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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凡与冬子说着话,钱花匠回来了。

一进门,钱花匠就冲谷凡道:“成了,明后日村长将那房子归整一下,就租给你住。也不要许多,一个月给五百文就成,你若手头紧,一个月一个月的给也成。”

谷凡大喜,“还是钱伯母的面子大,不然哪有这样的好事。”

钱花匠不在意地说:“也不是我的面子大,只是那房子空着也是白空着,能租出去贴补一下也是好事。村子里不比县城里,五百文不算低。”

回来的时候,谷凡去看过了。那可是带着个挺大院子的房子啊,院子里还能种点菜,家常吃的就够了;房子也是明亮的瓦房,宽敞着呢。就是在村子里,五百文也绝不算高。

谷凡心里明白钱花匠是不愿居功,但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心里记得。

村长答应得痛快,收拾得也利索,第二日就把房子归整出来了。谷凡去看了,家具都还齐全,只要准备些被褥、锅碗什么的,就可以入住了。

第三天便是谷凡与张媒公约定好的提亲日子,谷凡把自己收拾利索精神,早早地就往张媒公那里去了。

张媒公知谷凡心急,早早就等候着。见谷凡到了,便一齐往颜家去。

张媒公看着关着的大门,又瞧了瞧一脸心急、又强自压住的谷凡,笑道:“我来敲门!”往前走了两步,举起手正欲敲门,突然又放了下来,回头冲谷凡尴尬地笑笑。

谷凡不明所以,上前两步,果听见门里传来对话声。

“刘夫人,你还是回去吧!舒儿,他不会见你的。”颜父劝道。

谷凡浑身一僵,那刘逢知道自己同颜舒提亲的事了。

说起来,谷凡对刘逢的心情怪复杂的,有对情敌的防范,也有受了人家好处的心虚,可是若让她就此退让,她却也是万万不肯的。

正在此时,就听院里传来刘逢的一声大笑,然后是她有些悲怆的声音:“颜舒,难道两年的贴心照顾,都换不来你的一面吗?刘逢纵有所求,但自问从来不是一个仗势欺人之人,如今,你要出嫁,请你相见,这个要求过分吗?”。

好一阵的沉默,就听颜舒走出房间,对刘逢说:“刘夫人,颜舒自知亏欠你良多,今生无以为报。但是颜舒是要嫁人的人了,再和你见面,不但对不起谷凡,对刘夫人你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侮辱?今天怕是最后一次了,颜舒欠你的,来生——”

谷凡听到这里,也不顾被人发现自己偷听尴尬不尴尬的问题,推门而进,打断颜舒未完的话,大声说:“舒儿欠你的,我来还。舒儿的来生——是他自己的!”

刘逢被颜舒绝情的话本已伤得很痛,谷凡却偏在这个时候冒出来,这简直是白送给刘逢的出气筒。

刘逢冲谷凡怒道:“你来还,你拿什么还?你就让他跟着你住到村子里去,连个像样的房子也没有,你的心在哪里?你用他辛苦赚来的钱,去做那虚无缥缈的事,我请问你,有没有一点身为女人的自尊?如果不是你厚着脸皮住到他这里,这段时间的流言怎么会传得那么凶?你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你究竟有没有替他想一想?你说你心诚,我问问你,你的心诚在哪里?”

谷凡被刘逢一连串的质问炸得头晕脑胀,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无意识地看向颜舒,就见颜舒一脸着急地看向自己,垂在身体两边的手握得紧紧的,突然一下清醒过来,站直身子道:“今天还不成,我可以明天还,总有一天,欠你的总会还完的。我知道这份恩情,不可以用金钱来衡量,不光是舒儿,我也会紧记在心里。从前的事,的确是我考虑不周,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不想再作无谓的忏悔,我所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的补救。你说的对,我现在的确什么也给不了舒儿,还用掉了舒儿的血汗钱,但是我相信,勤恳的付出总会有回报的,我不会让舒儿这么苦下去的。你能给舒儿的,我现在给不了,但我会努力在将来给他;而我能给舒儿的,你永远也给不了他。”

这回轮到刘逢不可自抑地后退了一步,好半天才白着脸转头看向颜舒,问道:“你真的决定了?”

颜舒坚定地点点头。

“不后悔?”

颜舒坚定地摇摇头。

“好。”刘逢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又是从前的那个风度翩翩的君子,“那今天就与颜公子作别,祝你与你的妻主白头到老,一生不离!”

颜舒点点头,轻声说:“谢谢!”

谷凡知道刘逢说出这样的话,有多么不容易,付出了那么多,却没有半点回报。

此时的谷凡,只能沉默。

刘逢深深地看了颜舒一眼,大步离开。

此时,张媒公才慢慢走过来,他也没有料到会看到这样的事,纵是平时舌灿莲花,这种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不尴尬。

还是颜父经的事多,最先回过神来,强笑道:“这位是张媒公吧!”

此话一说,张媒公顿觉脸上有些发烧。

本来嘛,他一个媒公,东家不成说西家,也是很正常的,可是偏偏撞见了人家的私事。撞见了人家的私事不说,两个当事人还偏偏是他前后说的两个媒。

这叫什么事啊!

谷凡却不知此节,见颜父问,忙说道:“我专程请张媒公前来说媒!”

颜舒本来还有些伤感与愧疚,可是看到了张媒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张媒公倒是明白颜舒心里的想法,笑道:“颜公子这媒,合该我来说!全县的媒公少说也有二十多个,谷姑娘能请了我来,也是一种缘分。”

可不是缘分吗?还是孽缘呢。

颜父也笑,“张媒公的大名,整个蔚县都晓得,谁不夸你说得好媒。谷凡能请你来,也是我们舒儿得她看重!”

这两人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打的机锋,却是让颜舒听明白了,这是不想让谷凡知道呢。

不知道也好,不然谷凡又会在心里琢磨了,成亲是大喜事,何苦为了这不相干的事弄得不快,因而也就不作声了。

三人达成共识,谁也不提从前,谷凡被完全蒙在鼓里,心里还在奇怪这刘逢真奇了,她怎么知道自己跟舒儿提亲了呢?

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谷凡依礼与颜舒换了庚贴,定好了定亲的日子。

谷凡虽然想与颜舒说些什么,但是依礼却是不能的,眼睛瞅着颜舒,却只能恋恋不舍地走了。

刘逢虽然在颜舒面前表现得很大方,可是她内心的郁悴却实在难以言表,而她又不愿意在旁人面前失态。

于是,作为总角之交的方怀就充当了垃圾筒这一角色。

但是方怀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倾听者,她不但不会认真地听、用心地宽慰刘逢受伤的心灵,相反会不停地刺激刘逢本已敏感的神经。

最后刘逢怒了,“那个谷凡是个外乡人,不如你帮我个忙,让她入不了蔚县的户籍。我看颜舒还嫁她!”

方怀嗤笑道:“我说老刘啊老刘,你已经被刺激的神智不清了吗?且不说,我不会帮你做这种事,就是我肯帮你,你以为那位颜公子就不会跟了谷凡走吗?”。

刘逢又颓了,“我真的很喜欢他啊,可是他为什么就不肯接受我呢?”

方怀摇头,“这种事不要问我,我又不是男人。不过事实就是,谷凡用半年的时间做到了你两年半不曾做到的事。你服也好,不服也罢,单指这件事,她是比你强的。”

刘逢不说话了,发起呆来,然后就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转眼,就到了定亲的日子。

谷凡按习俗送上了各样喜物,然后就是最重要的聘礼。

颜舒知道谷凡身无长物,从来没有期望过谷凡能给他什么贵重的聘礼,而他也实在还不出像样的嫁妆。因而这个送聘礼的环节,象征意味远远大于实际意义。

谷凡托着一个小匣子,郑重地交给颜舒。

颜舒打开一看,眼泪当时就下来了。

颜父在一旁笑道:“你这个孩子,大喜事,掉什么眼泪!”说着走了过来,拿过小匣子,不以为意地看了一眼。

谁知就是这一眼,让颜父顿时也说不出话来,嗓子里也有些哽咽。

颜舒掉着眼泪瞪谷凡,从颜父手里抢过小匣子,摔回谷凡怀里,“这是你的命根子,给我做什么!”

谷凡双手捧着小匣子,递到颜舒面前,“我的命根子,交给你保存!”

颜舒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泪水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好舒儿,不要哭!这文书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我给你打工,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谷凡把小匣子交到颜舒手里,帮他握住。

颜舒颤抖着手,握住小匣子,“好,你的一切都是我的!这是你说的,从今往后,我会把这一切都牢牢握住。”

“好!舒儿,你要牢牢握住,永远不许撒手!”谷凡认真地说。

“嗯!”颜舒狠狠点头。

谷凡情感激动,不可自抑,当着颜父的面就抱住了颜舒,一边说:“舒儿,相信我,我会好好待你的!”

颜舒不说话,回抱住谷凡。

颜父眼睛红红的,心里为颜舒开心,但看到自己的儿子被别的女人搂在怀里,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儿子养大了,就是别人家的了。

不管那人嘴上说得多么好听,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们在这里情深义重,却不想大门外的人越听越怒,最后终于忍耐不住冲了进来,愤恨地说:“颜舒,人无耻要有一定限度!”

颜舒身子一僵,从谷凡的怀里退出来,看向来人。

颜父不满地说:“姜侍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舒儿,你莫不是以为我们父子就那么好欺负,随你糟蹋!”

姜侍人冷哼道:“他不做那任人糟蹋的事,别人也糟蹋不了他!”

谷凡听姜侍人的话,先是一愣,既而便明白了他言有所指,正想说什么,就听到颜舒冷静自持的声音。

“姜燕,昔日我们也算有交情,所以我一而再地忍耐你的言语。可是我希望你明白,我纵是欠刘夫人再多,那也是我欠她的,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呵呵,的确没有关系!”姜侍人点头附和,然后声音转厉,“不过,你承认你欠我家夫人就好。颜舒,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真没想到你是个这么狠心的人,我家夫人对你是个什么样的心思,你明白的很。你就那么吊着她,让她怀着希望,放不开你,最后却狠心地给她一击,当着她的面跟别的女人亲亲热热,让她知道她付出得再多也没有用!你早干什么去了?你住着人家的房子,跟别的女人谈情说爱,你的脸皮拿来做什么用的?”

颜舒难堪地闭了闭眼睛,住了人家的房子,却始终不肯答应人家的示爱,是他一生洗涮不净的病诟。

谷凡虽然也觉愧疚,但却对姜侍人的话不能不感到愤怒,“姜侍人,是不是别人帮了你,你就要嫁给那个人?是不是你接受了别人的帮助,就必须任人予取予求?天下这么大,人生这么长,帮助过我们的人何止三两个,是不是每个人我们都必须有求必应,不管她想得到什么样的回报?姜侍人,你扪心问问,如果这个人不刘逢,你还会这么愤慨吗?”。

姜侍人的脸一煞红、一煞白。他本是富贵公子出身,虽然家已落魄,但刘逢一直念着,对他甚为宽待,更不曾言语上苛责。虽与颜舒因刘逢之事,几多口角,但颜舒毕竟没有像谷凡这般直白地揭穿他的心思,哪里还受得了,捂着嘴,呜咽着跑了。

颜舒叹了口气,低声道:“他也是个苦命人,你何苦这么说他?”

谷凡没有说话,觉得自己言语间是过分了点,这里的小男人本该让着些才是,但内心深处却并不怎么后悔,她的舒儿,她怎么能不护着?

颜舒自是明白谷凡的心意,说了一句,也不再提,“不过,这里却是住不得了。”

谷凡点点头,“我已经租好房子了,你先同伯父搬到那里住吧。”

颜舒与颜父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疲惫,“也好。总是自己的,住起来安心。”

谷凡喜欢听颜舒说他与她不分彼此,此时笑容满面地应和:“对,自己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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