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燃着醒脑的檀香,袅袅轻烟丝丝缕缕的从铜兽口中逸出来,很快消融在空气中。
狄皇一身明黄的龙袍站在大殿中央,不安的走来走去。外面天晴气郎,殿内却压抑得让人难以喘息。
这几天在别院他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朝中的局势,如果真如端木月染所说,现在的舞阳公主是个假的,那皇后和太子如何能够承受?尤其是太子,自小与舞阳姐弟情深,恨不得连江山都分她半壁。
狄皇点点头,道:“来人,把舞阳公主带上来!再去请皇后过来!”
“你应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端木月染冷声道,单薄的身子散发着浓重的杀气,只差那么一点点儿公子仪就死在阵中了!枉公子仪待她那么好,五年来视若亲姐供着养着!黄难喘站。
“母后,是太子妃陷害儿臣。昨晚儿臣和阿仪都差点儿死在她设的机关中了,母后,你快把她拿下,切莫再听这妖女胡言乱语,坏我朝纳!”玉卿声色俱厉,充满恨意的目光巴不得化成魔爪现在就把端木月染给撕碎。
玉卿被剥去了舞阳公主的皮,却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掩面嘤嘤的哭了起来,一瞬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咝——”
“宣!”
端木月染和公子仪都重新梳洗换过衣服了,背上的杖伤虽然已经结了疤。今天的她穿了一身淡蓝色的宫装,一圈白色的绷带缠在胸口,洇着少许血迹,不过比起昨晚的狼狈整个人已经清爽了许多。公子仪则换了一身素净的白色蟒袍,长身玉立。
意料当中的恼羞成怒并没有发生,就连狄皇、狄后、公子仪眼见玉卿被剥下舞阳公主的皮也没有想像中的震怒的,只是震惊,震惊之后竟然变成了喜悦!
“七龙夺珠?”狄皇脸色大变,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恐怖的事情,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尽,他惊惧的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他们一进来,狄皇就急切的问:“如何?”
“母后救我,母后救我——”玉卿凄厉的叫唤着,身子却只能僵直在那里,寸步难行,“父皇,父皇啊……这是怎么了啊……”
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传来。狄后不忍相看早已别过头去,用力掐住了宫女的手,浑身颤个停:“皇上,萱儿会被毁容的啊!”
“百鸟朝凤?”狄皇更吃惊,不可置信的看着端木月染。那可是三百年前就与七龙夺珠阵一起失传的功夫啊,她小小年纪的怎么会?
大手一挥,他微微安心,在龙椅上坐了下来,摆开架势等待着结果。
月染出手点住她的最后一个穴道,让她连唇舌都不能再动弹,打开玉瓶,一股好闻的橙香就逸了出来。
狄后闻言错愕的张大了嘴巴看向端木月染,她这时才看到月染胸前的血迹,惊问:“太子妃,你受伤了?”
“父皇,昨夜已经成功把那人缉拿。如同儿臣所料,公主府另有机关,不过他们实在太厉害了,儿臣只能把太子带出来,公主府已经夷为平地了。”端木月染抱歉的说,“不过朱七爷已经看出来是七龙夺珠阵,这阵法想必父皇也曾听说过吧?”
“唔——”端木月染忽然痛得弯了下腰,一丝殷红的血像小蛇般从她的唇角蜿蜒了下来,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显得格外惊心。zVXC。
“是吗?”端木月染冷冷的勾起唇角,从怀中取出玉瓶来,“还认识这是什么吗?”
公子仪有些紧张的看向端木月染,事已至此,他相信月染的判断是正确的。可是他的心里还是抱了那么一丝希望,希望这一切只是猜测,皇姐还是他的皇姐。否则,若这个皇姐是假的,那真的皇姐又在哪里?
“父皇也听过此阵?”公子仪提起来就有气,“昨个儿臣带去的人几乎全都被困死阵中了,若非月染以一招百鸟朝凤破了阵法,恐怕儿臣也……”
“皇上,这是怎么回事?这好好的女儿怎么会是假的?”狄后抹着眼睛哀哀的看着狄皇,怎么也想不通。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端木月染你这样陷害本宫,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玉卿怒吼,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像要滴出血来。哼,这画皮谷的人都死绝了,天下不可能再有人找出她脸上的破绽!只要她咬死不认,端木月染又能怎么样?
“是真是假,等下就知道了。”端木月染从容一笑,走上前推开狄后,来抬起素手去抚模她的脸。光女敕柔滑找不出一丝破绽,“啧啧,画皮谷的人真是厉害,画得天衣无缝啊!”
她抬起手,往她脸上一泼。
玉卿终于慌了,她看着她说不出话来。画皮谷早在五年前为她画皮之后就被燕王叔给灭了,怎么还有人能配出容颜水来?
就这个味道……这是真的容颜水!完了!玉卿无法说话也无法动弹,只能用力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狄后是临时被通知来的,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看到女儿这个样子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急急奔过去:“我的儿,这是怎么回事?”
狄皇拦住她,对她使了个眼色,狄后莫名其妙却不得不照作,站在距离舞阳三米远的地方痛心疾首的看着她:“皇上,这是怎么了?舞阳怎么被打入天牢了?”
殿门打开来,伴着刺目的阳光,公子仪搀着端木月染走了进来。
不一会儿玉卿就被带了上来。她的穴道已经被点住,连自尽都不能了。被关了一夜,她整个人显得非常颓废,美丽的容颜简单的用水洗去妆容,苍白得尤为可怜。
“胡说,这人怎么还有真假?”狄后喝诉一声,忍不住来到舞阳公主身边,柔声问,“我的儿,告诉母后这是怎么回事?”
她故意没提公子仪昨晚的险境,公子仪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忽然有种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
“父皇,事不宜迟,把母后请来一起验证吧!”端木月染说。狄后和公子仪一样爱护舞阳公主爱护得没有一丝理智,若不让他们亲眼所见,只怕永远都不愿相信。
狄皇也深知其中利害,他叹口气,既感激又赞赏的走过来,拍拍端木月染的肩无限欣慰:“好孩子,难为你了!”
那熟悉的声音让公子仪的心也跟着拧了一拧,端木月染悄悄握住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务燥。
“容颜水?”玉卿大惊失色,目光直勾勾的紧盯着那熟悉的玉瓶,喃喃的说,“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反噬?”公子仪倒抽一口冷气,同为习武之人他非常清楚这种反噬意味着什么,遭反噬之人必须立刻打坐调息,三天之内都不具备攻击力。她被反噬之后还勉力狙杀假舞阳公主,恐怕没有个半年功夫是恢复不过来了。
“母后不必担心,已经没事了。”端木月染轻描淡写的说,“儿臣怀疑殿上这位舞阳公主是假的,和太子商议之后昨夜夜探公主府,贼人为了掩盖真相把公主府夷为了平地。眼下把舞阳公主带到这儿来就是想让大家一起看看,这位舞阳公主到底是真是假!”
虽是问两人,但他的目光是落在端木月染身上的。曾几何时,他对儿媳的信任已经超过了自己的儿子。
(恩,妻子比较强悍,做丈夫的就清闲了,哈哈)
狄皇叹了口气,苍迈的脸上布满无奈:“朕也是一头雾水,就让太子妃为大家说明吧!”
白希的皮肤上卷起一小层皮屑来,细微得难以察觉。月染果断的一掀,一张轻薄的人皮面具就月兑落了,露出一张秀丽的小脸来。她得意的笑了,松了她的穴,递了一面镜子给她:“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爱得越深,就痛得越深。可是长痛不如短痛!
“是!”
“月染!”公子仪大惊赶紧扶住她,“你没事吧?是不是又扯到伤口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殿外传来太监尖利的报诵声:“太子太子妃求见皇上!”
端木月染摇摇头,抬手拭去血色苦笑起来:“我虽在幼年时遇到高人授以百鸟朝凤绝招,奈何年纪尚浅,不能完全驾驭,才会被七龙夺珠阵反噬。”
“砰!”她被青龙狠狠的摔到地上,不由得痛呼一声哀哀的叫道:“父皇……”
喜悦!意识到这一点儿,端木月染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大殿里的气氛变得极其古怪。
熟悉的容颜就在眼前,看来看去都是自家的孩子,狄皇也有些不忍的皱起了眉头,强忍着没有回应。
公子仪看着父皇殷切的目光,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是她太强,还是他太弱,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婉柔……”公子仪往前一个大步,用力把玉卿抱进怀里,不停的呢喃着,“你没有死,太好了,太好了……”
端木月染蒙了一下,怔怔的看着他们。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