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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昭华之宴

那因香薰而变得暗黄的宣纸上,一行小字显现,此次所用乃是香渺而非水幻,明显是特地给我看的。

怀着潜忧入睡终是睡不踏实,倒是梦里似乎听着几声哼歌…低低柔柔的…

第二日晨起便得知入夜宫中有宴,而端木覃则一早便带了珺出去,据说是去京中的几大商行打听栖子天裳间的货物往来状况,眼见已至戌时,珺才迟迟而归,而端木覃并未同归。

待珺去了身上淡淡的酒气,便带了采烟弗霜一同往那天裳皇宫行去,一路上珺脸红未退,撅嘴絮叨不止,无非是那些商贾如何如何灌他,端木覃如何如何的不管不顾,我笑看他愤愤不平的样子,大致也能想到是何情形,可端木覃倒也应该不至于不管不顾,约莫今日珺又受了那些商贾的气吧。

马车行至宫门口稳稳停了下来,而我们刚下马车,便有宫人迎了上来,“公主,王爷,我家殿下已恭候二位多时了。”抬眸视去,却是一绿衣清丽女子,约莫不过十四岁的模样,此间正乖巧福着身子,我笑语道,“姑娘声音婉转动听,又这般娇巧可爱,你家殿下如何舍得使你来传话?”

女子弯身轻语,“公主折煞奴婢了,我家殿下心系公主,特命奴婢前来候着。”

我微愣,笑意不自觉淡下许多,“你家,可是二殿下?”

“正是呢,殿下在宫中忙着一时分不开身,叫奴婢在这候着公主和王爷,这边请。”女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劳。”我轻声应下,脚下稍作停留,侧首看了一眼少辰,略带浅笑,“公主禁止携带佩剑,你就不必随行了,在此候着吧?”

他抿唇不语,步子却已停了下来。

略带歉意的定视他一眼,遂转身随了那宫婢而去,几转回廊,丝竹之声传来,宫人来往繁复,还未及昭华宫门口便瞧见端木敬眉眼带笑的走过来,“呵呵,在下正想着公主王爷怎还会到,可巧刚出来便瞧见你们了。”

我福身一礼,“二殿下有礼。”

他上前一步作势要扶起我,我不动声色起身向侧退了半步避开,转首对着珺笑言,“珺弟,还不快见过二殿下。”

“殿下有礼。”珺抱拳礼着,唇角微抿,稍有不耐之色。

我略带歉意看着端木敬,他却仍是满面笑意,“王爷不必客气,快请入内就座。”语着引着我们进入内殿。

昭华宫是**行宴处,比起一路看过的其他宫殿更为富丽堂皇,且不说堂中装饰所用珠宝器皿,其供明所用的便是栖子难得一见的夜明珠,而这堂中甚大,所用夜明珠不下二十颗,如此一来便无了烛火之烟,气息也清新许多。

“公主王爷这边请。”端木敬回首笑语着,引着我们往殿中左侧而去。在离皇座最近的地方停下,珺坐左侧首位,而我仅此其后,我笑看端木敬微微欠身,“有劳殿下。”

端木敬笑着点头算是应下,兀自走往对面首位落座,这天裳与栖子一般,皆以左为尊,如今我与珺落座左侧首位,倒有几分客居主位之意。

才刚入座,便听得身畔一声私语,“瞧见没,二殿下亲自迎接他们就座呢。”

“你不知道啊,这栖子公主估模着是要成二皇子妃的,二殿下可紧张得很呢。”

“呀,可我听说这公主在城外的时候和七殿下要好的很呢,现在也是住在七殿下的别院里的。”

“呵呵,不管怎样,这公主多半是来了就不会走了,不是二殿下就是七殿下。”

“啊,这样哦,难怪,古来哪有女子为使臣的,原是有这层意思在里头呢。”

我不禁无奈,虽说自己也知晓其中意味,可如今听人这般闲谈说着,难免有些我为鱼肉人为刀俎之感。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随着殿外一声高呼传来,殿内私语之声顿停,众人纷纷弯身垂首,四五位皇子中端木敬为首,“儿臣见过父皇母后,愿父皇母后福寿安康。”

带着明显轻松笑意的声音传来,“都平身吧。”明黄团云浮龙锦袍携着一正黄霞纹长裙自我眼前而过,走向上座。

“栖子九公主尤依莫(裕王爷尤珺)参见天裳皇上皇后,愿皇上皇后圣体康健,福寿延绵。”我弯身礼着,余光打量四下,仍是未见端木覃身影。

“呵呵,王爷公主请起,赐座。”皇帝朗声语着。

“谢皇上。”我与珺起身再礼后,方落座而定。

端木敬正坐珺对面,而与我相对那座上尚且空着。此时,听得上座一温柔舒缓之声,“本宫听说,九公主在霓城受靖乾蛮夷为难?”

我抬首看去,那人满目疼惜关怀之意,微微勾唇,“劳皇后娘娘挂心,托皇上皇后鸿福,依莫并未有痒。”

“那就好。”女子面露喜色,瞧向身侧的皇上,眼底带着几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皇帝则微惑浅笑言道,“这覃儿怎么还没到?”

皇后也皱了眉头,侧首看向端木敬,“敬儿,你七弟呢?”

端木敬抱拳一礼,“回父皇母后,昨日七弟回了别院后儿臣便未得再见,故而也是不知。”

“哦?”皇后目光转向我和珺,“不知王爷和公主可知晓?”

我看了看珺,珺起身一礼,脸上大有尴尬之意,“小王亦是不知。”

此刻闻得端木敬一声呢喃,“这就怪了,按说七弟应该是随身陪护王爷公主的,怎的竟没了踪影?”他这一声喃音说高不高,却也足以让这附近的几人听了个清楚。

我亦是带了疑惑看向珺,珺回看我一眼,面色微红,“小王与七殿下分别之时,七殿下正被人拉往了春风楼,之后的事,小王也不清楚。”

我下意识的轻咬下唇,忙抬眸看了上座那两人眼色,却见皇帝皇后相视一笑却是宠溺无限。倒是端木敬出声道,“七弟也真是的,今日是为栖子来使接风之宴,岂能流连烟花之地而忘了正事?!”

愕然,果见得皇帝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之色,而皇后则面带尴尬,“覃儿任性了,待他回来,本宫定要好好惩罚。”

我颔首静默不言,皇帝适才不满的是端木敬还是端木覃?

须臾,听得皇上朗朗一笑,“哈哈,覃儿还年轻,少年轻狂也属常事。你看敬儿不也是有了妻室才懂事的吗?”。

我看向端木敬,却见他正也瞧向我,我遂泰然回之一笑,他却垂了眼睑侧目一旁。

“说起来,覃儿也到了年龄了,你这母后也该多花些心思,给他挑个中意的皇子妃才是。”

“皇上……”皇后略有一笑,“这些事怎好在人前提起?这栖子公主和王爷都尚未嫁娶,听见这些岂不尴尬?”

皇上好似恍然般笑着,“哈哈,是朕疏忽了,多亏皇后提醒啊。”

珺似笑非笑的坐着,目不斜视,一言不发,而我作为女子,在这当口更不方便说什么了。

“来人,奏乐!”皇帝朗声语着,殿外久候的舞女们此刻方鱼贯而入。

我唇角微勾一抹浅笑,轻啄杯酒,垂眸慢饮,适才这两人的一唱一和着实让我无奈,这皇后还当真没把我们当外人呢……只是不知,她这一出是为了哪个儿子……

正此时,殿外一人匆匆闪入堂中,“儿臣来迟,还请父皇母后恕罪。”

抬首见得皇后面含宠溺之色看着端木覃,“本宫适才还念叨着你呢,怎的来得这样晚,可是有何要事耽搁了?”

“儿子不孝,让父皇母后担忧了,只是儿臣下午遇着往日好友,自儿臣去了栖子便一直未见,适才见着了便多说了几句。”端木覃朗朗笑着,神色自若。

皇帝浅浅一笑,“你重友重义自是无错,只是像春风楼那样的地方还是少去的好,过两天让你母后给你许门亲事,有了妻室你就野不起来了。”

端木覃如临大敌,“父皇这可是要将儿臣往火坑里推?娶妻一事,若能像父皇母后这般伉俪情深自然是好,可若是娶了一凶恶善妒之人,您也知道儿臣的性子,哪里受得了啊……”

“哈哈,”皇帝笑道,“你呀,罢了罢了,你若不愿就再过两年吧,哈哈。”

皇后亦是笑着摇首,状似无奈,“你这孩子,就知道你顽劣性子没改,赶紧坐着观舞吧……”

端木覃笑着一礼后做到我对面,我微微一笑施礼,余光却瞥见端木敬笑眯的眼中似乎有着些许异样。

适才皇帝皇后与端木覃远比与端木敬要亲切的多,想到端木覃所说端木敬的身世,不得不叹,皇后虽说有意弥补端木敬,可这与端木覃无意间流露的母子亲情最是伤人,垂眸间只见端木敬笑意不见,看似一心观舞,可微阖的眼中究竟是何情绪谁也不知……

以端木覃的心性,会友恐怕只是幌子,他会这样急于一事,只怕是为了右丞一派,又或是因了端木敬罢……

这般想着,不免抬眸接着舞衣翩跹的空隙,打量起那两兄弟,端木覃自是一副欣赏之中欢娱模样,这无非是他习惯了的掩饰而已,而端木敬虽是唇角微勾,眉眼稍弯,可那笑容之下却是难掩的沉重,他们俩的交锋早已开始,而端木敬身上担负的除了母仇家恨,还有自己的前程生死。

我蹙眉叹息,却不禁同时感到几处异样的目光,直觉上座那人视来,略有警惕之意,而身侧之眸则是疑惑更多,最让我不免心下微颤的是对面的目光,那一瞬间的盯视,即便我闭着眼也能感觉到他的探视,疑惑之中带着些许冷冽。

我提杯浅饮,舞乐之下,适才的种种目光只是一瞬,若非心下那凛然之感未退,我亦会以为只是错觉,缓过神来,却不禁一叹,怜悯之心,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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