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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三六香肉

更新时间:2012-12-22

第二十五章三六香肉

那两道士见推曾守山不动,知道碰上硬茬,便开始找帮手,一个道士大叫:“有人闹事!快来人啊。”灵霄宫的道士听到有事,便纷纷围过来,香客们不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但见有热闹看自然不愿意走,又不敢离曾守山他们太近以免误伤自己。

曾守山却没有被人围殴和看戏的习惯,微微摇摇头,伸手推开两道士,出得灵霄宫,继续往山上走去。

两道士被曾守山漫不经心的一推已跌至一丈开外,正挡住其他要过来帮忙的道士。待众人反应过来,肇事者已不见踪影。这时一个背负长剑的青年道士走进灵霄宫,众道士如见主心骨,有人道:“太子坡来人了就好。”

太子坡亦是武当一处地名,凡修习武术的道士都是从这里出来,遇有外事也往往由太子坡派人出头,所以太子坡龙蛇殿是武当众殿中的主心骨,其它地方以宗教事务为主。这青年道士大概二十七八年纪,剑眉朗目,身着皂衣道袍,正是武当掌教宋思齐的嫡传弟子莫青山。

看到莫青山那两道士连忙道:“莫师兄,刚才有人闹事,不过被他跑了。”另外几个灵霄宫的道士也道:“就是,就是。那人竟敢在我们武当闹事,真是岂有此理。”

莫青山望着灵霄宫的众道士,神态严厉,道:“那人呢?”众道士里有几个年龄远比莫青山大,但莫青山在他们面前却如上级对下级般的威严,众人也没感到任何不适。

众道士你望我,我望你,都摇头道:“不知道。那人跑得太快了。”

莫青山怒瞪了他们一眼,道:“你们还真有出息。”转身往山上跑去。莫青山关心的不是为灵霄宫道士的挽回面子,而是千万别让那个跑掉的人上山瞎转到太子坡的龙蛇殿。他的师尊宋思齐今天要亲自考核弟子们的武功,让他来通知灵霄宫把好关,不要让闲杂人等上山乱转乱看,尤其不要接近龙蛇殿。

莫青山一路往龙蛇殿跑,始终没见什么陌生人,放下心来:管他到哪去了,只要不来龙蛇殿就可以了,否则就是自己失职,师尊怪罪下来可吃不了兜着走。为求万无一失,莫青山还是吩咐几个三代弟子到周围看看有没有陌生人。

傍晚时分,龙蛇殿的道士开始准备晚餐。宋思齐考较弟子喜欢在晚上,所以弟子们准备早早吃过饭,到时好一展身手。

戌时五刻,龙蛇殿内广场,火把通明,武当掌教宋思齐对弟子的考较正式开始。先是他的三代弟子近百人一起演练武当弟子的必修项目——武当拳和武当剑,一时间拳影纷飞,剑光纵横。

这时龙蛇殿上飞檐黑暗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箕踞而坐,不是曾守山还能是谁?原来曾守山出了灵霄宫便往上走,但武当山实在太大了,他好走了一气再也没见到像灵霄宫那样规模的建筑。中途遇见些道士曾守山便去问路,那些道士估计很少见陌生人,对曾守山充满警惕。曾守山没办法只得赶紧离开。后在高处往下看,终见有一处地方炊烟升起,曾守山循烟而去没想到竟到了武当的太子坡。偷听得道士们说晚上掌教要考核武功,曾守山喜出望外————瞎猫碰到死耗子,看来在这里能见到武当掌教了,何况还能见识武当绝学!于是曾守山找了个地方藏身,待到天黑,外界人声鼎沸,便知道他们的考较大典要开始,这才纵身攀上殿上屋檐,决定坐下来好好看看,顺便学习学习。

曾守山见到下面百来号人一半拳术一半剑术,辗转腾挪,翻飞跺脚都整齐划一,加上四周火把照耀,甚是好看。心中不由赞道:好漂亮,难怪宋道长喜欢在晚上考核,这个调调还真有独得之妙啊,就是不知道这大晚上的他能不能看清徒子徒孙的水平。不过还是有点遗憾,要是能再配上音乐那该多好,那才是多么美妙的…………舞蹈。

曾守山看得高兴,却也知道这些仅仅是好看而已,只把它当舞蹈看。

三代弟子演练完毕之后,宋思齐开始考核自己的嫡传弟子。这些人便不是集体表演,而是逐一出场,各自展现自己最拿手的功夫,宋思齐也亲自指点评价。

曾守山在上头看得认真,虽然火把之下光线不是很好,但他的视力极佳,倒也看得**不离十。后来出场的这几人功夫明显不同,虽然招式和前面的集体表演相差无几,但松沉自然,行架如浮云流水连绵不绝。曾守山看后暗自点头,武当功夫果然不同凡响,某些特质竟和师父教他的大诚拳有相似之处。曾守山还特别欣赏武当掌教的考核方式,虽然前面的集体表演有点流于形式,徒有华丽,但后来当着三代弟子的面考较二代弟子并一一点评,这种方式绝对有利于后进者学习进步。

所有弟子考较完之后,宋思齐作总结,威严的声音响起:“我们武当拳剑的核心是阴阳消长,五行演化,以养生为宗旨,视技击为末学,其风格是尚意不尚力,以柔克刚后发制人。诸位切不可有争强好胜之心,还得修道为本,万万不能本末倒置。修道日进,武艺自然有所成,若专习武不修道终究难有成就。”众弟子齐声称诺。

武当掌教亲自授课,自是高屋建瓴,深刻透彻。曾守山对宋思齐已有三分敬意,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何大诚拳和武当拳似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考较典礼顺利结束,宋思齐对弟子们的进展比较满意,照此发展下去武当后继有人,自己也对得住历代祖师。心满意足地回到卧室,此时夜深人静,弟子们也都散去,宋思齐开始例行功课,静坐调息。突听门外“笃笃”两声敲门,一人朗声道:“晚辈曾守山求见宋掌门。深夜打搅,诚惶致歉。”

宋思齐听得声音陌生,对方又自报家门,知道不是本殿弟子,心中既怒且惧。怒的是他最不喜被人打搅清修,惧的是此人竟然无声无息来到自己住处,龙蛇殿的护卫弟子一无所觉,致使堂堂武当掌门直接面对这未知因素。不过对方既然来了自己就不能装聋作哑,避而不见。

宋思齐打开房门,见门口站立一高大身影,虽然月光下看不真切,但他还是能发现对方很年轻。冷声道:“尊驾深夜来此,意欲何为?”

曾守山知道这种方式见面确实有不妥之处,所以先前就自报家门以示诚意和歉意。见宋思齐四五十岁年纪,身材修长,高髻美须,方正威严,曾守山心中赞道武当掌教果然气度非凡,看起来比自己师父更有宗师风范。于是作揖行礼恭声道:“晚辈来自楚省,受家中长辈指示前来拜见张思枫道长,但不知张道长住处,特来宋掌门处询问。打搅宋掌门休息,十分失礼,晚辈先赔罪则个。”

宋思齐觉得好气又好笑,搞了半天这个深更半夜来访的什么什么曾守山原来是个问路的,自己原来还以为是来踢馆坏道场的。张思枫是宋思齐的叔祖辈,但这个名字世人几乎没人知道。宋思齐略感诧异,看来这个曾守山不是一般人,不过既然对方不是来踢馆的,且有求于自己,那就好说了。宋思齐板着脸道:“既然你要问人,明天来就是,何必深夜来此。”

曾守山不为所动,只是仍谦恭地道:“晚辈心急所致,抱歉,抱歉。”

“武当山上没有你说的那个人,你请回吧。”宋思齐发出了逐客令。

曾守山望着武当掌门,道:“宋掌门可不能妄语欺诈。”

宋思齐大怒道:“黄口小儿,竟敢在此无理取闹。你赶紧滚蛋,不然对你不客气。”

曾守山没想到堂堂武当掌门如此轻易暴走,当然他也不能就此乖乖滚蛋,淡淡地道:“宋掌门息怒,有话好说。”

宋思齐身份尊贵哪有心情和这些小年轻纠缠,挥手一掌往曾守山脸上掴去。曾守山稍撤半步,伸手轻轻一挡。宋思齐没想到这年轻人反应还挺快,怒喝一声,左手一拳直奔曾守山面门,拳势甚足。宋思齐到底是没把年轻人放在眼里,曾守山身材比他高,他竟然出拳击向曾守山的面门,意欲羞辱,甚至不顾拳已过肩乃技击大忌。曾守山再退半步,一只手托住宋思齐左手肘部,不过却没有采取下一步的动作。

宋思齐见连续两次攻击未能奏效,恼羞成怒。一身修为全力施展,如暴风骤雨般如曾守山盖过去。曾守山左右格挡,又退三步。宋思齐犹自攻势不停,曾守山轻轻叹口气,一拳从正中击出,千斤巨力如黄河决堤般汹涌而至。宋思齐如幻如影连绵不绝的攻势立解,被击中胸口,连连倒退七八步,险些跌倒,嘴角已溢出鲜血。

曾守山走近到宋思齐身边,无喜无悲地看着他,道:“宋掌门,现在可以告诉我张思枫道长在何处了吧?”

宋思齐抹了抹嘴角血迹,惨然道:“休想,你就是打死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曾守山愕然笑道:“是你要打我好吧,我怎么想着去打死你呢!我只是来问个路的。”接着又道:“我肯定不会打死你,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说,我这就走,不过我可能会在江湖上说道说道今晚的事情。”

宋思齐感觉有点不妙,疑惑问道:“你要说什么?”

“说武当掌门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击败。”

“没人会信的。”

“也许会,尤其是你从明天开始得卧床养伤,不能出面辟谣。宋掌门你想试试?”

宋思齐不说话,对他来说,名声比性命重要。宋思齐终于下了决心,他不敢拿自己的名声威望以及性命作赌,于是道:“张老道长不在武当主峰,在支峰别院。”

曾守山道声多谢,转身即走。宋思齐高声道:“后生师承何处?”

“大诚拳门大师兄是也。”曾守山已至院门口,扬声而去。

……………………………………………………………………………………

第二天黎明,曾守山跑到金顶看了日出方才走下武当主峰,见一小道童站在路口张望。道童看见曾守山就道:“施主,我家师父有请。”

曾守山大感诧异,道:“你家师父是谁?你确定等的是我?”

那道童笑道:“我师父姓张,你还有疑问吗?”

曾守山再无所疑,他找的就是张思枫,对方已点明姓氏,自然不会有误。

跟着小道童走上武当七十二峰中的霄石峰,曾守山见那叠石架空,苍峦耸立,林木间烟云流动,大赞道:果然是仙家所居之地。

再往上走大约三里地,有一精致院落,立于霄石峰仅有的平地上。院落没有牌匾,普普通通,可见袅袅炊烟升起。

曾守山跟着小道童进入院子看见一中年男子正在院中劈柴,西面房中似乎有道童炼丹,能听到噼啪的燃柴声。

那领路道童对中年男子躬身行礼,然后道:“师父,人带到了。”中年男子点点头,便望曾守山看过来,笑道:“后生过来,你今天来的正是时候。”

曾守山大感震撼,道童叫那中年男子做师父,莫不他就是张思枫?但据陈旺廷所言,张思枫年纪只怕近百岁了,怎么可能是个中年人。

那人见曾守山迷糊,便道:“我就是张思枫,知道你找我所以就把你叫过来,怎么不乐意似的?”

曾守山连道失礼,于是上前一揖到地,道:“晚辈曾守山拜见张老道长。”

张思枫拉住曾守山笑道:“你从哪看出我像道长?来,到这边,给你看看好东西。”

曾守山见张思枫身材高大,肤色如古铜,肌肉虬结,既不结道髻,又不着道袍,连头发都只有一寸左右长,看着像是和尚头上新长出来的头发似的,确实咋看也不像道长,倒像经常干农活的。

曾守山被张思枫热情地拉到西边房间,他原以为这些都是厢房之类的,进来一看却是一个又大又长的房子,可能是几间厢房被打通之后形成的。中间有一个高大的炼丹炉,不过没有点火,看起来像是沉寂很久了,不远处另有一个小炼丹炉,一个道童正在往炼丹炉下塞柴禾。张思枫让那道童起开,由曾守山替他烧火。既然长者有命,曾守山自然不敢有违,老老实实往炉子里塞柴。烧柴禾其实也有学问,塞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还得让柴禾之间架空,保持空气源源不断地进入,这样火才能旺。好在曾守山在乡下也会干点活,烧火烧得也像模像样,张思枫则忙着把院子里劈好的柴往屋子里搬。

曾守山一肚子的话要问,却被张思枫拉过来干活,几乎一句话都没问出来。见张思枫总算把院子里的柴搬完,曾守山逮住空问他道:“道长练的什么丹?我怎么闻着像炖肉的味。”

张思枫故作神秘道:“世界上最好的丹,再过一刻钟就可以出丹了。”说完又开始忙别的,曾守山不好再问。

过了一会张思枫道:“好,差不多了,可以起丹了。”张思枫揭开小鼎盖,顿是香气四溢,曾守山分明看见里头炖的是一大锅肉。

曾守山大笑道:“道长,这就是你练的丹?”

张思枫忙着把肉盛出来,一边垂涎欲滴一边道:“这是三六香肉,有补中益气、温补肾阳之功效,不是丹药胜似丹药。说你今天来得正是时候,来,你尝尝。”

曾守山也不客气,直接伸手取了一热呼呼的肉块塞进嘴中。吃完以后又取了一块,一边跟张思枫道:“这不就是狗肉嘛,为什么叫三六香肉?还被道长你说得那么玄乎。”

见曾守山在大块朵颐,张思枫乐了,也边吃边说道:“好吃吧?”

曾守山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只连连点头表示味道不错。张思枫道:“三加六不正等于九,‘九’在我们那发音成‘狗’,所以狗肉又叫三六香肉。”

又指着旁边那个大大的鼎炉,呵呵笑道:“每代皇帝都让我炼丹,我哪有心情给他们弄那些玩意!所以这个大的鼎炉也就是个摆设,这个小的就用来炖肉,炖出来的肉特别香。要是朝廷催得急了,就让徒弟弄些温性的药材和巴和巴成丹药的样子,然后交差。”

曾守山没想到在陈旺廷那说得和神仙差不多的人物,竟然只是个中年大叔,而且还如此平易近人,竟然还请自己一块吃狗肉。怎一个疑惑了得!不过曾守山知道这时在一块吃饭也许是最佳的请益机会。于是曾守山道:“历代都有为皇帝献丹的人,难道他们都是和你一样唬弄了事?”

张思枫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取了一杯清水喝,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也没见哪个皇帝长命百岁的,包括英明神武的秦皇唐宗。”

“那倒是。”曾守山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事实,甚至可以这么说如果唐太宗不胡乱磕药的话,可能活得更长一点。

“其实哪有什么仙丹,吃个丹就能成仙,那神仙也太不值钱了。不过只要人们延年益寿或成仙的愿望仍在,总会有人去研制丹药。”张思枫摇摇头继续道。

曾守山很认同张思枫的见解,但还是有些事情无法解释,于是道:“张道长睿智洞见,小子受教了。只是……道长今年高寿?”

张思枫想了想,道:“我还真记不住了,只记得我见过七八任皇帝。”大名王朝皇帝在位时间都不太长,多则二十年,少则七八年,不过七八任皇帝加起来的时间起码也得超过一百。

曾守山听得咋舌不已,他还真这么大岁数了!一百多岁的人看起来像是四十出头,这也太逆天了吧。“既然没有仙丹延年益寿,您是怎么做到的?靠吃肉?”曾守山指着鼎锅中所剩无几的狗肉,称呼不自觉地由“你”变成“您”:“我听说贪肉伤身,不利于养生。”

张思枫一边扫荡剩下的肉块,一边道:“消化不了才会伤身,如果能很好的吸收,吃肉绝对胜过所谓的‘丹药’。当然这个事情因人而异,不能一味鼓励别人去吃肉。”

“其实世上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不懂得道理,何必去追求那没影的丹药,调和好饮食,自然就延年益寿。”张思枫把肉吃完,意犹未尽,他似乎把吃饭当作很快乐、很享受的事儿。又道:“均衡适己,饮食有节,顺应四时,如此则能耳聪目明,祛病延年。”

曾守山很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又道:“即使这样不能像您一样这么…………年轻吧。”他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百岁看起来像四十岁的情况。

张思枫笑道:“光调和饮食,确实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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