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通往大齐的官道上,一只很长的送亲队伍几乎占据了整条栈道,打头的举着高高的幡旗,仪仗队在前,后面跟着一队铁甲护卫,为首的是一名穿着靛蓝色长袍的男子。男子的眉目俊逸,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威严气息。
在后面,便是八人抬的一只大轿,轿顶花铃环佩,大红的轿帘被风吹的呼呼作响。媒婆子,陪嫁的丫环一顺水的跟着一排,在后面是十几辆马车托运的嫁妆,后面又是一队骑兵护卫着。
这是一只长长的送亲队伍,然而这只队伍似乎是没有归途的,他们缓慢的行驶在栈道上,一点点往大燕的边境行驶。
夜已经低沉,空中飘起细细碎碎的雪花,马车轮子碾过厚实的雪地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大人,前面有一处大宅子,可否前去借宿?”一匹枣红马从队伍最前面跑过来停在蓝衣男子面前。
原来枣红马上的侍卫是去前面打探去了。
蓝衣男子的脸在火把的光亮照射下显得更加的棱角分明,他微微拧着眉,低低的问了一句,“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何来的宅子?”
那侍卫微微愣了一下,才道,“回大人,那是,一座破旧的宅子,怕是已经没人住了,我们不如暂且住下一晚,瞧这天色,这雪怕是一时半会儿都停不了,若是把我们担搁在山里就不好了。这里离栾城的距离还甚远,还要翻过前面那座山啊!”
蓝衣男人低低沉吟了一声,道,“那好,便在此地露宿吧!”说着,人已经催马前行。
侍卫架马快速跟上去,很快的又越过他朝队伍最前端带路。
大概行进了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经可以看见侍卫口中说的,初具规模的大宅子。
宅子很大,坐落在林中一片空地之中,阴气深深的,破败的红漆大门已经褪色,看不出原来的几分光彩,门前的巨大石狮有一只的头被什么硬生生砍了下来,另一只的眼睛上被一团黑糊糊的东西糊着,也不知是什么,但蓝衣男子到底是见多识广的,见到那黑糊糊的一片,低子仔细看了看,好看的眉微微皱起。他又扭头去看斑驳的大门,上面同样有黑漆漆的东西,不规则的散布在门板上。
一股不安的感觉在心里缭绕不去,本不想在此露宿,却听见后面人群里传来女人的娇痴和怒骂声,不是公主是谁?
这本是一只和亲的的队伍,和亲的主人是大燕国的三公主絮雅公主,至于和亲的对象,正是大齐国的二皇子公孙名。
而护送这只队伍的那名蓝衣男子,亦是朝廷里官拜左都尉的蓝齐飞将军。
蓝齐飞凝眉看着面前黑漆漆的宅院,示意身后的侍卫去敲门。
侍卫敲了许久的门,门上积的厚厚的灰尘呛得他连连皱眉。
许久,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大宅子里没人的时候,紧闭的大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推开,一名满头华发的老人从门内探出头来,见到这一大群人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闪过一丝惊惧,连忙反手把门关上,隔着厚厚的门板喊道,“门外是什么人?”
那侍卫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老人会有此举动,心中有些发怒,便怒道,“我们奉旨护送公主和亲的队伍,路过此处想寻个露宿的地儿。”说完,目光阴霾的看着那扇破败的大门。
好长时间门里没有声音,那侍卫便忍不住又重重的砸了几下门板。
门板被砸的嘎吱嘎吱作响,就在众人以为那破旧的门板就要被砸烂的时候,门内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众位官爷还是另寻他处才好,这宅子,唉唉。”说着便是长长的叹息声,那侍卫以为他是不想借出宅子,怒道,“小老儿,你不要命了是不是?皇家的事你也敢推?”
侍卫不断的叫嚣着,蓝齐飞长身而立,目光越过人群看到一直坐在轿子里的公主已是被人扶下了马车,踩着莲步走了过来。
蓝齐飞微微施礼,絮雅秀眉挑了挑,目光对着那扇紧闭的门扉看了过去。
絮雅的母妃死于难产,絮雅两岁时便过继给庄妃,絮雅十六岁时,庄妃病逝,此后絮雅在后宫之中的地位变得有些微妙。
生在帝王家,从来都是步履薄冰,而生在帝王家的女儿若是没有母妃和娘家护着,最后的命运多半是被皇帝赐给权臣拉拢朝中关系,平很朝政,要么便是和亲。
絮雅已无暇考虑自己的命运,她低垂着眸子,眼中迎着蓝齐飞那双滚着云边的长靴,心中惶然。
这时,破败的大门内传来老人的声音,穿破这静谧的夜,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湿冷感觉。
“唉唉!老夫说了你们不听,这宅子,唉,不干净的。”老人拉开门,昏黄的火光打在他脸上,众人才猛地看清,老人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几乎是从左面额头一直横过鼻梁贯穿整张脸的。
刀疤已经呈黑紫色,想来有些年头,只是如今看来依旧害人,让人忍不住想,若是当时看在脸上的瞬间,该是如何的害人。
絮雅见到老人面容的瞬间便哀嚎了一声,身体险些跌坐在地,幸而被后面的蓝齐飞伸手接住。
蓝齐飞扬眉看着老人,“老人家,我们只是露宿一夜,至于神鬼只说,本人从来不信。”说着,目光阴咎的看着老人。
老人一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各位官爷,你们要住就住吧!唉唉,真是作孽。”
说着,转身提着灯笼进了宅子。
蓝齐飞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众人便开始鱼贯进入,留下几个赶车的把马车都拴好。
这大宅子里空荡荡的,院子里的雪无人打扫,只有零丁的几排脚印,再有就是那些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留下来的脚印的,有梅花的额,月牙的,想来都是些山间的走兽。
老人提着一只红灯,带着众人走进内宅。
这宅子看起来不是很大,可真正走进来,倒也觉得空旷的吓人,尤其是晚上,到处黑漆漆的没有一丁点人气,又联想到老人说这里不干净,絮雅的脸色便越加的难看,一双水剪的眸子直直的锁着前面的蓝齐飞,收手死死的抓着丫环的手臂,尖锐的指尖都快要穿透丫环的衣袖抠进她的手臂里。
其他的侍卫都被安排在外宅的几件厢房里,内宅用来安置女眷。为了保护公主的安全,蓝齐飞和几个得力的手下也一并住进了内宅。
宅子空的久了,没有生火,一推门便是一股冷意袭来,让人头皮忍不住发麻。
床上的被褥有些潮湿,蓝齐飞便要众人把被子拿到院子里,又要人把天井的雪扫净,然后生起了篝火,把被子都拿出来烘烤一下。
院子里闹哄哄的,一半侍卫进来休息,一半侍卫被安排在宅子外面看守马车上的陪嫁品。
絮雅被丫环婆子搀扶着来到天井,火光照亮了半边天,有人已经开始用火做吃的。
队伍里有专门的火头兵,带来的食物也足够,有人有趣猎了些山珍野味,一时间天井里火光冲天,食物的香味远远的飘出好远。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阵阵敲门声,蓝齐飞剑眉拧了拧,便见那老人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提着红灯跑到门边来开虚掩的大门。
大门和天井是连着的,站在天井里可以看见门口的情况。
老人是背对着他站着的,对面站着三个人,两名男子,一名女子。
那两名男子的容貌一个妖娆艳丽赛过他见过的认得女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阴柔邪魅之气,另一个五官冷峻如刀刻般冷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冷冽之气。
再端看那二人之间站着的女子,女子穿着鹅黄色的短袄,是百褶的棉裙,肩上搭着披风,颈间围着狐裘,很是怕冷的样子。
目光寻着女子的脸看去,蓝齐飞神情一暗,双眸不自觉的聚起两道寒光。
女人的长相并不是很美,只能说是清秀,但那双微微低敛着的眼中闪着慵懒而皎洁的光。
蓝齐飞的心中已是百转千回,目光灼灼的看着对面的女子和那个一脸冷冽的男人。而他身旁的絮雅,目光却是死死的盯着那妖一样的男子。
这三个人的出现就如空中突然劈下来的一道炸雷,把蓝齐飞和絮雅的心都给震撼了。
且说这门外的三人,妖一样的自然是玄思繆,而白芍则是缩着脖子站在他身旁,夏冰阳目光阴咎的看着对面的老人。
几经交涉,三人才知道,这宅子里可不是只有他们三人来借宿,里面可还住着一位公主。
公主啊!
白芍越过老人朝天井看了一眼,心中不甚乐意,“算了,我们还是走吧!”但凡是跟皇家沾上点边的,她皆是能躲就躲,何况现在她身边的两尊大神可还都是朝廷的要犯啊!总不好明目张胆的住在一处院子里吧!
其实白芍想多了,蓝齐飞和絮雅离京已经有两月之久,关于廖无情围剿栾城一事并不知情,廖无情的兵又是临时从临城调来的,所以时间上,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夏冰阳也反了,更何况,廖无情此次行事也是甚为保密,朝廷并没有下公函,加上有太上皇的一块免死牌,皇上自然也不能公然和玄思繆撕破脸,所以此时的蓝齐飞并不知道其中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