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璎在病房守护了整整五天五夜,这五天来她几乎是茶不思饭不想只陪伴着病床上的裴傲南,她就像是完全不知疲倦一样,就连裴家人相劝她都不愿意离开半步。
她怕裴傲南醒来的时候见不到自己,他会不放心。
裴傲南的父母在裴家住了下来,每天都为席璎做些补身子的食物带到医院。他们听说了席璎怀孕的事情,到底是明智的父母,并无觉得不妥,只是忽然明白了她这么坚持的缘由,也不再劝她放弃,反而是对她愈加细心呵护起来。
如今只等着裴傲南醒来了,可他却迟迟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安静躺在病床上,就好像在做一个漫长而又无止境的梦。
今天是裴傲南昏迷的第六天,不仅如此,今天还是席璎的生日,只是谁都不知道而已,她一个人,就连生日都很安静。
点一支蜡烛,唱一曲生日歌,她坐在他身旁许下愿望,这愿望很简单,她只希望他能醒过来,能看到自己,哪怕他不会说不会笑不再记得自己都没关系,只要他能醒过来,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可是六天了,他依旧是老样子,安然睡在病床上,除了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尚能证明他还活着,就再无有关于他的生命讯息。
“祝我生日快乐。”席璎笑笑,照例在他掌心落下一吻。她拿起小蛋糕捧至唇边,轻轻咬下一口。
是苦涩的,一点都不甜蜜,就着她眼底酸涩的泪水,吞入月复中的是刻骨铭心的思念和爱意。
蓦然,就在她吃到一半时,病床上的人指尖忽然动了一下。
那是极细微的一丝讯号,却依旧逃不过席璎敏锐的双眼。“裴傲南!”她低呼一声,倏然抓紧他的双手,急急凑近他耳边唤着,“裴傲南,你醒了对不对!你醒了对不对!”
病床上的人宛若听到她的呼唤,睫毛微颤,指间倏然揪紧床单。
几秒钟,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在席璎的急切目光的注视下,裴傲南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同她四目相对。
那眼神空洞茫然,透着疲惫和痛苦,他一瞬不瞬盯着眼前面色憔悴的女人,神色迷离,就好像隔着一层雾霭,模糊不清。
她是谁?
声音似乎是从天边传来,轻微却又弱小,一遍又一遍叫着一个名字。
裴傲南……是什么?
他意识不清楚,只是呆呆看着眼前的泪人,感受着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温热。
好像有什么记忆从心底被唤醒,意识挣扎着要复苏,却像是被捆绑束缚着怎么都挣月兑不开。他想说话,想要喊出她的名字,她离自己那么近却又那么远,他想要抬起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而他竟然连这样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不能想、不能动、不能说出一句话。
“裴傲南,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席璎!我等了你好久了!”席璎泪如雨下,抱着眼前的神志不清的男人,心痛到极点。
她……等了他好久了吗?
会是多久?
他想皱眉,或者微笑,他心里呼喊着想要做出哪怕一个表情,或许也能让眼前的人放心,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连表情都无法控制,他想,自己此刻一定是呆若木鸡。
这可真是讽刺。
席璎定睛看着眼前的裴傲南,他虽然睁开了眼睛,却似乎一点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好像所有人都从他记忆中抹去了一般。他说不出话,做不出动作,他手是冰冷的,目光是空洞的,犹如被抽走灵魂只剩下躯壳,她无法同他沟通。
“裴傲南,你还好吗?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她焦急地问着,他却只是怔怔看着她,一句要回答她的意思都没有,任凭她一遍又一遍喊着他的名字,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他忘记自己了吗?
泪水瞬间凝固,她望着他那双深邃沉寂的眼眸,他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又好像是虚浮中什么都不记得,毫无神采的双眸像是被掏空了所有的秘密,他已经失去自我。
“你等我,我去叫医生!”席璎匆忙站起身来,她不知道这种状态是不是正常,他是不是失忆了,还是哪里不舒服,她必须叫护士来为他诊断,看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岂料就在她转身的时候,他忽然反手握上她的指尖,那一瞬间的酥麻感顺着她的手指传进她心里,只一瞬他便松开来。短短一瞬间,却像是他拼尽全力的挽留。
他不想让她走吗?
席璎惊讶地回过头去,却发现裴傲南缓缓闭上眼睛,她吓得都不敢喘息,天,他怎么了?
而下一秒,他却倏然再度睁开眼睛,吃力地张开有些干涩的嘴唇,轻轻吐出一个字:“你。”
那声音气若
游丝,仿佛一阵风吹过便会弥散开去。席璎听得小心翼翼却是清清楚楚,虽然他声音不大,她却听到他在说“你”。
“裴傲南,你想起来我是谁了吗?我是席璎,我是席璎啊!”
席璎……
裴傲南凝神静听,像是某个思念和担忧终于从心底冰释,缓缓苏醒。他下意识面部使力,提起唇角,露出一个艰难生涩的笑容,像是在回答她,让她安心。
太好了,他还记得她对吗!他还记得她的名字!
泪水顷刻间便再度夺眶而出,席璎忽然紧紧抱住眼前的男人,她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她等了好久了,她真的以为再也等不到了……
泪水朦胧中,她忽然听到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别哭。”
那么轻、那么微弱,却像是点亮她的心火。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上苍真的会听到自己的愿望,原来梦想成真竟然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恩!”她抬起头,用力擦干脸上的泪痕。她在他耳边轻声说:“伯父伯母来了,他们都在等着你,我去叫他们过来好吗?他们都担心了好久了。”
父母?
裴傲南的思维还有些滞迟,他只能靠着自己的感觉走,而他的感觉告诉他,他现在不想让任何人打扰他。
“我只要你。”
他低声说,席璎蓦地抬起头,对视上他愈发清澈的眼眸。他凝视着她的双眼,他真想告诉她,这么多天来他一直听着她在他耳边的低诉,他一直想挣扎着醒来,他就像是迷失在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森林之中,他循着她的声音走出迷境,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是她救了他,这次,给了他生命的是席璎。
“裴傲南……”她泪水再度模糊了双眼,这一刻她竟然觉得委屈,觉得心痛,她牵起他的手,亲吻着他虚弱无力的指间,她在他耳边颤声低语,“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回来救我,你知不知道你摔的有多严重……医生说你再也醒不过来了,我都不信他们的话……我知道你一定会醒来的……你不能丢下我和我们的孩子,我们必须在一起……”
呵,傻丫头,没事哭哭啼啼干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离世呢。
“恩。”他轻轻应了一声,指尖终于恢复了力气,缓缓反握上她的手,他虚弱地闭上眼睛,每做一件事就仿佛要凝聚全身的力气一样。
“替我揉揉太阳穴,头好痛……”
闻言,席璎立刻止住眼泪,她以为是自己的抱怨害他头痛了,她立刻闭上嘴巴凑上小手,乖乖揉着他的太阳穴,又轻又柔,他绷紧的身子终于缓缓放松开来。
好痛,他想动一动,却发现无论动哪身子都像散了架似的疼痛,现在越来越灵光的只有脑袋和嘴,连同他那颗顽强的心脏。
“吻我一下。”他在她耳边轻声下着第二道命令,嘴角浮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颜。
他想念她已经很久了,就算是失去意识,他却一直在心里念着她的名字,如今,他终于看到她了。
席璎被他的话害得小脸一红,很是尴尬,她四下看看,像是一只可怜兮兮被强迫的小贼,神态可爱的不得了。趁着这会儿无人打扰,她忽然难为情地撅起小嘴儿,同他唇瓣相碰。
一如既往的甜蜜,是他熟悉的味道,这下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裴可欣刚刚带了午饭过来,她是来换班的,可一推开门便看到这样的场景,她一时间站在门口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出。
“那个……我……”她转身就想往外逃,席璎吓了一跳,立刻睁开眼睛老老实实坐回原位,裴可欣见打扰了他们甜蜜,不由脸一红,尴尬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走错门了……”
“恩。”
房间里的男人回应了一句,轻若鸿毛,然而这声音却不偏不倚飘进裴可欣耳朵里。
哥醒了?
她立刻转过身子急切地冲到哥哥床边,她看到哥哥睁开眼睛,正直勾勾盯着自己。天,她简直不敢相信,哥真的醒了!他睁着眼睛!他真的醒过来了!
“嫂子,我哥醒了!我哥醒了!”
真是聒噪……裴傲南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真想再度昏死过去以免忍受妹妹这高音的折磨,不过既然已经醒了,何不再捉弄一下她……
“你是谁?”裴傲南回过神来,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三个字。
喜出望外的裴可欣当即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般愣在原地,眼底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怔怔看看席璎,又怔怔看着哥哥。
“哥……我……我是可欣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裴傲南故技重施,一脸茫然,看着她的眼神极是陌生。
这下连席璎都跟着担心起来,他该不会只记得自己的名字……把所有人都忘记了吧?这对她来讲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不记得她了吗?她是可欣啊。”她焦急地在他身侧提醒着,“你好好想一想。”
“头痛。”裴傲南皱了下眉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像小孩子似的别过脸去。
“哥,这次你不会是……又在骗我吧?”裴可欣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为什么……上次哥哥就骗她失忆,这次他难不成真的失忆了吗?
“什么?”裴傲南头也不回地短短应了一句,心里却是因为妹妹的傻样子觉得很是温暖。
“你……那你知不知道站在你旁边的女人是谁?你总不会只忘记我了吧?我不信!我不信!”
“她吗?”裴傲南抬起头看着眼前有些不知所措的席璎,忽然唇角攀上一丝笑,他点点头说,“我知道啊,她叫桑念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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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念初在何嘉佑身边度过了整整五天五夜,她度日如年。失去同外界的联系,被软禁在冰冷的宅子里,见不到家人,见不到爱人,每天仅靠一通电话而活,这样的生活真的让她歇斯底里。
一开始她还能故作镇定,到后来她已经把身边能砸的东西都砸过一遍,她用尽各种辱骂的词语,想尽各种招数想要逃离他的控制。试图报警,试图拦截路人报案,试图高空坠物引起物业管理人员的注意,然而无论她怎么折腾,他和这栋宅子就仿佛被人们屏蔽了一样,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只有她和何嘉佑能看到这栋楼,不然怎么会无人理睬?
“你不要以为你这些小心思能斗得过我的权势。”何嘉佑看着她把自己折磨得精疲力竭,遂冷声提醒。
除了跳楼,她能做的都做了,他却将她牢牢锁在这间房子里,她怎么都出不去。
“要不要我在脚踝上栓条链子,这样你就没办法再折腾了。”他勾起她的下颌,笑容深不可测。
“何嘉佑,你卑鄙!”桑念初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她不想在他面前流泪示弱,她绝不会掉一滴眼泪。
“卑鄙也是人之常情,想要赢,没有手段是不行的。”何嘉佑笑笑,将手机递给她,“喏,今天打电话的时间到了,你要打给谁?还是戚擎苍吗?”
“不用你管!”桑念初狠狠夺过,拨通号码。
“呵,那么,好的。”何嘉佑转身走出门去,今天是第六天了,他倒要看看她还能撑多久才肯屈服于他。
她倒是比他想象中更能坚持呢,这个顽固不化的女人,他跟戚擎苍比,究竟差在哪里?
桑念初颤抖着双手拨通号码,几次差点按错,她只有一个机会,只有一个机会可以告诉戚擎苍她还活着,她还很好。尽管她好想听听子骞的声音,却不能浪费这宝贵的机会在儿子身上哪怕一次。
她相信擎苍一定会来救她的,她必须把这个机会都留给她最值得信赖的男人。
戚擎苍握着电话踱着步,时不时抬头凝视着不远处的豪宅,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想对不对,可他听得出念初的声音一次比一次消沉,如果不再快些找到她,他怕她会做傻事。
是这里吧?应该是这里吧?他凭着五天来在电话里听到的每一丝微弱杂音判断着、分析着,最后他找到这里来,他决不能出错,否则将会前功尽弃。
夜八点二十分,桑念初的电话如约打来,他飞快接听,轻轻叫着她的名字:“念初。”
仅是短短一声轻唤,她的眼泪就忍不住流淌出来。这些天支撑她的唯有他的声音,那么沉稳,那么安定,哪怕相隔万里,只要听到他这声轻唤她就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擎苍,你还好吗?”她哽咽着问。
“宝贝,我很好,不用担心我。告诉我你怎么样了?”他一面拖延着时间,一面快步朝不远处燃着灯火的宅邸走去,小心谨慎,如同矫捷的猛兽,迅速而又无声无息。
“我……我也很好。”桑念初撒了谎,她不能告诉他她有多痛苦,她不能让他再多一丝担心了。
“等我,我在找你。”他一面柔声安慰着,一面再度侧耳聆听,一遍又一遍核对着电话里的杂音,他听到若有若无的音乐声和喷水声,这说明她所在的地方此刻正在放音乐喷泉,乐曲选自肖邦的一首交响乐,每天都一样,他已经查遍了全市所有附带音乐喷泉的小区,能在这个时候听到这支曲子的只有这里。这是他的判断理由之一。
判断理由之二,安全门的门禁声。前天打电话的时候念初那里似乎有人来访,而她似乎刚好离门很近,他听到当时门铃的声响很不寻常,并非普通住宅的门铃声,典型的欧式风格居住区,他也趁着白天的时候打听过了所有具有欧式元素的小区,吻合了判断理由之一的喷泉元素,两项线索都指引他找到这里。
判断理由之三,中央广场的钟声。这依旧是他从电话中听到的,每到整点报时的时候便会听到位于市中心的中央广场的钟声,钟声很大,从音色到乐曲都可以听得很清晰,即便是隔着电话他都能模模糊糊听到,这样的距离想来是距离中央广场最近的小区,综合前两点,他再度锁定这里。
于是,一如眼前所见的场景,典型欧式复式套房,有门禁,有喷泉,很快他就可以听到钟声了,不管对不对,他总要尝试一下。
“念初,你那里有阳台吗?你现在走出来。”他轻声嘱咐,“要安静,不要让何嘉佑听到。”
“你……你现在在哪?你找到我了?”桑念初喜出望外,她立刻将虚掩的门轻声关好。何嘉佑现在已经不再监视他打电话了,不知是听不惯她跟别的男人倾诉思念之苦还是对于她太过放心,她很顺利便将自己同何嘉佑阻隔开来,而她所在的卧室正好就有阳台。
桑念初打开门,站在阳台上,焦急地四下张望着:“你看到我了吗擎苍?”
“别急宝贝,等我给你个惊喜。”戚擎苍勾起唇角一笑,他猜的不错,此时此刻他已经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儿了,她正倚在窗台上,微风拂面牵起她嘴角的发丝,她还是那么美。
他来了。
戚擎苍靠近这栋宅子,忽然纵身一跃抓住一楼卫生间的窗子,他两三下从平地跃上一楼,又沿着一楼飞快地向上攀去。手撑在一楼的管道和墙壁之间,如同轻捷的豹子三两下便爬至二楼阳台处。他手扒着窗台边缘,用力向上一抽,直接翻入二层阳台里,把正站在那的桑念初吓了一跳。
“戚擎……苍……”她刚要惊喜地尖叫一声,他立刻飞快走上前去用唇封住她的口。连日来的思念化作短暂一吻,他喘息着说:“嘘——我找到你了。”
“我还以为我会被在这里软禁一辈子呢!”桑念初眼泪不由自主涌了出来,戚擎苍立刻充满疼惜地拭去,轻声说,“跟我来,我带你离开这里。”
“可是……我不方便,能从这里爬上爬下吗?”桑念初模模自己的小月复,这对一个孕妇来说是不是太冒险了点?
“不用担心。有我在。踩在我的肩上就好。”他拉着桑念初的手走到窗台边,“自己小心点,我可能腾不出手去保护你,你一定要踩稳,不用担心我会痛。”
“恩。我相信你。”桑念初苍白着小脸笑笑,然而下一秒当他看到戚擎苍重新跃上窗台,整个人用双手撑在墙壁转角之间时,她还是担忧地皱了下眉头。
他现在成了一副三角支架卡在二楼和一楼之间,因为没有绳子,念初怀孕也没有可以绑着的地方,他只能采取这样有风险性的办法,让念初踩着他的肩膀从二楼下来,再一步步往下退,退到他腰际时双手环着他的腰,改由他往下攀爬。
“念初,下来。”他简洁地命令着。
桑念初站在窗台边往下一看,好高……她禁不住双腿发软。她会不会踩痛他?她会不会伤到他?她颤颤巍巍地坐在窗台边,怎么看怎么像是要跳楼自杀的人。
然而这不是最糟糕的,比这更严重的事情是因为背对着卧室的门,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阳台连同卧室的门何时已被打开了,何嘉佑正一脸阴霾站在那里,不动声色看着她的背影冷笑。
果然来了,戚擎苍。
真是愚蠢的家伙,既然能让一个孕妇冒这么大风险,他怎么就没想过要去见一见自己呢?答应他的要求,他自会放他们离开,何必要如此大费周折,而且关键是——会失败。
眼见着桑念初扒紧了窗边,赤着白皙的足一点点往下滑,她的臂力不强,撑不了太久,尤其是整个人被吊在那里时会更觉月复中孩子的沉重,手心一滑,她忽然从阳台上直接抓空砸在戚擎苍身上。
“嘶——”戚擎苍倒抽一口凉气,如此剧烈的冲撞险些直接把他砸到一层,不过还好他撑住了。他让怀里的女人抱紧自己,嘴里柔声安慰着:“宝贝别怕,我不会摔着你的。”
桑念初却是吓得冷汗夹身,双手沁上一层细密的小小汗珠。她惊甫未定按着胸口说:“好险,我以为我会掉下去呢。”
“来,宝贝,从我的肩上下来,我们已经离地面很近了,踩着我的腿抱紧我的腰,环紧了。”
他一面指挥着她一面抬头看了一眼,可这一看不当紧。他竟然——
竟然看到何嘉佑就站在窗台上,冷笑看着自己。
该死,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戚擎苍直直同他对视着,而何嘉佑见他发现自己,于是也不再隐瞒,轻笑一声,开口说道:“堂堂戚总,此刻怎么变成蜘蛛侠了?来拯救你心爱的女人的?”
这声音虽不大,却如晴空中一个炸雷,桑念初吓得浑身一颤,险些再度月兑手。然而她还没踩到他的腿,便忽然觉得身子被人从上面猛一下拽住,何嘉佑白斩鸡似的模样却蕴含着极其强的力量,竟然将她整个人双手提了起来,高高举了上来。
可恶,竟然前功尽弃!戚擎苍只觉得眼前一空,他腾出一只手来却没能抓到她,他只得三步并两步地重新跃上二楼窗台,正面同何嘉佑对峙。
何嘉佑将桑念初拦在身后,一只手捏着她两只纤细的手腕,见戚擎苍稳步走来,他不禁浮上一丝轻蔑的笑容。
“戚总能找到这里,实在是让何某很意外,看来戚总再度失业的话就可以去做刑侦了。”
“放了念初。”戚擎苍不理会他的调侃,径直走向惊慌失措的桑念初。
“放了她?我本来就没打算囚着她,要不是因为你来了,她现在满可以洗洗上床睡觉而不必跟你做那么风险的事情,你真是不知道怎样去疼女人。”
“放了我的女人。”戚擎苍却又加重口中的语气,再度重复了一句。
桑念初死命挣扎着想要挣月兑他的钳制,她奋力扭动着手腕,却发现他像一把钳子紧紧卡在她的腕骨上,稍一用力便会被硌得生疼。
“你的女人?恩?”何嘉佑慢条斯理重复了一句,突然将念初推至一旁,而后一步跨上前去,手上忽然施力击出一拳,戚擎苍反手一挡,只听到骨骼交错的声音,他虽挡了下来,整个人却被他逼到阳台边缘,矮栏对于他的身高来讲没有丝毫作用,何嘉佑稍一用力,戚擎苍便会被从楼上推下去。
“擎苍!”桑念初尖叫一声要扑上来,却被何嘉佑生生拦下:“再靠近我就把他推下去!”
戚擎苍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撑在护栏上的手忽然松了开来,他身子蓦地向后一收,趁着何嘉佑重心不稳的空挡忽然腾起一脚,何嘉佑快步后退,却给了对方回转身子的余地,他立刻一步逼上前去袭出一拳,何嘉佑略一侧身,以力借力挡了下来,反手将这力量推送回去,像极了太极招式。
何嘉佑练过太极?戚擎苍心里不禁诧异,这男人真是很古怪,不但言行举止乖张,就连自卫术都这么另辟蹊径。练太极养生的人他见过,练太极防身的人他可从未留意。
可到底是武术文化的精髓,以柔克刚被眼前的何嘉佑用得恰到好处,戚擎苍曾学习过搏击术,讲的是快很准,面对何嘉佑的躲闪和反推却一时间没有丝毫能够克制的办法,何嘉佑的从容不迫令他有一瞬间的质疑,他不清楚何嘉佑的软肋到底在哪里,他们都无法贴近彼此身子造成致命伤害。
“何嘉佑,你到底想干什么!”戚擎苍低吼。
“你看不出吗?你死了,念初就会心甘情愿跟我在一起,所以你必须死。”
何嘉佑眸光中突然闪过一丝狠戾,还没等戚擎苍站稳脚步,他已是推出一掌,正打在戚擎苍的胸口,倘若这招是武侠小说中的交手,对方可能已是伤至内功,可在桑念初看来,这一掌却是将戚擎苍整个往后推去。
他乘胜追袭,逼近戚擎苍,连带着再出一拳,想要将他直接从护栏上推下去。正在这时,戚擎苍却反手一扯,直接扣紧他的手臂让他毫无施力之际,他反身一撤,从何嘉佑身侧抽身而退,肘部顺势在他背部用力一击,反倒将他压在护栏之上,反被动为主动。
高出何嘉佑一截的他逼视着眼前的人,他握紧护栏,虽是笑的云淡风轻,却丝毫不能让自己掉以轻心。
他当然不会想让何嘉佑死,他不想扯出任何人命官司,他只想带着念初离开,让他不再***扰他们。
“念初,下楼去等着我。”他侧目对着惊呆了的念初低唤一声,桑念初回过神来,急忙转身下了阳台。
而被钳制的何嘉佑却是瞅准了这一时机,一手撑紧身子,一手从衣袋里掏出一把枪,毫不犹豫便扣动扳机。
带着消音器的枪发不出任何声响,子弹却是穿过层层阻隔射入他的肌肤,撕裂肌肉,挫开骨骼,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戚擎苍低吼一声,被子弹穿透身体的一瞬间所产生的巨大疼痛之感震得松开手去,踉跄了两步,伤口喷涌出鲜血,溅在何嘉衣襟上,显得触目惊心。
“你……你有枪?”他痛得申吟出声,桑念初听到异常的响动折回身来,看到的却是肩上流血不止的戚擎苍。她一张小脸吓得惨白,冲上去挡在戚擎苍面前,用自己柔弱的身躯将心爱的男人死命护在身后。
这一幕刺痛了何嘉佑,他蹙紧眉头,拳头攥的直响。
“走开,别让我误伤你。”
桑念初却是无动于衷,她死死将戚擎苍挡在身后说:“何嘉佑,要么你就杀了我,要么你放我们走!”
“你觉得我会选择你这两个选项之中的任何一个吗?”何嘉佑轻笑,举起手中的枪。
人到他这层身份和地位,又是混在娱乐圈,谁没有两件防身的家伙?枪当然是必需品。拳脚功夫不足以月兑困那么就用枪,这不是他第一次用。
“过来我身边,不然我让你看看他是怎么死的。”他勾起唇角轻笑,伸出一只手去拉起桑念初。
她却怎么都不离开,重重推开她的手,死死抱紧戚擎苍的身体,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你要是不放我们走,那我就先死给你看。”
“真的?你舍得?”何嘉佑仿佛是听了笑话般好笑,“你不怕你死之后,他也跟着殉情?”
“总好过你把我们分开!”
“那你大可以试试看。”戚擎苍再度扣下扳机。
这一枪是冲着戚擎苍去的,他以为凭桑念初的胆量她一定不会做出什么破格之举,岂料就在他扣下扳机的一瞬间,桑念初几乎是直觉就将戚擎苍撞倒在一旁。她不知哪里来的巨大力气,替他躲过一劫之后竟然还顺势站起身来冲到阳台边缘,双手一撑翻过护栏,一脚踏在外面,一手紧紧抓着,动作快得何嘉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她已经再见到戚擎苍了,她死而无憾,而她也深知如果何嘉佑将自己逼死,他就没有时间再跟戚擎苍纠缠不清,她的死会为他赢得逃生的时间。
够了,她早就想要解月兑了。
“何嘉佑!你会后悔的!这就是你禁锢我的下场!”桑念初闭上眼睛,蓦地松开紧握着护栏的双手,直直坠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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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昨天没更新,家里网络断了,桑感。今天一更奉上咯。小初初会不会有事?谁会谁救她的那个人呢?戚擎苍,何嘉佑,病床上刚刚醒来的裴傲南还是另有其人?欢迎踊跃发言猜想喔!
文文今天开始正式进入大结局倒计时阶段。
【特别致谢】:感谢zhy269513238、妩媚30亲亲们的花花,感谢calants、zhy269513238、bvcbvc54、紫罂粟5060、calants、1016500418、桂利芳、零零总总亲的咖啡!空纸爱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