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2-24
第二十六章逆天改命
张思枫示意曾守山和他一起走出院子,边走边说。
峰高云动,张思枫看着如仙境般的世界,道:“任何生命的存在都必须要保住那份生机,生机旺则生命体盛而壮,生机衰则生命体虚而弱,生机逝则生命体灭亡。而生机这种玩意总是由生而盛而衰而逝,所以谁也逃不了衰老然后死亡的规律。
而保住生机的方法就是摄入能量。饮食就是人类摄入能量的最重要途径,但关键是消化和吸收,如果不能消化吸收那么饮食就不是摄入能量而是摄入垃圾,增加身体负担,所以吃肉对我来说是如同仙丹,但对有些人来讲却如同毒药。”
张思枫侃侃而谈,如见多年老友,曾守山只是陪着他在院子周围慢慢地走,静静地听。张思枫谈兴正浓,接着道:“一般来讲,人体器官如肠和胃会随着使用年头的增长逐渐老化,于是摄入的能量也就越来越少,这就意味着人体生机开始由盛转衰。”
曾守山很适时地插句话道:“但您却没有由盛转衰,是什么道理?”他的回应和提问更是大大助长了张思枫的谈兴。
张思枫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道:“天上地下万事万物,无不会盛极而衰,由生而死,这是天道的规矩。其实天道很无聊,很残忍,他让事事物物不过只是来世间走一遭,于是人们不得不去思考:这短暂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很多人一辈子连自己存在的意义都没搞清楚,然后就消逝了,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找到了意义,他们无疑是幸福的。”
曾守山深有同感,类似的问题如天道、意义之类的他已经思考过很多遍,只是张老道讲了一通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他能葆住生机。
张思枫眯着眼看着已至中天的太阳,一脸平静地道:“所以我要逆天,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曾守山“呃”了一声,张思枫道长的这句话实在是太突然、太强大了。
张思枫不理会曾守山,有点像自言自语地道:“其实你师父陈旺廷也是个逆天的人。”
此人和师父陈旺廷真有过接触,曾守山此时完全确定这个高大强壮的中年大叔就是传说中的张思枫,那个据说离天最近的人。
曾守山一脸疑惑,道:“此话怎讲?”
张思枫视线下移,平视远眺,似乎在看着南方的陈旺廷,道:“他也在突破上天对人的限制,只不过是从力量的角度。人力有时而穷,就是说人的力量是有极限的,但他已经突破一个又一个极限,到达不可知的境地。”突然偏过头看着曾守山,面带笑意,道:“其实你也是。不过修为和陈旺廷还有一段差距。”
曾守山突然觉得张思枫真是师父的知己,竟然了解得如此深刻!只不过他从何知晓自己要来拜访,又从何知晓自己的师父是陈旺廷,甚至知晓师父和自己已达到的境界。张思枫带来太多的不解,曾守山现在有一肚子问题想问。
曾守山也笑道:“那您逆天的方式就是拒绝生命的消逝?”
张思枫笑着点点头,道:“其中之一吧。”
曾守山喃喃道:“原来天才都是疯子。”又问张思枫道:“您是如何做到的?”
张思枫道:“这不难理解。既然时间让人体器官老化,肠胃不能摄入足以维持生命的能量,那么我们可以另辟蹊径,用其它的方式摄入能量。”
“我看您肠胃还未老化,挺能吃肉的。”曾守山略开玩笑似的道。
“嗯,那当然,我肠胃一向挺好,吃嘛嘛香。只不过如果想维持生机不至衰落,光靠吃点什么肉和五谷杂粮还不行,不足以保证摄入足够的能量以永葆生机。”
“听您的意思,除了饮食,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摄入能量?”
“确实,世上有种东西比饮食更能为人提供能量,还不用排泄产生的废物。”
“是什么东西?”
“气,充塞天地,无处不在的气,真正的清洁能量来源。只是一般人感受不到万物间的一气流行。当然,你应该是可以的。如果能从这取之不竭的‘气’中提取能量,生机自然不会衰竭。”张思枫看着曾守山道。
曾守山当然能感受到天地间的“气”,大诚拳的根基就在于气。在气息充盈的基础上才有后来的气息化劲,而气息化劲正是他突破限制的开始。同样是感受和运用天地万物间的“气”,大诚拳用来增进力量,而张思枫则用来延长生机,难道逆天的关键都在这个“气”上?曾守山思及此处,不觉问道:“‘气’是如何提供能量,又如何保住生机?”
张思枫突然笑了,摇头道:“你啊,确实好学,就是有点贪心不足。你可知道像你问的这个问题已涉及到了本门的不传之秘,你不是我儿子,又不是我徒弟,所以……怎么能告诉你呢?”
曾守山也笑了,道:“失礼,失礼。告知与否自是道长决定,小子失礼了。”
张思枫道:“无妨,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不过是敝帚自珍而已,也许时机成熟就能告诉你。”
曾守山拱手行礼道:“小子万分期待。您和我师父都是有大智慧、大勇气的人,小子我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见识两位绝世高人!”
张思枫笑了笑,手指山下无限世界,道:“我和你师父是不是绝世高人,我不敢说,但你说是有大智慧、大勇气的人,却也当之无愧。去挑战天道规矩的人怎能不是大智大勇的人!”
张思枫虽语词平平,但举手投足之间隐现豪勇气概。他不仅外表、着装不似道人,连气质上也全无道人般的谦和冲虚。曾守山觉得自己和张思枫隐隐有点“臭味相投”,但又说不清是什么,应该不是单纯谈话投机而已。
曾守山看着张思枫道:“我师父曾说过您是离天最近的人,没想到您原来逆天战天的人。”
张思枫呵呵笑道:“旺廷小友过奖了,我哪是什么离天最近的人。”
曾守山道:“对了,道长,您和我师父是怎么认识的?”
“你师父没告诉你?”
“没有,我说要外出游学,让他介绍名师,结果他只隆重介绍了您一位,所以我才找过来。”
“原来如此,我和你师父啊……打过一架,之后就认识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啊?”
“大概十四五年前吧,我有时也到外面的世界走走看看,因为一个误会我和你师父大打出手,不过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澄清误会之后我俩畅谈三日三夜,相交莫逆。”张思枫似乎想起和陈旺廷的往事,嘴角微微含笑。
曾守山心想,那会张思枫应该九十左右,陈旺廷三十出头正当壮年,这架怎么打?不过张思枫这种老怪物不可以常理测度,不知那一架到底谁打赢了?
见曾守山欲言又止,张思枫道:“你是不是想问到底谁打赢谁?”
曾守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张思枫坦然道:“你师父赢了。我虽然那会年纪不小了,但你也知道,我的身体筋骨不输壮年,而且不谦虚地讲,武当拳剑已习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不过旺廷小友是个武学奇才,所以我们大斗几十回合,最后我以一招惜败。”顿了顿,张思枫接着道:“后来聊起来才知道,你师父那会已领悟了气息之力,完全不同于江湖中那些所谓高手。他突破了人类力量的极限,只怕那时他已拥有千斤巨力。我力量不如他,不过武当拳讲究以柔克刚,所以我还点机会。只是你师父对力的掌握亦极娴熟,江湖经验又丰富,所以我输了。”
师父在气息之力的阶段就打败了老怪级别的张思枫,现在他早已进入另外一个层次,那才是真正的不可知境地,曾守山从心里为师门自豪。
曾守山想着安慰张老道几句,却见他面色坦荡,于是放弃了。对于真正强大的人,安慰是多余的。
张思枫看着曾守山道:“你师父是个入世的人,后来跟着曾邦侯那家伙征伐平叛,倒也成就了一番事业。我原先劝过你师父让他月兑离俗世,一心研究力量,大有可能达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只是他始终有报国救民之心,陷入尘网纠缠。自那次以后我和他除了偶通音讯,但再也没见过面。”
张老道确实有资格称曾邦侯为“家伙”,曾守山听了虽然觉得怪异,但也完全接受,谁叫人家资格老呢!
张思枫又感叹道:“只是没想到他在俗世打滚竟然实力又有突破。真真不可解。难道人间心志更强?”
张思枫见曾守山安安静静地听他说话,表示很满意。年轻人能如此安静平和的不多了,甚至那些以修道养性为己任的道士们都很难做到,他们总是急于表达自己的见解。张思枫笑道:“我好像说的太多了,你有什么想问的?”
曾守山诚心诚意地道:“小子我巴不得您多讲些,能听到你的教诲是我的福分,怎么会嫌多呢!”
张思枫示意曾守山不必拘礼,可以随便提问。曾守山乃问道:“您是如何知道我就是陈师的弟子,您不怕认错人?还有您怎么知道我是今天要上霄石峰,还派来道童引路?”
张思枫呵呵笑道:“你师父两个月前派专人来过,送了一封信,介绍过你这个天才。知道霄石峰的人不多,但你师父就是其中一个。”
曾守山道了声原来如此。又问道:“但师父他不可能知道我哪天到武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您总不可能派个道童天天在路口等我吧?”
张思枫略有奇怪地道:“感应而已。你师父把这个称之为潜观神识,其实不过是个感应罢了。你师父在来信中介绍了他这些年的进展和再次突破,提到他也拥有感应的能力,不用睁眼就能知五六丈范围之内的风吹草动,难道你还没有?”
曾守山挠挠头,道:“我所感知的都是通过眼、耳、鼻等五官,离开五官就什么也感知不到了。”
张思枫笑骂道:“你师父这小子专门介绍你的天赋,却丝毫不说你的不足之处。到底是师父啊!”
曾守山嘿嘿一笑。张思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天地之间,只有一个感与应而已,除此之外更无别事。有感必有应。凡有动皆为感,感则必有应。所应复为感,所感复有应,所以不已也。”
此段话虽然繁复,却包含至理,曾守山心中霍然一动,连忙默默记住。
“五官感知世界,其实也不过是个感与应罢了,只是感知的有限。而我如果静心敛神,感知的范围更广,所以你出现在附近我即已知晓,尤其是像你身上蕴含的气息远比常人足,更容易感知。”张思枫的解说让曾守山明白为什么那个道童可以适时出现在路口并认出自己:自己一到武当张思枫便能够感知自己的到来,便派了道童来迎接;加上师父的信中应该是描写了自己的样貌,而自己这种高大魁梧,圆头憨脸的人很好认,道童也不会认错。曾守山弄清楚一个疑惑同时又觉得很郁闷。感应也好,潜观神识也好,只不过是各自的叫法不同,问题的关键在于曾守山一直感受不到,停留在五官感知的水平。
对于曾守山的郁闷,张思枫的答案和陈旺廷几乎一样,因为这种能力没什么特殊的修炼方式,无非是个敛神静气,至于感应或神识会不会得到扩展就看各自的机缘了。张思枫说他也没有特意去钻研和修炼过,只是对气的掌握和运用愈发精妙,感应能力便愈发敏锐。这一点又和陈旺廷的经验惊人的相似。
既然反正掌握不了这种能力,曾守山便不再操心。管他呢,有它更好,没有它日子照样得过,事情照样得做。
当晚曾守山留宿在霄石峰,张思枫和曾守山聊至深夜方各各休息去也。曾守山问了很多的问题,张思枫一一给予解答,甚至解说了一些功法的基本原理,当然除了涉及到隐秘核心的步骤。张思枫对曾守山师徒达到的义理之力境界很感兴趣,在张思枫的要求下曾守山演示了义理之力的力量。曾守山平平一拳,似缓还疾,击一块巨石上,巨石立即炸飞粉碎,激射而出。张思枫见了以后瞠目结舌,他知道霄石峰上的那巨石是花岗岩,最为坚硬,何况是以山为体,在地面上的部分已达千斤之巨。呆视半天,张思枫喃喃道:“这就是义理境界的威力么?在如此巨力的冲击之下,武艺还有什么意义?”
第二天,晨风吹拂之下曾守山便告辞离开霄石峰。张思枫亲自送他下山,临别时,张思枫赠言道:“我等虽已窥见突破规矩之后的世界,但切不可自满自负。我虽长寿但又何敢觊觎永生,你虽拥有神力,但又何能与天地之威相较。谦卦云:有大者不可以盈,故受之以谦。”
曾守山肃然受教。突然又道:“道长,小子有一个提议。”
“说来听听。”
“如果有可能,道长把这久葆生机之法,延年益寿之诀传之世人,岂不是大大的功德?”曾守山的问题并不聪明,久葆生机、延年益寿乃是张思枫的秘法,连曾守山自己都不曾获知,张思枫又如何肯广授世人。
张思枫却没有因此生气,伸手示意继续走,张思枫打算再送上一段路,边走边说。
霄石峰山势陡险,待走到稍缓之地,张思枫看着曾守山道:“你师陈旺廷是否同意你把大诚拳公诸于众?”
曾守山摇摇头。
张思枫视线投向前方的路,道:“这就是了。门户之见未必是错,如把秘法授诸世人亦未必是功德。”
曾守山知道张思枫的说法有一定道理,但并不透彻,于是没有说话。
张思枫笑道:“我知道你一时难以理解这句话。但你可以假设,如果人人皆长寿,世上岂不是人满为患,到时只怕出现饿殍遍地人吃人都有可能;再者,像你拥有神力,其实也就意味着拥有巨大的破坏力,如果人人皆如此,世上哪能得安宁?所以授诸世人未必是功德,甚至有可能是罪孽。”
张思枫的分析提供了一个分析模式,即是:如果破矩者(昨天张思枫和曾守山谈论他们这些突破天道规矩的人,于是两人决定冠以一个称谓——破矩者,以方便谈话交流。)的能力被世人普遍掌握,世界会怎么样?曾守山当下也觉得这种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但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一时想不明白。于是暂时放下,对张思枫道:“道长所说真是老成益世之灼见,小子受教。将来如果小子有所得再来向道长请教。”
不觉间,两人已走到昨天小道童接曾守山的路口,曾守山拦住张思枫不让再送了,道:“道长盛情,小子感激不尽,就送到此罢。”
张思枫点点头道:“嗯,就此作别吧。守山小友有空定要到霄石峰来。”
曾守山笑道:“一定。如果道长到苌沙或者路过苌沙一定告诉我,苌沙曾家备好三六香肉等您。”
曾守山走了十几步突然想起一事,回头高声道:“道长,您那发型在哪弄的?”
曾守山昨天问过张思枫,以前人称污道人,为何现在道髻没了,道袍也没了,连叫您道长都不太合适了。张思枫说以前道髻、道袍什么的我都懒得打理,所以人称我污道人,后来嫌这些东西麻烦,干脆就道袍变短褂,道髻变板寸。张思枫还大吹板寸的好处——比长发梳髻方便,比光头好看等等,说得曾守山也有把头发剪短的冲动。
“往前走,有个武当镇。找一个华记打铁铺,报我的名。”张思枫的声音从高处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