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瓔在病房守護了整整五天五夜,這五天來她幾乎是茶不思飯不想只陪伴著病床上的裴傲南,她就像是完全不知疲倦一樣,就連裴家人相勸她都不願意離開半步。
她怕裴傲南醒來的時候見不到自己,他會不放心。
裴傲南的父母在裴家住了下來,每天都為席瓔做些補身子的食物帶到醫院。他們听說了席瓔懷孕的事情,到底是明智的父母,並無覺得不妥,只是忽然明白了她這麼堅持的緣由,也不再勸她放棄,反而是對她愈加細心呵護起來。
如今只等著裴傲南醒來了,可他卻遲遲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安靜躺在病床上,就好像在做一個漫長而又無止境的夢。
今天是裴傲南昏迷的第六天,不僅如此,今天還是席瓔的生日,只是誰都不知道而已,她一個人,就連生日都很安靜。
點一支蠟燭,唱一曲生日歌,她坐在他身旁許下願望,這願望很簡單,她只希望他能醒過來,能看到自己,哪怕他不會說不會笑不再記得自己都沒關系,只要他能醒過來,一切就都還有希望。
可是六天了,他依舊是老樣子,安然睡在病床上,除了平穩均勻的呼吸聲尚能證明他還活著,就再無有關于他的生命訊息。
「祝我生日快樂。」席瓔笑笑,照例在他掌心落下一吻。她拿起小蛋糕捧至唇邊,輕輕咬下一口。
是苦澀的,一點都不甜蜜,就著她眼底酸澀的淚水,吞入月復中的是刻骨銘心的思念和愛意。
驀然,就在她吃到一半時,病床上的人指尖忽然動了一下。
那是極細微的一絲訊號,卻依舊逃不過席瓔敏銳的雙眼。「裴傲南!」她低呼一聲,倏然抓緊他的雙手,急急湊近他耳邊喚著,「裴傲南,你醒了對不對!你醒了對不對!」
病床上的人宛若听到她的呼喚,睫毛微顫,指間倏然揪緊床單。
幾秒鐘,卻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在席瓔的急切目光的注視下,裴傲南終于緩緩睜開眼楮,同她四目相對。
那眼神空洞茫然,透著疲憊和痛苦,他一瞬不瞬盯著眼前面色憔悴的女人,神色迷離,就好像隔著一層霧靄,模糊不清。
她是誰?
聲音似乎是從天邊傳來,輕微卻又弱小,一遍又一遍叫著一個名字。
裴傲南……是什麼?
他意識不清楚,只是呆呆看著眼前的淚人,感受著她緊緊握著自己的手,感受著她指尖傳來的溫熱。
好像有什麼記憶從心底被喚醒,意識掙扎著要復蘇,卻像是被捆綁束縛著怎麼都掙月兌不開。他想說話,想要喊出她的名字,她離自己那麼近卻又那麼遠,他想要抬起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而他竟然連這樣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看,不能想、不能動、不能說出一句話。
「裴傲南,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席瓔!我等了你好久了!」席瓔淚如雨下,抱著眼前的神志不清的男人,心痛到極點。
她……等了他好久了嗎?
會是多久?
他想皺眉,或者微笑,他心里呼喊著想要做出哪怕一個表情,或許也能讓眼前的人放心,而他卻什麼都做不了,連表情都無法控制,他想,自己此刻一定是呆若木雞。
這可真是諷刺。
席瓔定楮看著眼前的裴傲南,他雖然睜開了眼楮,卻似乎一點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就好像所有人都從他記憶中抹去了一般。他說不出話,做不出動作,他手是冰冷的,目光是空洞的,猶如被抽走靈魂只剩下軀殼,她無法同他溝通。
「裴傲南,你還好嗎?你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你……」她焦急地問著,他卻只是怔怔看著她,一句要回答她的意思都沒有,任憑她一遍又一遍喊著他的名字,他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他……他忘記自己了嗎?
淚水瞬間凝固,她望著他那雙深邃沉寂的眼眸,他像是有千言萬語要說又好像是虛浮中什麼都不記得,毫無神采的雙眸像是被掏空了所有的秘密,他已經失去自我。
「你等我,我去叫醫生!」席瓔匆忙站起身來,她不知道這種狀態是不是正常,他是不是失憶了,還是哪里不舒服,她必須叫護士來為他診斷,看看問題究竟出在哪里。
豈料就在她轉身的時候,他忽然反手握上她的指尖,那一瞬間的酥麻感順著她的手指傳進她心里,只一瞬他便松開來。短短一瞬間,卻像是他拼盡全力的挽留。
他不想讓她走嗎?
席瓔驚訝地回過頭去,卻發現裴傲南緩緩閉上眼楮,她嚇得都不敢喘息,天,他怎麼了?
而下一秒,他卻倏然再度睜開眼楮,吃力地張開有些干澀的嘴唇,輕輕吐出一個字︰「你。」
那聲音氣若
游絲,仿佛一陣風吹過便會彌散開去。席瓔听得小心翼翼卻是清清楚楚,雖然他聲音不大,她卻听到他在說「你」。
「裴傲南,你想起來我是誰了嗎?我是席瓔,我是席瓔啊!」
席瓔……
裴傲南凝神靜听,像是某個思念和擔憂終于從心底冰釋,緩緩蘇醒。他下意識面部使力,提起唇角,露出一個艱難生澀的笑容,像是在回答她,讓她安心。
太好了,他還記得她對嗎!他還記得她的名字!
淚水頃刻間便再度奪眶而出,席瓔忽然緊緊抱住眼前的男人,她一直在等著這一天,她等了好久了,她真的以為再也等不到了……
淚水朦朧中,她忽然听到他在她耳邊低聲說︰「別哭。」
那麼輕、那麼微弱,卻像是點亮她的心火。她從未想過有一天上蒼真的會听到自己的願望,原來夢想成真竟然是這麼幸福的事情。
「恩!」她抬起頭,用力擦干臉上的淚痕。她在他耳邊輕聲說︰「伯父伯母來了,他們都在等著你,我去叫他們過來好嗎?他們都擔心了好久了。」
父母?
裴傲南的思維還有些滯遲,他只能靠著自己的感覺走,而他的感覺告訴他,他現在不想讓任何人打擾他。
「我只要你。」
他低聲說,席瓔驀地抬起頭,對視上他愈發清澈的眼眸。他凝視著她的雙眼,他真想告訴她,這麼多天來他一直听著她在他耳邊的低訴,他一直想掙扎著醒來,他就像是迷失在一片看不到盡頭的森林之中,他循著她的聲音走出迷境,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是她救了他,這次,給了他生命的是席瓔。
「裴傲南……」她淚水再度模糊了雙眼,這一刻她竟然覺得委屈,覺得心痛,她牽起他的手,親吻著他虛弱無力的指間,她在他耳邊顫聲低語,「為什麼不听話,為什麼要回來救我,你知不知道你摔的有多嚴重……醫生說你再也醒不過來了,我都不信他們的話……我知道你一定會醒來的……你不能丟下我和我們的孩子,我們必須在一起……」
呵,傻丫頭,沒事哭哭啼啼干什麼……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離世呢。
「恩。」他輕輕應了一聲,指尖終于恢復了力氣,緩緩反握上她的手,他虛弱地閉上眼楮,每做一件事就仿佛要凝聚全身的力氣一樣。
「替我揉揉太陽穴,頭好痛……」
聞言,席瓔立刻止住眼淚,她以為是自己的抱怨害他頭痛了,她立刻閉上嘴巴湊上小手,乖乖揉著他的太陽穴,又輕又柔,他繃緊的身子終于緩緩放松開來。
好痛,他想動一動,卻發現無論動哪身子都像散了架似的疼痛,現在越來越靈光的只有腦袋和嘴,連同他那顆頑強的心髒。
「吻我一下。」他在她耳邊輕聲下著第二道命令,嘴角浮上一絲若有若無的笑顏。
他想念她已經很久了,就算是失去意識,他卻一直在心里念著她的名字,如今,他終于看到她了。
席瓔被他的話害得小臉一紅,很是尷尬,她四下看看,像是一只可憐兮兮被強迫的小賊,神態可愛的不得了。趁著這會兒無人打擾,她忽然難為情地撅起小嘴兒,同他唇瓣相踫。
一如既往的甜蜜,是他熟悉的味道,這下他終于可以放下心來了。
裴可欣剛剛帶了午飯過來,她是來換班的,可一推開門便看到這樣的場景,她一時間站在門口不知道是該進還是該出。
「那個……我……」她轉身就想往外逃,席瓔嚇了一跳,立刻睜開眼楮老老實實坐回原位,裴可欣見打擾了他們甜蜜,不由臉一紅,尷尬地說,「我不是故意的,我走錯門了……」
「恩。」
房間里的男人回應了一句,輕若鴻毛,然而這聲音卻不偏不倚飄進裴可欣耳朵里。
哥醒了?
她立刻轉過身子急切地沖到哥哥床邊,她看到哥哥睜開眼楮,正直勾勾盯著自己。天,她簡直不敢相信,哥真的醒了!他睜著眼楮!他真的醒過來了!
「嫂子,我哥醒了!我哥醒了!」
真是聒噪……裴傲南在心里嘆了口氣。他真想再度昏死過去以免忍受妹妹這高音的折磨,不過既然已經醒了,何不再捉弄一下她……
「你是誰?」裴傲南回過神來,薄唇輕啟,緩緩吐出三個字。
喜出望外的裴可欣當即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般愣在原地,眼底是一臉的不可置信,她怔怔看看席瓔,又怔怔看著哥哥。
「哥……我……我是可欣啊,你不認識我了嗎?」
裴傲南故技重施,一臉茫然,看著她的眼神極是陌生。
這下連席瓔都跟著擔心起來,他該不會只記得自己的名字……把所有人都忘記了吧?這對她來講真的不是什麼好事情。
「你不記得她了嗎?她是可欣啊。」她焦急地在他身側提醒著,「你好好想一想。」
「頭痛。」裴傲南皺了下眉頭,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像小孩子似的別過臉去。
「哥,這次你不會是……又在騙我吧?」裴可欣淚水在眼眶里直打轉,為什麼……上次哥哥就騙她失憶,這次他難不成真的失憶了嗎?
「什麼?」裴傲南頭也不回地短短應了一句,心里卻是因為妹妹的傻樣子覺得很是溫暖。
「你……那你知不知道站在你旁邊的女人是誰?你總不會只忘記我了吧?我不信!我不信!」
「她嗎?」裴傲南抬起頭看著眼前有些不知所措的席瓔,忽然唇角攀上一絲笑,他點點頭說,「我知道啊,她叫桑念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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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念初在何嘉佑身邊度過了整整五天五夜,她度日如年。失去同外界的聯系,被軟禁在冰冷的宅子里,見不到家人,見不到愛人,每天僅靠一通電話而活,這樣的生活真的讓她歇斯底里。
一開始她還能故作鎮定,到後來她已經把身邊能砸的東西都砸過一遍,她用盡各種辱罵的詞語,想盡各種招數想要逃離他的控制。試圖報警,試圖攔截路人報案,試圖高空墜物引起物業管理人員的注意,然而無論她怎麼折騰,他和這棟宅子就仿佛被人們屏蔽了一樣,她甚至懷疑是不是只有她和何嘉佑能看到這棟樓,不然怎麼會無人理睬?
「你不要以為你這些小心思能斗得過我的權勢。」何嘉佑看著她把自己折磨得精疲力竭,遂冷聲提醒。
除了跳樓,她能做的都做了,他卻將她牢牢鎖在這間房子里,她怎麼都出不去。
「要不要我在腳踝上栓條鏈子,這樣你就沒辦法再折騰了。」他勾起她的下頜,笑容深不可測。
「何嘉佑,你卑鄙!」桑念初強忍著在眼眶里打轉的淚水,她不想在他面前流淚示弱,她絕不會掉一滴眼淚。
「卑鄙也是人之常情,想要贏,沒有手段是不行的。」何嘉佑笑笑,將手機遞給她,「喏,今天打電話的時間到了,你要打給誰?還是戚擎蒼嗎?」
「不用你管!」桑念初狠狠奪過,撥通號碼。
「呵,那麼,好的。」何嘉佑轉身走出門去,今天是第六天了,他倒要看看她還能撐多久才肯屈服于他。
她倒是比他想象中更能堅持呢,這個頑固不化的女人,他跟戚擎蒼比,究竟差在哪里?
桑念初顫抖著雙手撥通號碼,幾次差點按錯,她只有一個機會,只有一個機會可以告訴戚擎蒼她還活著,她還很好。盡管她好想听听子騫的聲音,卻不能浪費這寶貴的機會在兒子身上哪怕一次。
她相信擎蒼一定會來救她的,她必須把這個機會都留給她最值得信賴的男人。
戚擎蒼握著電話踱著步,時不時抬頭凝視著不遠處的豪宅,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想對不對,可他听得出念初的聲音一次比一次消沉,如果不再快些找到她,他怕她會做傻事。
是這里吧?應該是這里吧?他憑著五天來在電話里听到的每一絲微弱雜音判斷著、分析著,最後他找到這里來,他決不能出錯,否則將會前功盡棄。
夜八點二十分,桑念初的電話如約打來,他飛快接听,輕輕叫著她的名字︰「念初。」
僅是短短一聲輕喚,她的眼淚就忍不住流淌出來。這些天支撐她的唯有他的聲音,那麼沉穩,那麼安定,哪怕相隔萬里,只要听到他這聲輕喚她就有堅持下去的勇氣。
「擎蒼,你還好嗎?」她哽咽著問。
「寶貝,我很好,不用擔心我。告訴我你怎麼樣了?」他一面拖延著時間,一面快步朝不遠處燃著燈火的宅邸走去,小心謹慎,如同矯捷的猛獸,迅速而又無聲無息。
「我……我也很好。」桑念初撒了謊,她不能告訴他她有多痛苦,她不能讓他再多一絲擔心了。
「等我,我在找你。」他一面柔聲安慰著,一面再度側耳聆听,一遍又一遍核對著電話里的雜音,他听到若有若無的音樂聲和噴水聲,這說明她所在的地方此刻正在放音樂噴泉,樂曲選自肖邦的一首交響樂,每天都一樣,他已經查遍了全市所有附帶音樂噴泉的小區,能在這個時候听到這支曲子的只有這里。這是他的判斷理由之一。
判斷理由之二,安全門的門禁聲。前天打電話的時候念初那里似乎有人來訪,而她似乎剛好離門很近,他听到當時門鈴的聲響很不尋常,並非普通住宅的門鈴聲,典型的歐式風格居住區,他也趁著白天的時候打听過了所有具有歐式元素的小區,吻合了判斷理由之一的噴泉元素,兩項線索都指引他找到這里。
判斷理由之三,中央廣場的鐘聲。這依舊是他從電話中听到的,每到整點報時的時候便會听到位于市中心的中央廣場的鐘聲,鐘聲很大,從音色到樂曲都可以听得很清晰,即便是隔著電話他都能模模糊糊听到,這樣的距離想來是距離中央廣場最近的小區,綜合前兩點,他再度鎖定這里。
于是,一如眼前所見的場景,典型歐式復式套房,有門禁,有噴泉,很快他就可以听到鐘聲了,不管對不對,他總要嘗試一下。
「念初,你那里有陽台嗎?你現在走出來。」他輕聲囑咐,「要安靜,不要讓何嘉佑听到。」
「你……你現在在哪?你找到我了?」桑念初喜出望外,她立刻將虛掩的門輕聲關好。何嘉佑現在已經不再監視他打電話了,不知是听不慣她跟別的男人傾訴思念之苦還是對于她太過放心,她很順利便將自己同何嘉佑阻隔開來,而她所在的臥室正好就有陽台。
桑念初打開門,站在陽台上,焦急地四下張望著︰「你看到我了嗎擎蒼?」
「別急寶貝,等我給你個驚喜。」戚擎蒼勾起唇角一笑,他猜的不錯,此時此刻他已經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兒了,她正倚在窗台上,微風拂面牽起她嘴角的發絲,她還是那麼美。
他來了。
戚擎蒼靠近這棟宅子,忽然縱身一躍抓住一樓衛生間的窗子,他兩三下從平地躍上一樓,又沿著一樓飛快地向上攀去。手撐在一樓的管道和牆壁之間,如同輕捷的豹子三兩下便爬至二樓陽台處。他手扒著窗台邊緣,用力向上一抽,直接翻入二層陽台里,把正站在那的桑念初嚇了一跳。
「戚擎……蒼……」她剛要驚喜地尖叫一聲,他立刻飛快走上前去用唇封住她的口。連日來的思念化作短暫一吻,他喘息著說︰「噓——我找到你了。」
「我還以為我會被在這里軟禁一輩子呢!」桑念初眼淚不由自主涌了出來,戚擎蒼立刻充滿疼惜地拭去,輕聲說,「跟我來,我帶你離開這里。」
「可是……我不方便,能從這里爬上爬下嗎?」桑念初模模自己的小月復,這對一個孕婦來說是不是太冒險了點?
「不用擔心。有我在。踩在我的肩上就好。」他拉著桑念初的手走到窗台邊,「自己小心點,我可能騰不出手去保護你,你一定要踩穩,不用擔心我會痛。」
「恩。我相信你。」桑念初蒼白著小臉笑笑,然而下一秒當他看到戚擎蒼重新躍上窗台,整個人用雙手撐在牆壁轉角之間時,她還是擔憂地皺了下眉頭。
他現在成了一副三角支架卡在二樓和一樓之間,因為沒有繩子,念初懷孕也沒有可以綁著的地方,他只能采取這樣有風險性的辦法,讓念初踩著他的肩膀從二樓下來,再一步步往下退,退到他腰際時雙手環著他的腰,改由他往下攀爬。
「念初,下來。」他簡潔地命令著。
桑念初站在窗台邊往下一看,好高……她禁不住雙腿發軟。她會不會踩痛他?她會不會傷到他?她顫顫巍巍地坐在窗台邊,怎麼看怎麼像是要跳樓自殺的人。
然而這不是最糟糕的,比這更嚴重的事情是因為背對著臥室的門,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陽台連同臥室的門何時已被打開了,何嘉佑正一臉陰霾站在那里,不動聲色看著她的背影冷笑。
果然來了,戚擎蒼。
真是愚蠢的家伙,既然能讓一個孕婦冒這麼大風險,他怎麼就沒想過要去見一見自己呢?答應他的要求,他自會放他們離開,何必要如此大費周折,而且關鍵是——會失敗。
眼見著桑念初扒緊了窗邊,赤著白皙的足一點點往下滑,她的臂力不強,撐不了太久,尤其是整個人被吊在那里時會更覺月復中孩子的沉重,手心一滑,她忽然從陽台上直接抓空砸在戚擎蒼身上。
「嘶——」戚擎蒼倒抽一口涼氣,如此劇烈的沖撞險些直接把他砸到一層,不過還好他撐住了。他讓懷里的女人抱緊自己,嘴里柔聲安慰著︰「寶貝別怕,我不會摔著你的。」
桑念初卻是嚇得冷汗夾身,雙手沁上一層細密的小小汗珠。她驚甫未定按著胸口說︰「好險,我以為我會掉下去呢。」
「來,寶貝,從我的肩上下來,我們已經離地面很近了,踩著我的腿抱緊我的腰,環緊了。」
他一面指揮著她一面抬頭看了一眼,可這一看不當緊。他竟然——
竟然看到何嘉佑就站在窗台上,冷笑看著自己。
該死,他什麼時候出現的?
戚擎蒼直直同他對視著,而何嘉佑見他發現自己,于是也不再隱瞞,輕笑一聲,開口說道︰「堂堂戚總,此刻怎麼變成蜘蛛俠了?來拯救你心愛的女人的?」
這聲音雖不大,卻如晴空中一個炸雷,桑念初嚇得渾身一顫,險些再度月兌手。然而她還沒踩到他的腿,便忽然覺得身子被人從上面猛一下拽住,何嘉佑白斬雞似的模樣卻蘊含著極其強的力量,竟然將她整個人雙手提了起來,高高舉了上來。
可惡,竟然前功盡棄!戚擎蒼只覺得眼前一空,他騰出一只手來卻沒能抓到她,他只得三步並兩步地重新躍上二樓窗台,正面同何嘉佑對峙。
何嘉佑將桑念初攔在身後,一只手捏著她兩只縴細的手腕,見戚擎蒼穩步走來,他不禁浮上一絲輕蔑的笑容。
「戚總能找到這里,實在是讓何某很意外,看來戚總再度失業的話就可以去做刑偵了。」
「放了念初。」戚擎蒼不理會他的調侃,徑直走向驚慌失措的桑念初。
「放了她?我本來就沒打算囚著她,要不是因為你來了,她現在滿可以洗洗上床睡覺而不必跟你做那麼風險的事情,你真是不知道怎樣去疼女人。」
「放了我的女人。」戚擎蒼卻又加重口中的語氣,再度重復了一句。
桑念初死命掙扎著想要掙月兌他的鉗制,她奮力扭動著手腕,卻發現他像一把鉗子緊緊卡在她的腕骨上,稍一用力便會被硌得生疼。
「你的女人?恩?」何嘉佑慢條斯理重復了一句,突然將念初推至一旁,而後一步跨上前去,手上忽然施力擊出一拳,戚擎蒼反手一擋,只听到骨骼交錯的聲音,他雖擋了下來,整個人卻被他逼到陽台邊緣,矮欄對于他的身高來講沒有絲毫作用,何嘉佑稍一用力,戚擎蒼便會被從樓上推下去。
「擎蒼!」桑念初尖叫一聲要撲上來,卻被何嘉佑生生攔下︰「再靠近我就把他推下去!」
戚擎蒼眼底閃過一絲冷光,撐在護欄上的手忽然松了開來,他身子驀地向後一收,趁著何嘉佑重心不穩的空擋忽然騰起一腳,何嘉佑快步後退,卻給了對方回轉身子的余地,他立刻一步逼上前去襲出一拳,何嘉佑略一側身,以力借力擋了下來,反手將這力量推送回去,像極了太極招式。
何嘉佑練過太極?戚擎蒼心里不禁詫異,這男人真是很古怪,不但言行舉止乖張,就連自衛術都這麼另闢蹊徑。練太極養生的人他見過,練太極防身的人他可從未留意。
可到底是武術文化的精髓,以柔克剛被眼前的何嘉佑用得恰到好處,戚擎蒼曾學習過搏擊術,講的是快很準,面對何嘉佑的躲閃和反推卻一時間沒有絲毫能夠克制的辦法,何嘉佑的從容不迫令他有一瞬間的質疑,他不清楚何嘉佑的軟肋到底在哪里,他們都無法貼近彼此身子造成致命傷害。
「何嘉佑,你到底想干什麼!」戚擎蒼低吼。
「你看不出嗎?你死了,念初就會心甘情願跟我在一起,所以你必須死。」
何嘉佑眸光中突然閃過一絲狠戾,還沒等戚擎蒼站穩腳步,他已是推出一掌,正打在戚擎蒼的胸口,倘若這招是武俠小說中的交手,對方可能已是傷至內功,可在桑念初看來,這一掌卻是將戚擎蒼整個往後推去。
他乘勝追襲,逼近戚擎蒼,連帶著再出一拳,想要將他直接從護欄上推下去。正在這時,戚擎蒼卻反手一扯,直接扣緊他的手臂讓他毫無施力之際,他反身一撤,從何嘉佑身側抽身而退,肘部順勢在他背部用力一擊,反倒將他壓在護欄之上,反被動為主動。
高出何嘉佑一截的他逼視著眼前的人,他握緊護欄,雖是笑的雲淡風輕,卻絲毫不能讓自己掉以輕心。
他當然不會想讓何嘉佑死,他不想扯出任何人命官司,他只想帶著念初離開,讓他不再***擾他們。
「念初,下樓去等著我。」他側目對著驚呆了的念初低喚一聲,桑念初回過神來,急忙轉身下了陽台。
而被鉗制的何嘉佑卻是瞅準了這一時機,一手撐緊身子,一手從衣袋里掏出一把槍,毫不猶豫便扣動扳機。
帶著消音器的槍發不出任何聲響,子彈卻是穿過層層阻隔射入他的肌膚,撕裂肌肉,挫開骨骼,鮮血瞬間噴涌而出。
戚擎蒼低吼一聲,被子彈穿透身體的一瞬間所產生的巨大疼痛之感震得松開手去,踉蹌了兩步,傷口噴涌出鮮血,濺在何嘉衣襟上,顯得觸目驚心。
「你……你有槍?」他痛得申吟出聲,桑念初听到異常的響動折回身來,看到的卻是肩上流血不止的戚擎蒼。她一張小臉嚇得慘白,沖上去擋在戚擎蒼面前,用自己柔弱的身軀將心愛的男人死命護在身後。
這一幕刺痛了何嘉佑,他蹙緊眉頭,拳頭攥的直響。
「走開,別讓我誤傷你。」
桑念初卻是無動于衷,她死死將戚擎蒼擋在身後說︰「何嘉佑,要麼你就殺了我,要麼你放我們走!」
「你覺得我會選擇你這兩個選項之中的任何一個嗎?」何嘉佑輕笑,舉起手中的槍。
人到他這層身份和地位,又是混在娛樂圈,誰沒有兩件防身的家伙?槍當然是必需品。拳腳功夫不足以月兌困那麼就用槍,這不是他第一次用。
「過來我身邊,不然我讓你看看他是怎麼死的。」他勾起唇角輕笑,伸出一只手去拉起桑念初。
她卻怎麼都不離開,重重推開她的手,死死抱緊戚擎蒼的身體,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你要是不放我們走,那我就先死給你看。」
「真的?你舍得?」何嘉佑仿佛是听了笑話般好笑,「你不怕你死之後,他也跟著殉情?」
「總好過你把我們分開!」
「那你大可以試試看。」戚擎蒼再度扣下扳機。
這一槍是沖著戚擎蒼去的,他以為憑桑念初的膽量她一定不會做出什麼破格之舉,豈料就在他扣下扳機的一瞬間,桑念初幾乎是直覺就將戚擎蒼撞倒在一旁。她不知哪里來的巨大力氣,替他躲過一劫之後竟然還順勢站起身來沖到陽台邊緣,雙手一撐翻過護欄,一腳踏在外面,一手緊緊抓著,動作快得何嘉佑甚至還沒反應過來。
她已經再見到戚擎蒼了,她死而無憾,而她也深知如果何嘉佑將自己逼死,他就沒有時間再跟戚擎蒼糾纏不清,她的死會為他贏得逃生的時間。
夠了,她早就想要解月兌了。
「何嘉佑!你會後悔的!這就是你禁錮我的下場!」桑念初閉上眼楮,驀地松開緊握著護欄的雙手,直直墜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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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昨天沒更新,家里網絡斷了,桑感。今天一更奉上咯。小初初會不會有事?誰會誰救她的那個人呢?戚擎蒼,何嘉佑,病床上剛剛醒來的裴傲南還是另有其人?歡迎踴躍發言猜想喔!
文文今天開始正式進入大結局倒計時階段。
【特別致謝】︰感謝zhy269513238、嫵媚30親親們的花花,感謝calants、zhy269513238、bvcbvc54、紫罌粟5060、calants、1016500418、桂利芳、零零總總親的咖啡!空紙愛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