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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回【手打VIP盡在】

「你又要去干什麼壞事?」東方天煞一個拉扯的動作輕易制住我跑向公交車站牌的舉動。

「辦事!」我回頭戒備地上下打量他,沒好氣地反問道︰「難道你打算一整天都跟著我嗎?」

東方天煞搖搖頭,以另一只空閑的手優雅地撥開額前的一縷黑發,笑著說︰「是保護你。」

「不……不用了!」我結結巴巴地拒絕道,一想起他每次保護之後都要我付出各種身體上的代價,我心有余悸地抽回手亮出擋箭牌︰「有南宮成武一個人保護我就夠了!」

只見他狹眸暗了一瞬,面不改色地笑道︰「別忘了色醫生現在可能還在醫院替你收拾殘局呢!」

「啊?出來這麼久,不知道那個執迷不悟的老頭怎麼樣了?得問問南宮。」說著,我低頭看手里的手機,剛按下他的號碼快捷鍵,手機就不翼而飛了!

驚慌地抬眼四處搜尋,只見跟前這個擎天柱般高大的男人正拿著我的手機在等待對方接听。

「還給我!」我踮起腳尖去抓我的手機,卻被他大手一捉,將我整個人按進他懷里。

「我來問他吧!東方傳媒未來的總裁夫人如果跟別的男人過分親密會制造不良緋聞的!」擎天柱溫柔的聲音從我頭頂傳入耳中,明明是強辭奪理,卻說得煞有介事,連瞅著我們的路人也都認定他是個紳士,認定他沒有在吃我豆腐!

「你這個惡霸!妄想狂!放開我!你想讓我熱到中暑嗎?」我掙扎著叫道,雙手胡亂拍打他的肩膀,可惜此舉在路人看來根本就是情侶間的小打小鬧。

突然感應到鼻梁挨著的汗濕布料隨著底下的胸腔劇烈地起伏了一下,頭頂隨即噴出類似火山岩漿的火爆粗話︰「呸!變態色醫生,別喊得那麼惡心,你TM快把我的腸子惡心打結了!」

呃?一定是南宮成武又喚我昵稱了,但擎天柱是不是管得太多了?連個稱呼也招惹他了嗎?

「少廢話!」東方天煞又霸氣地吼道︰「我代表小愛問那個死老頭子的情況,你可以不告訴我,但我不會給你機會直接告訴小愛。」

代表我?這個惡霸竟想剝奪我的通話權?!可惜他忘了我還有一個求救工具——南宮成武帶我回窮人小區後重新給我戴上的黑寶石戒指!

只是此時此刻我的上身貼著這個男人,雙手也被迫擱在他的下巴底下,我只好當著他的面按下黑寶石按鈕。

只有三條街的距離,南宮成武快來救我吧!

「當著我的面明目張膽跟別的男人發出求救信號,你又在踩我的底線了。」擎天柱低下頭,無比溫柔地說道,仿佛在陳述一件無比溫馨感人的故事,但他含槍帶箭的狹眸卻映射著無底洞般的危險!

我深深地咽了口口水,迅速把視線從他裝笑的石膏臉上移開,心髒還是失控地狂跳。

明明是他奪走我的手機,控制我的行動,為什麼我堂堂惡魔工作室的CEO要屈服在他的身體優勢之下?

NO!命運要自己改變!

我猛抬頭,準備朝這根惡霸擎天柱開火,卻見他盈滿奸邪的笑意俯視我,兩片柔軟的嘴唇微張開,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叼住我左手食指上的黑寶石戒指,附有魔力的舌頭輕輕滑過我的食指,惹得我一身顫栗,麻麻的感覺從食指擴散開來。

等我回過神時,戒指已經被他用嘴摘下來,石膏臉一轉,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在旁邊的地面響起來。

「你……你又來這賤招!你……」我抗議著拍打他的胸口,他卻直接轉移話題說道︰「老頭沒什麼大礙,父子倆正在單獨談話,我們可以安心趕往下一個任務現場了。」

說著,他若無其事地沒收我的手機進自己的口袋,直接拉我沿著原路走回去。

他告知的消息令我安心不少,但是——

「等等!先把我的手機還給我啦!我不需要你所謂的保護,你讓我自己去啊!喂!」我一邊喊著,一邊被迫跟著他大步往回跑。

「乖,听我的不會錯。」東方天煞卻回頭給我溫柔一笑,又扭頭繼續跑。

「不要哇!堂堂惡魔工作室的CEO有自主的思考能力和自主行動權,憑什麼讓你擺布?放開我啦!別拉我……」我低聲抗議道,絕美的石膏臉突然回頭又令我一時失語。

他一句絕頂無賴的「你不想在這兒做肺活量測試吧」又硬生生將我到嘴的叫罵聲壓回去。

開往客戶所說的森華小區的路上,南宮成武又打了數通電話過來,可惜手機在開車的惡霸口袋里,我沒有接听權,只好暫時作罷。

奇怪的是,東方天煞作為梅紫芸的總裁,作為梅延凱的死對頭,他居然不知道這對父女就住在森華小區。

「他們住哪里跟我又有什麼關系呢?」東方天煞柔聲細語說道,扭頭給我一個膩死人的微笑︰「我只要知道你住在哪里就夠了。」

我頓覺一條無形的閃電霹入頭頂,眼前一陣昏暗——他是知道我住在哪里,他也知道我不會輕易搬離那里!

為什麼他輕易一句話一個微笑就能把我釘死在原地?難道他才是真正適合做惡魔工作室的領袖人物?

瞅著東方天煞悠然自得的側臉,我不禁皺起眉頭,他是真心想保護我,還是只為打發無聊的周末呢?

東方天煞似乎覺察到我的注視,突然開口叫我︰「小愛。」

這一聲充滿柔情的叫喚仿佛天籟之音,差點把我的魂都喚了去,好在我定力十足,即時清醒過來,粗聲掩飾尷尬,學著他吼南宮的樣子吼道︰「干嘛!別喊得那麼惡心!你TM快把我的腸子惡心打結了!」

聞言,東方天煞毫無顧忌地放聲大笑,笑得我心里發虛,笑罷,他更說了一句我完全模不著頭腦的話︰「我越來越喜歡你了,怎麼辦呢?」

呸!我喜歡的可不是這個惡霸男人!我的心里只有體貼溫柔、杰出優秀的心髒科醫生!

心里堅決蔑視了他無數次,我扭頭望向窗外,車子已經開進森華小區了。

事先已和客戶約定在地下停車場見面,車剛停穩我就直接搖下車窗跳出去,只听到東方天煞在車里嘀咕著︰「這調皮的女人,下回得把車窗也鎖上!」

哼!鎖吧!下回不會坐你的車了!

我頭也不回地跑進地下停車場的入口,直接跑向約定的地點。

客戶是一個身高不及我下巴的中年胖子,他一看到我就兩眼發光瞪直,猥瑣地磨擦手掌伸向我︰「听電話里的聲音就知道是個美女,沒想到爾小姐比想象的還要迷人,不知可否上去喝咖啡慢慢聊呢?」

他的肥手伸到我跟前,突然又收回去,驚恐地瞅著我身後傳來腳步聲的某處。

「你TM有什麼問題就說,喝什麼狗屁咖啡?」雷聲驟然響起,我沒回頭就可以想見石膏臉此時的凶惡表情了。

胖子嚇縮了脖子,驚駭地把視線從我身上移開,像個準備受罰的小學生,指著旁邊一輛汽車停放的位置低聲說道︰「就是這個車位,這輛車老是佔用我的車位,一個月下來,我幾乎都沒停過多少次,找物業也不給解決,報警也不幫我處理,只好找爾小姐了,嘻嘻嘻……」

我看了一眼他所指的汽車,不由得松了口氣,還好是輛普通的大眾,不是他的奧迪派克峰,也不是她的寶馬X6,這件事應該跟他們沒有關系了,我完全可以大展拳腳,辦我想辦的事。

太專注于考察周圍的攝像頭位置,我沒有注意到胖子的表情,但東方天煞突然沉悶地哼一聲令我好奇地轉向他們,只見胖子猥瑣的婬笑凍僵在肥臉上,嘴巴機械地合上,再望向東方天煞,他卻又恢復溫柔的笑臉與我對視。

嘖嘖嘖!這個男人,我是該感謝他幫我除去蒼蠅的困擾,還是該責備他得罪我的客戶呢?

「其實有比扎輪胎更有趣的方法!」我邪笑著走近胖子,想對他小聲說出我的破壞性計劃,東方天煞卻突然拉住我,頎長的身體直接靠過來,當著客戶的面曖昧地耳語道︰「小愛,不管你用什麼方式破壞了人家的私人財產,這都是犯法的,就算人家佔用了別人的車位,也不夠成你搞破壞的理由哦!」

「可是這樣一來,我豈不是什麼都做不了?」我不服氣地反問道。

「何不讓他買個車位鎖呢?這麼簡單,也不需要使用武力。」東方天煞的話令我茅塞頓開,但這種溫柔的行事方式卻讓我錯過干壞事的機會,東方天煞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他又在我耳邊說道︰「只要能解決問題,又何必在乎用什麼方法呢?惡魔工作室的宗旨不就是為民排憂解難嗎?」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紅著臉從他跟前退開,特別是看到他溺愛的眼神,我的心跳更加不能自己。

過去曾對他的居心進行過無數版本的猜測,似乎都不對,他似乎是真心在幫我,真心在保護我避免使用暴力手段去以暴制暴。

Stop!不能再跟他對視下去,否則難保魂魄不全啊!

他那對精雕的狹眸仿佛隱藏著魔力,總能教人在他毫無防備的微笑中失去自己,我局促地撇開臉,心里為自己短暫的分神產生無形的罪惡感——南宮成武才是我心里最重要的男人,怎麼可以因為其他男性對我好,就動搖了初衷呢?

梅馥愛啊,還是辦正事吧!

我深吸了口氣,嚴肅地轉向胖子,以專業的口吻說道︰「關于對付無恥車主的方法,其實我想到了很多種,諸如砸玻璃、潑油漆、倒大糞,但是對方也可能用同樣的方式對待您的愛車,冤冤相報何時了呢?其實你直接買個車位鎖就能解決問題了。」

「噢!是哦!我怎麼沒有想到呢?爾小姐真是厲害,為了表達謝意……」胖子肥胖的身軀緩慢走到我跟前,仰著頭無比崇拜地望著我,但他後面想說的話卻被東方天煞冷哼一聲打斷了,只好轉言問道︰「爾小姐想要多少錢作為報酬只管提。」

呃?要多少錢只管提?這個胖大叔是不是被擎天柱嚇傻了?

為了表示惡魔工作室的仁慈和道義,我還是只要了一張紅色**。

出了森華小區,東方天煞便向我抱怨道︰「就為了一百塊錢,你差點被死胖子揩油!」

「這點小錢你當然不會看在眼里,有了一萬張這個,我就能買……」我想為自己的行為解釋,但踫到他一臉不解之後,我又咽回嘴里的話,他又不是南宮成武,他怎麼會了解我呢?

「就能買下富人小區16層的一個套房子是嗎?」他看著我,臉上突然斂去原有的微笑,嚴肅說道︰「但是小愛,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遇到什麼危險,就算有一百萬也沒用!」

我低頭沉默了,並不是因為害怕他所說的危險,而是懷疑自己冒險的必要性,現在已經知道誰是我的生父,也已經知道他在P市那麼多年都沒有去地下室找我,他甚至對我很排斥很厭惡,即使我賺到一百萬,即使惡魔工作室做得多麼成功,似乎我也得不到他的青睞。

「如果下次有新任務,你可以先告訴我,等我鑒定過安全性質再去。」東方天煞一邊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笑著建議道︰「我可以免費當你的安全顧問。」

安全顧問?哼!這名詞真動听,可惜我早已聯想到它的延伸義,他分明還是想妨礙惡魔工作室辦事嘛!

「不必了,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我站在小區門口,瞅著五米外的他和他的勞斯萊斯,在他「好心」替我打開車門之前,我搶先拒絕道︰「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不勞煩你。」

東方天煞眉心微皺了一下,瞟了一眼小區里的樓房問道︰「你說梅紫芸住在這里面?」

「是又怎麼樣?你……」我驚慌地瞅著他暗藏殺機的微笑,看著他大步朝我走來,似乎真的想進小區找梅紫芸干什麼勾當,我張開雙臂攔住他。

「我才懶得去好奇那個女人住在哪里呢!」東方天煞囂張地決定道,「跟我回家吧!」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直接彎下腰,將我整個身子扛在肩上。

「喂!你這個惡霸放我下來!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敢這樣!變態惡霸……」我使勁拍打他的後背,卻絲毫不起作用,只是隨著他的大步伐,離銀白色轎車越來越近。

直到一聲刺耳的爆破聲從小區里傳開來,一陣玻璃爆裂的聲音也從樓上某個窗戶發出,緊接著周圍的房間也起了連鎖反應,一個接著一個爆炸,玻璃爆裂聲響徹整個小區。

情況十萬火急,上面的住戶里有一個是我唯一的女性朋友,還有一個是尚未和我相認的爸爸,我趁東方天煞失神的空當,趕緊從他肩膀滑下來,火速沖進小區里。

森華小區一幢24層的高樓從18層的所有窗戶里冒出濃煙,叫喊聲響成一片。

「危險!回來!」東方天煞在我背後失控地喊著,他很快就趕上來,從後面抱住我。

「放開我!讓我進去!他們就在那一層啊!」我使勁掙扎,他卻更使勁抱緊我,在我耳邊喊道︰「他們都是成年人,都有求生的本能,你去只會增加一個人有危險,我不允許你去!我不準!不準啊!」

望著遙不可及的建築物冒出滾滾濃煙,我整顆心髒都要停止跳動了。

如果上天是為了懲罰梅延凱二十多年都沒去地下室找過我和我媽媽,用這種方式未免太殘忍了吧?如果他能夠安全跑出這幢大樓,無論他基于什麼理由不承認我的存在,我都不會怨他的。

「讓我去吧,求你了!讓我去吧,我不想錯過,求求你了……」我抓著東方天煞的手,在他懷里哀求道,眼淚早已遍布了整個臉頰。

「你……」東方天煞似乎有些心軟了,抱著我的雙臂也沒有先前夾得那麼緊,我趁機推開他,沖向著火的單元樓。

「幫我打119,不要跟來!」我回頭沖他跑過來的身影喊完,便沖進建築里。

似乎是本能激發了我的潛能,我竟一口氣跑到18層,途中遇到幾個逃出來的住戶,卻沒有見到那對父女的身影。

此時濃煙里的火勢已經越來越大,18層的樓道里各種材料燒焦的臭味夾著濃煙撲過來,凶猛的火舌像吸了興奮劑的惡徒,瘋狂地鑽向所有沒有阻擋的空間。

「我的女兒啊!救救我的女兒吧!誰來救救我的紫芸啊……」一個熟悉的男性聲音從火海中傳出來,夾雜著濃厚的哭腔。

果然是他們!

我尋聲跑向聲源,跑到一扇半開的鐵門外面,目光掃向鐵門內,整個空間已充斥了肆虐的火焰,此時此刻,恐懼遠遠被另一股莫名的力量掩蓋,我推開鐵門直沖進火海。

經過客廳時,我抓起兩個抱枕,從茶幾上抱起一壺水淋上去,一個抓在手上,一個捂著鼻子沖向求救的聲源。

火光中,一個焦急的身影跪在地上,守著無窮無盡的大火無可奈何地嚎叫。

我從未想到梅氏集團的總裁——那位像九十年代明星的優雅男人會流露出這麼頹喪的一面,仿佛失去了全世界似的,他跪在已經被燒得差不多的門框外呢喃著︰「只要我的女兒好好的,我願意折壽十年……」

梅紫芸一定是他和一個很相愛的女人生的女兒,而那個女人一定比我媽媽更優秀更溫柔更美好更愛他,否則他不會絕望到這種地步……

想到這里,我的眼淚又不由自主地溢出來——也許這就是26年來他一直沒有去窮人小區找我和媽媽的原因吧!也許是更幸運的女人奪走了他所有的愛吧!

濃煙嗆得梅延凱不停地猛咳,我才從悲劇的猜測中回過神,被大火淹滅的房間應該就是梅紫芸所在的地方了,但里頭似乎沒有一絲求救的聲響,不知她是不是已經昏迷在火中了。

我毫不猶豫地沖過去,塞給地上的人一個濕枕,想一口氣沖進房間里找人,但肆虐的火舌竄到我的卷發上,周圍的空氣中立馬又多了一股頭發燒焦的味道,我不得不退出來,轉身尋找可以包住身體的布料。

「你先出去!我馬上帶紫芸出來!快點走!我一個人顧不了兩個!」我沖地上的人喊道,不小心嗆進一口濃煙,咳得我眼淚直流。

梅延凱錯愕了一秒,緩緩從地上爬起來。

周圍都是火焰和濃煙,已經來不及去找包掩身體的布料了,我扯開抱枕的外套包住頭,內套捂回鼻口,直沖進房里。

「紫芸!紫芸——」喊了兩聲沒人回應,我便低頭從腳下開始搜索,熾熱的火焰無情地撲過來,我甚至感覺到身上的衣服也點燃了。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我終于模到床上昏迷的嬌小女人,無意間觸及她的大腿,掌心觸到一抹粘稠的熱液,我抬手湊近一看,滿手心的鮮紅!

「紫芸!你醒醒!醒醒啊……」我焦急搖晃她的身子,她卻依舊昏迷不醒,只見她大腿中間扎了一大塊半公分厚的玻璃,血流不止,陷入肉里的玻璃不知有多深。

這嬌小的身子底下,床單上浸濕了大片鮮血,畫面幾乎令人窒息。

冷靜!冷靜!越是這種緊急的情況下,越要冷靜!

我反復告訴自己,一邊用濕枕捂著鼻子深吸了口氣,從床單上咬下一條布條,趕緊在她大腿根部使勁繞幾圈綁緊,又從她身下扯出床單包住她的身體。

周圍的火舌逼得人無法睜開眼楮,我屏著呼吸做完這些掩護之後,實在忍不住又抓起濕枕吸了口氣,將梅紫芸背起來。

找不到其他掩蓋身體的布料,火勢又越來越猛,我只好將頭部的枕套再次裹緊,只剩一雙眼楮露在外面,便火速尋著原路沖出去。

「紫芸怎麼樣了?紫芸……」梅延凱的聲音還在外面喊著,雖然他只顧著喊他女兒的名字,多少令我心酸,但同時也指引我在濃煙里找到方向。

最後,終于在樓梯口踫見滿臉燻黑的老男人,他焦急地從我背上接走梅紫芸便火速跑下樓梯。

父愛的偉大力量賦予這具50多歲的身軀無窮的體力,看著梅延凱矯健的背影在樓梯拐角處拐彎,我虛弱地勾起嘴角,只感覺周圍的溫度越來越高,仿佛有一顆小太陽在我身邊,灼燒著我周圍的一切,包括我。

意識模糊之前,我想到了一件美好的事——如果我是梅延凱的女兒,他大概也會同樣重視我的安危吧?

在醫院醒來時,身邊似乎有兩個男人在爭吵,隱隱听到兩個人在對罵,我緩緩睜開眼楮,專注聆听他們的對話。

「臭脾氣!以後不準你再踫我的小愛愛!你根本照顧不好她,還好意思把所有權都攬到自己身上!做不好就別打包票,做不好就別把我的跟蹤器丟在路邊,要是我在場的話……」這是那位慣于碎碎念的心髒科醫生的聲音,然而,他還沒念完,另一個熟悉的雷聲就吼斷他的話——

「住口!要是她流著淚哀求你讓她去救人,你還能這麼冷靜再說!」東方天煞就站在我側邊,他高高在上的臉仿佛遙不可及的藝術品,但當他俯首看我時,我瞅見他左邊額頭上貼著的止血膠布。

「你怎麼受傷了?」我剛開口就發覺從喉嚨里發出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但我還是堅持反問他︰「不是叫你不要進樓里去嗎?」

「笨女人!你……」這張掛彩的石膏臉第一次沖我表現出生氣的表情,第一次卸下溫柔對我發出吼聲,但不到兩秒鐘的時間,他又猛地別過臉望向別處,放柔語調說道︰「要不是我跑上去,你現在還能在這里嗎?要想感激我的救命之恩,你就以身相許吧!」

我震驚地消化他的話,原來是他把我從18層昏倒的地方扛下來的,他額頭的傷應該也是因為我吧,這樣一來,我又欠多他一個人情了……

不待我回應他的要求,南宮成武就喊道︰「你想得美!」

「噓——別吵!」一個稚女敕的男聲從外面傳來,張鼎名隨後便端著一壺水進來,一邊教訓道︰「南宮大叔,你是醫生,應該知道醫院里是不能大聲吵嚷的!」

「是張鼎名嗎?」我艱難地扭頭望向他,問道︰「梅紫芸你認識嗎?她怎麼樣了?」

「她……」張鼎名停下倒水的動作,遲疑地望向南宮成武,似乎想征得他的同意才把情況告訴我。

「南宮,你知道對不對?你告訴我!」我沙啞著聲音繼續追問。

南宮成武猶豫不定,張口想說話,卻又合上嘴,深邃的眼眸里仿似充滿無奈,倒是東方天煞急躁地喊道︰「你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他們顯然避諱說梅紫芸的情況,害怕讓我知道她的情況!

一種不祥的預感即刻籠罩在我頭頂,我皺眉低聲猜道︰「她是不是……死了?」

「死」字剛從舌尖飄出,我的眼淚就滾滾落下來。

我冒死沖進火里還是救不了她,我用布條扼住她大腿動脈還是幫不了她,我那麼不希望看到梅延凱難過卻還是無濟于事……

「哎!小愛愛,你別哭呀!」南宮成武一見到我哭,馬上撲過來安慰道︰「她沒死呢!沒呢!就是……就是血不夠,正在向附近的醫院借血……」

「別說了!臭醫生!你到底想怎麼樣才滿意?」東方天煞急吼道。

「她是什麼血型?」我深吸了口氣問道,隱隱覺得梅紫芸的血型應該也是相當罕見的,否則一般血型通用的O型血任何醫院都應該是庫存充足的。

「不要告訴她!不準你們說!誰說揍誰!」東方天煞指著房里另外兩個男人喊道,他放在腰側的另一只手捏緊成拳頭,仿佛在宣誓他揍人的決心,又好像在忍著什麼痛苦似的。

「告訴我!」我艱難地抬起左手想踫觸他的拳頭,才瞅見自己的手臂上大片大片燒傷後呈現的紅色,忍不住失聲驚叫︰「啊?怎麼會變成這樣?這不是我的手吧?」

我下意識地動了動手指,視線里那只丑陋的手也跟著動了動手指——是我的手沒錯!毀了!毀容了!

「小愛……」東方天煞伸過手來輕輕扶住我的左手,濃眉糾結,眼里充盈著心疼的憐惜。

「給我鏡子,給我!」我激動地嚷道,可惜扯疼的聲帶無論我想怎麼大聲叫嚷,發出來的聲音都是嘶啞的。

南宮成武積極地拿過來一面鏡子,一邊安慰道︰「小愛愛,你的臉沒事,只是左手受傷,身上有幾處踫撞的瘀傷,多休息就沒事了。」

我仔細瞅著鏡中蒼白的自己,抬起右手模臉,鏡中的右手除了有兩處淤青,似乎也沒什麼大礙。

「小愛愛,你別擔心,就算你變成木乃伊,我也愛你!」白大褂的一字胡貼到我臉頰邊上,指著小鏡子中的我哄道︰「何況你現在只是紅孩兒,不,十分之一的紅孩兒……」

呼——紅孩兒!虧他現在還能笑著說出這個古代人物!

「閉嘴啦!」東方天煞吼道,一把將白大褂從我床邊扯開,繼續以雷聲指責他︰「都成這樣了,你TM還想佔她便宜!」

「等等!剛剛說到紫芸的事,最近的一家醫院超速開車也得20分鐘才能趕過來吧?她的血型很特殊嗎?」我瞟向南宮成武發出疑問,卻見他突然不敢直視我,我又轉向東方天煞,後者同樣別過臉,最後只剩那位看似不善于撒謊的稚女敕實習醫生。

我的目光一掃向他,他就驚懼地擺擺手︰「不要問我哦,南宮大叔會打我的!我還有別的病人,我……我先出去了!」

「等等!回來!喂!」我高喊著想坐起來,卻發現身體各處發來嚴重的酸痛警告,迫使我倒回床上。

硬的不行,來軟的!

我清了清嗓子,柔聲略施美人計︰「張鼎名帥哥,你要是願意告訴我所有實情,我可以考慮親你一下喲!」

果不其然,這名稚女敕的實習醫生一听到這麼優渥的交易條件,原本已經在門口拐彎的身體突然又閃電般跳進來,興奮地叫道︰「哇!是真的嗎?」

「小子你想死啊!」南宮成武拍床叫道,跳起來就撈住張鼎名的白大褂準備一頓嘮叨,可憐的實習醫生即刻失魂叫道︰「沒有啊!我沒有色誘小愛愛哦!我發誓我剛才沒有向她放電哦!」

噢邁嘎!這小子連色誘都好意思說出來!這里可是醫院重地,他可是身穿白大褂的高尚行醫者啊!

「你們不告訴我,外面會有醫生告訴我的!」我冷哼一聲,執意要翻身下床,擎天柱龐大的身體突然欺過來,兩只白皙的大掌像大鍋蓋似的罩在我雙肩上,與他的粗魯舉動相反的是他臉上溫柔得無懈可擊的微笑,兩片性感無比的厚唇輕輕溢出聲音︰「養好傷之前,你最好哪兒都別去。」

啥?這分明是威脅啊!這會兒梅紫芸可能已經奄奄一息了,他還能拿誰人來威脅我?

想到沒有什麼後顧之憂,我便壯著膽與他叫板︰「否則呢?你打我啊?」

「小愛……」擎天柱彎,高挺的鼻子隨著他一聲輕柔的呼喚貼過來。

這危險的舉動瞬間令我血液凝固,他的溫柔比他的威脅更可怕,這種陌生又熟悉的貼近幾乎要令我心髒承受不住了。

跟這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叫板真是我梅馥愛最大的失誤啊!必須改變作戰方針——

「把梅紫芸的情況告訴我吧!求求你了!」我卸下強硬的態度,準備擠出兩滴貓淚,卻發現眼前的擎天柱突然不見了,換上一字胡的俊臉。

這個受盡委屈的心髒科醫生又開始長篇大論了︰「小愛愛,你在我面前哀求別的男人太傷我自尊了,我的心都快碎了!我告訴你就是了,你別動不動就求臭脾氣嘛!其實梅紫芸的血型跟你的一樣,但是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佳,我們擔心你……」

跟我一樣的血型?我震驚于這個信息,但隨後想到她也是梅延凱所生,和我擁有相同的血型並不奇怪,只是這種血型就算其他醫院有庫存,也不可能備太多吧?

「既然血型和我一樣,為什麼還要向附近的醫院借血?直接用我的……」我理所當然地提出建議,卻被東方天煞的吼聲震斷,只是他吼的對象不是我,而是南宮成武——

「色醫生你要是敢抽她一滴血,我就把你們醫院夷為平地!」

「啊?這跟南宮有什麼關系?是我自願的!」我猛然坐起來,全身頓時被酸痛感充斥,卻只能強忍著不發出痛叫,愣是把聲音憋在喉嚨里苦臉皺眉咧嘴笑。

「自願的也不行!」這強硬的語氣剛傳入耳際,一張充滿柔情蜜意的藝術品般的臉就湊到我跟前,兩只大掌又硬生生把我的身體摁向病床︰「我允許你冒著生命危險去救我的死對頭一次,你就應該知足了。」

「你不懂!你……啊!」我試圖掙開肩膀的白切雞爪,可惜健康的狀態下都敵不過東方天煞的力氣,何況現在全身都是淤傷,根本連他一根手指頭都拗不過。

「我懂。」絕美的石膏臉定格在我的正上方,專注的狹眸仿佛能透過我的瞳孔探進我內心深處,他像個讀心的術士,幽幽地說︰「你不想看到梅延凱為了他女兒痛哭流淚,他為梅紫芸流一滴淚,你的心就會流一滴血!」

我愣愣地瞅著他,腦神經被他精確的描述嚴重震撼著,但一想到此刻還急需輸血的梅紫芸,想到她被我找到時大腿動脈直冒血的情景,我的理智又跑回來了︰「你懂個皮蛋啦!你懂還阻止我!就讓他們抽我的血呀!我只是左手有點傷,體重超過50公斤,可以輸給她400毫升呢!能輸多少是多少……」

「小愛,你不會想在這個時候測試肺活量吧?」東方天煞一句低到僅夠我和他才能听見的耳語頓時又把我一籮筐的說服壓回心底。

可是,我是發自內心地想為梅紫芸這個理論上的妹妹輸血啊!為什麼偏偏得不到他的支持呢?連向來熱心積極拯救患者的南宮成武也選擇與我對立,再耽誤下去,華陀再生也不能讓梅紫芸的生命延續了呀!

求救的目光轉向在場的實習醫生,後者惶恐地望其他兩個男人,最終還是狠狠地咽了口水壯膽說道︰「你們就讓她試試嘛!不試她不會死心的!」

噢噎死!可愛的實習女敕醫生萬歲!

我又逼出兩滴熱淚再加一劑猛藥︰「身上流點血至少比心流血好受!」

東方天煞悶聲不響地與我對視,灼熱的視線似乎想把我擠出來的眼淚燒干,我心虛地把目光轉向那位哈佛心髒科醫生,擰眉把眼眶里的液體擠出來,他馬上就心軟了。

「就200毫升吧!一滴也不能多給!」這是南宮成武最後的退讓。

東方天煞即刻跳過去揪起他的白大褂叫道︰「死醫生!你TM要是讓她有什麼事我就剁了你!」

這會兒,我算是成功說服了他們,很快就有護士進來推著我的病床去梅紫芸所在的急診室。

我的床和梅紫芸的床並排放著,但她此時的狀態顯然還在昏迷中,蒼白的臉沒有一絲血色,好在背她出來的時候給她包了幾層床單,所以她身上並沒有燒傷的地方。

南宮成武站在急診室門口唉聲嘆氣,盡管沒有改變主意,卻遲遲沒舍得合上門離開。

「慢著!」這時,一個身高與南宮成武相當、穿著破爛的老男人突然越過他沖進來,抓住護士捏著輸血管的手。

我仔細打量他灰不溜秋的老臉,竟是那位跪在火海里哀嚎的老男人!

話說大概一個多月前,因為我撒下一個彌天大謊自稱有艾滋,東方天煞就叫他那位至今我連姓名都不知曉的淺灰色保鏢來抽我的血去化驗,當然,化驗結果沒有異常情況,卻驗出我的血型是罕見的AB型陰性。

如今踫巧遇到一個血型與我相同的人,並且對方急需我的血,更關鍵的是此人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這種條件下任何一個有血有肉有正義感的人都會毫不猶豫地獻出自己37度的鮮血!

然而,就在我正義感不斷膨脹的時刻,一個老男人的聲音像一根針猛然扎破我所有正義感的膨脹體。

梅延凱鄭重其事地說道︰「我要求先驗血!我的女兒向來身體健康,我可不希望她輸了些髒血毀了自己一生!如果不是干淨的血,我寧願我女兒現在就死!」

髒血?!這兩個字像千年寒冰瞬間冰封我所有的血管,我機械地望向這個曾讓我心動的長輩,他臉上的表情一點都不像說相聲,他眼里的嫌惡也不似作假的,他竟還是像初次見面時那麼莫名其妙地討厭我!

「喂!髒你個頭!你以為是地溝油啊!化驗就化驗!不在乎多抽一點血!」我氣憤地吼道,急喘著別過臉,不再看他那張本該厭惡卻又無法從心底里討厭的臉。

梅延凱似乎對我突然的不敬有些意外,愣了好幾秒鐘都沒有說話,但此時站在門口那位向來維護我的男人卻憤憤不平地沖進來,直接奪走護士手上的輸血工具。

「梅叔叔,這次可別怪我不尊老了,任何人您都可以欺負,唯獨小愛愛不可以,她在我心目中是最聖潔最高貴最高尚的女人,她的血也是最聖潔最高貴……」這位心髒科醫生又開始演講,他的演講一旦開始,在沒有任何外力阻止的情況下,絕對會進行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的!

我趕緊向他揮手︰「臭醫生別念啦!快點輸血吧!紫芸已經昏迷好久了!」

「不行!先驗血!」梅延凱又攔住護士,伸長手臂橫在我和他的女兒之間,他連自身的衣服被火燒成那樣都沒有心思去在意。

這完全不像媒體報導的那位酷似九十年代明星的紳士,也不像那位時時刻刻注重外在形象的梅氏集團總裁,因為此時此刻他的女兒還未月兌離生命危險。

梅紫芸好像就是他生命的全部,似乎除了梅紫芸,其他一切都可以忽略,包括我的生命和我的尊嚴!

可我也是他女兒呀,我也姓梅,為何偏偏他卻嫌我的血髒?為何偏偏他對我的厭惡這麼深刻?

「南宮,驗吧!紫芸的情況耽誤不起!」我無力地瞟了梅延凱一眼,心痛地閉上眼楮,將縈繞在腦中所有的妒忌含著那口苦澀的口水咽回月復中。

「哎呀,小愛愛,我真是被你氣死了!每次都用這種誘惑人的聲音哀求人家,令人無法拒絕!明知道是錯的,明知道對你沒好處,偏偏就是無法拒絕你的要求……」南宮成武一邊嘟著嘴像個更年期婦女似的念叨,卻還是沒有忘記應該做的事,一邊指示護士準備給我抽血。

這時,急診室兩扇門突然被一股猛力推撞到牆壁上,一根擎天柱帶著周身怒火沖進來,雷聲如期降臨︰「白痴醫生給我住手!小愛的血由不得這只老狐狸嫌東嫌西的!不接受拉倒!」

還沒吼完,東方天煞已經大步走到我床邊,粗魯地扯開梅延凱,兩條胳膊直接伸向我。

「石膏臉……」我低聲喚著他,向他投去哀求的目光,想爭取時間讓他改變主意,他卻仿佛能讀懂我的心思似的,搶先拒絕道︰「現在沒得商量了,是老狐狸自己放棄救他女兒!你也不想逼我把笨醫生的醫院夷平吧?」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分外輕柔,威脅力度卻完全不亞于他大聲吼梅延凱時的氣魄。

「但紫芸是無辜的,她總不能因為她爸爸對我的偏見而錯過搶救的機會吧?」被東方天煞從病床上抱起來,我還是努力說服他︰「如果紫芸現在有意識的話,我想她一定會非常感激我給她輸血的!」

東方天煞不理會我的勸說,嫉惡如仇的雙眉擰到一塊兒,扭頭轉向梅延凱,咬牙切齒地挑釁道︰「我可不管梅紫芸會怎麼想!我就是要老狐狸眼睜睜看著他女兒死去!我就是要看他流淚、痛苦、心如刀割!」

梅延凱瞪大的眼球充滿血絲,因東方天煞賭咒似的話蒙上一層透明的液體,原本炯炯有神的雙眼皮被擰緊的眉頭扯成三角眼,他這種痛苦糾結的表情過去在任何媒體報道過的場合上都不曾出現過,但今天因為他的女兒,他已然沒有心思去在乎自己的形象了。

如果那兩條項鏈戒指真的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如果梅延凱真的是我爸爸,他為什麼不能把對梅紫芸的好分一點點給我呢?為什麼待我如仇人,為什麼對我連一絲絲好感都沒有?哪怕憐憫我是個從小沒有父親陪伴著長大的孩子,作為一個陌生人,施舍我一點點父愛也令我心滿意足啊!

想到梅延凱待我和梅紫芸的巨大差距,我頓覺心灰意冷,再加上身體虛軟無力,便任由東方天煞抱著我走出急診室,放棄為梅紫芸爭取輸血的機會。

「沒有時間了!」南宮成武在里頭喊著︰「梅叔叔!您到底要頑固到什麼時候呢?紫芸失血性休克到現在已經快半個小時了!以她的身體素質再拖下去就真是神也救不了了!」

即使神也救不了,梅延凱也不會放下從初次見面就對我產生的莫名其妙的偏見吧?

我無奈地合上眼楮,把心酸的眼淚困在眼皮底下不讓它們流出來,耳邊卻傳來梅延凱微小而遙遠的聲音︰「那就用她的血吧。」

這個突然改變的決定令我內心一陣雀躍,我不在乎他說那句話時牽強的語氣,也不在乎他有多麼迫不得已,總之他不再排斥我給梅紫芸輸血這個事實令我重新燃起了希望。

然而,東方天煞卻不是同樣的反應,他看到我突然變亮的眼神,即刻又皺起眉頭,不解地瞅著我,無聲地搖頭。

「拜托你了!」我輕輕扯著他的衣襟懇求道,「梅紫芸如果月兌離危險,你們公司也不需要發愁再找一個具有百萬富翁或者百萬富翁後代這種苛刻條件的前台文員了呀!」

「小愛——」石膏臉歪著頭,無奈地瞅著我,兩片厚實的嘴唇抿成線形,撇了撇,又恢復原狀,反復再三才抱著我轉身,沖急診室里的人宣布道︰「她只給200毫升,想要更多就找附近醫院借去!」

「沒問題!為了小愛愛的安危,如果我多抽一滴,我這輩子、下輩子都不會再當醫生了!」南宮成武堅定地望著我,眼里充滿了憐惜,他咬著下唇的糾結表情更令我心情激蕩不已——相信如果輸血過程中我遇到什麼危險,他一定會是第一個跳出來保護我的人!

我朝東方天煞點了點頭,他悶悶地瞅了我一眼,極不情願地將我抱回原來的病床上。

「別害怕,我會一直站在這兒監督他們的,誰也甭想多抽你一滴血。」東方天煞把手抽離我身下之前,輕聲在我耳邊說道。

「我又沒害怕,才200毫升,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極力忽略身體上的酸痛,勉強對他扯開笑臉,第一次發覺自己和這個男人之間沒有了敵對的氣氛。

東方天煞臉上的線條稍微放柔了些,他突然又俯,雙唇如點水蜻蜓般在我額頭上踫了一下,便直起身後退。

那一瞬間,我的心里仿佛被一根柔軟的羽毛輕輕掠過,一種前所未有的異樣感覺像原子彈從身體里迸發出來,身體也跟著輕顫了一下。

「變態臭脾氣,你干嘛又趁機非禮我的小愛愛,你找死!」南宮成武即刻叫嚷著扯開床前這具擎天柱,雙手拿著輸血的大針頭,仿佛隨時要發動攻擊似的。

東方天煞前一秒才在我眼里留下比較舒服的印象,這一秒他又頂著「臭脾氣」的名號大力發揮,他一張口又發出雷聲般的威吼︰「我親吻我的女人關你P事!你現在到底給不給輸血?不輸的話我馬上帶她走!反正一開始我就不贊同讓小愛給這種不懂得感恩的人輸血!」

其他人聞言都安靜下來,好不容易雙方都同意進行輸血,石膏臉突然又冒出這種威脅,梅延凱哼了一聲不敢多話,兩個護士也不知該不該動手,南宮成武這會兒也合上嘴,一臉憋屈地指示護士開始手上的動作。

看著這位慣于碎碎念的男人硬生生把話都塞回肚子里,想爆發卻不得志,我忍不住咧起嘴角,一時忘記自己正要被抽血的處境,但無意中瞥見旁邊的石膏臉突然顏色暗沉了幾分,我趕緊抿緊嘴,小心翼翼與他對望。

這個石膏臉現在可是霸道分子呀,一不小心惹他不高興,他隨時會拔掉我手臂上的大針頭,把我扛出去!

沒過多久,我就隱隱感覺到手臂上的血管一張一縮地,血液通過輸血管和儀器勻速輸進另一張病床的梅紫芸身體里,我听到南宮成武喊道︰「電擊。」

「脈搏數上升了!」耳邊傳來護士的聲音開始變得模糊,但我知道梅紫芸即將月兌離危險了。

我緩緩閉上眼楮,又听到一個護士怯弱而微小的聲音︰「血不夠。」

噢邁嘎!200毫升不夠?那……

身體的虛弱和酸痛令我無力再睜開眼楮,只听到東方天煞越漸模糊的聲音在周圍咆哮著︰「閉嘴!不夠找別的醫院借去!她又不是無限造血庫!」

「再抽點吧,成武,為了我的女兒,求你再抽點吧!」梅延凱的哀求也通過混沌的空間傳來。

他只關心梅紫芸的安危,不在乎受傷的我是否能夠輸出大量鮮血!不管我從火海中把他女兒救出來,還是現在給他女兒輸血,無論我做多少事,他對我的厭惡和無視似乎一直沒減。

我的心一陣抽痛,手臂上血管張縮的感覺漸漸變弱,連身體上的疼痛也漸漸遠離我的感官觸覺,我的意識慢慢陷入一片空白……

再次睜開眼楮時,視線里只有一張漾著柔柔微笑的石膏臉。

「那個……」我剛想問梅紫芸的情況,一只白皙的食指就輕輕貼在我唇上。

「什麼都別說,你現在很虛弱,我已經讓王阿姨給你煲了豬肝湯,放涼了就能喝。」石膏臉輕聲說道,一邊溫柔地撥開我額前的幾根頭發。

王阿姨?這家伙又自作主張把我架回他家里了?

視線一掃,臥室里熟悉的情景即刻證實了我的猜測。

「可是紫芸後來怎麼樣了?」我還是忍不住拉開他的食指問道。

「小愛,別再問那個女人的事了,除非你想做肺活量測試。」石膏臉俯身貼過來,溫柔地吐出威脅。

呃?這擺明了不讓問嘛!可是那個女人怎麼說也算是我梅馥愛活到現在這26年里第一個真心實意的女性朋友啊!這石膏臉分明是想讓我憋出內傷來嘛!

我皺眉瞅著他不急不躁的模樣,仿佛梅紫芸的生命在他眼里連只螞蟻都不如,他是有多討厭那個向他連續表白了三年的痴情女人呢?還是他和梅延凱在商業上的仇怨比珊瑚海還深?

正端詳著石膏臉猜測他的心思,他卻突然站起身走出去,沒過一會兒就端了一碗東西進來,一股香濃的豬肝味像精靈般鑽進我的鼻腔里,美妙的刺激即刻令我的腸胃都活躍起來,配合地發出咕嚕聲。

Stop!不能樂不思蜀啊!那個讓我犧牲一只手臂的皮膚和200毫升鮮血的朋友還在醫院里,情況未知呢!我怎麼可以在這里高枕無憂喝豬肝湯呢?

東方天煞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一邊貼心地扶我坐起,一邊輕聲承諾道︰「喝完這碗湯,再帶你去醫院看那個女人。」

「真的?」我興奮地瞪大眼楮,急切想把櫃子上的碗端過來一口氣喝光,但這個念頭剛指引我伸出雙手,就被一只大手攔住——

「小愛,這是湯,不是白開水,要慢慢品嘗。」說著,東方天煞不顧我急切的心情,慢條斯理地端起碗,舀了一小勺在嘴邊吹了吹,又湊到兩片豐潤厚實的唇邊輕抿一小口,臉上即刻露出滿意的微笑。

呃?這是我喝還是他喝呀?

我直勾勾地瞅著剛剛踫過他嘴唇的小勺放回湯里,從湯里提上來又盛了滿滿的一小勺,他又照例放到嘴邊吹了幾口氣,這一回直接跟著碗湊到我跟前來了!

噢邁嘎!這樣就給我喝?我強烈要求換把勺子!不,我強烈要求把湯也換了!

心里這麼想著,目光久久盯在眼皮底下的勺子上,久久不敢張開口。

「小愛,難道你在盤算著怎麼說服我含在嘴里,口對口喂你喝?」石膏臉邪笑著咧開嘴,收回勺子直接把湯送入自己口中,看著他的嘴形變化,我甚至能感覺到那口湯貼著他口腔四壁流動,頓覺臉皮燒紅發燙。

這是東方傳媒的總裁嗎?這是剛剛還在醫院里像個雷公一樣咆哮的男人嗎?

思維卡了半晌,我才緩緩回神扯著抽搐的嘴角要求道︰「我自己喝吧。」

只見石膏臉濃眉一挑,喉結上下動了一下,一咕嚕將口中的湯咽下去,嘴里似乎還留有一些湯汁,他一說話就有一股香濃的味道從口中飄出來︰「你不想去醫院看她了?」

「想!」我反射性地回道,才發覺自己中了他的威脅圈套。

「那就按我的方式把湯喝完,乖∼∼」石膏臉狹眸末端上揚,又舀了一小勺湊到嘴邊吹氣,接著又照例伸到我嘴邊。

喝吧!大女子能屈能伸!

我微張口,湊過去餃住小勺,輕輕一吸,香濃的湯水直接滑入喉嚨,暖暖的,無比舒服。

再來一勺,又一勺……

整個身心仿佛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包圍,這種類似皇家貴族的待遇太有存在感和幸福感了!太舒服了!太像夢境了!即使不像梅紫芸那樣擁有100%的父愛,似乎也不算什麼人間悲劇,至少擁有這種比父愛更廣更深的……

等等!這個男人可不是十年來一直陪伴我的哈佛心髒科醫生啊!

我猛睜開眼,皺眉瞅著眼前這個讓我產生幻覺的男人,嚴重懷疑他在湯里放了致幻藥物!

「怎麼?咸了?」石膏臉突然湊過來關切地問道。

「不是!」我趁他不留神,奪過他手里的碗一口氣喝光,「喝完啦!可以走了吧?」

「小愛!」東方天煞突然面色嚴峻地瞪著我,又把目光移向我手中的碗,張口欲言又止。

「你不會要我把碗和勺舌忝干淨吧?」我慌亂地把碗丟給他,礙于身上的酸痛不能從床上蹦起來,只是夾帶著床單滾向床的另一邊。

絕對有可能!這個男人的腦袋什麼變態思想都有可能滋生!

我戒備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這根擎天柱卻毫無預警地大笑起來,詭異的是,這一次我對他豪放的狂笑竟沒有以前那麼反感了。

笑完,這個情緒起伏飄忽不定的男人又恢復溫柔平和的微笑︰「走吧,我帶你去醫院看她。」

啥?就這樣?搞半天,害我心情跟著起伏不定,結果竟如此這般爽快就讓我去看梅紫芸了?

我忐忑地跟他下樓,直接車子開進P市第一醫院的停車場,我仍有些夢幻的錯覺。

奇怪的是,平時被東方天煞單獨帶走後,南宮成武都會奪命連環call,今天卻——

右手剛模向口袋,我才發現兩邊的口袋都空無一物。

「我的手機呢!」我厲聲質問那位剛替我開車門的男人,直接從副駕駛座跳出去。

擎天柱般的男人就站在我跟前不到十公分的地方,身高上的差距和力量上的弱勢,令我原本打算高分貝喝出口的兩個字變成蚊子般的吟唱︰「還……我……」

東方天煞露出迷人的微笑,順從地從口袋里掏出我的手機,誠實招道︰「你昏過去的時候,臭醫生老是打電話過來騷擾,所以我干脆把他號碼拉黑了。」

「拉黑?你又干這種事!」我狠瞪了他一眼,一把奪回手機,趕緊把電話黑名單清空。

擎天柱看著我清空黑名單,也沒有阻止我,只是平淡地陳述道︰「本來我想直接把你的手機卡換掉,但是擔心你會生氣……」

「哈!你還知道擔心我生氣啊?你……」我指著他英挺的鼻子,準備給一頓罵,但手機突然響起來——

果然,那位98。22%可能成為我未來另一半的男人一直在焦急地撥打我的電話!一想到他那雙抄手術刀的巧手拼了命地摁手機號碼,一想到他那糾結的一字胡,我恨不得馬上變到他身邊!

可是,這種迫切、內疚和憐惜的心情,在我听到手機另一頭那位叨郎大俠發功之後,瞬間被催毀。

「小愛愛,我的心都碎了!」這是南宮成武的開場白,他接下來又吐出一連串的槽,像萬里長城般,蜿蜒盤旋、綿延不絕︰「整個P市的碎玻璃都是我這顆破碎的心留下的殘渣,你又讓我的號碼孤零零地被丟進黑名單里,我的號碼如果有心髒,它的心也碎了,我的手機如果有心髒,它的心也碎了……」

「接了他的電話也讓你不省心吧?」東方天煞勾起一抹嘲諷的微笑,向我伸來援助之手︰「讓我來?」

我遲疑了一秒,還是把手機丟給他,率先走向電梯間。

阿彌陀佛!南宮家的列祖列宗千萬不要怪罪我再一次忽略你們的優秀子孫哦!現在比較重要的是梅紫芸的情況,我可沒有心思應付這個過早面臨更年期的同齡人吶!

上了二樓,我很快就從那位年輕的實習醫生那里打听到梅紫芸的病房所在,意外的是,他竟提醒我過半個小時再去看她,因為這個時候梅延凱還守在她身邊。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之一就是看著本該關心愛護自己的父親卻對別的女孩關懷倍至,更痛苦的事之一是一個盼望了二十多年、期待了二十多年、富有責任感的爸爸不但沒有認我,反而視我如過街老鼠、鞋底的牛糞——或者比這些更惡心的東西。

我偷偷躲在病房門外,透外小玻璃窗望進去。

梅紫芸躺在床上睜著眼,臉色已明顯沒有先前那麼蒼白了,而她那位視她如生命之全部的好爸爸給她倒了一杯溫水,貼心地在杯里放了一根吸管遞到她跟前,看著她喝水,一邊輕撫著她的頭發。

我痴痴地望著他和她之間的每一個細節,忍不住呢喃道︰「那杯白開水本該是我的,那根吸管本該是我的,那只手也本該是模我的……」

「小愛愛……」南宮成武突然從身後摟住我,嚇了我一跳,原本擒在眼里的淚水即刻從眼眶里甩出來。

「我想去告訴他,我是他女兒,我身上一直戴著他給我媽媽的項鏈戒指啊!我也是他的女兒啊!」我激動地低吼著,抬手欲旋開門把手,心里恨不得喊得全世界都知道我是梅延凱的女兒,嘴里卻又不敢放聲喊出來,生怕被那個26年來一直對我不聞不問的父親听到,這種矛盾的心理強烈扼制著我放聲喊出心聲的沖動。

南宮成武輕按住我的手,神色凝重地勸說道︰「小愛愛,不要去!事情沒那麼簡單!」

我怔怔地望著心髒科醫生嚴峻的臉,甚至有些懷疑他是不是那個曾經約定好只要找到我爸爸就和我結婚的男人。

眼前這個哈佛最權威的心髒科碩士之一,曾經是我小學時偷偷暗戀我的同學,曾經在我青少年時期最低谷的時候陪伴著我,曾經被我視為如果沒有發生什麼天災**、便非他不嫁的男人,也曾經約定好找到我爸爸之後,他就會向我爸爸提親,但這一刻,他竟吃了熊心豹子膽,自甘墮落為我認爹的絆腳石!

難道他已經移情別戀了?難道我的人生即將出現第一個情敵了?

「南宮,你……」我遲疑地問道︰「你是不是喜歡紫芸了?」

「呃?」劍眉提得老高,一字胡在他臉上僵住,南宮成武一時語塞,心虛地將手從我腰側抽回去,這等舉動更令我肯定自己的猜測。

一股山西老陳醋味瞬間蔓延我整個鼻腔,我反捉住他質問道︰「你什麼時候看上她的?她跟我是完全不同類型的女人,難道你想換口味了?你真正喜歡的女人是她那種溫順的小鳥依人的是嗎?」

面對我的質問,南宮成武不但沒有驚慌,反而笑得春光燦爛,連眼里放射出的光芒都充滿喜悅,最後他抽風似的興奮地叫道︰「小愛愛,我真是太高興了,從來沒見你為我吃醋過,你再凶一點嘛,你越吃醋就越表示你在乎我!再凶一點嘛!你凶得人家好爽啊!」

「臭醫生你有被虐傾向啊?」我驚悸得抖開心髒科醫生的手,鄙夷地掃過他一臉**的笑,轉身伸手握住病房的門把手,一面對他說道︰「現在不是討論吃醋的時候,我要進去給他看我的項鏈!」

「不行啊!現在還不是時候!」南宮成武又變得神經質起來,一陣風似的擠到我和門之間。

現在不是時候?難道要等到他向梅延凱提親,跟梅紫芸結完婚再讓我認爹?豈有此理!

正要發怒,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走廊盡頭傳來︰「我看也沒有必要進去。」

「為什麼?」三個字剛問出口,腰部就被一只巨臂圈住,不到一秒鐘,原本還貼在我跟前的白大褂突然和我拉開五米的距離。

「我看……他根本不是你爸爸,那條項鏈戒指說不定是他從哪里騙來的!」背後的男人手掌輕輕一推,輕易扳過我的身子面對他,擎天柱似的身影幾乎遮住我頭頂上大部分光線,他溫柔的笑臉俯視著我,又繼續慢悠悠地說道︰「如果他真的是你爸爸,怎麼可能女兒站在自己跟前卻一點心靈感應都沒有呢?」

「我從出生到現在他見都沒見過我,當然沒感覺啦!凡人又沒有超能力,哪來那麼多心靈感應啊?你放開我啦!讓我進去嘛!」我使勁掰著腰部的鐵臂,仍然酸疼的身體終究使不出大勁,對東方天煞毫無反抗效果,反而令他更捏緊我的腰部。

歹勢!這個裝笑裝溫柔的男人動不動就喜歡捏我的腰,本來已經肋骨明顯了,被他多捏幾次豈不是連脊梁骨都能從肚皮顯露出來了?

「小愛,他要是你爸爸的話,不可能那麼待你的,就算對一個陌生人也不至于那樣吧?我看,你在他眼里更像仇人吧?」說著,東方天煞又把另一只手環在我腰上,逼迫我下半身緊貼向他,這種舉動更令我尷尬羞赧到了極點。

「放開我!難道你想在這個醫院被我咬斷脖子當場就醫嗎?」我無力地推拒他威脅道,心里卻被他的話混亂了。

如果我是梅延凱的女兒,如果我身體里流著他的血,他對我多少應該有些好感才是,但第一次見面他就給我貼上「不可靠」的標簽,第二次在他的生日派對上,他不僅諷刺我的外貌,就連媽媽給我起的名字也遭到他貶斥!第三次偶然救了他的女兒,不但沒有得到感謝,反而嫌我的血不健康!

他真的是我爸爸麼?單憑他那條初戀情人的定情信物就斷定他是我爸爸,是不是太武斷了?

「變態臭脾氣!放開我的小愛愛!」南宮成武大叫一聲才讓我回神意識到自己還沒掙月兌擎天柱的束縛。

「放開我啦!松手!松手……」我難堪地捶打東方天煞的胸膛,碎碎念那位雖然就站在旁邊,卻抬著雙手沒敢伸過來抓我,想必是從我身上挑不出沒傷的地方下手了。

「你嫌她身上的傷還不夠多嗎?你獨自把她帶走,霸佔了那麼多個鐘頭,現在還在我眼皮底下褻瀆她聖潔的身體……」南宮成武還在念叨各種猥瑣情節,身前的男人已經松開我的腰了。

我尤覺虎口余生,手忙腳亂地退到長椅後面,指著那張微笑的石膏臉嚴辭斥道︰「我以惡魔工作室CEO的身份警告你,以後不許動不動就踫我!否則有你好果子吃的!」

「小愛,我只是想幫你而已。」溫柔的嗓音從兩片厚唇飄出來,無形中又降低我的戒備,但他高大挺拔的身軀因他向前跨一大步又大大縮短和我的距離,令人警惕防備。

我驚駭地瞪著他筆直的長腿,這男人一步的跨度幾乎接近兩米,他跨兩步就能輕易抓住我了!

好在現場還有金牌護花使者在——高大英俊的白大褂一抬手就止住了東方天煞的腳步。

「對付梅延凱這種絕情絕義的老狐狸,完全不用小愛你傷腦筋,讓我下屬寫條150字的新聞,馬上就能讓他名譽掃地、身敗名裂!」石膏臉笑得無比溫情,慵懶的聲音卻掩飾不住眼神里那一抹陰森森的惡戾情緒!

他跟梅延凱之間究竟有多大的仇怨啊?雖然梅延凱對我的態度無法用常理解釋,但似乎也不至于將他逼到那種絕境吧?

「不需要這樣……」我皺眉勸道,「也許只是因為他不知道我是他的女兒,你們也看到了,他那麼寶貝紫芸,如果他知道我也是他的女兒,說不定待我比對紫芸還好呢!我進去假裝擺弄項鏈,看看他見到這條項鏈是什麼反應,不就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我爸爸咯?」

我捏著脖子上的黑色圓環在他們面前晃了幾下,暗自贊嘆這個方法的高明,以我在社會模爬10年的經歷,早已學會察顏觀色,只要梅延凱臉上有什麼異樣的情緒,我馬上就能看出來!

「想從那只老狐狸臉上看出什麼端倪?」東方天煞狹眸一眯,笑道︰「我跟他交手那麼多次都沒有模清他的底質,你還是別浪費時間了。即使他真的是你爸,你以為他會承認你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兒嗎?」

「為什麼不會?我也姓梅啊,如果不是他的女兒,我干嘛跟他一個姓呢?」我想當然地反問道,瞪著他那張石膏臉,心里頓覺不爽——他也想阻止我認梅延凱麼?難道他知道我和南宮之間的約定?這也是勢利眼告訴他的?

南宮成武也加入辯論大會,然而他並不是幫我說服東方天煞,而是堅持他最初的想法,他勸我道︰「嗨,小愛愛,姓梅的人多了去了,難道梅蘭芳跟你是親戚?難道梅艷芳是你家人?難道梅超風是你祖先?顯然不是嘛!這個問題我們還需要從長計議,等查清梅叔叔跟你的關系再決定認不認吧?」

「這有什麼好查的?直接拿著這條鏈子去問他不就好了?」我想當然地說道。

話剛說完,病房的門就打開了,看著梅延凱從里面走出來,突然覺得他老了好幾歲,突然忘記了要問他的問題,看到他臉上流露的憔悴,我的心里沒由來地被一種難以形容的難受充溢。

「梅叔叔,您先回去休息吧!紫芸有我看著呢。」南宮成武主動跟他打招呼,後者也因此把目光移向我。

他看我的眼神似乎已經沒有先前的厭惡和鄙夷,但這反而令我難以適從,我條件反射地遮住脖子上的黑色塑料戒指,腳踝一旋,雙腿就不由自主地跑起來。

我是怎麼了?不是要問他是不是我爸爸麼?這麼簡單的問題,現在卻不敢問出口。

原來我也是個膽小鬼,害怕被否定!過去無數次拒絕異性的追求,從未考慮過他們被否定的感受,現在終于輪到我了,真是造孽啊!真是因果報應啊!

跑回南宮的辦公室,我輕輕關上門,倚在門後滿腦子的懊悔,卻不敢再出去,害怕見到梅延凱,也害怕被他看到我的項鏈戒指。

「你要干什麼?你關上門想對我做什麼?」一個稚女敕的聲音夾帶著一絲驚恐從角落里冒出來,嚇得我尖叫一聲跳起來。

尋聲望去,實習醫生夸張地抓著自身的白大褂裹緊身體,滿臉一副面臨**的驚恐。

這個該死的臭實習醫生!要不是我泌尿系統還算正常,早就被嚇尿褲子了。

「我還想問你要干什麼呢!無聲無息躲在這里,等我關上門才出聲,你是不是想伺機偷襲我?嗯?」我大搖大擺地走過去,踮起腳尖揪起他的衣襟質問道。

張鼎名立馬就笑了,一針見血地指出︰「你哭了啊?」

哭?我下意識地收回抓在他衣襟上的手,抹向自己的臉頰,確實有濕濕的兩行痕跡,但見這個毛頭醫生一臉關切地看著我,頓覺顏面盡失,我狠狠抹了臉頰一把,厲聲喝道︰「我是同情紫芸腿上留下傷疤才幫她哭的!你懂什麼?」

「哦哦哦,我知道了,我懂、我懂!嘻嘻嘻……」張鼎名假裝畏懼我的強勢,作勢退到牆角,一個勁地傻笑。

「哼!我回去了!」我假裝生氣地瞟了他一眼,轉身走向門口,忍不住小聲抱怨一句︰「這里的醫生沒一個正經的!」

張鼎名好像長了順風耳似的,一听到我的抱怨就從角落里飛奔出來,嚷嚷著︰「我是正經的!我是正經的!你要是哪天厭煩了南宮大叔的碎碎念就來我這兒吧,我的身心隨時為你準備著!」

噢邁嘎!這是表白嗎?這麼惡心的表白估計是被南宮成武傳染的吧?

我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地,臉部血管抽搐,手已經握在門把手上,擰開了門卻被他的話卡住了所有的動作。

「你一個小屁孩懂什麼情和愛?」雷霆之聲驟然從門外里竄進來,隨即一道高大的黑影從門縫閃過,我戒備地往後彈跳一步,門就被人從外面輕輕推開了。

一見到擎天柱向我伸來他的白切雞翅,我就揮起雙臂擋在身前,驚聲叫道︰「不許踫我!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好,我不踫你。」擎天柱柔聲應道,笑著抬起雙手作投降狀。

我指著室內一處距門兩米的空地厲聲叫道︰「你站在那兒!等我出去你才能走。」

「好——」東方天煞拉長了尾音,溫順地將手背到身後,一大步就跨到我叫他站的位置。

我剛走出門口,就听到實習醫生的諷刺︰「哎喲,沒想到堂堂東方傳媒的總裁原來是個受啊!讓我來……」張鼎名清了清喉嚨,不怕死地以命令的語氣叫道︰「站到那塊磚上,不準動!」

「閉嘴!找死啊!你想讓我把你們醫院鏟平嗎?」東方天煞在里頭吼道,吼得稚女敕的實習醫生連聲賠笑賠不是。

看來實習醫生才是個受!如果他跟擎天柱搞在一起,後者絕對是攻的料……

思維天馬行空,又勾起高積男和盧莞男的事,兩只手臂瞬間起了雞皮疙瘩,左手臂被燒傷的皮膚一陣陣刺麻麻的,又不能摩擦,只能看著雞皮疙瘩慢慢消下去。

幸好燒傷的只是一只手臂的表皮,也慶幸梅紫芸月兌離了生命危險,我低頭不經意間看到自己的衣服變了,不是早上從東方天煞家里出來時穿的運動服,而是更加寬松舒適的半截褲和無袖上衣。

「你的傷還沒好,讓我送你回去吧。」一個溫柔的磁性嗓音從身後不遠處傳來,東方天煞柔柔地笑著,站在走廊中間,像偶像劇中的夢幻男人般令人痴迷,和剛才沖實習醫生連吼帶威脅的雷公完全判若兩人。

「這身衣服是你的?」我遲疑問道。

在醫院抽血昏過去之前,我身上還穿著那套被燒破的運動服,好像從他家里醒來時就已經被人換了衣服!

「是你的。」東方天煞出乎意料地回道,又說出令人更加意外的話︰「家里還有好多衣服,都是專門為你買的,我可穿不下哦。」

「意思就是——是你給我換的衣服?還是王阿姨幫我換的?」心髒突突直跳,我祈禱著答案是後者。

「是我。」他誠實回道。

「你這個饑渴的變態男人!昨晚才趁我酒醉用一張薄床單給我遮羞,今天又趁機看光我的身體!明明可以叫王阿姨給我換衣服,你卻親自動手!你……」突然發覺走廊里只剩下我的聲音,我駭然捂住嘴,驚悚地查看周圍是否有第三個人在聆听——好在似乎沒有。

我鄙夷地瞪了他一眼,轉身走向樓梯間,東方天煞卻鍥而不舍地跟過來,一邊小聲解釋道︰「別生氣,我只是擔心王阿姨不小心踫到你的傷口,而且為自己的女人換衣服擦藥,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慢慢地,你就會習慣了。」

慢慢地就習慣了?敢情這個變態男人還打算找機會再給我換幾次衣服?

心髒在胸腔里像乒乓球似的亂蹦,我不自覺地加速呼吸,一串火焰從心底直竄上腦門︰「你變態!誰是你的女人!這種變態的行為下次找別的女人去做!」

罪過罪過啊!我實在不是有意一而再、再而三地為南宮成武戴綠帽子的啊!

火焰還在頭頂上未熄滅,東方天煞卻依舊笑如春風,像個毫無脾氣的紳士輕聲對我說道︰「罵完心里舒服了吧?我送你回家休息吧。」

「不要!我自己回!」我火爆吼回去,轉身正欲走下樓梯,背後突然伸過來一只白皙的巨臂又將我攔腰撈住,身體一旋轉就被擎天柱抱進電梯里。

「放開我!又來這招!我討厭你!做什麼事都讓人不爽!又說要幫我,為什麼不讓他看看我的項鏈?為什麼打擊我?我討厭你!討厭你……」我使勁捶打強硬抱我的男人,卻不見他皺一下眉頭,反而善意地提醒我︰「左手有傷,用右手打吧。」

聞言,我立馬停下手上的動作,目光定在他臉上,他柔情似水的微笑幾乎要將我整個身心都融化掉了。

他、他這是……心疼我?在乎我?可是為什麼阻止我去找梅延凱對證呢?梅紫芸又是我的朋友,以後難免還會遇到她爸爸,難道以後都讓我看著他對她好,心里默默滴血麼?

回想媽媽失蹤前那16年里對爸爸的評價︰好人,脾氣好,體貼溫和,堅持真愛!可這些標簽跟梅延凱一個也對不上啊,他的好只對梅紫芸,他的真愛似乎也只對梅紫芸不曾提過的母親,他哪里像我爸爸啊?如果他不是我爸爸,他那條項鏈戒指又是從哪里得到的呢?

腦子里一片混亂,連天邊出現夕陽,我也是後知後覺。

渾渾噩噩坐著東方天煞的車回到窮人小區時,我才驚覺自己是被迫上的賊車,但這輛賊車上的賊人雖然違背我的意願強送我回來,卻是出于善意。

一個疑是同性戀的男人,疑是想報復摁倒之仇的男人,今時今日對我如此這般令人感激涕零的照顧,實在令人難以招架,心中各種正負面情緒相踫撞,我矛盾得不知如何面對他。

「謝謝」兩個字終究沒好意思說出口,我紅著臉瞅了他一眼,無聲地打開車門,匆匆往小區里走。

身後傳來車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我听到皮鞋小跑幾步後站定的聲響,腳下的步子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停下來。

「我知道你找到你爸爸之後就會跟色醫生訂婚的事……」東方天煞開口說道。

我怔了一秒,回頭瞅著地上他在夕陽底下拉長的身影,禁不住皺起眉頭——勢利眼究竟把我多少老底翻出來了?他果然知道我和南宮成武的約定!

「我也知道你等這個爸爸出現等了26年了,」東方天煞慢慢走過來,輕聲說道︰「我不是故意要打擊你,梅延凱除了雙眼皮和厚嘴唇跟你相似之外,我實在看不出他還有什麼因素使他有資格被推測是你的爸爸,如果你還不死心,我可以找人從他身上弄一根頭發檢驗DNA……」

DNA檢驗這個方法似乎比較科學,但不管結果怎樣,都會在我心里劃出無窮無盡的問號,而當自身成為問題的主角時,永遠不能夠客觀地分析問題,只會讓自己的腦子越來越亂。

我想找個借口逃避,剛好感覺月復部隱隱作痛,便匆匆丟下借口走進小區。

「小愛……」東方天煞在背後喚著我,我沒有回頭,加快腳步走,卻听到背後也跟著傳來腳步聲。

現在是什麼情況?人家明明表現出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的反感情緒了,難道這個向來疑是有讀心術異能的男人看不出來嗎?

正是二十余載盼父歸,嘲諷艱辛嘗盡。但憑定情物辯親,徒增萬千愁,擱淺又撓心。

歹勢!這會兒月復痛加劇,驟然把我的戰斗力降低了七八成,中午輸血給梅紫芸又令我元氣大傷,這教我怎麼跟擎天柱正面斗爭呢?直接投降還差不多!

我竭力加快步伐,可這種狀態下的我哪里比得過一個一百九十公分的健康男人啊?

「都已經讓你送到小區門口了,你還想怎樣嘛?」我扭頭氣沖沖地沖那樽加緊跟蹤我的石膏雕像吼道。

這一回頭差點把我眼珠都嚇瞪出來,東方天煞竟在灰天暗日之下月兌下自己的襯衫,露出壯觀的肌肉和胸毛,不僅如此,他一個人做出這等出類拔萃的舉動還嫌不夠丟臉,還打算拉我下水,因為他正捏著他的襯衫大步朝我走來!

這個時候還有一些周六加班剛回來的小區住戶在周圍行走,他這樣詭異如魔鬼拿著裹尸布的舉動顯然已經輕易吸引了不少眼球。

正當那些人齊齊把目光轉移向他的目標人物——我時,東方天煞直接一個箭步貼到我身後,把那件裹尸布似的襯衫包住我腰部以下的部位,這個舉動不由得令我猜測我的褲子是不是開裂了、露出小褲褲了!

我驚慌地捂住臀部問道︰「怎麼了?」

「沒事,繼續走吧!」石膏臉給我投來一個溫情的微笑,搭在我腰間的雙手緊了緊,像是威脅,又像在催促。

這哪里像沒事啊?肯定有事!

然而,月復痛難忍,我感覺身體像被一根無形的大針筒快速抽去血液似的,背心直冒冷汗。

「堅持住!就快到了!」東方天煞在我耳邊小聲打氣,但我已經快堅持不住了,身體一軟,像水一樣癱向通往地下室的台階上。

那一瞬間,腰間的兩只大手突然一上一下移了位置,下一秒我的身體就被打橫抱起。

「喂……你別、這樣!」我無力地低喊著,喉嚨里突然發不出聲音來,注意力被月復部的劇痛揪去,令我無暇顧及一層的幾個房客投來的好奇目光。

幸好租在地下室的大都是些早出晚歸、隨時加班的悲催上班族,這會兒他們都還沒回來。

「呀!我忘了帶鑰匙!」盯著門上前段時間才換的新鎖,我懊悔地叫起來。

「放心,我有預備。」說著,東方天煞就從褲袋里掏出一把銀晃晃的鑰匙,在我的驚訝目光下轉開門——原來上次他好心找人免費上門換鎖是有目的的!

「這樣你豈不是隨時都可以進我的房間?我還有什麼**可言啊?我半夜睡覺被你那個啥了都不知道!你……噢!」我捂住肚子,疼得說不出話來,身體一著床就忍不住縮成一團。

我擰緊眉頭瞟向站在床邊光果著上身的擎天柱,他也跟著擰緊眉頭,卻問出打死我也猜不到的話︰「你家里有衛生巾嗎?」

「啥?你個變……」剛要罵出口,我猛然意識到每個月的那幾天到來了!

痛經,每個月的月初總會有這麼一天,其實這個問題是可以解決的,只要平時生活起居注意些小細節就可以避免,但偏偏我對別人的事足夠細心,對自己卻很隨意。

這麼說來,剛才他月兌衣服遮住我臀部的目的其實就是……

冤枉他了!他居然也沒生氣?要是換作淺灰色保鏢或者梅紫芸如此這般沒心沒肺地誤解他,他早該發出雷吼了吧?

我惶恐地瞅著他,縮在床上毫無作戰能力,如果這個時候他要把我剁成人肉餡、做成人排都不費吹灰之力。

「告訴我衛生巾放在哪里。」白皙的肌肉和卷曲的胸毛貼過來,好听的磁性嗓音在地下室里回蕩,柔和的語調令人心神安定,但這種舒適的感覺維持不到兩秒,他又說出令人心跳失衡的話︰「不要咬著食指用那種受驚的眼神瞧我,我會當作你是在誘惑我。」

「我……哪有?」我吃力地翻滾一圈遠離他,沒有氣力跟他辯駁,只有指向房門︰「你出去一下。」

東方天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摩挲著下巴的胡渣子沉吟了兩秒鐘,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將兩片唇貼到我額頭上,在我開口大罵之前又以風卷殘雲之勢奔出去,連門都帶上了。

這個男人太危險了!跟他相比,僅僅是語言猥瑣的心髒科醫生的人品簡直端正一萬倍了!

門外那位不僅動不動就說些令人臉紅心跳的污言穢語,還毛手毛腳,毛嘴毛舌!

誰來拯救受苦受難的我啊?黑寶石戒指自從昨天被他用猥瑣的嘴唇摘下丟掉之後就不知所蹤,手機在醫院交給他接听後,他也沒有還給我,所有的求救工具都沒有了,這教我如何逃生呢?

「好了嗎?」門外的男人輕聲問道。

「還沒好!」我心虛地回道,其實已經換好褲子躺回床上了,只是不想讓他看到我虛弱的樣子。

過了五分鐘,這個男人又問了同樣的問題,我繼續撒謊。

「小愛,說謊可不太好哦。」柔軟的聲音剛從門縫傳進來,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我……肚子疼,沒功夫應付你,自己找塊磚玩去!」我艱難地喘著氣,更縮緊身子,試圖減少月復部的痛感。

只听得東方天煞輕笑一聲,還是厚顏走進來了︰「我知道,所以我帶來這個,可以減輕疼痛的東西。」

「什、什麼東西?」我翻過身,緊蹙眉頭瞅著他手里熟悉的方形編織籃。

這種時候即使擺一大桌山珍海味放在我面前,我的胃也不會興奮,這個男人究竟帶了什麼神秘的東西呢?

瞅著他從籃子里取出一個保溫瓶,我更加困惑︰「里面裝的鹿茸熊掌湯嗎?那能治經痛嗎?」

東方天煞輕輕搖頭,又從籃子里拿出一個暖水袋,遞到我跟前,柔聲說道︰「來,坐起來放肚子上。」

「這能行?」我半信半疑地接過手,忍著月復部的抽痛坐起來,一股暖流從暖水袋傳到月復部,痛感似乎緩和了許多。

這個偉岸高大的男人又細心地將保溫瓶里的液體倒進準備好的小碗中,便毫不客氣地在我床邊坐下來。

大床被他一坐,下陷了一大片,我戒備地抱緊暖水袋,但看到他端著一碗散發著生姜紅糖味的熱湯,我又忍不住與生俱來的饞念想靠近他。

溫柔的石膏臉在紅糖水上吹了幾下,帶著感天動地、柔情似水的微笑把碗遞到我跟前︰「來,喝了它。」

喝完這神奇的姜味紅糖水,月復部的痛感明顯減輕了許多,然而,就在我滿懷感激欲開口道謝時,這個形象剛剛轉好的男人突然伸來白切雞爪,一眨眼就掀掉我放在月復部的暖水袋,又伸手探進我衣服底下。

「你要干什麼?」我驚魂甫定地按住他的爪子,卻意外發現他溫熱的掌心貼在月復部的舒適度竟比暖水袋更佳,但這絕不能成為他非禮我的理由啊!

「別動。」輕柔的語調如和風般吹過耳邊,鬼使神差地麻痹了我的神經,他輕輕拉開我的手,探在衣服底下的手慢慢在月復部上輕柔地撫動,舒適的感覺即刻從月復部擴散開來,魔幻般漸漸驅散了所有的疲倦和疼痛。

原來他是為了減緩我的不適,又誤會他了!

我難為情地偷看他,他毫不計較的微笑反而令我更加內疚,憋了半天我才擠出三個字︰「謝謝你。」

面對我的道謝,石膏臉只是一笑置之,繼續手上的動作。

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幻想是最親密的人在我身邊,然而這種幻覺在石膏臉再次開口時瞬間幻滅——

「色醫生為你做過這樣的事嗎?」他似笑非笑地問道,笑容底下似乎隱藏著某種危險的沖動。

這一問反而將我的幻覺擊散,我差點忘記還有個98。22%可能成為我未來另一半的心髒科醫生呢!

我怎麼可以在這狹窄的空間跟另一個對我心懷不詭的男人共處一室!還差點把他幻想成頂替南宮成武位置的人!

梅馥愛啊!你真是女版陳世美、再世潘金蓮啊!

「想這麼久?色醫生為你做過很多類似的事嗎?」月復部的手突然停下來,隨著他暗藏威脅的疑問又慢慢向上移,我甚至已經感覺到他的長指觸踫到貼身內衣的邊沿!

「沒有!他沒有!」我按住他的大掌,驚悚地吼道,瞪大了雙眼恨不能瞅穿衣服底下那只手!

「真的?」大手停止往上移動,狹眸在他臉上眯了一瞬,東方天煞又把手移回我的月復部,漫不經心地撫模,卻又貿然說出他的決定︰「那就搬到我家來住吧。」

呃?這跟他前一個問題有什麼邏輯關系嗎?不對!重點不是這個,而是他的邪惡目的!在我的地下室尚不能自主行使「領土權」,若是到他的地盤,我豈不是連人都做不成了?

「我絕不會答應你這種比割地賠款還要無理的要求!」我翻身抽離他的巨爪,痛經的困擾已然離開,現在我又恢復滿血狀態了。

東方天煞倏然站起來,臉上的石膏線條忽然變得僵硬,像一個苦大仇深的藝術家出品的雕像,他沉聲問道︰「如果色醫生讓你搬到他家,就不是無理的要求了吧?」

「他那麼了解我,才不會提出這種變態要求!」我理直氣壯地吼回去,撅起下巴,對他投去嚴重鄙視的眼神。

被我一凶,變態石膏臉好像又變馴服了似的,即刻換上溫和的笑臉說道︰「我只是想試探一下你是不是變了,既然沒變,我就讓你安心休息吧!還是……」他拉長尾音問道︰「你想讓我陪你睡?」

陪睡?呸!

「不、要!」我紅著臉吼道,看著他嚴重影響心情的石膏式微笑,我有種沖動想拿一把彩色筆在他臉上亂畫一通,但看在他自動撤退的自覺性上,我決定放下仇怨,好好休息。

從昨夜喝醉到現在,我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休息過,早上一醒來就上演了驚魂的酒後事件,午後又親經了一場大火……

見石膏臉光著上身走出去,我及時喚道︰「石膏臉等一下!」

「改變主意想讓我陪睡了嗎?」石膏臉上漾著笑,瞅著我的雙眼閃著充滿雜念的光芒。

「不是!」我急急否認道,指著他的上身說︰「那個……你的上衣髒了,我洗好以後還給你。」

「沒關系,先放著吧。你現在需要休息,昨晚你睡得很不踏實,夢話連連,好幾次都想叫醒你,但你皺著小眉頭的模樣又令我不忍心……」石膏臉頓了一下,魔幻般的溫柔嗓音在耳邊回蕩,當他伸手撫上我的卷發時,我本該反抗卻沒有避開。

「我……我說了什麼夢話?」我羞赧低下頭,不敢直視他。

睡覺的丑相毫無遮掩地呈現在他面前就算了,連說夢話也被他看到,這種情況下,我本來應該生氣的,但又不知什麼原因,對這個柔情的男人突然發不起脾氣。

「如果我說——是你向我表白的話,你一定不相信。」他的手緩緩從我卷發里抽出來,指尖依次劃過我的耳垂、臉頰、下巴,每一瞬都在撩動我身體某種莫名的**。

「我要休息了!」我忍不住提高音量吼停體內不斷上升的莫名因素,身體往床上一倒月兌離他的魔手,腦中又浮現南宮成武那張委屈的臉,更覺自己罪孽深重!

我梅馥愛竟然放著一個英俊瀟灑、玉樹臨風、人見人愛、慈悲正義的哈佛心髒科碩士不愛,反而跟一個幾乎完全不了解的男人在這里相互勾搭,簡直荒唐至極!

不等我打發,石膏臉倒自動說道︰「我走了,不打擾你休息。」

哼!他要打擾我休息還不容易,直接拿鑰匙——

腦中猛然閃過他抱我回來時拿鑰匙的畫面,我頓覺自己成了隨時被拉出去解剖的白老鼠,東方天煞一用鑰匙開門,我所有的**就被整個地下室來往的住戶一覽無余!

為了惡魔工作室的偉大前程,我壯著膽子對這個一百九十公分的男人命令道︰「把備用鑰匙給我!免得你趁我睡著的時候偷偷進來!」

東方天煞愣了一秒,又咧嘴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一邊從褲兜里掏東西。

然而,如果全世界認為這個男人交出鑰匙就等于我獲得安全保障,那就大錯了!

當夜幕降臨,整個窮人小區的住戶都進入深度睡眠狀態時,我被一陣稀里嘩啦的水聲從夢中拉出來。

地下室每個單間都沒有衛生間,只有一個共用的衛生間,而那個衛生間和我的房間僅隔了一條樓梯,再加上房間那扇廉價而古老的木門毫無隔音效果,只要有人在衛生間里制造出50分貝以上的聲音,都能傳到我的房間里!

我好奇地爬起來,輕手輕腳開門出去,果然見衛生間里開著燈!

奇怪的是,最近沒有新住戶搬進來,老住戶也都是作息時間正常的人,此時在衛生間里制造水聲的究竟是什麼人呢?

「啊——你在這兒干嘛?」一看到那根熟悉的擎天柱背影,我就不能自控地叫起來,剛想捂住嘴擔心自己的叫聲引來其他房客的注意,卻又瞅見洗臉台上那個熟悉的臉盆!

還不止,那臉盆里盛著一堆極其熟悉的衣物,似乎洗過了!

還有更加令人不齒的,他的白切雞爪正捏著一條眼熟到不可能有第二條的白色內褲!

上面的血跡,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血跡,下午才在我眼皮底下掠過的我的血跡!

一陣火氣直竄頭頂,我張口就嚷起來︰「變態石膏臉!拿我內褲做什麼?」

「噓——」東方天煞反而淡定地提醒我噤聲,小聲說道︰「你不會想把整個窮人小區的人都叫過來吧?」

聞言,我頓覺自己成了隨時可能被浸豬籠的禁忌品,便火速跳進狹小的衛生間,果斷關門上鎖。

「你究竟想干什麼?難道你有戀衣癖嗎?半夜三更拿著別人的衣物在這里……」我指著他和臉盆里的東西,又瞥見旁邊立著的廉價洗衣液——那是我的!

這、這個男人該不會是想幫我洗衣服吧?

噢邁嘎!梅紫芸痴戀三年的男人、東方傳媒集團所有男性虎視眈眈的總裁、外界眼中擁有千億資產卻從未露面的炙手可熱的企業家,此時此刻竟在窮人小區這間不到三平方米的衛生間里給一個女人洗來那個時弄髒的內褲!

會招群毆的!會惹神怒的!會遭天譴的!

「淡定點,作為惡魔工作室的CEO,連這點小事都無法面對,將來怎麼成就大業呢?」東方天煞輕松地笑道,盡管他已經穿上另一件上衣,但他淡然地搓著手中帶血的貼身衣物的模樣實在比他光果著上身站在這里更加驚心動魄!

「這哪里算小事?這、這……」我指著捏在他大手里的內褲,忍不住打了幾個寒戰。

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全世界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趕來P市把我大卸N塊,然後對每一塊都鞭尸三百,再丟進臭水溝里浸泡七七四十九天,最後撈上來丟到荒郊野外,被狼啃,被鳥啄……

「回去睡吧,很快就洗完了。」狹眸含笑向我眨了一下,東方天煞抬手擦拭額頭的汗液,踫觸到左邊額頭的止血膠布時輕皺了一下眉頭,我的心也跟著輕扯了一下,他卻又埋頭繼續搓衣服。

「我……」我怎麼睡得著啊?一顆核彈在這里,跟我的房間僅隔一個樓梯、兩堵薄牆,我再怎麼沒心沒肺也不能安然入睡啊!

「乖,去睡吧!」東方天煞像哄小孩似的,自然地歪了一下腦袋,在我臉頰上留下兩片唇的痕跡。

這個在他做來輕簡易的舉動卻瞬間點爆埋在我心中的炸彈,我大開嗓門尖叫起來︰「你變態!動不動就親人,你上輩子沒親過嗎?未經我同意就拿我的衣服來洗,你是強盜嗎?把衣服放下給我出去!」

「你確定我現在能出去?」石膏臉狡黠一笑,長手握住門上的圓形把手準備擰開。

這時,從外面隱約傳來說話聲和腳步聲,我驚慌地摁滅頭頂的燈,迅速把這根擎天柱推到另一邊,踮腳捂住他的嘴,動作一氣呵成,但心髒還是因驚嚇和不安肆無忌憚地跳動。

衛生間外面走動的聲音很快就消失了,我及時開燈從身前這個龐大的身軀退開,赫然發現他的身體某個部位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夜色正濃,**更濃,再不閃就要出大事啦!

我急急擰開門要逃出去,卻听到一個熟悉的手機鈴聲從他身上傳來,腳下的步子即刻停下來,視線被鈴聲拉到他的褲袋處,還是不可避免地瞅見他支起的褲襠,我別開臉低聲要求道︰「手機還給我!」

「半夜三更打電話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人!我幫你接吧!」說著,東方天煞就自作主張地接起我的電話,厚著臉皮跟對方交談起來︰「沒錯,你是誰?」

對方不知道說了什麼,石膏臉突然暗沉下來,陰沉沉的聲音飄入電話里︰「我的父母死了三十年了!敢問你是從墳墓里爬出來的嗎?如果不是,你就打錯電話了!」

我震驚地消化著他的話,原來他小時候就沒有父母了,可究竟是什麼人打來的電話讓他一改雷吼的風格,甚至讓他眼楮有些濕潤呢?

望著他刀刻般的狹眸底下那層晶瑩的液體,我頓覺不知所措,一直以來,任何流血受傷的畫面我都不曾懼怕過,唯獨害怕一個大男人在我面前哭,而且此刻這個男人無論體型還是力量都是我的好幾倍,這教我如何超水平發揮去安慰他呢?

上次南宮成武在他面前不經意提到父母二字,我第一次看到他眼里的憂傷,這次似乎也是因為這兩個字令他情緒低沉,難道他也是從小缺乏父愛的可憐孩子?

「要是不嫌我肩膀矮的話,就借去用一下吧。」我跨進衛生間,走到他身旁低聲說道。

「是有點矮。」石膏臉俯視著我,勉強笑了︰「下次吧,先欠著,我還要把衣服洗完,你不希望大家都知道我半夜給你貼身衣服吧?」

他一轉身,我不得不後退一步騰出空間,看著他認真搓洗我的貼身衣物,心里頓時涌出一股強烈的罪惡感,他為我做了那麼多整個P市乃到全世界的女性都期待的事,即使我獻出靈魂、獻出**、傾出所有也難以回報啊!

「讓我自己洗吧。」我哀求道,差點想跪下去求他離開,只是這狹窄的衛生間空間不夠我屈膝。

「這個星期都不要踫涼水,知道嗎?」東方天煞一邊洗著,一邊回頭叮囑道︰「現在是特殊時期!這十年你都是這樣痛過來的嗎?」

見他眉頭蹙成一團,我忍不住也跟著蹙眉,他似乎是發自內心的心疼我的疼痛,跟南宮成武一樣地疼惜我……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說出心底的疑問,明知道他可能會搬出那段我毫無印象的回憶,還是傻傻地重復同一個問題。

「因為你和我一樣,都是從小被遺棄的人。」東方天煞出乎意料地回道,低頭搓著手里的衣服,緩緩說道︰「但你卻一直生活在充滿希望的世界里,總是充滿激情試圖改寫被遺棄的事實,就算天塌下來你也不會輕易放棄活下去的勇氣,我喜歡這樣的你。」

被遺棄的事實……

他的話一針見血點醒了我,小時候我就隱隱感覺到爸爸不會再回來,偏偏骨子里固執地認為事實不會是那樣,與其說是充滿激情地活著,倒不如說是在麻醉自我。

就連昨天見證了梅延凱對他女兒的重視之後,我甚至還抱著一絲希望,心里為這個26年未出現的爸爸預定了一個未知的借口來開月兌。

沉思的功夫,東方天煞已經洗掉內褲上的血漬,示意我退出去。

「其實……你可以把它們直接丟進洗衣機或者雇個阿姨來洗,不用自己來……」我跟在他高大的身軀後面走向走廊盡頭晾衣服的地方,盡量壓低聲音以免吵醒地下室的其他住戶。

「我高興!」他回頭戲謔地投來一笑,未等我給他摁亮走廊的開關,他竟自己模索到開關,「啪」一聲,走廊盡頭的燈就亮了。

「晾衣服就讓我自己來吧。」我悶聲要求道,實在沒臉看他再一次擺弄我的貼身衣物。

「不行,我喜歡善始善終,任何事情一旦開始了就要堅持到最後,不能半途而廢!」說著,他輕松抬手就從兩米高的電線上取下衣架。

這個男人固執起來,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但如果地下室哪個住戶突然起來上廁所,一定會看到我們,如此一來,我在窮人小區26年來樹立的清白形象就毀于一旦了!

「快點晾吧!」我一面拉著他的衣服催促,一面豎耳傾听周圍的動靜。

盡管夜里安靜得只剩蟋蟀的叫聲,我還是謹慎地細听每一個異常的聲響。

然而,那條殺千刀的墨菲定律說︰越不希望發生的事就越會發生!

安靜的樓梯還是在晾衣程序即將畫上安全圓滿的句號時,被一陣輕微的皮鞋聲干擾了。

從鞋底和階梯接觸傳來的聲音可以斷定不是勢利眼,再從走路速度和沉穩度听來,也不是地下室那班活潑多動的年輕人。

不管來者何人,先躲起來再說。

「走!」我低喊一聲,拽住東方天煞的衣服往房間里跑,輕手輕腳地關門熄燈,再聆听外面的動靜。

神秘訪客走到地下室的走廊後,腳步聲就停止了。

正猜測來者的身份,卻听身後的男人驚疑道︰「是他?」

「誰?」我扭頭看他,以為他有多麼強大的透視能力,卻見他正瞅著大屏手機里昏暗的畫面,濃眉緊蹙。

我湊過去一看,手機里的畫面背景和地下室走廊里的情景極其神似——不,根本就是地下室的走廊!

什麼時候在走廊里安裝了監控器的?像勢利眼那種連一張紫色**都計較的房東怎麼可能為了房客的財產和人身安全去購置一個價值上百的監控器呢?

手機里的畫面很快就把我的注意力從監控器轉移到走廊里出現的大人物,他的出現帶來的震撼遠比任何國家領導人或全球首富出現在窮人小區的影響更加巨大。

我一眼就認出這個酷似九十年代明星的男人,他已經換下白天燒得破爛的衣服,貼身的黑色T恤和深色牛仔褲顯出他健碩的身材,也令他看上去更顯年輕,只是他黑天暗夜出現在窮人小區未免太奇怪了吧?

梅延凱在走廊里停頓了幾許,轉身走向我的房間這邊,當我在手機屏幕里看到他停在我房間門口時,我的心都要停止跳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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