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氏集团的大厦是t市最高的大厦,矗立在t市的最中心,可以说是t市最繁盛的贸易中心,甚至是全国最重要的贸易中心。
整幢大厦都是全玻璃制造,似巨大的水晶柱直插蓝天,衬着朵朵白云,犹如通向天国的阶梯。午后的阳光在玻璃的表面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四散开来,更是万丈光芒。
微蓝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看着玻璃上反射的自己,与这个季节完全不搭边的穿着,一路上不知接受了多少人的目光洗礼。
并且,她方才想起今天是周六。她记得泪芽曾说过,湛谨笙在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但是周末不上班的时候都会回家陪他的宝贝妹妹湛谨悦。
她觉得自己真是蠢的可以。
她要到哪里寻他?
她要到哪里见他?
她叹气,“夏微蓝,别给自己还钱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你想见他,但是他呢?”虽然有些沮丧,但是对于在他眼中渺小得如同尘埃的她来说,相见不如不见。
转身,离开。
“夏小姐!”
突然冒在她面前的莫然把她吓得倒退到玻璃墙上。
“你怎么在这儿?”
莫然笑得明朗,“这句话应给由我来问你吧,夏小姐。”
“我……我……”她脸红起来,结结巴巴地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忽然感觉到裤口袋中鼓鼓囊囊的两千块钱,立刻挺直了腰板,“我找湛谨笙有事!他在公司吗?”。
“总裁还在办公室办公,”莫然回答,“因为明天总裁就去英国了,所以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而他则是刚刚把来公司哭闹的二小姐送回家。
“那你……”她竟莫名紧张地打起退堂鼓来,想着要不要莫然帮她把钱交给湛谨笙。
可是……她眯着眼抬头看着玻璃大厦,他此刻应该在最顶层的办公室里,板着凝重的面孔,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工作。
“那你能带我去见他吗?”。终于下定决心。
莫然稍稍迟疑了下,随即答应下来,做出“请”的姿势,“夏小姐,请跟我来。”
在她面前的有两道电梯,很显然,其中设有指纹验证器的那道是总裁专用电梯。她和莫然自然要走员工专用电梯。
但此刻她也没闲心鄙视这样明显的等级差距,只是看着电梯敞开的玻璃门,硬是迈不出一步。
莫然有些疑惑,问:“夏小姐,怎么了?”
湛氏的大楼在t市算是一道著名风景线的另外一个原因便是这直通顶层的玻璃电梯,它是贴着整幢建筑的外围修建,随着电梯的缓缓上升,整个t市的华丽风景可尽收眼底。
可是,不坐电梯,就要爬楼梯。整整89楼啊,等她爬上去湛谨笙恐怕早走了。
她狠下心,紧闭双眼,深吸一口气一脚迈了进去。
莫然这才知道原来她恐高,忙按了总裁所在办公楼的顶层89楼,还不忘安慰,“夏小姐,一会儿就到了。”
她觉得随着电梯的启动,自己全身的细胞都飘升起来,软软的,像蒸汽蒸发。整个胸腔也膨胀起来,闷得她快一口胆汁吐出来。
好不容易停下来,还没等门打开她就撒腿冲去,一头撞到门上,弹得她一坐在地上。
这瞬间发生的动作,弄得莫然有些措手不及。看见她因为疼痛而龇牙咧嘴的表情又禁不住有些好笑。
她顾不得那么多,见电梯门一开,连滚带爬地奔了出去。
可一出电梯她更加头晕目眩,原本还正常的脸色刷得一下就白了。
这顶楼已不像一楼那样大得如足球场,入眼只是一间宽敞的办公室,举目四望,那近在咫尺的白云仿佛就挨着她,她就这样完全置身于广阔的蓝天之中。
她有些站立不稳,一双腿踩在通透的玻璃地板上软得如棉花。
莫然忙扶住她,“夏小姐,你没事吧?”
她只怕自己一开口,就会不争气地吐出来,便只是冲莫然摆摆手,示意她还勉强能坚持住。
抬眼看那个坐在银色办公桌前的他,竟像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忽然来访一样,依旧埋着头一丝不苟地翻阅着文件。
她有些恼,她鼓足了那么大的勇气到这儿来,竟然换来的是他如此彻底的忽视。
这冲上脑门的恼怒将她的眩晕感冲掉了一半,她步履有些蹒跚地往桌前走。
每走一步,他印在她瞳孔中的面容便越显清晰,清晰到她甚至能数清他浓密的睫毛。他双眼里布满了道道血丝,目光有些疲惫,但在浓烈的严谨下也不过是淡淡的雾气一般。
她有些心疼,刚才的怒气也消散了,只是轻声道:“湛先生。”
他头也不抬,“什么事?”
她被他的冷漠激得一滞。然后强迫自己不要在意,从裤兜里掏出她存了许久的两千块钱放到桌上。“这是我最后还欠你的钱。”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
她放钱的右手却一把被他拉住。右手的伤口较深,还没有完全愈合,上面缠着厚厚的绷带。她有些疼,转身瞪他,“你干什么?”
却撞见他凌厉的目光,她一下子就被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他的语气是不容置否的愤怒。
她不知道他此刻在气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又被他这个大少爷当猴耍一般,她受再重的伤貌似也不关他的事。
“不用你管!”她去拨他的手。
他腾得一下站起身,她杵在他的阴影之下,全身禁不住发冷。
她看着他已变得铁青的脸,知道他更怒了,自己心里的火气也跟着燃了起来。
“湛先生!你放开我!”她吼。
他的指节瞬间收紧。她的手在他手里几乎要碎掉,疼得她半俯去。
他这才松了力道,语气稍微有些缓和,“说,怎么回事?”
她紧咬着唇,撇过头就是不理他。
他也不再问。
她的手终于被他放开,本以为他已放弃打探。却不想他又握住她的手臂,把长袖往上撩。她想要阻止,但来不及了。那些还未散尽的伤痕交叉着布满她的手臂,似茂盛的藤蔓密密地缠绕。
她明显感觉到他喷在她脸上的气息都变得冰冷。
他又撩开她的左臂,脸上的凝重更加阴沉。
他一双似含着火焰的眼睛又盯着她的上身。她吓得忙抓住t恤下摆,生怕他一手给她掀开。
“莫然!”他忽然的低吼把一旁看得发愣的莫然拉回神来。
“总裁。有什么事吩咐?”
“立刻给我查清楚!”
“是。”莫然忙不迭地跑进了电梯,其实总裁不说,他也恨不得马上把这件事情差个水落石出。
湛谨笙瞟了她一眼,冷着一张脸,沉默地走到玻璃窗前。
他站在云端,站在蓝天的怀抱之中,似一位君临天下的王者。
她注视着他颀长的侧影,有些出神。
明天,他就真的要离开了。
她不知道,不经意间,眼里已经浮起了不舍的流光。
他忽然转头,把她吓了一跳,慌忙地埋下头去。
这一看脚下,眩晕感便又扑面而来。她忙说,“湛先生,我走了。”
迟疑了下,柔声补充道:“明天,一路顺风。”
“等一下。”他却叫住她,“把钱拿回去。”
她自然不同意,“那是我欠你的,我说过要还的。”
“再陪我一次。”
“嗯?”她有些吃惊地抬头看他。
他面朝窗外,只留给她染上金边的背影。
淡然的声音再次想起,“今天再陪我一次。”
她有些欢喜地把钱揣回自己的口袋。
湛谨笙只当他因为又赚一笔而开心。但她自己心里透亮得很。
他还有许多事情未做完,她便颤巍巍地坐到沙发上等他。抬眼就可以看到他坚毅的侧脸,那认真的模样让她更加晕乎。
竟然无意识地伸出食指在空气中顺着他的轮廓缓缓勾勒,指尖似乎都能感觉到空气的流动,有微微的凉。
她看到他的动作忽然一滞,然后嘴角有隐隐的笑,才反应过来这超级花痴的动作已经被他发现了。她羞得脸通红,埋下头去不敢再看他。
整个办公室静得只听到他翻阅文件的声音还有两人浅浅的交杂的呼吸声。
她忽然就觉得有气泡从心底飘升上来,有股说不出来的幸福感。
可依微蓝历来的习惯,坐着没事干,不一会儿就躺下去睡着了。
他批阅好一份文件,侧头看她,果然不出他的意料。
虽然外面烈日当空,但办公室因为开着冷气倒还是十分凉爽。他起身将柜子里的薄毯拿出,走到她跟前想要为她披上去。
他顿了顿,将薄毯放到一边。伸出修长的手,轻轻將她t恤撩起,拳头迅速收紧。
“总裁。”莫然就在这时从电梯里奔了进来。
他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薄毯给她盖上,然后走到离沙发稍远的窗边。莫然快速跟了上去。
“总裁,已经查清楚了。”
他点上一支烟,轻吸一口,示意莫然说下去。
“上周五晚上,夏小姐她差点被一个叫吴刀疤的人……”莫然有些犹豫,但看到总裁阴郁的脸还是说了下去,“强暴!”
那支烟在他的指间生生地折断,落在玻璃地板上。
他墨黑的瞳孔骤然收紧,瞬间被厚重的愤怒填满。
“夏小姐对做笔录时说,她一个人回家的时候碰到了那个恶棍,他毒打她的时候,她打碎花瓶用碎片将他刺伤。“
“那人现在在哪?”他冷声问。
“在医院里,仍然昏迷不醒。”
“我要他在t市永远消失。”
莫然被那股戾气一震,随即重重地点头,“是。”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他沉声道,“找到夏润河,今晚我要见他。”
他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因为熟睡而略泛红晕的脸,忍不住轻柔地佛了上去。
也许不该把你交给他,那个没有信守承诺的人。
等他把所有的事情完结以后,微蓝还没醒来。
她在沙发上蜷成一团,像极了在冬眠的动物。这样的姿势,据说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他工作了一天,也有些乏了,挨着她坐了下来。
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右手握在手心里,看到那缠裹的纱布,因为刚才自己的用力而泛着点点的血迹。他心里的自责泛滥开来。就是这只手,握着碎片,将其插进那个混蛋的胸膛。就是这只手,握着针线,缝制了那个让他欢喜了一晚上的平安福。
他本来就不喜欢宴会,可湛老爷子说这可是他二十五岁生日,非要请来无数名媛公子给他庆祝。
他其实清楚得很,湛老爷子的目的就是要他在最后这几年自由的时光里好好地放松自己的感情,大胆地去潇洒一下。
可令老爷子失望的是,湛谨笙这小子孤家寡人了这么多年,对女人还是提不起任何兴趣,随便敷衍了一下来客,就钻回自己房间里去了。弄得老爷子心里越发愧疚得紧。
但转头看到在舞池里笑得灿烂的谨悦。只有叹气,年轻人的事,随他们自己去吧。
他站在窗台边,自己一个人就着一瓶82年的lafite自斟自饮。听着楼下的欢声笑语,他这个寿星竟没有一点欣喜之气,反而觉得自己陷入了无尽的孤独。
“怎么一个人在喝闷酒?”乔泪芽忽然从他背后冒出。
他的房间一向不允许外人进来,看到乔泪芽的不请自来,表情有些阴郁。
乔泪芽倒是知道他这人的怪癖,一脸的不爽,“你以为我想进你房间啊!喏,拿去!”
他盯着她手中紫色的小礼盒有些发愣,从小到大,乔泪芽还从没送过他生日礼物。
泪芽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不是我送的。是某个今天没来的人送的。”
来路不明的东西,他自然不会用手接过。只是说,“你放桌上就可以了。”
泪芽一下就火了,往他手里一塞。“你这大少爷的臭洁癖可真得好好改一改,真是伤人心!”吼完转身就走了。她得趁今晚这个时间好好和叶之和在一起,可不能浪费一分一秒。
他甩手就把礼盒扔到桌子上,“啪”得一声想,盖子就打开了,从里面滚出一个小巧玲珑的平安福。大红色的底子,金色的字符,都是一针一线绣上去的。
他没想到里面竟是这样普通的东西,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抓过礼盒,里面果然有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是四个娟秀的字:“生日快乐。”
他开始的阴霾瞬间一扫而净。
拿着那个平安福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多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喝多了缘故,他竟隐约看到那密密的绣线勾绘出她的脸,笑得如鲜红的蔷薇。
不知觉间,已经拿出手机拨了她宿舍的号码。
他听到她清澈的声音响在那头,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干脆不说话,想着听听她的声音也好。他知道她会很快挂掉电话,但那急促的挂断声还是让他心里有些发痒般的不舒服。
他却不知,另一头的她早已哭成了泪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