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坦黄沙地夕阳下显得朦胧而美好。寻找网站,请百度搜索看书网黄昏阳光,照耀着苍凉荒漠戈壁两个黑点。一前一后地移动着。
两个黑点渐渐走近,是两匹马艰难地跋涉大漠上。旅人状态很不好,前面骑士拉着马行走,摇摇晃晃像疲惫不堪。后面人马慢,走一会儿就停顿休息一会儿,再继续追赶。仿佛下一刻也会摔落马下。
两匹马一前一后地荒漠上走着。
前方渐渐出现了一处围着高高土砖墙小城坝子。风沙渐大,黄土滔天,灰尘滚滚,几步外就看不清人影。沙尘暴就要来了。于是两匹马前后来到了这个方圆百里内唯一避风城坝子。
两个人正是萧五和崔悯。几天下来,两个人一追一赶,已经离开了甘兰山千余里。一路上两人交手十多回,以命相搏,各自负伤。都到了精疲力竭,强弓之末时候了。都明白再不击败敌人就凶多吉少了。但此时天气恶劣,两人不约而同地住手,赶到了这个避风城镇。
这个城坝是典型北疆荒漠镇子。黄沙黄土,周围有各种形状风吹过怪石。坝子周围有泥土墙,防范着大漠里来土匪劫寨。内有城镇,外有一些贫瘠田地,还有条干涸小河流。是荒漠里典型小镇子。
崔悯强打起精神看了下小城坝。小镇很荒凉,居民不多,有很多废弃房屋院落。他稍微看了下环境就明白了。缺乏水源,日益风沙化荒漠里,小村寨虽然有南北客商来打尖住宿,但还是要跟着水源迁徙,才能生存。这个村寨很可能因为水源日渐干涸,被村人放弃了,只剩余一些不愿搬走老村民和废墟。
小城坝围墙处有一座两层楼房茶棚。萧五先冲进破旧茶棚里休息了。崔悯冷冷地看他一眼也骑马过去。城镇虽大,他也受了重伤,奄奄待毙,但是赤辉宝马脚力下,他不怕他逃跑了。
几日下来,两人都明白了对方底线。都杀不了对方,也逃不掉,也吓唬不倒,用花言巧语和金银利益收买不着。两个人就像一根绳上蚂蚱,谁也别想短时间打赢对方,谁也跑不了了。他们两人也暗自惊疑,难道他们会这个荒漠里相遇相杀相互死对方手下吗?
崔悯放开宝马缰绳,进了茶棚,要了些水和食物。两人都清楚,他们现唯一胜算就是跟对方拼体力。看谁能耗到后,看谁先支撑不住倒下去,剩下人就赢了。
送水和食物是个年轻貌美青衣少女,俏丽活泼,眼神明亮,送水时候还向崔悯笑了笑。崔悯只看了她一眼,就乏力地靠椅上,抬手拿起水碗,喝了一口水。须臾间,便觉得全身无力,重重地仰倒椅子上。
而此时,他赫然看到了茶棚外面土街上,冒出了上百名穿着皮甲胄和号牌服结实汉子,拿着刀械,举着弓箭,像是当地乡勇。他们跑着奔向了茶棚,并向里面崔悯射过来很多箭。
崔悯大吃一惊,勉强支撑着瘫软身体,一脚踢翻了桌子,躲避开箭。
乡勇们喊叫着:“抓奸细!抓鞑靼奸细。”就抡刀射箭地冲进了茶棚,围堵住崔悯。崔悯勉强得猫身躲避开流箭,想跑出茶棚。但本地乡勇们人多势众,有开弓放箭,有用铁盾牌顶住茶楼窗户。还有用长竿长刀劈开大门,正杀向崔悯。他们射出一丛丛铁弩箭,“砰砰砰”插满了茶棚墙壁和地面。逼得崔悯左躲右闪。
茶棚大门倒塌了。人们齐声大叫:“抓鞑靼奸细啊!”
崔悯下意识地觉得他们弄错了。他觉得有些可笑,鞑靼奸细说得不就是萧五吗?怎么奔着他来了?他不再闪避,回身提刀直扑向了萧五。萧五正极力地逃出茶棚。
“轰隆”一声巨响,茶棚一面墙泛起泥土尘土倒了。崔悯和萧五被堵了墙里面。泥沙木块乱飞。两人差点被压墙壁底下,却都未死。跳起来也顾不上夺路而逃,便抽刀打成了一团。
混战中,铁箭横飞,萧五刀砸飞了崔悯软刀,崔悯踉跄着后退,被木梁绊倒了。萧五大喜,忙蹿上前补刀。崔悯反手出招软刀抵住他胸口,两个人正好相互制住对方。
两个人神色很严峻,眼神冰冷如水地瞪视着对方。
这时候,茶棚半边墙倒塌,灰尘乱飞,周围一切乱糟糟,外面街上都是混乱乡勇和村民们。
萧五瞪着这个脸色苍白,力气几乎耗,却执刀不退少年。咬牙道:“崔悯,我很佩服你。很久没有遇到你这种有气节、硬骨头汉人了。你武技、胆识和智谋都不比我差。长得像小白脸,做事却豪放硬气,刚强勇猛,是个真正男人!追得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世上能逼得我求饶说软话男人不多了。你是一个。我们可以做朋友,各奔东西吧!”
崔悯眼神幽深,刀抵着他胸口,森然道:“为什么?你能屈能伸,为了活命能跪地求饶,也能献出金银寨子收买我,为什么就不肯跟我说李氏?以你这种为了活命不顾名声利益性子,为什么拼死也不愿回答那女人事?我原来还无意追你,但你反应太奇怪了。你不是一般人。”
他深遂双眼瞪视着他,如幽深黑井,一字字道:“李氏关系到一桩案子。这件事对我太重要了。比山高比海深。我曾经对人许诺要给她公平,我也曾发誓要遵守职责。但我现想给一个女人真相。为了这个心愿,我愿意千里追踪,愿意与你血拼而死,愿意追你到黄泉地狱里,我也要知道真相!我心里,有个女人,有个谜团,必须要为她解开。谁也不能阻止我。你不能,她不能,死亡也不能。即使我要死也得知道真相再死!所以我不会放过你。”
他猛然出刀,刺向萧五胸口。萧五也下意识出手,两人都被对方刀刺破了胸口。
萧五脸狰狞扭曲着,说不出话。这人彻底地疯了。
紧接着,下一刻人们就觉得地动天摇,一声轰隆巨响,用木头泥土垒成两层楼房茶棚,轰然倒塌了。结结实实地从头砸下,砸住了生死搏斗人们。
夕阳照射着荒漠,风声呼啸,沙尘暴笼罩住小城坝。巨大茶棚楼房倒塌了。崔悯颓然地倒下。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切都变得很不真实。时间变得捷又缓慢。捷得令整座茶楼轰然倒地,缓慢得却使他回想到了很多事。
他摔倒了,闭上眼睛,按住胸口,那里面有一串珍珠,隔着缎包隔着衣裳热热蒸腾着他心。
“人与人不同,此时彼时也不同,他是我幼年救命恩人,救助我出匪窝。车队途中他忠职守地帮助我,我欠他多次人情。我很感激他,但是我不欠他其他,我与他毫无关系……我不愿意使旁人误会或者伤心。所以思前想后还是把这串珠链还给他……请你一定要帮我忙啊。”
崔悯睁开眼睛,凝视着天边夕阳,一瞬间心潮澎湃心意驰驰。这份如血般残阳照耀着荒漠,也会照耀远方,照耀着甘兰山鸿泸寺,照耀着那个很坚强却又很脆弱少女吧。
明前。
——如果不乎,又何必要挺身而出。如果不关心他,又何必来救他。如果没有爱,又何必说得那般冷酷绝情……这个世上充满了口是心非,心口不一啊。
到了此刻,有情、无情、关心、绝情都不重要了,重要是她已经去做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时候她就做出了救他举动。
真是……崔悯目光朦胧。从很小时他就知道,世上充满了很多无可奈何、身不由已事,他也掩饰内心,随波逐流得走得太久了。现不过是又添上一笔,变得哀愁而已。那么就趁自己还未死时,为她做一些重要事吧。
“谁是范相之女”,始终是个火药桶。会某时某刻爆炸了,把她们都带进地狱里。他不如借此机遇,抽刀断水,为她探明这个心月复大患。
这次他恐怕真要死荒漠里了。像个少年似头昏脑热追踪敌人而死。可是,死又算什么,人人总会要死。崔悯忍住剧痛微微晒笑了,他一点也不怕死。义父知道了一定会痛责他轻慢自身,不识大体。但他觉得为国为家为心爱女人去死都是一样,没高贵低贱之分,都是甘之如饴。他转脸望向远方,草地萎靡,残阳如血,荒漠与苍穹连成了一线。他仿佛隔着悠远大漠,遥遥地注视她。
她做什么呢,她会知道他这么傻傻、痴痴不计后果,为了追寻一个可能有可能无答案,千里迢迢地追进大漠生死两难吗?她会狡黠地嘲讽他不够冷静,没有算计好就做傻事吗?崔悯会心地微笑了。她会,她是个诡计多端女人,她不会赞同他冒失行事。但他不得不做。
多年后,她享了荣华富贵,夫贵妻荣儿女成群时,是否会想起年轻时有一天有一个人曾经奋不顾身地追敌千里地为她求索个真相。她会不会偶尔想起他……
他慢慢地抽出手,举到眼前,一缕黄沙从手掌心缓缓流淌下来,如飞逝不变时间,如馨永悠长爱情。一粒粒缓缓流入沙堆上,化入荒漠,变成了坚实大地。
爱上一个人,太深,太执著,太诚挚,也太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