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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心里早就猜着,不过当将那两大盆子菜随着盒盖揭开,落入绿柳的眼里,还是吓了一跳,脸都绿了。再看早就坐到室内桌旁的阮媛,两眼闪闪发光,咧着嘴,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样,绿柳就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除了绿柳,绿珠、绿蓠看着一盆子的红烧五花肉、一盆子的炖顺排、一盆子的大白菜炖粉条,就如同猫见了鱼一般,眼睛都挪不动,眨也不眨地盯着,好像能看饱似的。

然后两个人一块咽了下口水。

阮媛端着大碗白米饭,举着筷子,光看着,脸色都红润了不少。笑着对四人道:“可惜郑妈生病呢,吃不得油腻的东西。你们谁去喊绿玉来,让个小丫头先在郑妈跟前侍候一会儿。咱们一起吃。大盆的菜、大碗的饭,大家一块吃才香,一个人吃没意思。”

绿珠闻言,不等阮媛话说完,已经转身往外跑了。

绿柳道:“不可,奴婢怎么能跟少夫人同桌吃饭?”

阮媛“啪”一声将筷子放到桌上,沉着脸道:“想回阮家就痛快说。”

一想到自己上辈子为了能成为绿柳希望的那种人,改得有多辛苦,现在轮到让绿柳也尝尝改性格的苦,体会体会当年她的难受,眼里便闪着异样的光。胃口立时大开。

绿玉与绿珠进来之后,同绿蓠一起,都依次围着圆桌坐下。阮媛抬眼瞅绿柳。绿柳没法,只得硬着头皮入座。

阮媛筷子撴齐,说道:“开吃。”飞快的夹了一块五花肉送进嘴里,香得她直哼哼。闭着眼睛,含着五花肉,就像得了绝世珍宝的守财奴似的,微张着嘴,体味着肉香从舌尖传到四肢百骸。

“嗯,太香了。”阮媛话说得含含糊糊。说什么也舍不得咽下去。

就在阮媛全心全意陶醉于肉香,院中有人说话都没听见。绿柳停住筷子往外望,果然没一会儿,门外小丫头子进到花厅,站在内门处隔着纱帘道:“少夫人,公主府来人求见。”

阮媛立时不高兴了,她才吃了一口,等接待完人,肉都凉了就不好吃了。这顿饭,她馋了多少年?阮媛非常生气,嘴里嘟嚷着:“怎么专等这时候来?”

但人家是公主府的人,还是没什么耐心且心狠手辣的青藤公主赵宁的人。阮媛就是重活十回,都不敢让公主府的人等她。没法子,只得站起身。绿柳忙将早备下的水盆子端到跟前,侍候阮媛洗手擦脸。

阮媛却将两只眼睛盯着桌上的菜,好似和心上人生死离别。道不尽的柔肠寸断、情意绵绵。

赵宁派来的人叫暖婷,阮媛之前见过。暖婷长得很漂亮,人又聪明机灵,可惜因帮着赵宁做事太多。几年以后,在赵宁之前,早早的被承天帝赐死,也算是给赵宁一点警告。但赵宁当时已经被周毅不爱她这件事气疯了,一心却想着死也不怕,自然也就不以为意。

暖婷也是忠心,至死也没说赵宁一个不字,将事情全揽自己身上。

外门的花厅,暖婷坐在客座上,见阮媛从里屋出来,站起身子欲行礼,口中说道:“世子夫人万福。”

阮媛将脸堆成一朵花,上前扶住暖婷,笑道:“好些日子没见姐姐,越发漂亮了。可不敢劳姐姐行礼,快坐吧,咱们说说话。公主让姐姐来,可是有事?公主最近身子可好?心情如何?与驸马如何了?”

暖婷也不推让,就坐下,见阮媛也入了座,笑道:“嫁进侯府就是不一样了。这才多久没见?竟变得如此会说话了。夫人气色看着可不大好,怎么就病了?可是谁给气受了?奴婢一向如此,侍候人,哪有什么好坏呢?公主身子倒还好,心情么,可就不好说了。夫人也知道的,驸马……唉……。”

绿柳去厨房,端来凉茶和水果,暖婷和阮媛桌上各放了。

阮媛明知故问:“怎么了?上回子不是说驸马收敛了不少么?”

暖婷一言难尽地说道:“收敛?收敛的话,公主就不会让奴婢来找夫人了。不提也罢,夫人这是怎么了?昨儿看还好好的,怎么今儿气色就变差了?与世子也不和谐么?”

阮媛冷笑:“强按牛喝水。”

暖婷叹道:“夫人这一句,可谓是道尽天机啊。可不就是强按牛喝水。奴婢今儿来,是公主让奴婢给夫人传个话,望少夫人再去趟公主府,公主有事与夫人相商。”

阮媛知道,那日后,周毅也定是要同赵宁闹的。依着赵宁的性子,这一切,定是要记在唐芷的头上的。

周毅!阮媛自然想到,赵宁死后,定国公最终是周毅承了爵位。想到后来承天帝亲封的太子,阮媛似是闻到了一股子阴谋的味道。

现在阮媛再回想,才感觉出周毅对唐芷,那是钟情吗?阮媛忍不住想,如果赵宁最初看上的并不是周毅,而是另外的人,虽然不见得有多爱赵宁。但不会这么一直刺激赵宁的话,如其他公主驸马一般过日子,那么赵宁还会这么一直作么?

如果赵宁一直安安稳稳的,是不是就没有后来的事了呢?那些人想借此来重翻废太子案的人,又会怎么样呢?而新太子之位,又会花落谁家呢?

京城里最不缺的,便是宴会了。这是与周毅生气没处撒,又要寻唐芷的晦气。所以才会这么急着找她去呢。

阮媛心想:上辈子也是,她不去的话,赵宁便自己出手。总之就不停的作、周毅则不停的刺激赵宁。直到赵宁被赐死,才消停。可惜,那时朝堂上,便不消停了。

过几日,是周毅的妹子,定国公嫡女周彤及笄。倒是正好省得赵宁自己张罗了,唐芷肯定在邀请之列,周彤与唐芷情如姊妹呢,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的。

听了暖婷的话,阮媛说道:“劳烦姐姐回去与公主说,我身子稍好了,一准去,求公主千万等我。”

暖婷笑道:“话已经带到,若夫人没什么事,奴婢也就回去了,公主还等奴婢回话儿呢。”

阮媛起身来道:“那姐姐代我谢公主了。”然后却又踟躇起来。

暖婷见了,不解道:“夫人有事不妨直说。”

阮媛双颊飞红,面露难色地说道:“想来暖婷姐姐是知道我的,家里不富裕,嫁进侯府也并不得脸,又没有嫁妆傍身。”

饶是暖婷,也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形。所以不知晓阮媛与她苦穷何意。总不是想让她去求公主,送这位世子夫人点儿银子花吧?

“然后呢?”暖婷有些懵地问。

阮媛一脸羞涩地说:“姐姐的好处银子等明儿我手头宽裕了,一块给吧!”

暖婷脸上的笑瞬间凝住。心底忍不住呐喊:“谁问你要银子了?果然小家子出身,上不得台面。”动了动唇角,暖婷好不容易扯出一个牵强的笑,说道:“夫人说笑了,奴婢是来为公主送信的,怎敢有非分之想?夫人若没别的事吩咐奴婢,那奴婢就走了。”

说着话,暖婷转身要往外走。阮媛移步欲送,暖婷忙说道:“不敢劳夫人相送,早日去公主府就行,公主还等着夫人呢。”

阮媛也不客气,见在旁侍候的绿柳一脸菜色,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姐姐走好。绿柳代我送送暖婷姐姐吧。”

绿柳模了模怀里,倒是有点银子,可是阮媛都将话说出去,她若是再给,就等于将阮媛给卖了。一路送暖婷出去,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话,而暖婷估计也被气个半死,自是没心情说话。

能省下银子,阮媛却十分开心。她的确没有什么嫁妆,侯府有吃有喝倒是不用银子,可是平日里打点下人什么的,人情礼往总是要钱,以前阮媛也懂,但为了讨好侯府的人,却总喜欢打肿脸冲胖子,最后劳累的却是郑妈。

因为钱,全是郑妈为人绣东西挣回来的。

现在阮媛想开了,什么打点不打点的,反正她没银子,也不想让郑妈再挨累。再说,有那钱,还不如吃些她爱吃的呢。给了下人,下人也没人说你好,只当是应该的。弄不好,还笑你蠢呢。

暖婷前脚出去,阮媛后脚便迫不及待地冲进内室,重坐回圆桌前,叹道:“可惜都凉了。”嘴上这么说,仍夹了块骨头啃。这回倒是吃得快了,并说道:“你们快些吃,要不然世子爷来,又吃不成了。”

绿珠边吃边问道:“夫人又知道?”

阮媛一笑,低头啃骨头,不说话。

果然,等绿柳回来,阮媛才吃饱,拍着圆鼓鼓的肚子,打着饱嗝,一脸的心满意足时。从窗外传来小丫头的行礼声:“世子爷万福。”

此时,绿柳也才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而已。绿珠等人却都早吃完了。

阮媛从窗户往外望,正好对上檐下往花厅门走的楼石从窗户往里望的眼睛。隔着纱屉子,外面过于明亮,室内就有些暗,楼石看不太清阮媛的表情,隐隐觉得她在冲他笑。楼石则一贯的微笑表情,看不出喜怒来。

不用想,阮媛心下清楚,楼石听闻赵宁派了人来,所以来这边来敲打她一番。移步炕沿边上,月兑了鞋,阮媛如一只吃饱喝足的猫,回腿半靠坐在炕上,晒肚子。

绿柳也不吃了,忙放下碗筷。绿珠几个收拾桌子。绿柳则去给楼石打帘子。

进到室内,瞅了眼还未撤走的饭菜,楼石明显地愣住了。桌上的东西,他以前在军营里常见。但不是用瓷盆盛,而是一个大铁锅一个大铁锅在盛,然后一队人围一个锅这么吃。一堆兵士,一人拿着个铁碗,顶尖的糙米饭,不行军时,大家用的全是竹筷子,一但行军打仗的话,就什么都有了。筷子、树枝、竟还有拿兵器的,就这么在一个锅里抢着吃。

打楼石十五岁跟着他父亲楼书进军营,都是和兵士同吃同住。后来楼书受伤,楼石跟着回京侍疾,留任京城巡城使,专管京城治安。身边几个得力助手,便是军营时的下属。楼石也常去这几个人家里吃饭,离开军营后,对于阮媛桌上的东西也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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