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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叁拾贰回. 喜事

话说上回婉妃气得正要施以鞭刑,好好教训教训濮阳醇这不知事的小丫头。

走在前头的殷公公抬头望了望婉妃,“这……”

“去。”婉妃只冷冷道,再无旁话。

濮阳醇让人拉扯着,面上已是一脸的彷徨,也不求饶,也不哭喊。冬日的最后一场雪默默的下着,庭中的一株红梅早已谢了,空剩那杆枝映着雪,显得愈发的黛黑,死一般的落寞。

鞭子鸣叫着抽打在濮阳醇的身上,抽破了的衣裙里露出一条条红印。自小娇惯长大的濮阳醇,在庵子里也未做过粗重的活计,如今让那鞭子狠狠的抽,竟仍咬着牙,一句话,一声疼也未说。庭院里只能听见画意等小宫女们悲悲切切的哭声,迎着那声声刺耳的鞭子,再来,便只有雪花碎在地上,片片冰冷心上撕裂的伤口。

说话间,咬着嘴唇忍着疼,濮阳醇嘴上咬出的血落在冰白的雪上,滴滴扰乱了那一天一地的雪白。那濮阳醇伤寒初愈,怎撑得住这番鞭打,趴在雪里,像一只濒死的小鹿一般,静静的,甚至连颤抖的力气也将用尽了。

婉妃歪在殿内的软榻上,雪将天地映得格外的明亮,香烟袅袅金阁纱帐的殿内黑暗暗的,谁也看不清上头那宠妃的表情。殷公公心中暗暗叹觉,姑侄俩竟是一样的倔性子,如此下去,恐怕醇姑娘那虚弱的身子在这雪地里撑不过几时,到时娘娘若是怒气未消,不允人医治濮阳醇,这小姑娘怕是香消玉殒也未可知。

鞭声减消,连那施刑的宫人都不忍再下去手。素日里乖巧惹人怜爱的姑娘早已遍体伤痕,混混沌沌地倒在雪里,也不知她是晕过去了,还是已然死了。殿中的婉妃依旧只字未说,众人只好默默站在原地,祈求这雪赶快停,祈求这芳魂莫要过早的凋零。

只是这雪依旧下,婉妃依旧未言一语,殿门外迎进来了一行人,撑着伞,摩摩挲挲的到了前堂,原是皇帝近身宫人栗公公来传婉妃同濮阳姑娘一同到皇后蓬莱殿去。婉妃听之,便命人伺候更衣,梳妆环戴,出门之时,轻轻瞥了一眼濮阳醇,便独自前去了。

待婉妃离了紫金殿,殷公公忙道,“画意还楞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你们家姑娘扶起来,屋里烧起热热的碳火,你们,赶紧去传御医来瞧!”画意线儿那些昔日里机灵的丫鬟们今儿个都哭傻了过去,呆呆的跪在雪地里。殷公公这般叫了,才醒回神来。

众人忙手忙脚乱的将濮阳醇抬回了屋内,小心褪了碎烂的衣裙。榻上多垫上几层暖而厚实的被褥,用那热热的艾蒿水小心给濮阳醇擦拭伤口。待御医来了便只好先伺候穿上衣衫,帘帐严实的稳好了方让御医入屋内诊治。

屋内忙乱做一团,唯有那奄奄一息的濮阳醇,早已沉沉睡去不省人事了。

待濮阳醇迷迷糊糊醒过来,已是数天之后。受了皮肉之苦,又在雪里跪了那么久,外加前几日的伤寒还未好得透彻,濮阳醇到底是大病了一场。几日昏睡不时恶寒,身子却热的烫人,睡着睡着嘴里说起胡话来。

一时婉妃日日亲自到濮阳醇屋里探望,只是那濮阳醇昏昏沉沉的,榻旁婉妃也连连吩咐御医万万要治好姑娘。复养了大半月,濮阳醇总算元气恢复了一半,每日已能坐起做做针线活计,同画意等人说半日的话了。

这一日,濮阳醇正服完药,菊蕊捧着喜鹊堆花锦盒进来欠身行了个万福,道“太后诏姑娘过泰安宫说话,殿下替姑娘回了,说姑娘这就过去。菊蕊将姑娘的薄斗篷找了出来,虽说如今已入了春,可还丝丝有着寒意,姑娘大病初愈,也怕生发的湿气氲着了姑娘,还是捂着些的好。”

见那菊蕊眼中仿佛含着喜又不是,傲也不是的笑意,濮阳醇自觉心中诧异,却也说不出哪不对,只好欠了欠身,道,“谢谢姐姐还记挂着醇儿,醇儿这便更衣过去。”

路上,濮阳醇有意无意道,“才刚菊蕊姐姐怎么了?她自是胸中一番傲气的,巴巴儿的对我这样,平日里也不见她这么着呀?”身边画意只埋头扶着濮阳醇,不语,濮阳醇便只当她未听见,也不复多问。一行人仿佛各有心事似的,未有一人开口说什么,直到默默行至了泰安宫。

泰安宫内檀香四溢,宫人各自忙碌着,殷公公引着濮阳醇直至内殿。门边两香炉袅袅游着烟丝,檀香的味道倒是纯净。濮阳醇低着头在门外行了大礼,屋内宫人方迎出来,扶起濮阳醇向殿内走去,濮阳醇方见太后盘坐上堂。

身边竟多了个熟悉的清冷身影,俯身拿起酒壶自斟一杯,方抬起那深潭一般的眼,望向这边,眼中含着笑意,笑得软软的,却依旧是淡如清风,这笑似曾相识,却好像千万年未见过了一般。濮阳醇满心诧异,他怎会也在这,仍欠身行礼道,“五皇子万福。”

太后笑道,“孩子,来我身边坐。身子好些了么,我听你姑姑说你节里便染了风寒一直不愈,但我今日看你气色倒是不错。”

“多谢太后惦记,醇已痊愈,如今只是吃些补养身子的药,补补元气。”

“那便好。你呀,喜事将近,要快快调养好身子才是正事。”

“喜事?”濮阳醇小声嘀咕。

太后却好像未听见,眉眼笑得慈祥得很,道,“如意,去把我那木盒子拿来。”片刻那如意便双手捧着一手掌大的锦上添花镂空雕饰的黑檀木盒呈了上来,“你们二人好好收着,哀家要你们俩,同心同德,相扶相持,相爱相守,白头到老。”

木盒子打开,里头是一把金锁一把玉锁,金锁上镌着同心同德四字,玉锁上刻的是一对比翼鸾凤鸟。濮阳醇惊诧万分,忙转头望向五皇子,却让他眼中的秋水迷离了得晃了晃神,耳边隐隐听见五皇子柔着声音笑道,“卿辰怎么受得起。”

“你这孩子打一生出来我便爱得紧,这份心意多少年前便给你留下了,就盼着有一**能有个好妻子,早一日成家立业,有儿有女,我心呀,便早一日放下了。如今你自己找着这么一个乖巧漂亮的孩子,祖母便更放心了。醇儿来,这是祖母的心意,你替卿辰好好收着。”

“祖母不是给我的吗?好好儿的怎么又交到她手上了?”卿辰笑道。

“这孩子,醇儿的不就是你的吗。”

濮阳醇跪在一旁脑子里一时无法接受这呼啸而来的信息,静静的愣着,卿辰笑道,“傻妹子,还不给祖母谢恩,愣着做什么?”

见濮阳醇依旧不说话,夏侯辰忙道,“醇儿怕是伤寒初愈,这一会子便乏了,不如卿辰送她回去歇息罢,改日她好些了再来给祖母赔罪谢恩可好?”

“可不是,你看那孩子刚才脸色还好,一时便没了血色,回去歇息罢,再累着便不好了。”

濮阳醇听到这方缓回神来,打了个激灵,忙欠了欠身道,“醇儿失礼了。”

“去吧。改日过来给祖母烹茶吃,祖母可是听说过你的茶艺何等精深的。”太后笑道,用眼睛瞅了瞅卿辰,那一脸慈爱表露无遗。

濮阳醇强挤出一丝笑,点点头,便被那双大手搀起,二人并肩出了泰安宫。右肩上轻轻地搭着卿辰的手,却让濮阳醇觉得那是千万斤的重量压在自己的身上,她使劲吸了两口气,确定自己依旧能呼吸,转过头来望着卿辰,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望着眼前的濮阳醇,那卿辰从未见过她这般的眼神,五味杂陈混杂着泪水,看着让人心里也跟着沉重了起来。她这般无声的哭,愈发的让人觉得爱怜起来。打那一年,萤火池畔自己一句话说要娶她时,自己便做下了主意,今生的妻子便是她了。

卿辰从未细想过,究竟为何非要娶她。可她周身散发的清淡之气是那般诱人,那嘴上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儿又总是有趣而值得细品的。心中总觉着,这姑娘让给了别人,今生也不能甘心。

老七同自己感情倒好,受人弹劾倒是他倒霉。太子病了正是契机,要扶回老七不过三两句话的事,不过朝堂之上并未有人敢替老七开口。而今为了这个丫头,不过冒险开回口便罢了。

卿辰正笑着抓起濮阳醇的手,要将前几日给她留的礼物送予她。却未想那濮阳醇拭了拭泪,瞪了一眼卿辰,拂袖而去。卿辰倒也不生气:由她消化一会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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