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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从雷打山出发以后,艰苦才真正开始,余军校与其他昆明的官兵比玉溪的官兵更加严厉狠毒,用皮鞭棍棒,如同驱赶牲口一般,驱赶着周阳与众叫化赶路,大半日不给歇息,一整天只给吃半个粑粑,夜里也只休息两三个时辰。众人都不容易,最苦的还是周阳。周阳天生就是小少爷,吃香喝辣不说,出门三步也有人抬,何曾吃过这样长途跋涉的苦,而最要命的是他的脑袋,一直铮铮作痛不说,还始终晕晕乎乎,亏了有大双给他帮力使劲,否则仅凭周阳自己,早就瘫倒在地了。如此走了两天时间,到了第二天黄昏时分,众人总算到达了昆明城。官兵们没有令周阳及叫化们进入城池,而是将他们直接解往城东,去到一座名叫“昙华寺”的古刹门前。

余军校敲开昙华寺寺门,入寺中去,周阳与众叫化们被官兵们押解在门外等候。周阳心性灵犀,管不住好奇眼睛四下张望,就见那昙华寺寺门外树了一块牌子,上面写了几个字道,“法兰西印支铁路建设公司劳工周转所”。周阳将几个字念了出来,他自己并没弄懂这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一旁的白老爹听了之后竟大发感慨道,“果然如此,我所料不错啊。”周阳与阿勇等人问白老爹怎么回事,白老爹道,“我知道官府掳我等来此究竟是何目的了。”众人都问是何目的,白老爹道,“是要我等去替法兰西的洋鬼子修筑铁路。”众人听了都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早该想到的。”只有周阳一贯不理世事,全然不知缘故。周阳问阿勇道,“修铁路,修什么铁路?什么是铁路?”阿勇道,“这事你没有听说吗。法兰西的洋鬼子正在修筑一条从昆明城通往越南国的铁路,据说修成之后,乘坐什么走铁路的火车,从昆明出发去往越南国,只需不到一天的功夫就能到达。”周阳一听吃惊道,“什么,从昆明去到越南国,只需不到一天的功夫,那这铁路、火车的,岂不成了孙猴子的筋斗云了吗。”周阳又问阿勇,“究竟什么是铁路,什么是火车?”阿勇道,“这我哪里知道,我刚才说的都是道听途说而已,想来那铁路、火车与那火药枪一般,都是洋鬼子们倒腾出来的邪乎玩意儿。”

恰时只听大双说道,“我还记得清楚,六七年前,玉溪县城里曾经张榜征召修铁路的劳工,因为听说去做劳工修铁路有饭吃,还管饱,有衣穿,还保暖,每月还有三百文钱薪资,前去应征的人成百上千,险些要把招工的工棚都给挤塌了。我和小双当时也有去应征,都已经被选上了,亏了白老爹劝阻,最终才没有上了贼船。”阿勇也道,“我当年也凑热闹地去应征,却因为年纪太小,身子太弱,没能被选上,我还气馁了大半日,最后也是白老爹开导我的。”

周阳听到这里,心下稀里糊涂,问大双和阿勇道,“照你们说来,众人都抢着去修铁路,为何现下官府费尽心思地掳人前来修铁路。”阿勇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听我说完你就明白了。当年我跟大双、小双一般,不知事态严重,听说做修铁路的劳工有利可图,便都跃跃欲试,亏有白老爹劝告我们,说咱们这迤自古就是原始禁地,险山恶水不说,其中还尽是豺狼虎豹、妖魔鬼怪,除了阿常哥他们天不怕地不怕的马帮胆敢从其中走过外,常人是万万不敢随意往里头闯。白老爹当时便料定,去修铁路的人只怕是要有去无回,都得枉死在山中。果然,玉溪县城里去了的五六百人,六年时间里,竟不见一人返回,亲属往衙门询问,衙门要么避而不答,要么托词说是工程浩大,工期紧张,无暇予劳工们返家度假,但传闻多说那铁路修得极为艰难,无数人在山里枉送了性命。”这时候大双插嘴道,“嗯,听说那铁路越南国里修了一段,五六百里长,短短三年就修成了,咱们云南这一段其实也就是七八百里长,六七年功夫还修不完,可知艰难异常。”阿勇继续说道,“这几年里,每年玉溪县城里都有两三次征召劳工,开出的条件一次比一次丰厚,可肯去应征的人却是极少。”大双叹道,“想来正大光明招不到劳工,洋鬼子才勾结起官府衙门,干起这私下里掳人的勾当。”

大双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余军校同一名管事一起从寺院里出来,那管事见了周阳等人先笑道,“祝贺各位,从今日起,各位就是法兰西印支铁路建设公司的劳工了。”余军校在一旁也道,“祝贺各位了,从今日起,各位可就再也不是不入流的乞丐叫化,而是堂堂法兰西洋人公司的劳工了。”说的时候却是嬉皮笑脸,幸灾乐祸,周阳与众叫化无人不恨。

周阳等人被官兵和那管事押解入寺中,众人这时才知,这往日供百姓烧香祈福的佛寺,现下竟然驻守了四五十名官兵,还关押了有三五百名平民,周阳等人落脚之后与之前在此的平民相互通气,才知道这些平民也如周阳等人一般,是从昆明周边的县乡如安宁、禄劝等地掳了来的,其中既有贼犯之流,也不乏善良百姓之辈,众人说起以后,无不对官府衙门恨之入骨。

本主庙的众人连同周阳一起,与白老爹商议对策,白老爹道,“当年我劝你们不可去做修筑铁路的劳工,当下我等也一样去不得,还当设法逃走才是上上之策。”众人请白老爹出主意,白老爹嘿嘿一笑道,“不忙,待我老叫化去拉一泡屎,回来以后再做计较。”说着白老爹便起身而去,一炷香功夫之后回来,白老爹将本主庙二十几个叫化,连同周阳叫到一起吩咐道,“我刚才打探了一番,见看守官兵刚刚换过一班,料想夜间防范必定严密,但到天明时守夜官兵必定疲惫倦怠,我等便于黎明时分寻找时机逃月兑。”白老爹又细细吩咐道,“大双,你领大嘴他们几个,溜进西耳院,西耳院的柴房背后有个通外面的狗洞。小双,你领结巴他们几个溜到后院,后院大雄宝殿之后有条地沟,顺着地沟走南可以出寺。其余的人随我走便是。大伙出寺之后沿着寺前金汁河向南行,咱们到南城门前会面。”白老爹安排好其他人以后,单独与阿勇和周阳说话。白老爹问周阳道,“周少爷,你家玉茗茶行在昆明城里面有家分号,你知道在哪儿吗?”周阳道,“我去过的,只是去的时候都是坐着马车,走路的话,我真不知道在哪。”白老爹道,“你记住了,在武成路转富春街的岔路口上。你进了城以后向西找,并不难找到。”白老爹又对阿勇道,“阿勇,你领着老鼠跟周少爷一起,想办法溜进东耳院,东耳院里南墙之下堆着些柴火,那柴火之后又一扇小门,直通寺外。你们离开寺以后,直接往城里面去,送周少爷回到茶行以后,跟随周少爷回返玉溪,不必与我们会合,我们到玉溪本主庙里面碰头。”白老爹吩咐妥帖以后,嘱咐众人养精蓄锐,为来日逃月兑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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