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短篇小说集之四循迹撒网
1、奇怪的孕妇
廖思明接到报案电话,约起老搭挡吴士非只十分钟就赶到了医院妇产科。很快在母婴室找到了报案的小伙子文畅。这小伙子,风度翩翩,戴着近视眼镜,焦急地站在门口。“jǐng官,麻烦你们了。”握过手,互相介绍之后,廖思明说:“找个地方谈谈?”
“很简单,廖jǐng官,吴jǐng官,你们坐这两把椅子。”廖思明两人进屋坐下,文畅指着半躺在病床上、虽哭得泪人似的却仍旧光彩照人的女人说:“这是我的妻子,秀兰,我们都是中学教师”。
廖思明扫了一眼母婴室里,还有三张床,一张空着,另两张床上都睡着产妇。
“你们两个,谁先谈?”
文畅说:“她什么情况也说不出来。这样的,昨天晚上,她生下孩子,晚上孩子又不断的哭,大约早晨六点,我看她和孩子都睡得香,就赶忙去打开水,去时,水还没有开,候了七八分钟,等我提着开水回到这里时,孩子就不见了,我还以为是大肚嫂看见外面空气好,抱出门玩去了呢。”
“谁是大肚嫂?”“就住那间床。”“你们认识?”“这医院里谁不认识?可到七点钟都还没有进来。刚出生的婴儿,哪能在外面玩那么久?我这才满医院找,哪个旮旯缝缝没找遍?没有!只好向医院报告,把你们请来了。”他痛苦地摇着头。
“大肚嫂呢?”“她可能是到产房生孩子去了吧?”廖思明看着那女人问:“你有什么情况补充?”“我,完全,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廖思明到另两个床去问了一下,他们都说睡着了,什么情况也不能提供。
廖思明想了想,决定先找大肚嫂了解一下情况。廖思明和文畅夫妇告别后,去值班室问大肚嫂。胖护士说:“大肚嫂,嘿,可是个热心人,她每天天还没大亮,就起来帮病人打开水,倒垃圾,见着活儿就干。”
“她现在在哪里?”“大概就在哪里提水、扫地吧?”“请找认识的人去叫她马上来一下。”值班护士找了两个人去叫,回来的人都说没有找见。
廖思明问:“这个大肚嫂是哪里的人?”
值班护士翻开本子查了一下,太平乡繁荣村的。“她,长相、穿着有什么特征?”胖护士点着头说:“高高的,比我还胖,肚子挺大,四十来岁,白花衬衣,整天笑嘻嘻的。样子很慈祥。啊,穿着灰sè长风衣,兰呢子裤,平底皮鞋。”“是不是本地口音?”吴士非问。“不是外地口音。”廖思明皱紧了眉头。
这时一群男女急急慌慌的涌到值班室。一个老太太,扶住门框,大哭着说:“哪个没良心的,偷我的孙子,jǐng官,你要赶快给我找回来呀,才生了一天的孩子,比刚开的花还女敕,怎么禁得起!”文畅介绍说:“廖jǐng官,这是我的母亲,这些人都是我的亲戚朋友。”
廖思明说:“我们会把孩子找回来的,你们都回去吧,有什么情况,你们和我联系。”他模出两张名片交给了文畅老师。
廖思明和吴士非商议了一会儿。吴士非说:“大肚嫂很可疑,来生孩子,孩子还没有生下来,怎么生孩子的倒不见了呢?”廖思明说:“她不见了,孩子也不见了,确实可疑。”他们本来已经走出了妇产科,不由自主的又走了回来。胖护士说:“怎么,还舍不得走呀?”
廖思明说:“大肚嫂来了几天?”护士回忆着说:“已经五天了。”“她,为什么老是舍不得生下来?”胖护士看着说笑话的吴士非说:“生孩子,你们可不内行,等半个月、一个月的还有哩。”“大肚嫂,照顾她的人呢?”“没有见过,她说要生的时候才来。”
廖思明越来越觉得这个大肚嫂可疑。告别护士,他们又回到了文畅所在的病房,里面挤满了文畅夫妇的亲朋好友。互相打过招呼,廖思明在大肚嫂的床上认真翻了一遍,什么也没有。他们又到医院各处认真看了一遍,在医院门口的绿化带的草丛中,有一个枕头样的东西引起了廖思明的注意。他跨过栏杆,进入了绿化带。他低头一看,可不是枕头,花
布做成的,圆形。他拾起来一看,四周薄,还有长长的两根带子,中间很厚,大约有四斤重。“这是啥玩意儿?干什么用的?”廖思明自言自语的说。吴士非说:“女人的东西,奇奇怪怪的多,研究它干啥?”“那就走吧!”廖思明说。他们来到医院门口,见停着四五个三轮车。廖思明上前,一人传给一只红塔山,看着师傅们问:“六点钟,你们有守在这里门口的没有?”“有”,一个壮汉回答说,“我,塌鼻儿。”“你们见过一个大肚子,抱个小孩的妇女没有?”“我拉了一个,肚子不大,孩子倒不小。”廖思明一听,立即打通了文畅的手机:“廖思明,你的孩子称过重量没有?有8斤?不小哇。”廖思明关好手机问:“那女人个子高不高?”“高,比我还高。”“穿什么衣服?”“天还不很亮,好像是长大衣,灰普普的。”“肯定不是大肚子?”“可以肯定吧。”廖思明沉思片刻,又倒回去,翻进绿化带,捡起了那个圆东西。吴士非也跟了过来。“廖jǐng官,怎么变成捡破烂的老太婆了?去捡人家的月经带!”
“吴二爷,你看着。”廖思明跳出栏杆掀开吴士非的衣服,把那东西往吴士非的肚子上一贴,又把衣服给他放下。笑着说:“大肚嫂!”吴士非低头一看,可不是,肚子挺起老高。“装孕妇?”吴士非说:“看来是蓄谋已久的。可以断定就是大肚嫂干的。”他们又回到了医院门口,那个三轮车工人骑在车上正要发动。“那个带小孩的妇女到哪里
去了?”“长途车站。我看她上了成都的车,司机你认识不?”“鬼打青的车。”“叫什么名字?”“说不清,左边脸上有李子大一块黑痣。”“啊,我认识。”廖思明说,“那孩子哭没有?”“哭,她就用nǎi瓶喂。”
两人到了车站,找到负责人,问到了“鬼打青”的手机号。廖思明立即拨通了手机:“曹师傅,我刑jǐng队廖思明,你的车上有没有一个带nǎinǎi娃儿的妇女。有两个?你看有没有一个四十来岁的,高个子,穿灰sè风衣的?”那边回答说:“有一个,但在出城三公里处、到石开镇的岔路口就下了车。”“你车上的两个是什么情况?”“一个有二十来岁,
还有一个也不到三十岁,孩子都有一岁多,个子都不高,穿的都不是风衣。”“那就谢了。”两人回到刑jǐng队,向有关领导汇报了情况,就各骑一辆摩托,直扑石开镇。
他们来到了鬼打青说的那个妇女下车的三岔路口。这儿北通成都,南通乐山,东去石开镇。公路在田野中间。这时正是稻秧青青、麦子将黄、桑叶泛着绿光的暮chūn时节,天气乍暖还寒,人们的穿着,几乎是随心所yù。这里有一个路边店,停着两个三轮车,还有几个大爷在卖甘蔗。廖思明他们停下摩托,向浓妆艳抹的店主人买了一包大重九,然后访问她。那女人听完廖思明的问题说:“有这样一个人,但面生得很,我看那女人,头上包张帕子,穿着像个月母子,神态像个新娘子,红光满面的,走路都咚咚的响。她还向我要了点开水,装在nǎi瓶里,那个nǎi娃儿才爱人啊------”廖思明见她还有长篇大论的意思,打断她的话问道:“她向哪个方向去了?”女老板不高兴地说:“正好来了一个车,她就抱着孩子上车去了。”廖思明看出了自己心急带来的苦果,连忙陪着笑脸说:“对不起,朝哪个方向去了?”“进城。”吴士非惊奇地问:“她不是刚从县城来的吗,怎么又进城了?”“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廖思明一时拿不定主意,就拉吴士非到路边商量。
商量的结果是,那个奇怪的孕妇,可能是在故意兜圈子。他们又向几个三轮车工人传烟细问,证实了女老板说的话大体不差。“你们知道那个车是开哪里的吗,有什么特征?”一个瘦猴子似的三轮车工人说:“我认识那个司机,叫龙chūn光,他的车专门跑高坡镇到县城这一段。”“感谢了!”
两人掉转车头直奔县城车站。他们从调度室了解到龙chūn光的车半小时后才能回站,两人商议,立即在车站饭店吃饭,并把获得的情况用手机向有关领导作了汇报。两人点了一盘青椒肉丝,一个三鲜汤,正在埋头吃饭。“你们找我?”两人抬起了头,见一个矮墩墩的小伙子和一个高挑个儿的妇女站在面前。廖思明赶忙起立:“你是龙师傅?”“我是龙chūn光,这是我的纪委书记,顾思思。”“请坐,请坐!”廖思明招呼着,吴士非扭头喊:“服务员,两碗饭,两双筷子,炒肉丝!”见饭菜已经送到,廖思明说:“我们边吃边聊。”龙chūn光说:“我们洗耳恭听。”廖思明说:“龙师傅还记得不,大约8点钟,在到石开镇的三岔路口,是不是有一个抱小孩的妇女上了车?”顾思思说:“有,个儿比我还高,那小孩好大一个,像是才生一两天的。”“穿着有什么特点?”“长风衣,灰sè的。”“后来,在哪里下的车?”龙chūn光说:“那女人颠三倒四的,才开出三公里多,她见开石开镇的车正停车上人,就要求下车,上到那趟车上去了。”“看清了没有,是不是上了到石开镇的车?”“我看得很清楚,她上了车,那个车马上就开了。”“认识司机吗?”“这条路上的司机,个个都是兄弟伙,就叫他陈二娃吧”顾思思说:“叫陈清,瘦高个。”
吃过钣,吴士非去结帐付款。龙chūn光追上去说:“我来开,哪有两句话就招待一顿饭的道理。”吴士非说:“吃的是**的钱,办案费,要报销的。”“不不不,”龙chūn光说:“**的钱都是纳税人交的,也不能乱吃。”这矮胖墩硬挤过去把吴士非挤开,抢先把廖思明两人的饭钱也开了。廖思明说:“这怎么行!不是弄颠倒了吗!”龙chūn光说:“你们都不是为自己,有这机会,这个人情,你们就领了吧。”收钱的饭店老板娘说:“龙师傅,肥得上流水,一顿钣对龙师傅来说,不过是牛身上的一颗虱子,河滩上的一粒砂子。”龙师傅也开玩笑道:“你知道就不要再往外说嘛。”四人出门来握手而别。
廖思明和吴士非开车直扑石开镇。到了大坡,摩托风驰电掣而下,路两边的竹林、小楼、包谷地、水稻田,一晃而过。到了场口,人越来越多:正逢赶集。穿背心的,穿裙子的,看他们飞车而来,都闪向路两旁让道。他们放慢速度,开到三岔路口停下了。这里向右进入石开镇,向左到红木乡。通红木方向有一座小桥,桥下水潺潺,河边杨柳依依,沿
路顺桥形成了集市,贷摊、食摊、三轮车、小四轮、中巴车、大客车,把这里的路塞得满满的。他们把车停在路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陈二娃,他听完廖思明讲的情况后说:“有这么个人,就在这里下的车,不过向哪个方向去了,我没有注意。”他们又到这里的小摊小店里去访问,还去访问了三轮车工人。大家都说没有注意。
两人又碰了一下头,决定先到乡zhèngfǔ看他们能不能提供什么情况。进了乡zhèngfǔ,墙上写着大标语:勤政、廉政、好学、团结。电话铃急响,没人接,门都是关着的。他们楼上楼下跑了过遍,人影子都没见到一个。他们又跑到家属院去打听,才知道,今天是镇绸厂奠基典礼,所有乡干部都应邀出席,在味美轩联络感情、表示对乡镇企业的支持去了。
两人走进味美轩,只见外面的座位上有一个白发老人在自斟自酌,往里面的雅座房门紧闭。廖思明敲门后,服务员开了个门缝问:“找谁?”廖思明只觉酒味扑面,满堂食客都是干部模样;他们猜拳行令,大呼小叫,你劝我祝,筷子伸缩,脊背俯仰、嘴巴开合、脑袋摇晃,活像一簸箕正在觅食的大蚕。吃得津津有味的食客们,谁也没有注意他们两个。廖思明拉了吴士非一把,伸手把门关上了,退出来,站在老人的桌子旁边,说:“乡里这些人,现在只顾吃,哪里能给我们提供什么情况;等会儿,一个个都成了醉八仙,连自己姓什么还弄不清哩,还能理什么事,还是老百姓靠得住,再到街上打听去。”
“看来,这位同志是个明白人。就凭你这句话------”两人正要出门,那老人却自言自语起来。廖思明转过身问:“大爷知道我们要找什么人?”“知道,知道,我是未来先知。”吴士非拉了廖思明一把,小声说:“酒鬼。”廖思明
却问:“你说我们要找哪一个?”“不就是抱孩子的那个大嫂吗?”两人都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你在三岔路口问陶枝芝时,我就在旁边卖甘蔗。”“那个女老板叫陶枝芝?”“对呀,对呀,问人问事,得先问问人家的名字。”廖思明一拱手说:“感谢大爷指教,请问大爷贵姓?”“免贵,姓李,贱字九元。”“李老知道线索?”“在这石开
镇,我敢断定,只有我能把这个女人的来龙去脉搞得清清楚楚。”廖思明说:“我们换过地方说话好吗?”“好,我们进茶铺子。”“大爷,我给你开饭钱。”“盛情我领了,这是我侄子开的店,不收钱的,走吧。”
廖思明跟着老人进了河边一个茶馆,廖思明找了靠河边的一个雅座,喊了三碗茶,边喝边聊。老人说:“我看两位jǐng官挺认真的,来来回回的跑,当官的都能像你们jǐng察那样钉是钉、铆是铆的,老百姓的rì子就好过了。”老人喝了口茶,眼睛闭了两闭,接着说:“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不然,我这就是李玉和的嘴,死也敲不开的。”“什么条件?”“到医院找一个要引产的妇女,请她生下来,给人家一点钱,把这个孩子交给我,只须半天,我就会把孩子给你们换回来。”“真的?”“看我这把胡子,我还会搞‘逗你玩’?”你可不可以给我们谈一谈你掌握的情况?”“当然可以。但说来话长呀。”老人叹了口气。
“你们当jǐng察的门路广,一定要有个孩子,而且,不能抓这个女人。你们听我讲了,就会明白。”“那,大爷,就请讲吧。我们听完才敢确定能不能答应大爷的要求。”“那,你们就当白龙门阵听。这里面的地名人名都是假的,只有你们答应了我的要求,我才会说出他们代表的意思。”“好好好,大爷,你说。”
“有一个地方,就叫花明岭好了。有一年过年,那地方也有了过年的样子。家家门上都贴了对联,因为新年是猴年,好些人家的门上还贴了个大猴子。这过年最喜欢的还是小孩子,‘三十晚上吃嘎嘎,初一早晨吃汤巴。’这是解放前过年的口诀,现在,那个吃法也大不同了,哪个还稀罕你那个嘎嘎(猪肉)啊!山上有夫妻两个,都四十上下,独生子中专毕业都工作了,搞水电,两口儿又能干,又勤劳,盖起了三楼一底的小楼房,那粉墙,嘿,白得像雪。初一天早晨吃完汤圆,那男人就去取腊肉来煮。他们家这腊肉挂得怪,吊在顶楼的雨棚上,一则防cháo,二则防盗。要取腊肉,就得从窗口翻过去。那男人,大概是太高兴了吧。嘴里一边哼着“幸福的rì子万年长”一边往窗子外翻,哪晓得用力过猛,身子冲出了雨棚,“咄”的一声,从三楼掉下去了。他的妻子,就先称作花姑吧,听见响动,到院子里一看,男人变成了血肉团子。一句话也没留下,就见阎王老爷去了。”
“你们想想,佳节遭不幸,悲痛哪可说!妻子儿子呼天抢地,哭了又啼,啼了又哭。只得收殓尸体,营办丧事。俗话说,‘没有不散的宴席’,我看也‘没有不止的哭声’,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总还得过呀!这花姑个子又高,身体又壮,四十刚出头,初中毕业生,床上哪能少了男人呢?不久他就去嫁给了她娘家附近的一个光棍。这个人,我就叫他明福吧,出身地主家庭,兄弟四人,清一sè的光棍,一来出身不好,没有哪个姑娘肯朝这个火坑里跳,二来地方偏僻,山又高,水又远,人们形容的是‘屙屎不生蛆的地方’。花姑嫁给了明福,明福是老大,也是四十岁,还有三个兄弟,都是三十多岁,花姑没有嫁到这一家来的时候,四弟兄都是赌棍,还偷东西。花姑过门以后,不到半年时间,把这个光棍之家料理得有板有眼,家里喂起了鸡、猪、羊,山上种起了桃、李、桑,三个兄弟分别派出去学泥、木、石工,九一年开chūn就养起了蚕子,九三年就盖起了楼房。偏这四弟兄就服这个花姑,因为花姑和明福,在一个生产队,从小青梅竹马,感情又好,小时候,她就是这里的孩子王嘛。”
廖思明又给大爷点燃一支香烟说:“那,这么好个人,怎么想起要去偷别人的孩子?”
“这个问题嘛,我还是在你们来三岔路口访问情况走了以后,我才明白的。还是去年八月间,就听说花姑怀了孩子,那肚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大,才不几天就听说进城生孩子去了。你们走了以后,我才突然想起,花姑是作了绝育手术的,怎么还能生孩子?不过我现在又想,这事还不能全怪花姑,做绝育手术,还不是响应国家的号召?”“对,对,对。”吴士非直点头。
“我现在全明白了。”大爷捋捋白胡须说,“花姑虽然被这四弟兄当成菩萨供起,但是花姑却有一个很大的心病,他不能生育,这样下去,可不让人家断了香火么?她看见这四弟兄看见别人的孩子,就爱得像想要咬两口的样子,心里就觉得累赘,她可是有心计的人。我下面说的可就是猜想的了。”
大爷喝一口茶又说道:“我看她的思路,就是先装怀孕,这四弟兄都信以为真。后来又装着去医院生孩子,瞅着了机会就下手偷走了别人的孩子。”廖思明听后点头说:“看来大有可能是这么回事。”
那老大爷说:“这件事,那四弟兄是不知道根芽的,花姑虽然不应该偷别人的孩子,但她其实主要还是想要维持这个家庭。所心我说,这就叫‘其行可恶,其情可悯’,两位jǐng官想想,如果你们去要孩子,这花姑的良苦用心,不就暴露了,她以后还怎么在这一家立脚?所以,我建议,你们赶快找个和那孩子一样xìng别的婴孩,由我抱去找花姑,讲明道理悄悄换出那个孩子,不能让这一家的所有男人知道。如果你们不同意,你们就自己去破案好了。”
廖思明听完后笑笑说:“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老人说:“这不是秘密,退休前我是公社搞计划生育的。”
廖思明问:“大爷,我们怎么和你联系呢?”大爷向茶馆老板要了纸笔,写了个电话号码给他们。
廖思明和吴士非付了茶钱,和老人告别后出来商议了好一阵。然后驱车直奔人民医院。三天以后的早晨,廖思明和她的妻子抱着一个不小的初生婴儿坐桑塔拉到了石开镇把小孩交给了老人。下午五点过钟,他们夫妻俩又从老大爷手里接过一个胖胖大大的孩子,直奔人民医院。他们刚下车,一群人向他们蜂拥而来,是文畅夫妇和他们的亲戚朋友。“我的孩子!”“我的孙子!”他们抱过孩子欢呼着、跳跃着。廖思明夫妇悄悄上车,一溜烟的出门而去。
2、车祸
“一定要把撞死陈总务的司机抓住!”新校长陈自聪向办案jǐng察廖思明和吴士非声嘶力竭的吼道。廖思明平静地说:“校长,就给我们多提供些情况吧。”陈校长说:
“他叫陈林,是我们秀岭中学的总务主任,人称陈总务。三十六岁,瘦小个儿,脸sè微黄,眼睛却像水晶般的亮。对人总带着微笑,做事总在理上。你说,这样好的人,怎么就出车祸,司机还逃掉了!”
廖思明说:“陈林出车祸是在9月9号,你觉得有什么情况要向我们提供没有?”
陈校长想了想说:“有,9月8号,夜里12点正,我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女的打来的,她问我‘陈总务明天是不是要进城?’我问:“你是谁?”她说:‘我是他的老同学。’我说:‘要进城,不是教师节要到了吗,要去县城买些东西,你有什么事?’‘我也想请他带点东西,我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我就告诉了她陈总务的电话号码。”
廖思明说:“那个女人,校长认识吗?”“不认识。”“声音熟悉不?”“不熟悉,声音很清脆。”“还有什么情况吗?”
陈校长说:“这真是一个好人啦!我刚上任不几天,你们到教师中走走,可能会有更多的情况。”
廖思明和吴士非告辞了陈校长,在学校里走了一圈,见这学校,依山傍水,四周是蜿蜒的围墙,中间是起伏的山峦,房屋随山势而建,参差错落,掩映在高大的树木之中。虽然已经是初秋,却到处是杂花绚烂,真像一个林园。大cāo场和小院坝里,都堆满了砖头和预制板、钢材,看来,学校正有大的修建。
他们来到后院,这是教师宿舍,是一列平房,房外是一个花园,边上是一片竹林。花园里花不多,树不少。这时,正好有个老教师戴着眼镜,坐在树下看书。
廖思明和吴士非上前打过招呼。听说是要了解陈总务的情况,老人连忙进屋抬出两条独凳,泡来两杯茶,等两人坐好后,老人就说开了:“我姓曾,叫曾民权。”“啊,曾老师。”廖思明说。“这个陈总务,和我们刚下了台的王校长一样,都是现在不可多得的好人。我就给你们说说,发生在这门前的事吧。”
廖思明点点头,专心地听着;吴士非向四处打量着。
“你们看,就是在这个花园里,以前有一株高大的苦楝树,根扎在花园里,枝伸到蓝天上,叶扫着了高压线,差不多又引起弧光万道,吓得我们周围的老师惊叫,学校为了消除安全隐患,决定砍掉。
“星期天,陈总务请来一位木工砍树。谁知这人年龄虽不小,经验却不多,树子还没有砍断,树身已经向里倾斜了。幸亏苦楝树右侧的小碗粗的丫枝卡在它右边的桉树上了,否则,树下的水池、三相电线、教师宿舍都会被砸得一塌糊涂。危险虽然没有发生,问题毕竟依然存在:苦楝树卡在桉树上的树枝并不粗大,而左侧悬空的树枝又多又粗。只要树子一被砍断,大树就会向里翻倒,泰山压顶般向建筑物砸去。老师、家属、村民闻讯都来看现场、想办法。
陈老师急得黄脸通红,仰望着大树看了半晌,说:“只有一个办法,爬上桉树,用大绳子把苦楝树枝紧拴在桉树上,再把向里的苦楝树枝砍光,再砍断苦楝树,慢慢把树干移过去和桉树平起,最后砍断桉树上卡住的树枝,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不行!’‘那怎么行?’老人站起来,指给廖思明说:“就是那颗桉树,才饭碗粗,已经被苦楝树压迫得够呛了,再上去人,那桉树怎么受得了!”
廖思明和吴士非也都站起来,抬头看了看桉树。吴士非觉得和办案简直毫无关系,很想打断他的话题,廖思明用眼sè制止了他。又只听老人说:
“这时,陈总务说,‘我上去,我是孙悟空,又瘦又轻,保险出不了问题!’陈老师的爱人说:‘我不准你上去!跌伤了,医药费又报不了。’陈总务笑笑说:‘跌不下来的,我是总务,木工又是我请来的,我不上去,哪个上去?’
老人这时完全沉浸在了动人的回忆里:“陈总务这时可是‘不恤人言’的勇士,自己找来梯子,背上从体育组借来的拔河绳,大砍刀插在腰上,就登上梯子往树上爬。下面的群众四五个人伸手掌着了梯子。陈总务越爬越高,树下人的头也越抬越高。几十双眼睛都紧紧尾随着越爬越高的陈总务,彷佛要变成几十双手把他托住。陈老师离地有两丈多高,一阵风来,摇晃着桉树,苦楝树枝也随风摇荡,陈总务就像在半天云里,身子就像要被抛下来似的,他只好紧紧抱住桉树不动。
“‘下来!’‘还是下来吧?’下面的人看见太危险,都在下面大喊起来。我也在下面高喊。陈总务像没有听见似的,风一住又往上爬。他爬到了苦楝树枝旁,双腿夹稳桉树,腾出双手,一只手取下拔河绳,在上面缠来绕去,把苦楝树枝牢牢地拴在了桉树上。然后他双手抱树,休息了一会儿,又爬上去,骑在苦楝树上,俯身埋头,挥刀砍树枝。他在上面砰砰硼硼的砍了将近两个小时,下面的人也仰着头看了两个小时。靠里的苦楝树枝都砍光了。当他爬下树来时,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头上都腾腾的冒着热气。他一坐在地下,直喘气。我给他端来凉在那里的茶水,他咕咕直喝。
“这回木工又去继续砍树身。砍断之后,看的几十个人总动员,“嗨嗬嗨嗬”地把树移到了和桉树平起的地方,离房屋和高压电线都有十几米远了,安全问题解决了。最后一道工序就是爬上桉树去解掉绳子,砍断卡住的苦楝树枝,等苦楝树完全落地。陈总务正要上去,小个子的王老师已经上了梯子。这时三岁的小孩子李大娃也跑到树下来看热闹。王老师上树砍断了卡住的树枝才解绳子,刚把绳子解开,因为树太重,树身马上一颤,只听“嚓嚓”两声响,大树直向李大娃头上砸去。看见的人都吓得惊叫起来。李大娃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还呆呆地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说时迟,那时快,陈总务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掌把李大娃掀出去三米多,那树梢以千钧之力从陈总务的肚皮上擦着砸下来,把李大娃站处的一块石头“轰”的一声,砸成了三瓣。李大娃跌在地上,哇哇直哭。
“‘哎呀,好险!’全场都惊叫起来。我去诓李大娃说:‘你还哭,又捡回了一条命,你知道不?还不快谢陈总务!’
“我们王校长知道情况后赶来当众宣布:‘陈总务使我们学校免除了财产和人员的损失,苦楝树丫枝就全奖给陈总务,作柴烧。’大家拍着手说:‘好!好!’老人又请两位坐下,说道:“我们这学校,离城30里,离街五公里,上街买柴火,不容易。谁知这陈总务也不谦让,第二天一个人在花园里挥刀砍了半天,捆成八大捆,晒起。过了一个多月,这八大捆柴竟然都进了伙食团的柴房。老师们说:‘陈总务,这是校长当众奖给你的,你怎么搬这里来了?’你们猜陈总务怎么说?老人望着廖思明问。廖思明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当时在场,陈总务是这样说的:‘伙食团生火用得着。’‘哎呀,那天,你好危险!’‘那是我的本职工作。’老人痛楚地说:“陈总务,人梗直,可车技不错,那么宽的大马路,怎么会出车祸?”旁边一个胖胖的妇女正往铁丝上晾衣裳,接口答道:“现在可是什么都能拿钱买到,官儿、文凭、驾照,黄司机多的是,你不撞他,可他要撞你,好人命不长呀!”曾老师说:“这是我们的数学老师,快嘴杨翠莲。”廖吴两jǐng官都向她点点头。
吴士非问道:“他在学校,和什么人有矛盾没有?”曾老师想了想说:“他是总务主任,又坚持原则,怎么能没有矛盾?你们先去伙食团问问吧。”
廖思明二人告辞了曾老师,向伙食团走去。还没有走拢厨房,他们就被一个妇女拦住了。“廖jǐng官、吴jǐng官,我叫蒋光容,有情况给你们讲。”
廖思明看这女人,三十上下,说不上漂亮,但人很jīng神,一脸的期待。“你认识我们?”“陈校长说的,喊我们有什么情况,赶快来向你们说。这里不方便,到我屋里去说吧。”
两位jǐng官,跟着蒋光容,到了她的宿舍。拿烟倒茶,这些客套过后,廖思明说:“有什么情况,按要紧的说。”
蒋光容坐在廖思明右手边的藤椅上说:“我是管饭菜票的,每顿饭后,四个卖饭菜的工友,就把饭菜票交给我,我清点了数字,上帐,就算一顿饭结束了。可是,从上个月开始,每月的饭菜票都比上月少一百多斤,这是不正常的。我就去给陈总务说:‘饭票差了一百斤。菜票就说不清了,我估计,少说也有两三百元。陈总务说:‘你坐下,有没有什么情况?’我说:‘这么多年,收的票总比煮的米多,一般每月都在100斤以上,这个月竟然还差十三斤,这是不正常的。菜票的结余,也比哪个月都少。”陈总务说:’开饭时,四个卖饭菜的工友都把收的饭菜票放在盒子里,然后交给你清点,上帐。要出问题,你估计问题出在哪里?’我说:‘只可能出在交给我盒子之前。因为清点之后,我就放在我家里的保险柜里的。’”
廖思明问:“陈总务怎么处理呢?”
蒋光容说:“陈总务听后自言自语:‘伙食团谁会干这种事?’他沉默了好一阵,叮嘱我说:“拿了票,就一定要用,你做个有心人,每天早去晚离开,注意来伙食团打饭的家属,每天你暗自进行记载。’”
“又隔了半个月,陈总务查看了我登记的打饭家属名单,他对一个姓雷的师傅产生了怀疑,他说:‘这一家有四口人吃饭,一般都是自己煮饭吃,这一月天天早上来打饭,我查了这个人的买票记录,最近三个月,他只买了20斤饭票,30元钱的菜票。’陈总务沉默了好一阵,想出了一个捉贼的方案。他找我和班长商议了办法,决定在月底前,估计这家人的饭票要用完的时候,演出一幕戏。”
“这个戏怎么演?”廖思明饶有兴趣地问。
蒋光容说:“那是5月分的29号,学生吃了午饭,就要放归宿假回家。饭已经开完了,师傅们都把饭菜票盒交给了我,我走到房门后,突然大叫一声装着突然得了疾病,倒在了地下,班长马上叫四个工友把把我送医院,只留下那位姓雷的收拾厨房。”蒋光容讲得神采飞扬地说:
“正当姓雷的大把大把的把饭菜票向自己衣服口袋里装的时候,陈总务、我和四位工友一同进了厨房。姓雷的假装镇静。陈总务说:“我一直在门外,从门缝里监视着的,自己模出来吧。”
姓雷的大吼道:‘你说什么呀,我不懂!’说着就往外走。
师傅们都挡在门口。陈总务轻轻牵起雷某的白围腰说:‘胀鼓鼓的,装的什么?’
‘你敢搜我的身!’雷某大叫着。
陈总务说:我不敢,但是公安局敢。你是想内部处理,还是到公安局去?’
雷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陈总务,饶我这一次吧。’‘上一次饶不饶?’那人直叩头。
陈总务说:‘都怪我没有对你进行严格教育。起来吧。都模出来。’
那人只好乖乖地模出饭菜票,我一数,共63斤。
陈总务说:‘上次是多少?要退赔。’
雷某说:‘只有60斤。’
陈总务说:‘大家都要吸取教训,国家的财产,我们只有保护的责任,没有占有的权力!’”
说到这里,蒋光容说:“廖jǐng官,吴jǐng官,你们喝茶,喝茶!”
“姓雷的这一家,有人开车吗?”廖思明问。“有,他的女婿,是县委的小车司机。”
廖思明谢过蒋光容,和吴士非又走访了五位教师,三位后勤人员,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陈总务,好人呀!”这些人还反映陈总务,不贪不占,家在农村,现在住的还是以前的土瓦房。他的帐,每年都要交党支部和工会查一遍,清清楚楚,不差分文。他又不抽烟,不喝酒,不进sè情场合,陪上级领导去,他都只唱歌。
走出学校门后,廖思明对吴士非说:我已经有了思路。一个要贪,一个不贪,这就是化解不开的矛盾。”吴士非说:“我还在五里雾中。”
廖思明和吴士非走访了县委,雷某的女婿9月8rì就送县委书记到省里开会去了,没有回来,根本没有作案时间。他们又找了电信部门,9月8号晚上12点钟根本就没有人向秀岭中学打过电话。
廖思明从电信局出来,眉头一皱,微微一笑,向有关领导汇报过后,决定把侦察重点放在学校周围,一定要把肇事车找着。
虽然是星期天,廖思明两人还是骑着嘉陵又回到了出事地点。这里离秀岭中学只有一公里。车祸发生的时间是9月9rì下午3点。陈林进城都喜欢骑自己的自行车。当时有一个割草的妇女叫金晓花的看见了,他们已经两次访问过了,一辆黑sè桑塔拉,向着陈林如风的卷过来,陈林已经让到了边上,车也开到了边上。陈林又把自行车让到了路中间,那车又后退了十几米,加足马力,向前冲,把陈林撞来飞出去了一丈多远,当场就死了。金晓花只顾了找人救人,根本就没有注意车牌号。
廖思明又到了金晓花家。金晓花说:“我什么都说了,你们还想问什么?”廖思明说:“当时周围,还有别的人吗?”金晓花想了想说:“在出事前割四五把草的时间,公路边挨学校的山包上,有一个人靠在桐子树上在打手机。”“你看清了是谁吗?”“是陈自聪。”“你认识陈校长?他不是刚调来吗?”“陈自聪,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我娘家在松岭,陈自聪原来是松岭中学的校长,哎哟,鸡脚杆上都要刮一层油,当地人称陈扒皮,因为经济有问题前年下了课,今年,听说花了十万元买了秀山中学的校长来当。”廖思明说:“这就对了,在哪个山包?领我们去看看!带上镰刀!”
廖思明跟随金晓花,穿过公路,来到一座小山上。廖思明一看,就微微的笑了。
这里,向左望去,能看到弯弯曲曲的公路的三个大弯。向右望去,公路全被青山遮住了。“你马上割五把草,我给你看时间。”廖思明说。“我又没有带背篼。”“割吧,我们一起给你抱回去。”金晓花便找了个草坡割了起来。廖思明数着,割五把草,用了4分钟25秒。廖思明和吴士非把草抱到了金晓花家,道了谢,骑上摩托到了小山上能看见的最远的大转弯处。廖思明皱眉一算,说道:“这里到出事地点1公里148米。陈总务的自行车完全是下坡,4分多钟,正好到了出事地点,那么小汽车呢?小汽车应该早就停在四公里左右的地方。”
廖思明两个把摩托靠在金晓花的家门口,然后顺着公路向肇事车来的方向走,一路询问。在离出事地点三公里的地方,路的左边是一根大黄桷树,也是一个大弯子,他们走进了公路对面的一个院子,矮围墙,新楼房。只有一个小姑娘在院子里,伏在一张长凳上做作业。觉得有人进来了,姑娘抬起了头,问:“找哪个?”
吴士非说:“很专心嘛,星期天,都不去耍?”那小姑娘没有作声。廖思明说:“小姑娘,是四年级的吧?”“你怎么知道?”“你只有十一岁,七岁读书,是该四年级吧?”“算你聪明。”小姑娘笑着说。
“我还知道,昨天下午,对面公路上,那棵大黄桷树下停着一辆黑sè小汽车。”“你怎么知道?”
“你真的看见了?”吴士非大吃一惊地问。“真的看见了,”小姑娘说,“我放学时就见了,吃了午饭去上学了,还停在哪里。”
廖思明问:“你看见司机了吗?”“看见了,真不文明,对着树子就撒尿。”小姑娘格格笑着说。“长什么样子?”“他撒了尿,还朝我院子里望了望,我走出门正要上学去,大块头,东瓜脸。”
廖思明马上拿出纸笔,边问边画。“鼻子还要高点。”“就这样,就这样。”
9月11rì早晨九点,一辆jǐng车缓缓开进了秀岭中学。廖思明和吴士非拿着手铐进了校长办公室。陈自聪校长满脸堆笑地迎上来,问道:“案子进展怎样?”廖思明说:“已经水落石出,我们正要缉拿杀人嫌犯。”“是谁?”吴士非已经把手铐咔嚓两声铐在了陈自聪的双手上。“你们搞错了!”
廖思明说:“陈自聪,要是不想让全校师生都来给你送行的话,你就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夹在我们中间走。”
到了车上,陈自聪搭拉着脑袋,一直默默无语。车开了半个多小时,陈自聪突然抬起头来大声说:“我真想不通,怎么会怀疑到我?”
廖思明说:“你贪得无厌的历史、陈总务清正廉洁的历史和秀岭中学堆的那么多砖头、预制板告诉了我。正直无私的陈总务不死,你的腰包怎么鼓得起来呢?你作案的全过程,小车司机鲁大兴可是已经交待得清清楚楚了。”陈自聪长叹一声,脸上顿时像被撒了一把石灰似的死白。
3、唐塔桥奇案
侦察科长廖思明约起吴士非坐一辆摩托风驰电掣赶到了唐塔桥。这虽是一个小镇,却因为地处交通干线,南来北往的车,都要从这里经过,而且两条小河在镇西汇合,向南流入长江;镇东卧虎山头有一座唐代修建的白塔,巍然高耸,直贯云天,为本地一景,所以,十分热闹。廖思明用手机和正在现场的治安主任罗明德取得了联系后,好不容易才从车流人流中挤了过来,把车停在了镇zhèngfǔ,就直奔出事地点。
现场在唐塔桥上。桥因塔而得名,镇因桥而得名。这是一座石桥,两米宽,六十来米长,唐塔的倒影清晰地映在桥上。河的两岸挤满了围观的人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挨肩叠背,议论纷纷,声如cháo涌。桥的两头有镇治安人员持枪屹立,严密把守。廖思明、吴士非和挤过来的治安主任罗明德握过手,走到了桥上,见死者是妇女,蜷曲地侧卧桥中,头朝南,面向西,湿漉漉的长发遮住了脸和眼睛,天蓝sè太空服、米黄sè长呢裤紧紧贴在身上,非常健壮,光着脚丫,尸体的四周都是水的印痕,看得出来,是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
吴士非把手提包放在脚下,蹲在尸体旁埋头查看,廖思明闪着炯炯有神的目光,在桥上来回踱步,那神态就好像是在欣赏湛蓝江水里的古塔倒影。他的目光慢慢聚焦在了离尸体五米多远的水桶上,桶在靠桥的西侧放着,只有一只,他俯子看水桶里的水,满满的,能清沏地看到黄sè的桶底;他又蹲子看放水桶的桥面,有一尺多宽三尺多长的环形水线,他摇了摇头,皱紧了浓黑的剑眉。河里停着两只小木船。
廖思明问紧跟身后的罗明德:“有人入水去打捞吗?”“没有,我们是坐着小船,用铁链钩打捞起来的。”廖思明的长脸上闪过一丝嘲笑的神sè,他问吴士非:“有收获吗?”“什么痕迹也没有。”“那就把尸体抬走吧。我们到死者家里去看一看。”他们好不容易穿出人丛到了街上。
罗明德告诉他们,死者叫黄莺,30岁,丈夫是铁路工人,远在两千里外的高峰山铁路段,只有一个女儿,叫刘霞,才8岁。黄莺是餐厅的服务员,人很老实,不会有作风之类的问题。他的丈夫叫刘有福,每年回来一次,今年回来过chūn节,刚走了不到一个月。
他们到了黄莺的家里,8岁的女儿哭得泪人儿似的,有个白发老婆婆坐在沙发上正把她抱在怀里诓着。这屋子坐落在大街的北边,一道大门进去,中间是堂屋,左右两边各有三间小舍,是木板壁旧式老屋,屋里的东西不多,但摆放得整齐,收拾得干净。一个不小的水泥缸子里,装了大半缸子水。罗明德说:“以前黄莺的哥哥两口子住右边这三间,后来做生意赚了些钱,搬出去另立门户了。”
吴士非问:“这个镇还没有吃上自来水?”罗明德说:“五年前就安了水管,不过一镇两制嘛,这唐塔桥河的水没有污染,一年四季蓝玻璃似的,不少人还是喜欢下河洗菜、挑水,当然也有一些贫困家庭,比如下岗职工,多子女家庭,残疾人家庭为了节约开支,也不用自来水。
廖思明走到刘霞的面前,弯下腰问:“刘霞,你妈妈是什么时候去挑水的,你知道吗?”
小刘霞啜泣着抬起头来,娇女敕的瓜子脸上,粘满了泪水浸湿的头发,显得像雨打的桃花,可怜可爱,她泣不成声的说:“昨,昨天,下,下午,我还跟着妈妈,跟着妈妈,去桥上钓,了蚂虾。”“今早晨你妈妈什么时候出去的?”
“我,我睡着了,不知道。”廖思明俯子,握着刘霞的手,一阵冰凉使他吃了一惊:“小姑娘,病了?”
“没有。”那白发婆婆说:“人伤心过度,都是这样的。”廖思明抱过刘霞站起来,看着刘霞的眼睛说:“你不要伤心,小姑娘,叔叔一定把杀害你妈妈的坏人抓住,给你报仇。”小姑娘流着泪,点点头。
廖思明把刘霞交还给白发婆婆后,和吴士非,屋里屋外的到处看。这房子左右两边都有一条两米宽的过道,背后是一个杂草丛生的园子,里面有一根高过屋顶的柳树。黄莺的床就紧靠着西边的过道,廖思明停在西边的过道里,向
屋里看,虽然有木板壁,但看得出,有一条很小的裂缝,他把脸贴近板壁,就能看见相距不过尺把的蚊帐笼罩着的枕头。他凝视着这条裂缝,见裂缝半zhōngyāng的两个边上有一点青sè的擦痕,似乎是轻轻刮下的树皮。他忽然蹲子,掏出夹子,夹起了地上的一根柳条,像一根细铁丝,有两尺多长,较粗的地方的皮似乎被什么刮掉了一些。他端详着,皱紧了眉头。吴士非也过去看了一眼,就朝柳树下走去,他看见有折断的丫枝,就伸起手比了一下,还差一尺才够得着。等他走过来,就看见廖思明弯着腰,用纸包着柳枝的一头正从壁缝里伸进去。
“快,在柳树下找脚印,搞印模!”
等吴士非搞完之后,廖思明才过去,伸手去触断枝:“身高1米78以上。”他们回到屋里,见黄莺的尸体已经停放在了堂屋里,陆陆续续有亲朋好友进来帮忙。“给她男人刘有福去过电话没有?”,廖思明问。“还没有,他没有留下电话号码。”“地址呢?”罗明德喊道:“刘霞,把你老者写来的信封找一个出来。”一会儿刘霞擦着泪水,从屋里拿出来了一个旧信封;廖思明接在手里,看了一眼说:“我去发电报,你们在治安室等我。”
廖思明到了邮电所,在门外徘徊了好一阵,又抽了一支烟才给高峰山公安机关发了两封加密加急电报。
廖思明到了罗明德的治安室,新修建的镇zhèngfǔ大楼的二楼,老板桌,旋转椅,偷油婆sè的油漆大立橱,几把新的藤椅,胡乱的放着,吴士非和罗明德正在喝茶抽烟,铮亮的茶几上放着给廖思明泡好的一杯茶。
廖思明说:“你们真发财了?”罗明德说:“我们镇效益好,不是说要享受改革开放的成果,要扩大内需吗?”
“你们靠自己,气派;我们靠国家,就简朴了。”廖思明边说边坐下,拿出香烟一人扔给一支。“说说你们掌握的情况吧。”“发现情况的人叫阮华,住在河边。”“就是唐塔桥的河边?”“是的。”“我们去找他。”廖思明已经起了身。“把茶喝了再去嘛!”“等会儿回来喝。”
罗明德把他们两个领到了阮华的家门口,几笼翠竹,一个小院,一座新楼,离河面只有五十来米远,离桥也不过百来米距离;透过竹林能看见河水荡漾,桥上有不少人向着河里指指点点。他们敲了三下门,没有人答应。罗明德敲了敲
脑袋说:“我真胡涂,这个时候,他正在杂货店卖东西哩。”三个人又转身去找杂货店。
这杂货店在挨近西边的大桥头。从唐塔桥下西流的水在这里同北边流来的水汇为一体,滚滚南去。这个店子只有一个门面,摆着海带、耳子、黄花、白扁豆、菜油、酱醋之类。阮华站在店里给一个老年妇女称黄花。“够了,够了!”秤杆已经翘起,那妇女还在往秤盘里添。看样子,阮华只有二十多岁,长发短脸,苍白得就像是刚从千米深的地底下
挖出来似的。
等那个妇女付钱走了,罗明德才给他们作了介绍。阮华说:“简单得很,我睡觉不太踏实,老是倒醒不醒的,我忽然听到从河里传来了‘救命啊‘的喊声,只叫了一声,但声音很大,很清楚。我怀疑是不是在做梦,又躺了几分钟,觉得还是应该起来看一看,于是爬起来,穿好衣服开了门,走到院子里,外面有很淡的月光,我看见桥上似乎有一个人正弯着腰在往上扯什么,我刚想奔过去帮忙,月亮忽然全隐进了云里,我问:“桥上有人吗?要不要帮忙?”没有回音,但我的眼睛似乎觉得有一道黑影向街上飘去了。这河里前几年淹死过一个女教师,我胆儿小,哪敢一个人到桥上去?过了七八分钟,月亮移出了云层,河面浮着淡烟,黑沉沉的,静得吓人,桥上像是有一个水桶,我估计,可能是回去拿搭钩之类的东西了吧?罗主任知道的,我身体不好,今天不才4月1号?河风吹起受不了,我就回屋钻进被窝里去了,看了看表,才五点二十五分。我也很纳闷,这么早的挑水干啥?”
廖思明问:“你觉得桥上的人个子高不高?”阮华说:“说不清,我的第一感觉,像是幽灵,轻飘飘的。”
廖思明说:“小伙子,哪里有什么幽灵,五点过河里有点雾气,看人就会有飘忽不定的感觉。那,你们是怎么发现有人落水的呢?”
罗明德抓抓脑袋说:“那是黄莺的大哥早晨去挑水,看见桥上的那只桶是黄莺的,连忙到她家里去看,没有人,到处问,没人知道,到了上班时间,她也没有去,她可是从来不迟到的。黄莺的女儿去饭店里说‘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连早饭都没有给我煮,我要读书,吃啥呢?’”
阮华接过话茬说:“我听见满街都在找黄莺,我就给大家说了我听到的和看到的,大家这才组织人打捞。一袋烟的工夫就打捞起来了,可怜啊,我们还是初中同学。”廖思明问:“当时河里有船吗?”阮华说:“有一条船,是邱东升的,天黑前就靠在那里,人全走光了,他的船,是从来不住人守的,周围都是熟人。”
吴士非问:“她有什么仇人没有呢?”罗明德说:“仇人?黄莺怎么会有仇人?她这个人,心肠好,从不和人过不
去,怎么会有仇人?”
他们正在分析着,镇里陈书记来了。他说:“廖科长,罗主任,吴同志,我们到镇里研究一下情况吧。”三人估计陈书记那里有了什么情况,都和阮华握手告辞。
到了镇zhèngfǔ办公室,陈书记说:“有一个重要情况,是刚才开网吧的王三说的,他说,今天早晨五点过,他从网吧出来回家睡觉,他的家在到唐塔桥的巷道旁边,全街人要下河,包括挑水洗衣服,都要从这个巷子穿过。他走到巷子里,正碰上高医生从河边急冲冲的走上来,他们擦身而过,王三的手碰着了高医生的衣裳,冷冰冰的,像是刚从水里爬起来似的,是湿的。他还问:‘高医生,是去下夜钓来吗?成落水狗了?’高医生喜欢夜里到河边下钓,和王三经常一起打麻将,两人很熟悉,见面就爱开玩笑。可是,这一回高医生含胡的应着就匆匆向学校方向去了,他住在街中间,到学校去干啥?还走得那么快!”
廖思明问:“高医生个子有多高?”陈书记和罗主任异口同声地说:“高个子,有一米八左右。”
“他和黄莺平时有来往吗?”吴士非问。罗主任想了想说:“有,黄莺经常胃疼,高医生差不多又上门去打针。”
廖思明点了点头说:“那我们马上去拜访高医生。”
廖思明和吴士非、罗明德先去找了王三,和陈书记说的一样。他们从王三的网吧出来又到了镇医院。这个医院在山坡上,绿树掩映,高楼耸立,花坛花盛开,蜂蝶翩翩来。他们进门就遇见胖得像肚皮上抱着个大坛子的蒋院长,打过招呼,廖思明说:“想找你们医院的高医生。”“廖科长,你算找对了”,蒋院长笑容可掬地说,“他姓高,医术也高,我看廖科长,脸sècháo红,额头发亮,可能火气重,说不定有高血压,找高医生没错,没错,可惜今天,你们是“英雄白跑路”了,今早他说他母亲病了,请假进城去了。”“跑了!”吴士非月兑口而出。
蒋院长并没有听出这个两个字的含义,还以为他们是在说笑话哩,就笑着说:“他不会跑,我们医院的主治医生、先进工作者,跑了,我这医院还不垮了?”罗明德正要解释,廖思明用眼睛示意,制止了他。
廖思明问明了住址,说了声“不打搅了”,就握手而出。到了医院门外,廖思明回头握着罗明德的手说:“高医生的事要保密,有什么情况,请打我的传呼,我们进城去了。”
高医生的母亲就住在康廉街108号。廖思明找到高家的门,在一个很深的小巷里,见铁栅栏门虚掩着,就重重的敲了两下,马上跳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想把门打烂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怕没有人。”吴士非说。“没有人,人家不会锁门呀!不动脑子。”“我们想找一下高医生。”廖思明说。“我还在找高医生哩,他说一早就到,已经下午两点了,影子都没有看到!”廖思明脑子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畏罪潜逃了?
“水莲,在和谁斗嘴呀?”屋里传来了有气无力的老年人声音。廖思明立即顺着声音走了进去说:“大娘,我们想找高医生说两句话,高医生有手机传呼吗?”“有是有”,睡在雕花大古床上的老大娘说,“我叫水莲打过了,没有回。他在电话里说,一早就会赶回来的。”“大娘是什么时候和高医生通的电话?”“5点22分,我听见nǎinǎi呻唤得厉害,就给二叔打了电话。”“你看过时间,很准确?”廖思明问。那姑娘把左手的衣袖捞起说:“夜光表,进口货,不准,我还不要他的哩。”“是高医生亲自接的电话吗?”廖思明问。“不是他接还有谁?我们二婶在县防疫站上班。”
廖思明和吴士非从高大娘的卧室里退了出来,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出了高家门,走到了街上,正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一个身穿藏青sè呢子大衣戴着墨镜的高个子迎面走来,匆匆进了高家的门,两人快步尾随其后。只听那人一进门就嚷道:“妈怎样了?我在车上遇见一个突发心肌梗塞的病人,不能丢下,直送到市人民医院处理好了等他家里来了人才回来。”
廖思明从后喊道:“高医生,我们等你好久了!”“啊,什么事?”高医生转过身来:“请坐,请坐!”水莲说:“他们等了半天了,烦。”
廖思明看高医生,高个子,宽额头,方下巴,穿着讲究,就坐下说:“先给你妈妈看病吧。”“那你们就先坐一会儿,水莲,给两位客人倒开水。”水莲给每人倒了一杯开水后也进里屋去了,一会儿,水莲拿了开好的处方出去了,
高医生也出来了。
吴士非说:“我们是县公安局的。”高医生说:“我早认识两位了,廖科长,吴同志,我能帮你们什么忙吗?”
廖思明说:“昨晚下夜钓儿有收获没有?”“这一阵不行,天气还太冷,鱼不会上钓,我没有去。”“你认识黄莺吗?”廖思明问。“当然认识,我还到她家里给她看过病打过针呢。”“你知不知道他淹死了?”“淹死了!不会吧?昨晚上我还看见她在店里上班!”“黄莺在唐塔桥有没有仇人?”“据我了解在唐塔桥她不会有仇人。”“好,谢了。”廖思明站起来握过手出去了。
回到侦察科,廖思明马上给市人民医院打了电话。吴士非说:“我看,高医生的嫌疑还没有排除。”“不,我觉得完全排除了,水莲给他打电话是5点22分,一个人在同一个时间不可能又在桥上又在家里。我刚才问了市人民医院,高医生确实送了一个危急心脏病患者去抢救。能这样做好事的人,不可能杀人。”
“科长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现在可以下的结论是,黄莺是被人推下水去后,又被人跳到水中按入水下淹死的。那个人身高一米八左右,身材和高医生差不多。”“最怪的事是,黄莺为什么要那么早就下河挑水,而缸里有昨天下午就挑好的大半缸子水。”“这正是我还没有想通的问题。”
这时,值班民jǐng张丽笑嘻嘻的进来说:“马蜂镇报来一个怪案子,街上王心正家晾的衣服昨晚忘了收,早晨起来,自家的衣服不见了,河边小竹林里的洞里却有一堆衣裳,你们说怪不怪?”
廖思明一听,马上跳起来说:“这就对了,走,到马蜂镇!”
廖思明和吴士非到马蜂镇已经下午五点了,这里离唐塔镇十公里,离县城二十公里,在到乐山的要道上。廖思明通过派出所张所长找到了王心正的家,当街一个小茶馆,七八张油漆桌子旁都围满了人,有的在喝茶,有的在打字牌,有的在打麻将。一个年轻女子正弹着吉他唱着《真的好想你》。王心正高个子,大眼睛,见有人来,一脸都堆着笑容,张开双臂,直喊“请上坐,泡好茶!”。张所长说明了来意,王心正一一握过手,招呼大家坐下说:“我想来想去还是报了案,他要把我的衣服偷走,又要把自己的衣服留下,留下又不放在显眼的地方,你们来看,在河坡竹林的一个石洞里,还是我小儿子去搬螃蟹发现的,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大家跟着王心正走,廖思明看这家人的房子,在街边上,房子东面是大片菜地,这房子坐南向北,门面开在街上,屋子长长的,直拖到河边,这条河正是唐塔桥河的下游。王心正的后门外是一道梯坎,裁了两根木桩,扯了一根长长的铁丝,衣服就晾在上面。这里离公路不到二十米,向东就可以看清公路上的车辆行人。顺着梯坎下去是一片竹林,竹林里还有梯坎直通河边,好洗衣淘菜。到了竹林里,太阳透过茂密的竹叶在地上投下了一片金亮的圆圈,王心正指着一个石洞说:“看,衣服就在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