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是暑假的时候,学校里突然收到一个邀请。好像是日本的一个学校申请进行交换生的五天的互访——然后我们学校一向以国际化的学校自居,就答应了。因为是交换学访,除了准备车费和住宿费之外,其它费用全免;又是自愿报名,所以包括我在内的十名学生都参加。
其中我们班的就占了五个,可能是出于对动漫的热爱吧。毕竟有机会去日本顺便感受一下经常出现在动漫中的学院氛围和奈良的街景都是难得的体验。
然后我们做的是大巴,有一个老师跟随,还在当地找到了一名向导。当时我坐在车上,看外面的景色感觉和国内没什么太大的差别,感觉有些后悔——毕竟自己对日语一知半解然后就报名这个活动,而且费用虽然相对便宜但也不是没有啊。
不过在车上吃过晚饭,终于到了介绍中说到的学校之后,我立刻就打消了后悔的念头。那是一座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非常庞大的古式学园,不仅占地面积大,而且还随处可见参天古树,还有几口古井和已经没有水了的喷泉。
我们要去的是一座名为“新教学楼”的建筑,虽然这么命名,但看起来也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木制的地板、门窗,让人有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我们先被老师领到了办公室,里面的灯光发白昏暗,十几个老师坐在白色塑料制的办公桌上忙碌着。带队老师让我们和这里的老师熟悉一下,于是我就走过去和一位三四十岁模样的中年男性打了招呼。
“……时间……吗?”。
因为我几乎不懂日语,所以只听出来了有“时间”这个词和这句话是疑问句。大概是为了显得平易近人而在询问时间吧。我当时这么想,然后看了看手上戴的手表。
晚上6:10。我想换成日语说出来,但根本找不到可以用的词——就连“六”和“十”我也不会说。
结果,我只用看动漫学到的日常用语磕磕绊绊地表示不怎么会说日语,结束了对话。因为感到尴尬,所以我也没在办公室里待多久,先回到了教室,挑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
因为已经是晚上,所以窗外阴沉沉的,还刮着很大的风。等老师进来上课,我才发现这些关于日语的东西我一句也听不懂。幸好不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我们班的另一个同学也和我一样,几乎没学过日语就冒冒失失地参加学访了。
老师在上面讲课,我们就在下面低声聊天。她压低声音神秘地和我说,这座学校里发生过像是罗密欧和朱丽叶一样的故事。
什么罗密欧和朱丽叶?我兴致勃勃地追问,但可能是音量过大,被老师发现了。而且因为是带队老师在上基础日语(虽然是基础但我也听不懂……)课,所以我的话被完完全全地听到并且理解。
为了不再受到批评,我用书挡着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之后停下谈话,看着窗外打发时间。
这间教室里的窗户非常大,配着木质窗框和略有点低矮的天花板非常有气氛。再加上外面正在下雨,风雨交加的场面更是为这里增添了压抑。
一节课之后,我们要趁着雨小一点的时候到老教学楼去。因为在那里似乎发生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所以向导会跟着我们一起去。
走到老教学楼面前,我彻底地被震撼了。红砖制成的高大楼阁,白色镶木,让这里看起来简直就像贵族的府邸。走进去之后,我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原本应该金碧辉煌但由于时间的缘故变得暗淡,但仍不减华贵的西式装潢;如同高级酒店大厅一样的红色大理石地板;教堂内部一般高高的穹顶和广阔的空间……
想到我将要在这座城堡一样的建筑中学习生活一个星期,我当时简直兴奋得不知所以。
老师也一样被震撼,不过不愧是带队老师,第一个想到的还是生活问题——因为这里不止是我们的教学楼,同样也是我们的住宿地点,各种生活需求都要满足。
首先老师带着我们遛了几个房间——无一例外阴暗而华美得令人挪不开视线——然后又检查了盥洗室。为了以防万一,老师把每个水龙头都逐一拧开,确定里面的水有没有变质而变得有腐蚀性。
雕花装饰的精美的铜质水龙头依次流出了清澈的水,唯一的问题是水流得太久会突然变绿,然后逐渐恢复。
老师对我们解释说,可能是下水道里面有苔藓之类的植物以及寄生虫,所以水变绿的时候就不要用,等它恢复清澈再使用。
然后又是房间的检查,在这个过程中,向导一直欲言又止,试图阻止老师的举动。据他所说,这个建筑里面有什么“东西”,住宿就已经很勉强了,千万不要在这里太过随意。
不过我们的带队老师自然是一口拒绝,说是为了学生们的安全,这些检查反而是必要的;况且这里只是古旧一点罢了,还是很正常的。向导见老师听不进去他的话,便悻悻地退了回去,不再言语。
因为我们的向导是一个举止奇怪的老爷爷,大家偶尔叫他“怪老头”,也没什么人尊敬他,他的话当时谁也没有被放在心上。
在继续检查的过程中,向导有一次说想要透透气,里面的空气不好——的确如此,尽管敞开了各扇窗户,但这里仍有霉味和一股奇怪的味道——让我们在原地先别动。
一开始我们按照他说的话,等了一会儿,但见他一直没有回来,老师就先去检查其他的房间了。向导回来之后看老师不见了,立刻问我们是不是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一开始没什么人理他,我觉得有些同学太过分了,就回答说,老师接着看房间去了。
指明方向之后,向导大惊失色,以完全不符年龄的速度跑了过去。由于好奇心,我们也都跟着跑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那是一个暗棕色色调的房间,十几个六边形的木质雕花精美的箱子整齐地摆放在铺有颜色暗淡但仍可以看出华美的图案的地毯上。
带队老师正打量着这些箱子,可能是出于好奇,正在伸手打开其中的一个。
向导发现了之后马上要阻止,但老师已经把它打开了。这是一个连套的箱子,一节一节地打开之后变成了一副奇异的棺材模样;而里面正静静地躺着一位被包裹着的古尸。
所有人都吓呆了,老师立刻把箱子合上。
“她打开了被诅咒的箱子!!!”
一瞬间,只剩下向导声嘶力竭的声音在回响。
我吓怕了,缩在墙角不敢动弹;大家也都是,哆哆嗦嗦地站在墙边。
然后向导喘着气向我们解释,“这是一座家族式的贵族学院,历代校长的遗体都会在这里存放。那个箱子就存放着最后一代校长的遗体。”
听到想到的解释之后,大家反而慢慢平静下来。就好像是医院的太平间一样,虽然看起来很恐怖,但也很正常的。
我虽然也放下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周围的环境突然变了。虽然还是很古旧,但是更像……更像是一个有人在学习、住宿的学院了。
经历过这件事情,老师也没打算继续打探这座城堡一样的建筑中的秘密,把我们带到了楼下的教室之中。
那间教室让人非常的失望——那是一间风格和整个建筑都格格不入的屋子,不仅有现代常见的白炽管灯,陈设也十分简单,两人一个的桌子显得十分朴素——没有任何装饰物,甚至连椅子都没有。
这里的教室都没有椅子。向导这么告诉我们。至于原因,他也全然不知。
所以我们在上课之前,先要去楼上搬椅子拿课本。和楼下的教室不同,杂物间里堆满了椅子,多到足以引发密集恐惧症的程度。而且一部分椅子还是和我以前在学校里用的木质椅子一模一样。
我吓了一跳,不过想到老师说要多拿几把,不然到后面可能就要坐在腐朽不堪、随时可能塌下甚至可能布满了虫子的老椅子上的话,就放下心中的疑惑挤过去拿了两把,向楼下走去。
下楼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一位衣着奇特的少女。她穿着绿色的裙子,和红绿两种颜色一样一只的鞋子。每只鞋子的鞋面都是看起来质地很好的绸布,脚腕和鞋子的前部还有漂亮的波浪边,红色鞋子上面的波浪边是绿色,绿色的上面是红色。
我可以肯定之前没有见过她,不然这么显眼的衣服肯定会被认出来的。
为了看清楚脚下的楼梯免得摔倒,我把耳旁的头发抿到耳朵后面。我的行动引起了后面的两个同学的笑声。他们是另一个班的一对算是出名的情侣。我问怎么了,他们说“刚说到你的发型你就抿头发”之类的话。
虽然没怎么听懂,不过因为拿着两把椅子行动很辛苦,所以就尽快走了下去。像这种关于巧合、别人完全听不出笑点的话很有可能在两个人之间就能引发爆笑,所以我也没太在意。
到了楼下之后,我发现椅子多出了很多。很多人都是和我一样抱着帮朋友多拿一把的心思,我还看见两个男生拿了三把椅子下来。结果所有人都拿到了至少一把的新椅子,椅子的总数达到了二十个之多。
由于桌子是两个人一张,算上左右两边可以摆四把椅子;所以我们协调了一下桌椅的摆放,前五张桌子都摆满了椅子,剩下的一张桌子只摆两把。
由于我体力不是很好,又拿了两把椅子,所以下来的顺序算是靠后。再加上我的性格算是比较不爱争,所以在大家都差不多两三人一桌坐好的时候,自己坐到两把椅子那张桌子上。
有一张四把椅子的桌子被空着了,因为太靠左,会闻到墙壁发霉的味道。其实当时整个建筑物中已经一点霉味都没有了,如果有人开水龙头的话会发现水也不会变绿了。
我的前面是两个同班同学坐在一起,左边就是那两个在楼梯里说到我的发型的那两个人。
我翻开课本,发现是一本关于“幻术”的书。而且居然是用中文写的。老师向我们解释,说那时候日本的贵族学校有不少都学习玄术,而大部分书籍都有中文原文。所以好学生的中文水平都非常好,可以说是和中国人交谈都不像是日本人。
这时候,上课铃突然响起。铃声非常奇怪,突兀又诡异,而且音质非常好,像是演唱会现场一样。不过那时候我也没起疑心,都没有想到连音响都没有的教室中怎么会响起上课铃。
然后,两个和我们同龄的女学生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还向老师为迟到而道歉。
我们的带队老师好像认识她们,挥挥手就让她们进来了。原来不止我们在这里住在这里学习啊,我想。
她们一个穿着样式古老的漂亮的白色裙装,看起来应该是这个学校的校服,我在壁画中看到过;另外一个就是在楼梯里看见的奇装少女。
她们看了看座位的安排,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向我这边走来——她们的关系好像不怎么好,不打算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好像是要坐在我旁边的空位上。
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害怕。直觉告诉我绝对不要让她坐过来,甚至不要让她接近我。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那么想。
所以在她刚向我这边走的时候,我就用中文问她是不是日本人(因为这句话我都不知道怎么用日语说)。她明显愣了一下,看样子是没有听懂。
然后我就换日语,认真地道过谦之后磕磕巴巴地表示自己不会说日语。还告诉她说不会中文的话,除了我和我的一个同学,其他人都少都可以用日语和她交谈。然后她看样子也不想和一个完全无法沟通的人坐在一起,就退后几步,打算着换一个座位。
此时那个奇装少女被我左边的两人招手让她坐过去,我还听见他们在喊“王樱!过来”的话。她向他们招招手便坐了过去,我很奇怪,就问左边靠近我这边的女生叶青,他们是什么关系。
于是叶青就告诉我,王樱之前曾经是她的小学同学,初一的时候还在他们班上过一年学,之后又转走了。而且王樱的发型和我非常像,当时他们就是看见王樱又不好确定,又说起她的发型好像和我的发型很像;然后这个时候我一抿头发,他们又记不清王樱到底是什么发型了。
这是学生之间常见的对话和八卦。我仔细看了看被叫作王樱的少女,她拥有一张现实中罕见的漂亮的脸,如果我之前曾经见过她,即使隔了两年肯定也能认出来。
然后那个身穿白色长裙制服的少女看王樱做到我左边那一桌,便走向我右边那张桌子靠墙的位置坐下,看样子是很习惯一个人坐着。之前向我这边走,大概也是因为我这桌只有我一个人吧。
再然后大家都坐好,老师开始上课。虽然是由我们的带队老师讲课,但却把幻术讲得像模像样。甚至还是念着书上的一个“会辨认幻术”的要求的几个字说,“‘会辨认幻术’,是什么意思?就是不仅要知道是什么,还要知道为什么……”
虽然老师讲的别开生面,但我左边的一桌聊得热火朝天,和我隔了两个空椅子的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还不断发出让我害怕的气息,几乎没怎么听进去老师的课。
下课之后差不多就是睡觉的时间,我们被领到一个个装饰的如同公主的卧房一样的房间之中。带着四柱和纱幔的床,以及精美的梳妆镜,高高的天花板,华丽的花盆之中还栽有美丽的花……我连盥洗室也没有去,就在自己的房间里躺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