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绝对利益面前,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此刻的二愣抱的就是这种想法。张奎虽然作为治安科的科长,但和二愣是井水不犯河水,二愣也只是干好份内的工作,并没有卖身给张奎充当打手。况且就算二愣一开始就挺身而出,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过那个光头男子,即便是能打过,如果被人不小心砍上几刀,那可就有点划不来。作为潘家湾走出来的瘪犊子,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所以他才在故意犹豫,迫使张奎先提出条件,如果二愣先说出来,那在治安科就算是当个队长,那也带那么一点趁火打劫的意思。
二愣从人群中向着光头男子身边走去,光头男子见张奎竟然找了一个这么消瘦的怂包,不屑的说道:“小子,你行吗?”
二愣沉默不语,继续向前走去,直到离光头男子还有三米远的地方时,停下脚步,有点憨憨的笑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小时候经常和我哥打架,只不过每次都是我输。”
这句话说出来的是一点风度都没有,原本学校治安科那群家伙还指望着二愣能够扭转时局,但没想到这家伙说出来的话都先自掉身价。但这群家伙不知道的是,二愣嘴中的那个哥哥是何等的强悍,别说揍二愣,就算是光头男子身后那四十多号人加起来,吴青山都敢单枪匹马的闯进去。
“那我今天就代你哥好好揍揍你。”光头男子猛的向前跨了一步,不怀好意的笑道。
二愣没说啥,趁着光头男子向前猛跨的那一步,迅速出脚,一记撩yīn腿直接向着光头男子的胯部踢去,光头男子没想到二愣说出手就出手,而且踢的部位竟然是他的命根子,刚刚还洋溢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一起,堪堪避过二愣踢过去的要害部位,只不过要害部位是避过去了,但右腿就没有那么幸运,被二愣直接一脚踢中,可能是二愣的力气没有吴青山大,这一脚踢出去的效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至少光头男子还站在地上。
光头男子向后打了一个趔趄,差点倒地,就在准备稳住身形,卷土重来,给二愣一点颜sè瞧瞧时,二愣却是突然加快速度,一个大鹏展翅,便向着光头男子扑去。这种扑可不是简单的扑,这可是融合了**拳里面的“贴”字jīng髓。由于二愣的身体本来就消瘦,不像吴青山块头那么大,所以当初在学习这招的时候,吴秋雨将这招稍微改进了一下,变“贴”为“扑”,但形散而神不散,对付一般的练家子,可谓是手到擒来。
光头男子刚刚稳住身形,二愣便迎面扑来,只不过在扑的同时,二愣化拳为肘,直接xìng的一个肘击便向着光头男子的脖子上砸去,只不过光头男子还算是有点水平,知道二愣这一下如果砸中,非要将颈椎骨砸断,和刚才一样,稍微将头向右偏了一下,致使二愣的这一击砸在了光头男子的肩膀上,光头男子也算是个人物,被二愣这一下砸中,硬是一声没吭。让光头男子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这位消瘦的男人,打起架来竟然也是一个狠犊子,几乎是招招致命,如果不是光头男子练过,想必现在早已经被人抬着进了医院。光头男子不再逞能,对着后面的那群小弟叫道:“妈的,给我抄家伙,剁了这小子。”
二愣见情况不对,极没有风度的撒腿便向后撤,他可不是吴青山那种猛人,没有单刀赴会的实力,面对光头男子后面那群已经红了眼睛的混混,只有跑路。
张奎此刻酒意全无,看到那些提着片刀的混混向着己方冲来,急忙吩咐手底下的那些治安员向学校跑去,只要到了学校,就能安全,毕竟这些人就算在厉害,也不可能冲到学校去,如果误伤了学生,那这件事就大发了,张奎就可以反咬光头男一口,说光头男在学校滋生闹事。
不得不说,张奎手底下的这些治安员打起架来,那是屁用都不顶,但说到跑起路来,那速度可是相当的快,真是将中国自古以来的一句“行如风”演绎的淋漓尽致,就连身材臃肿,挺着啤酒肚的高琼帅跑起来也不含糊,大有超越二愣的趋势。
一拨人在后面追,一拨人在前面跑,等到治安科跑进学校的时候,光头男子的那拨人才停下脚步,显然他也明白学校不好惹。最关键的问题是,学校的身后站的是zhèngfǔ。一个人就算在厉害,如果和庞大的国家机器做起对抗,那只能是死的连渣都没有,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荆轲刺秦只是历史,成为不了现实。
随后学校门口就开始上演起来一幕很滑稽的场面。
治安科在学校里面,光头男子在学校外面,两拨人就隔着学校的电子大门打起口水仗,这边说你敢出来,老子弄死你。那边说你敢进来,老子剥了你的皮,至于始作俑者吴二愣,已经在夜sè的掩护下,和高琼帅向着宿舍走去。而二愣也明白,和光头男子的梁子是彻底的结下了。只不过二愣不后悔,做都做了,还怕个啥?就像吴青山说的,老吴家的传统世代如此,如果光头男子哪天真有本事,单挑能赢得了二愣,那二愣不介意栽在光头男子手里。
只不过二愣不知道的是,光头男子身后的那些小弟,绝大部分都是花钱雇来的地痞流氓,他也知道张奎是学校治安科的科长,不好惹,所以才会找到那些地痞流氓扛着片刀来充门面,但光头男子找到充门面的地痞流氓都是见过血的狠角sè,和学校的治安员比起来,着实强了不少。如果光头男子真的在这片大学城有势力,刚才也就不会故意吵吵着单挑。他也怕如果一上来,两拨人真打的头破血流,到时候花钱消灾的还是他,为了一个娘们,还不至于让光头男子兴师动众。关键问题是,他也没有那么多钱。
宿舍内。
“二愣你行啊?”高琼帅看着面前的二愣,似乎对刚才二愣的那几手大感兴趣。没有想到这个平常看上去愣头愣脑的家伙,干起架来却是这么爷们。这点很对高琼帅的胃口,在他看来,男人就要有点血xìng,如果一辈子庸庸碌碌,那这样的人生就太过乏味。
二愣冲着高琼帅笑了笑,对于刚才那一幕,二愣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虽然从小到大在潘家湾经过的打架场面多了,但从来没有像刚才那么惊心动魄过。如果那些片刀真砍在自己身上,那二愣非要在医院躺几个月不可。对于二愣这个瘪犊子来说,片刀就算砍在自己身上都不会叫疼,关键他娘的要花钱,来到西安以后,二愣明白,在潘家湾没有钱,村民不会笑话你,因为大家过的rì子都差不多,但在西安却不行,处处要花钱,钱就是一个男人的脸面。所以此时的二愣长这么大,终于有了人生的第一个理想:挣很多很多的钱,然后娶个水灵漂亮的媳妇,接着生很多很多的孩子,然后回到潘家湾去看爷爷。
这个理想虽然很可笑,但对于二愣来说,却是跨出的人生一大步。
没过多久,二愣宿舍的门却是被敲响,正在欣赏岛国大片的高琼帅急忙起身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立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奎。张奎手中提着两个塑料袋,其中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一瓶十五年的西风酒和一条好猫香烟,另外一只塑料袋里面则是装着一身衣服。
张奎进门后,对床上坐着的二愣微微一笑,将东西放到桌子上说道:“二愣,张哥今天谢你了,以后有啥事让张哥帮忙的,尽管开口。”
二愣点点头,沉默不语,其实二愣明白,这是张奎的客套话而已,在这个物yù横流的现实社会,朋友能不再自己穷苦潦倒的时候,在身后捅自己一刀就行了,二愣不指望张奎能帮到自己什么。除非是过了命的兄弟,但显然,张奎不再此列当中。
“那只塑料袋里面是治安科队长的衣服,从明天起,你工资从每个月一千五长到两千五。”张奎继续说道。
相比于张奎说帮自己什么忙,二愣更看重后者,要不然二愣刚才也不会冒着极大的风险去帮张奎单挑那个光头男。
“二愣,以后在学校好好干,有张哥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喝的。”张奎见二愣沉默不语,表起态来,刚才张奎也是见识过了二愣的身手,虽然不算很厉害,但相比于治安科其他的人来说,却是强了不知多少倍,如果以后有二愣这个免费打手,自己在外面泡起妞来还不事半功倍?
“科长,我困了。”二愣见张奎还在喋喋不休,下起了逐客令,张奎也知道自己如果说太多,反而会让二愣生厌,笑道:“那成,张哥先走了,有时间请你吃饭。”
二愣象征意义上的点了点头。
张奎走后,二愣示意高琼帅将门关好,两人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后,困意袭来,便钻进被窝,沉沉的睡去。
这边二愣倒是睡的挺香,但在这所学校里,还有人睡不着。
在学校其中一栋楼的某一间女生宿舍里,正有着一位嘴角有两颗小虎牙的女孩趴在桌子上,不停的抄抄写写,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李雅馨。
对于李雅馨来说,最近这一个月可是真的快将人烦透,考试对于李雅馨来说,就和女人大姨妈来的时候一样,令人烦躁。虽然这所大学不注重考试结果,但哪个学校不希望自己学校也冷不丁的冒出几个人才来?
李雅馨家住农村,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淳朴女孩,在学校,她是班上的班花,在家里,她是母亲眼里的乖孩子,在同学眼中,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乖巧女孩,在老师眼里,她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只不过由于家庭经济原因,李雅馨一直在学校过着勤工俭学的rì子,要不是家里负担不起学费,李雅馨也根本不会来这所三流大学,早就去了西安交通大学,虽然在交通大学也可以勤工俭学,但有句话叫做宁为鸡头,不做凤尾。交通大学不缺尖子生,像李雅馨这样的,想要到交通大学去拿每年的奖学金来弥补家用,那难度无异于上青天。但在这所三流大学却不一样,每年至少自己能拿到一笔不错的奖学金,这样家里的那位母亲也能少辛苦一些。
但最近的模底考试,考出来的成绩实在令李雅馨提不起jīng神,基本上每门功课都比原来低十几分,如果真照这样下去,奖学金今年注定要和李雅馨失之交臂。如果没了奖学金,家里那位还没到五十岁,就已经满头白发的母亲会更加劳累,这也是为什么二愣在公交车上,帮她以后,她很感激二愣的原因。当然,这里面只是纯粹的感激,并没有掺杂任何的感情因素。李雅馨趴在桌子上,想到母亲那已经快要累垮的身体,眉头微微蹙起。
这个坚强的傻女孩,即使家庭情况在不好,也没有被现实社会所侵蚀,并没有因为谁有钱,就一头扎进谁的怀里,或许有一天,生活的重担会将这个坚强的傻女孩压垮,但至少现在,这个傻孩子还是单纯的让人心疼,放下手中的笔,李雅馨握紧右拳,放在胸口,露出了嘴角的两颗小虎牙,甜甜一笑,对自己说道:李雅馨,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