石膏臉背後究竟醞釀著何等奸邪的計劃。

「我早就想整垮那只老狐狸了,剛好他又得罪了我的女人,這次無論誰向我裝可憐討同情,我都不會讓他在業界呆下去了!」石膏臉揚起狹長的眼角,幽暗的黑眸里閃著極度陰冷的寒光。

他要整垮那個不出意外絕對是我親生父親的男人!

我驚扯住拉著我的白皙巨臂,試圖勸說東方天煞放棄為我報仇的念頭,但這時在場的另一位紳士卻從他的話里斷章取義讀到另一層意思,並且當場就發作似的叫起來︰「等等!誰是你的女人啊?小愛愛是我的女人!小愛愛是我的!是我的……」

南宮成武的怨念像無數只蒼蠅在耳邊嗡嗡作響,比當下季節樹上積極求偶的夏蟬更加擾人心緒,這種情況下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堵住他那張嘴——

我掙開擎天柱的束縛,飛身以掌心壓住那兩片還在不停張合的性感薄唇,碎碎念的聲音嘎然而止。

「變態色醫生!你休想趁機踫我的女人!」雷聲剛震完,背後突然伸來一雙大手捉住我雙臂,以閃電之速將我從英俊男醫生跟前拉離。

「呃?誰是你的女人?放開我!」我左右甩開手臂上的十指,意外的是東方天煞這回竟輕易讓我掙月兌了他的束縛。

「沒錯!變態臭脾氣!誰是你的女人啊?別睜眼說瞎話、痴人說夢話!」南宮成武站到我身側,緊緊摟住我的肩膀宣布所有權。

不摟不要緊,這一摟,敏感的心髒科醫生即刻感受到掌心所觸及的面料異于普通衣服,我來不及躲避他的注視,他已經看到我身上這條柔軟絲薄的床單。

我趕緊捂住耳朵,擔憂地望著他那兩片即將做超速口腔運動的薄唇,準備好承受他有如燃放煙花爆竹的思想教育。

眼看這個向來在我心目中以碎碎念的形象一枝獨秀的心髒科醫生今次又反常地沉默了,我以為可以避免一場耳膜的災難,然而,當他的臉色越見發白時,我知道我估錯了。

不料,不等他開口說出第一個字,東方天煞就捉住我的手往外拉。

從餐廳跑進另一個擺滿書架和各種書籍的房間,東方天煞一手迅速推上門,長指迅速在門框附近的牆面鍵盤按了幾下,門內隨即發出「嘀」的一聲響。

我再去擰動那個形同虛設的門把手已是徒勞,只好沖走向書桌的男人抗議︰「喂!我要跟南宮回家啊!你帶我來這里做什麼?」

這個頎長的身影緩緩回轉身,深沉地看了我一眼才慢悠悠說道︰「在我面前說其他男人的名字是件危險的事!」

「呃?」我驚駭地望了他一眼,即刻把視線從他危險的雙眸移開,提心吊膽倚著門反駁︰「我……我有言論自由!提誰的名字,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不需要你批準!」

「是嗎?」長腿往回走,擎天柱般的身軀仿佛帶著一股陰風襲來,差點直接把我拍死在門上,好在他似乎大發慈悲,在踫到我瘦弱的身體之前站住了。

仰視著他居高臨下的傲氣,我恨不得用打樁機把他打壓成小矮人,但這種想象顯然不能付諸實踐,我只好軟弱地選擇轉移他注意力的方法︰「飯也吃完了,可以把衣服還給我了吧?」

「不行喲!」石膏臉上呈現藝術品般的完美微笑,拒絕道︰「我說過要讓惹你哭的男人付出代價,說到做到是一個男人對他的女人最基本的承諾。」

「我不是你的女人,我沒要你的承諾,我也沒想過對他做什麼事!你不要亂來啊!」我趕緊辯解道。

「你不是等了他26年麼?你不是一直期待相認的那一天麼?期盼了那麼久、希冀了那麼久,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結果,我很了解你心里的痛。」東方天煞溫柔的聲音蠱惑著我的心智,又用激將法說道︰「惡魔工作室如果連自己的問題都處理不好,怎麼幫P市的老百姓排憂解難呢?」

「話雖如此,但也許他有什麼苦衷不能來找我呢?也許……」我試圖為那個對我莫名反感的老男人辯駁,東方天煞反而激動地打斷我的話︰「一個男人,如果連妻女都不管,又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甚至跟別的女人有了那麼大的孩子,你認為他會有什麼苦衷呢?這明顯是移情別戀,拋妻棄女呀!你又何必替一個無情無義的人找借口呢?」

石膏臉的推測似乎合情合理,只是從昨晚看到梅延凱的定情信物時,我一直被震驚和難過兩種情緒交替折磨著,再加上一杯酒不省人世,根本無暇細想,冷靜下來推測,似乎只有移情別戀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見我遲遲沒有回應,東方天煞又輕聲說道︰「小愛,我知道你雖然外表沖動率直,但你心地善良,不會輕易置人于死地,你放心,我也並沒有打算讓他付出多大的代價,我只想……」

東方天煞剛要說出他的計劃,書房門就傳來一陣急促的擊門聲,南宮成武在外面喊道︰「小愛愛,別听臭脾氣的,他跟梅叔叔本來就有過節,這次剛好抓到機會報仇,順便借花獻佛!」

「是……這樣的嗎?」我驚問房內的擎天柱,想從他臉上瞅出端倪來。

「你認為呢?」他戴著溫柔微笑的面具,無比優雅地吐著每一個字。

「你……你曾說過梅紫芸即使跟她爸爸斷絕關系也不會考慮她,難道不是因為跟她爸爸之間有很重大的恩怨嗎?否則像梅紫芸那般蒼井空子的外表和柔弱溫順的性格……」我順著自己的思維推斷著,卻發覺12點鐘方向的擎天柱越來越迫近自己,頓時騰升的危機感像一大鉛塊壓在我舌苔上,愣是說不出話來了。

「像她那樣蒼井空子的外表和柔弱溫順的性格,然後呢?」東方天煞不緊不慢地重復著我的話,明明說話的內容與暴力和危險毫無關系,但他迫近的石膏臉卻像死神的面具貼過來索魂,燙熱的呼吸更像兩束灼熱的激光直刷在我臉上。

「然後……然後……」我後背貼在門板上,無路可退,唯有破罐子破摔嚷道︰「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會喜歡上她,不可能連續拒絕她三年的表白,也不可能在吻了她之後還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更不可能拉我做擋箭牌讓她誤會!」

石膏臉顏色暗沉,笑容發僵,沉默不語,此情此景讓我產生強烈的不祥的預感,像一只無形的乒乓球拍揮著我胸膛里那顆血紅血紅的東西,在胸腔里制造出八級地震的效果。

「看來在我們談將來的計劃之前,應該好好談談人生才行。」東方天煞似笑非笑地俯視著我,一掌支在我身後的門板上,整個身體漸漸向我壓過來。

呃?不是正討論著梅紫芸麼?怎麼突然轉移到什麼人生問題上來了?

真是男人心,海底針啊!

16歲以前,我的人生目標是和媽媽等待她的丈夫回來相聚;16歲以後,我的人生目標是奮斗成為一個堅強獨立的女人,等待回來相聚的父親。

現在想來,這兩個人生目標都是毫無意義的空殼,為了完全不可能實現的皮蛋目標,我竟活了26年!

東方天煞所謂的談人生,難道就是要諷刺我過去虛度的26年麼?

「如果你想指出我過去26的人生毫無意義,那大可以不必說,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無論結果怎樣都不會影響過程得到的快樂,就算努力的最後是一砣屎,至少我……」我突然哽咽不能言語,26年來的期盼就是一砣屎啊!這教我如何坦然微笑地承認追逐一砣屎的樂趣呢?

「小愛……」好听的磁性嗓音從耳邊的卷發里傳來,東方天煞輕輕將我擁入他寬大的胸膛里,柔聲安撫道︰「我沒有那個意思,我一直認為你過去26年都是上天安排你和我在一起的考驗!先是讓我遇見你,迷上你,又突然把你從我關注的視線里撥走,現在又讓我重新看到你,讓我更加珍惜這個重逢的機會!你不知道你的存在對我有多重要,如果不是為了你,我這十年的奮斗都毫無意義。」

我怔怔地听著東方天煞類似表白的話,原本南宮成武扎在我心里那張提示眼前的男人喜歡同性的標簽似乎漸漸被撕下來,一陣強風把標簽吹走了,換上另一張,上面寫著︰他喜歡我!

「小愛愛!你的手機響了!」門外突然傳來南宮成武的叫聲,打斷了我心思。

「我的手機……」我緊張地叫起來,輕推開身邊的男人沖門縫喊道︰「在臥室,手機放在臥室。」

听到南宮成武離開書房門口的腳步聲,我扭頭對東方天煞要求道︰「讓我出去,我要接听電話。」

「色醫生不是去取手機了麼?剛好讓他瞧瞧我們昨夜翻滾過的大床,床上本來有兩個枕頭的,有一個被你扔在地上,讓他好好聯想我們兩人共枕一個枕頭的畫面也不錯。」石膏臉笑得無比優雅,卻難掩他狹眸里的奸邪氣息。

十幾秒鐘前那張「他喜歡我」的標簽,這一刻被無形的涂改了——他捉弄我!

「放我出去!我們又沒發生過什麼,不可以讓他誤會!」我揪起他兩撮胸毛叫嚷道,東方天煞反而圈住我的腰,對我的抗議和掙扎視而不見,俯首曖昧地說道︰「我們可以發生點什麼,這樣就不是誤會了。」

呃?這個狼子野心的男人,沒想到書房這等純潔高雅的場所也能勾起他的雜念和婬欲,我真是太低估他的變態基因了!

眼見這具龐大的身體步步將我壓向堅硬的門板,我急中生智叫起來︰「放我出去,我可以考慮給你一個吻!」

「什麼?」溫柔的嗓音突然變得有些沙啞,東方天煞僵住身體問道︰「你說什麼?」

「放我出去,一個吻,呵呵呵……」我比了一下食指,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反應,只見他臉色一暗,藝術品般的石膏臉像被丟到廢棄的美術館里,充滿陰郁的氣息。

「你過去十年也是靠這一招逃月兌的嗎?」東方天煞沉聲問道,神色凝重得像個審理強那個啥犯的法官。

啥?他八成把我當成處處獻吻的隨便女人!獻吻賠罪只是小時候對待被我欺負過的小朋友的伎倆,長大以後我就鮮少使用那一招了,現在只是對他的癥下藥而已啊!

「不是,我……」來不及澄清,兩片厚實的軟唇就不容拒絕地貼上來,吸走我所有的解釋,無論我如何推拒掙扎,都擺月兌不了這具壯碩龐大的男性身體。

對這個一百九十公分的擎天柱而言,抓著一個一百七十二公分的瘦女人強吻簡直易如反掌,就像一個活人抓著一具毫無反抗能力的洋女圭女圭一樣,可是此時此刻這具洋女圭女圭是有血有肉有生命的啊!怎能任奸人蹂躪?

這時,門板又傳來幾聲敲門的聲音,南宮成武在外面喊道︰「小愛愛,醫院有點事,我得回去一趟!不過在去之前,我會……」

會做什麼?

話說到一半,門外的男人突然安靜下來,令我心里冒出巨大的疑問,可是我的嘴被另外兩片唇堵著,根本說不出話。

正困惑門外為什麼驟然變安靜時,背後的門板突然傳來一陣強烈的震撼,仿佛正遭受著強大的撞擊——是南宮成武在撞門嗎?

多麼善良的男人啊!多麼仗義的男人啊!為了讓我獲得自由,他居然不惜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撞擊這扇堅硬的實木門!這是何等無私、何等震撼人心的壯舉啊!就算讓我梅馥愛以身相許一萬次也不足表達我對他的感激之情。

可惜此時此刻被堵住的嘴,以及被吸吞到另一張嘴的舌頭無法自主地替我表達這份強烈的感激。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不知南宮成武撞了多少次門,肆虐在我唇上的兩片薄唇才緩緩退開,束縛著我身體的雙臂也收回去。

一旦獲得自由,我就如逃離洪水猛獸般,火速跳離危險人物,使勁罵道︰「變態!你怎麼可以像吸果凍一樣吸我的、我的……」

「吸什麼?你確定要公布出來嗎?」東方天煞竟若無其事地瞅著我,目光定在我火辣辣發疼的唇上,眼里充滿了邪惡的貪婪,同時他又在牆上的密碼鍵盤輸入了一串數字,門也自動打開了。

「哼!變態、變態、變態!」我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飛身奪門而出。

門外南宮成武因為撞門的舉動早已大汗淋灕,我忍不住用身上裹著的床單替他擦拭汗液,原本這是一幕感人的畫面,卻被剛從另一個房間走來出的王阿姨干擾了!

她捧著一套女士衣服向我走來了,曖昧地瞅著我上下打量︰「小愛,這是給你的衣服,東方很有心的,尺寸應該剛剛好。」

話剛說完,南宮成武就以無限驚詫、無限受傷的眼神看我,睫毛上似乎還沾了點透明液體,不知是眼淚還是汗水。

不等他質疑,我就趕緊解釋道︰「他沒踫過我,也沒給我量過三圍什麼哦!你別胡思亂想啊!」

「唔——先換上衣服吧!」心髒科醫生垂眼失落地回道,出乎意料地竟沒有爭風吃醋,但我顯然驚喜過早了,他馬上又補充了一句︰「等我們辦完事回來就把這身衣服換掉、燒了!」

燒了?衣服有什麼錯,向來慈悲為懷的心髒科醫生為什麼要做出如此這般對待仇人的血腥舉動呢?

無暇顧慮這種小問題,我火速換上東方天煞給的運動套裝,意外發現竟連內衣褲的尺寸都剛剛好,不知他是從勢利眼那里挖掘的信息還是自己調查到的,這小小的巧合似乎在我的潛意識里滋生了一股莫名的情愫。

「嘖嘖嘖!臭脾氣,你每次都買這些老土的運動服,真是太落後了!你想用這麼老土的款式遮蓋小愛愛妖嬈的身段實在太蹩腳了,你明知道即使拿一塊麻布披在我美麗動人的小愛愛身上也無法掩蓋她誘人的身材……」色醫生指著我身上這套雖然普通,卻分外貼身舒適的運動服評頭論足。

「色醫生你給我閉上的臭嘴!」東方天煞雷聲吼道︰「我就是不給你機會看到她穿著布料稀薄的衣服流口水!」

這一吼之後,兩個男人今日的爭吵算是劃上了逗號,看著東方天煞站在一面牆邊,收起中指和無名指,以另外三根手指的指紋打開門,我既氣憤又無奈,也許下回再遇到這種狀況只能爬窗跳樓了。

盡管今天是周六,盡職盡責的心髒科醫生還是決定回一趟醫院,似乎有重要的病人需要他,當他送我回對面的窮人小區並開著他拉風的摩托車離開後,我左右覺得心里不安穩,直到目光落在我的手機上——

南宮成武是在接听了我的電話之後才說醫院里有事的,難道是我的客戶從P市第一醫院打來的,但他為什麼沒有告訴我還把通話記錄刪除了?他是世界上最支持惡魔工作室的人啊,為什麼對我隱瞞一個可能賺取巨額報酬的生意呢?

不行!得跟蹤去看看!

腦中一旦確定了行動的路線,我立馬跑出窮人小區。

然而,周末的公交車似乎沒有工作日的多,等車的空當我抬眼掃了一下對面的富人小區,想起那里面有一幢樓的16層某間臥室就是我昨夜睡過的地方,心里不禁吹過一股寒流——酒,真是罪惡的源頭啊!

眼看有一輛公交車緩緩開進視線,我正準備掏口袋拿公交卡,卻被眼前一道扎眼的銀白色亮光閃住。

噢邁嘎!是石膏臉!難道他又要來阻止我惡魔工作室的偉大任務?

銀白色的勞斯萊斯停在站牌跟前,預料中的石膏臉從車窗里探出頭來︰「就知道你坐不住,上車吧,我帶你去色醫生的醫院。」

「不用了,謝謝!我坐公交車!」我果斷拒絕道,後退一步退出他長臂能夠得著的範圍。

東方天煞從里頭推開副駕駛座的門,柔聲提示道︰「如果你不上車,我會一直停在這里,這兒可是公交車停站的位置哦,你也不希望車上的乘客都對你這個阻礙他們下車又欠缺基本交通知識的路人指指點點吧?」

「壞蛋!」我遠遠瞅見公交車司機望向這邊擰起了眉頭,只好無奈地關上前座車門,從後座上車。

反正到P市第一醫院需要轉一次公交車,這樣也省得轉車等車了。

石膏臉一邊啟動汽車,一邊從後視鏡里瞅著我咧出勝利的邪笑︰「你應該知道,無論你坐在車里的哪個位置,我都能夠得著你。」

這個恐怖分子!

我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想從車廂里找一個後視鏡看不到的角落蹲著,可惜移到哪兒都能感受到那雙粘人的單眼皮眼楮在看我。

「移位戰術」進行了半個多小時,我才如獲新生從車里跳出來——到了南宮成武的地盤,我就安全了。

剛想甩下石膏臉走入醫院,眼角的余光一輛熟悉的天藍色奧迪派克峰引起了我的注意。

似乎在另一幢大廈門口也見過它,腦中遲疑閃過那副印象深刻的畫面,車窗里一張熟悉的貌似九十年代明星的俊臉就從視線里滑過去。

是他,一個從來沒想過來地下室和我相認的父親!

原來那位心思細膩的男醫生就是擔心我遇見他才瞞著我麼?但是梅延凱出現在P市第一醫院並不能導致別人打電話向惡魔工作室求救吧?

我懷揣著解開世界之謎的決心踏入南宮成武的醫院,剛把後腳從門外收進來,就听到一個清亮的叫聲夾帶著一股緊張的驚訝從診室里頭傳出來,緊接著,一個修長的白大褂便飛奔到我跟前。

「小愛愛你怎麼來了?女孩子別動不動就往醫院里跑,人家看見了會怎麼想呢?多影響名聲呀!莫非一個小時不見,你就開始想念我了嗎?想我給我打電話不就好了,我一定會接听的,就算我正拿著手術刀我也會丟掉手術刀接你電話的!你要是想我,也可以養只鴿子,寫份情書綁在鴿子腿上……」南宮成武像是怕被我搶了對白似的,一刻不停地吐字。

我找不到機會插口,還好從身後趕來的東方天煞直接以雷霆之聲打斷了他的長篇劇本︰「色醫生你TM給我閉嘴!你腦子里不想這些帶色的會腐爛嗎?快說出打電話的人是誰!」

「什麼打電話的人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哦,臭脾氣你還沒睡醒吧?我知道你平日里公務繁忙,隨時操心幾千人幾萬人的生計,肩負如此這般重大的負擔難免會……」南宮成武繼續像個更年期大嬸似的,似乎有意隱瞞著什麼。

我想直接伸手封住他碎碎念的嘴,卻在快要踫觸到他的薄唇時,被東方天煞猛然拉住。

「你別阻我!」我回頭沖他吼道。

這個藝術品般的男人對我投來溫柔的微笑︰「讓我來。」

他來?他不會想出拳頭吧?看他那氣勢洶洶的步伐,看他那凶神惡煞的表情……

「喂!你可別打人啊!冷靜點!」我趕緊從身後圈住這具龐大的身體,防止他做出危險的舉動。

「噢!小愛愛,你居然抱他,你居然抱臭脾氣,你……」敏感的心髒科醫生哀叫起來,夸張地站在原地捂胸跺腳。

「閉嘴、色醫生!你再不老實交待,我就把小愛帶走!你一輩子都見不到她!」東方天煞暴聲吼道,雙臂輕而易舉地從我的束縛中抽出來,回身摟住我。

這動作著實嚇得我心髒亂蹦,他想把我帶走?帶到什麼地方才會一輩子見不著南宮啊?難道要帶我去孤島?

「你……你算了吧!我不會跟你走的!」我扯住東方天煞的衣襟抗議道,始終掙不開他的雙臂,他卻突然將我180度轉到另一邊,龐大的身體硬是把南宮成武瞅著我的視線擋住。

他舉起一根白切雞爪對我小聲說道︰「噓……我這不是想支持你的事業嘛,只要套出打電話的人是誰不就好了?何必在意我用什麼方法呢?」

「好……吧!」我皺眉勉強答應了,無奈此時好奇心的滿足比什麼都重要。

東方天煞的威脅果然對南宮成武起作用了,後者即刻放軟態度說道︰「你放開我的小愛愛,我就說。」

「你先說,我就放開她。」抱著我的男人又緊了緊手臂,幾乎要把我塞進他身體里。

「你先放!」

「你先說!」

……

五分鐘過後,兩個男人仍舊相互對峙,相持不下。

「Shutup!三個字你們要重復多少次才有結果?我去一趟營業廳查詢通話記錄就知道了!哼!」我沖著抱我的男人喊道︰「放開我!」

「小愛……」石膏臉幽怨地看著我,極不情願地松開手。

「小愛愛……」白大褂也委屈地望著我,一字胡動了動才不情不願地說道︰「我告訴你就是了。」

「說!」我雙手交叉在胸前,仰頭以鼻孔對人,傲視著南宮成武。

「哎呀,就是有個病人家屬想鬧事,不是什麼大事啦,讓我幫你搞定嘛,任務完成之後,我讓他把錢匯到你賬上,好不好?好不好吶?」南宮成武敷衍描述,最後直接用上撒嬌的伎倆,他扭著肩膀剛想蹭過來,就被我跟前的擎天柱一掌推開。

「不好!」東方天煞搶先替我回道︰「惡魔工作室的事要讓小愛自己搞定,這才是對她最基本的支持。」

「嗯嗯!」我猛點頭,同時也意外他突然這麼好心來支持我。

「臭脾氣,你別搗亂,這次真的是小事,沒必要勞煩小愛愛出手……」南宮成武繼續敷衍道,貼著一張笑臉的面具靠過來︰「小愛愛,你就相信我一次嘛!」

「你……」剛欲駁回他的話,我腰間的手機就響起來了。

「別接!別……」南宮成武突然像被觸了電似的跳起來,但他越想阻止我接听電話,我就越好奇打這通電話的人。

幸得東方天煞高大的身體擋在我前面,我才有機會接听電話。

在南宮成武不屈不撓的叫嚷聲中,我听到這個陌生號碼的主人略帶鼻音的哭腔︰「你怎麼還不來?你不是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嗎?不管泡妞討債還是認爹,你不是樣樣在行嗎?你……」

我急忙打斷他的抱怨︰「你在哪里?我已經到P市第一醫院了!」

對方安靜了幾秒才說道︰「二樓樓梯左轉第一間病房門口。」

「好!我們見面再談!」說著,我已經邁開大步跑進樓梯間了,兩個男人也在後面追趕,特別是心髒科醫生焦急的叫喚更令我加快腳步。

男兒有淚不輕彈,這個男人究竟被什麼困擾著?那濃濃的鼻音仿似的哭了好久,難道跟南宮成武有關系?否則他為什麼那麼介意我見到這個客戶呢?

出了樓梯間我便看到左手邊的休息長凳上坐著一個身穿白色格子襯衫和深藍牛仔褲的年輕男子,他頹喪地低頭以雙手捂臉,看不到他的真面目,地上一灘未干的水跡似乎是他的眼淚。

我輕輕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來︰「你好,我是惡魔工作室的……」

還沒介紹完,這個原本低著頭的男子突然直起身抱住我,我還來不及看清他的五官,臉就被他按進胸膛里,上身也被他緊緊壓在懷里,動彈不得。

噢邁嘎!這哪里像一個陷入困境的可憐人啊?這間直就是幾百年沒抱過女人的虎狼之輩嘛!

好吧,看在他哭得連說話都帶鼻音的份上,我就暫時不計較那麼多,借他一個溫暖的懷抱,等事成之後再跟他多算一個擁抱費。

抱著我的年輕男子開始像一個容量龐大的語音文件,無窮無盡地向我傾訴他的悲苦︰「我知道我是他從來不願承認的私生子,我也知道我不能在媒體面前曝光和他的關系,但他現在病倒了,其他女人生的小孩都沒來探他,同樣是他所生的我難道連看他一眼的資格都沒有嗎?從急診室追到加護病房,從加護病房等到普通病房,一听說可以探病我就趕過來,難道這樣也不能讓我看一眼嗎?難道……」

頭頂上那張嘴說話的空當,我听到一陣 里啪啦的指關節聲音,心里不禁懷疑︰他對病房里那位的怨恨究竟有多深,竟連拳頭都握得發響?

我驚得深吸了口氣,吸進一股熟悉的洗衣液香味,來不及多想,視線無意間掃到身後不遠處的擎天柱,他垂放在身側的兩個拳頭剛剛松開——原來是他握拳的聲音!他為什麼握拳?有什麼事值得那麼生氣嗎?

「看吧,你說讓她自己搞定,看看你自己造的孽!看看……」南宮成武碎碎念在走廊里傳開來。

「放開她!」這是東方天煞的雷吼,然而他的吼聲似乎對抱著我的這個年輕男子沒有絲毫的威懾效果,因為壓在我後背的雙手仍一動不動地貼在我背上。

這個時候,任何稍微有廉恥之心的女人都會主動推開一個第一次見面就熱烈熊抱的男人,我當然也臉皮發熱得恨不得馬上從這個男人懷里鑽出去,只是他死命抱著我的那雙巨臂跟東方天煞的鐵臂實在有得一拼,我愣是動不得半毫。

「喂!你抱夠了沒有?第一次見到女人嗎?」南宮成武走過來,湊到年輕男子耳邊直接念經︰「這麼猴急、這麼饑渴!對第一次見面的良家美少女如此這般輕薄地非禮,以後可怎麼找著媳婦啊?現在可是偏女權主義的社會啦,你要是再這麼霸道又不知收斂的話,女人見了你都得跑……」

見叨郎不起作用,我只好扭頭勸他︰「哎呀,南宮你先別念了,他現在心里很難過,只有我能理解一個一直被父親忽略的孩子的心情,只有我了解這種想喊爸爸卻不能喊出口的痛苦啊!你們先回避一下好不好?」

「門都沒有!」南宮成武強勢喊出來,絲毫不顧及這里是他的醫院,也沒考慮到自己是醫生,更沒考慮到他喊的對象是病人家屬。

「恐怕不行!」東方天煞柔聲說道,望著我的眼神里漾滿笑意,卻在視線移到年輕男子身上時變得冷戾殘酷。

真是兩個毫無血性的壞蛋!

低咒一聲,我無奈地轉向身前的男人,輕聲問道︰「你可以放開我了嗎?我跟這里的醫生很熟,他可以破例讓你進病房。」

「啊?誰說的?病人好不容易才月兌離危險,怎麼可以……」南宮成武即刻拒絕道,被我扭頭瞪了一眼,他才不情願地閉上嘴。

「先放開我好嗎?我們現在進去看你爸爸好嗎?」我自以為此時此刻像哄小孩一樣哄一個跟二十來歲的男人應該能勸服他松開我,孰料他反而酷酷地推開我說道︰「別當我是小孩子,我只是需要一個擁抱而已。」

「呃?我……」我剛抬起頭,目光一接觸到他那張稚氣的俊臉,身體瞬間石化在他懷里。

這、這不就是昨天還在梅延凱的生日派對上出現的服務生嗎?他昨晚還為我解圍,一點都不像今天坐在病房門外哭泣的小男生啊!難道這又是東方天煞找來的臨時演員?

我轉向東方天煞,他此刻正瞪著尹潛咬牙切齒,那對狹長的單眼皮里盡是凶險殘暴的惡劣情緒。

難道因為尹潛的演技不夠好?還是他擅自修改了他們原先約定好的劇本?

我狐疑地瞅著眼前這個夢幻般散發著王子氣息的俊臉,他的眼淚不像裝出來的,他那對弧度無比優美的眼眶還因哭泣而微腫,高挺的鼻子也因長時間的哭泣而發紅,粉紅的下唇甚至有牙咬過的痕跡,還留著一絲血跡。

這副模樣的他,哪怕只是吸一下鼻子抽泣也會令人心疼,究竟是怎樣狠心的父親才忍心拋棄這樣俊美稚女敕的小帥哥呢?

尹潛瞅著我皺了一下眉,轉向南宮成武毫不客氣地說道︰「她說了我可以進病房。」

「好……吧!」南宮成武不高興地瞟了我一眼,又鄭重囑咐道︰「不過病人還沒醒,不要大聲說話吵到他休息了。」

我應諾地點頭,起身給這位善良的心髒科醫生一個擁抱,卻又听到指關節 啪作響的聲音,扭頭一看旁邊擎天柱的手,他的拳頭早已捏得指關節突兀發白,仿佛下一秒會揮向現場某個人的臉似的。

這個男人怎麼了?我跟一個98。22%可能成為我未來另一半的男人抱一下也刺激到他了?盡管心里相當郁悶,我還是趕緊從白大褂身上退開,避免節外生枝。

南宮成武用自己的工作卡在病房門外刷了一下,便擰開門讓我們進去。

我迫不及待想見見究竟是哪個面目猙獰的無情父親躺在里面,尹潛反而紅著臉呆立在門外,不敢走進來。

「怎麼?害羞啊?他是你爸爸,始終都是要見面的。」我笑著去拉他的手,他卻羞惱地喊道︰「閉嘴!不許看我的臉!」

我背過身,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但感覺到他反握住我的手,還用力捏緊,我只好憋住笑意,好保住我柔弱的手。

這間普通病房其實是個單人病房,房內洗漱各種設備都很齊全,可見這病人不是尋常百姓人家,也難怪害怕有私生子的緋聞。

病人也不若我想象的那般面目丑惡,而是跟尹潛一樣,長著相似的散發著貴族氣息的五官,如果說尹潛像王子,那躺在床上那位就是國王,雖然他現在合著眼楮,但依然能看到蒼白面容上的威嚴,就像尹潛的臉一樣,雖然稚氣未月兌,卻難掩霸氣。

我忍不住想看看尹潛的反應,他只是靜默地打量著床上的人,臉上盡管竭力佯裝平靜,但劇烈起伏的胸口卻出賣了他的情緒——他是緊張,還是激動,還是擔心?

南宮成武輕輕踫了一下我的手臂,示意我出去,留下他們父子兩人獨處,我剛側身要從尹潛身邊走出去,他卻驟然拉住我,霸道又不失真誠地說出兩個字︰「陪我。」

這兩個字令我恨不能立馬將他擁入懷里,像個姐姐一樣呵護他害怕又沒有安全感的幼小心靈,但我的想法顯然一廂情願了,他比南宮成武還高,我又怎麼可能輕易把他像小洋女圭女圭一樣塞進懷里呢?

我向南宮成武使了個眼色,讓他先出去,他卻只是退到門口,盡職地看著我們。

時間仿佛靜止了似的,病房里靜寂如夜,尹潛一直靜默地看著他的父親,好像永遠都看不膩似的,他眼里流露出生怯的愛深深植入我心里。

如果按我發布的廣告貼,他該不會叫我罵床上的病人風流吧?面對一個剛月兌離生命危險沒多久的老人家,教我怎麼罵得出口呢?

正擔憂時,床上的老頭微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楮。

老頭醒了,該是認爹喊兒子的歡悅時刻了吧?那麼多孩子,就只有私生子來看他,該是放鞭炮慶祝的時候了吧?

我心里一陣陣雀躍,瞟向尹潛,卻見他一臉緊張,兩邊的鬢角都淌下汗水。

這小子也太激動了吧?

不等我催促尹潛回神,床上的老頭突然瞪大眼楮,要不是他身上連接著儀器和輸液瓶,真懷疑他會直接從床上蹦起來。

「滾出去!你想害我尹氏的股票跌到爆嗎?滾——」老頭子竭力高聲喊著,最後又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瞪得眼球都快滾出來了。

南宮成武即刻沖過來,把尹潛拉到他身後,一邊安撫著病人︰「對不起尹老先生,您別生氣,他馬上就出去,馬上就出去……」

「為什麼?為什麼要出去?」我皺眉瞪向床上的病人,他嚴重糟蹋了一個兒子對父親深厚的愛,這不僅燃起我與生俱來的正義感,更刺激我內心一股熊熊烈火,一直從我的頭發燒到鞋底!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父親嗎?難道不應該像梅紫芸和她爸爸一樣親密溫馨嗎?

「小愛愛……」南宮成武被我恐怖的眼神嚇住了,低聲在耳邊喚著我,輕拉我的手臂,不敢做出太大的舉動。

「你靠邊站!我有話跟死老頭說!」我一把推開白大褂,站到病床前,直接俯視尹潛的父親。

老頭被我喊了一個「死」字,又瞪起雙眼瞅我︰「你說誰是死老頭?」

「你瞎啦?這里站著的三個人都很年輕,除了你還有誰堪稱死老頭啊?」我直指他的鼻子罵道︰「也難怪,就是瞎了才沒看到除了自己的私生子,其他正牌妻、正牌子女都沒來醫院瞧你一眼!」

「他……他們有別的事要忙,哼!」老頭子嘴硬地回了一句,撇過頭去不敢正視我,卻又不甘心地轉過來說︰「我就是不想看到他!」

聞言,我的心火燒得更加旺盛,仿佛全身每個細胞都被澆了酒精放了一把火,不自覺地提高音量跟他叫囂︰「怎麼?他跟你八字不合啊?你一見到他,你的股票就狂跌啊?你的股票要是那麼容易跌,還不如直接丟進馬桶,沖到海洋里還能浮上來!」

「你……你是哪來的死丫頭!憑什麼幫這個下賤東西說話!」老頭似乎被我激怒了,艱難地撐著床坐起來和我對罵。

尹潛听到他父親對自己的惡劣稱呼時,粉女敕的臉都綠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抓住老頭子消瘦的雙肩前後晃蕩,不顧南宮成武在旁邊如何勸說,沖著死老頭的臭臉就開罵︰「你個死老頭說他下賤豈不是等于說自己的基因不良?你除了當年射那一泡,你還做過做什麼?」

周圍兩個男人突然都安靜下來,仿佛石化了似的,盯著我愣是不敢插嘴,我趁機繼續對老頭說教︰「你兒子在娘胎時你給他哼過胎教音樂嗎?他小時候被惡狗追趕,你幫他打過狗嗎?他上小學時你替他提過書包嗎?你去過家長會嗎?」

這一切問題的答案都是否定的,就像我的生父一樣,我和媽媽明明可以租環境更好的房子住,卻為了等他回來,一直呆在那個地下室,而他卻跟別的女人結婚生子……

「夠……夠了吧?」尹潛輕踫我的肩膀,怯聲問道。

「不夠!他根本不是你爸!」我回吼他一聲,又扭頭炮轟老頭子︰「你牽過他的手過馬路嗎?你教過他怎麼防身嗎?他跟壞人干架時你跳出來罩過我嗎?我扒在媽媽失蹤前躺過的病床哭喊時,你死到哪里去了?你還口口聲聲希望紫芸能早日找到像你一樣專一的男人?我呸!你哪里專一了?你……」

忽覺入戲太深,把自己的事例給代進去了,我尷尬地趕緊收口,轉身飛奔出病房,沒臉去看里面的三個男人以何等錯愕的表情目送我的背影。

東方天煞在病房外面,但這回他沒有拉住我,也沒有喊我。

似乎跑了好久好久,直到感覺臉上的熱度消退,我才放慢腳步停下來,周圍的場景早已從P市第一醫院轉移到三條街以外的十字路口,腦袋里早已忘記自己是從哪句話開始把尹潛的事說成自己的事。

「我有想過牽你的手過馬路的。」耳邊傳來一個溫柔的磁性嗓音,東方天煞已經站在我右手邊,低著頭對我笑︰「只是你那時比現在還瘦,跟紙片兒似的,我以為一陣風就可以把你吹過馬路,根本不需要我牽。」

我愕然地瞅著突然出現的他,想必他是一路追過來卻一路保持著距離才沒讓我發現。

「跑了三條街還不喘,說明你的肺活量已經提升到一定層次了。」笑容在他臉上漾開,他的話卻仿佛暗示著什麼,而他的眼楮似乎在瞅著我鼻子下方……

「變態!」我趕緊捂住嘴巴,迅速後退到紅綠燈桿旁邊。

「誰比較接近變態呢?老人家本來好不容易從加護病房出來,被你一折騰,估計又得送回急診室了。」東方天煞含笑說道,瞅著我的眼神里卻沒有一絲責備的成分。

「我……我只是一時激動嘛。」我心虛地低下頭,無意中感覺到一滴汗液從我下巴落下去。

夏日午後的太陽特別曬,在十字交叉口站不到一分鐘,我就開始大汗淋灕了,東方天煞也同樣熱濕了襯衫,被汗水浸濕的襯衫貼在他身上,更凸顯他令人贊嘆的完美身材。

「找個地方避暑吧!」東方天煞以眼神示意我望向旁邊一個咖啡小店,笑著提議道,抬起大掌平舉在我頭頂上替我擋去部分陽光。

這個簡單的舉動卻在我心里激起一連串莫名的漣漪,過去南宮成武對我做過多少體貼的小動作都不曾令我產生這樣微妙的感覺。

「嗯。」我點點頭,與他平肩而行。

還沒進咖啡小店,里頭驚嘆的目光就穿透咖色玻璃射過來,像在觀看一對名模走秀似的,一個個都端著咖啡沒有喝,只顧流口水。

「那個……我看我們還是……」我剛想提議不進咖啡小店,手機就響起來了。

不會是尹潛打來痛罵我罵他爸爸的事吧?

拿出手機一看,還好是個陌生號碼。

只听得對方氣急沖沖地向我描述他在小區的車位屢屢被同一輛車佔用的事實,想讓我幫他想一個計策。

我咧嘴笑問︰「其實你想扎他輪胎很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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