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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姜侍人的一番话,颜舒与颜父再也在那里住不得了,很快就收拾好东西,搬到了东旺村谷凡租好的房子里——

还钥匙的时候,倒是让颜舒有些作难,但也只得硬起头皮,敲响了隔壁的大门。好在刘逢不在,因而也没有多话。

谷凡租的房子家具是全的,但被褥却是还没有来得及采买。这回颜氏父子搬入,本身自有常用的,这一项也省下了。而颜舒原本给谷凡做的厚被子,全当新婚用的了,也不另做了,只在外面蒙了一层大红的被面。

屋里很是简陋,但颜舒却很开心。院里院外收拾得干干净净,若是不说,有谁知道颜舒原本也是出身富贵呢?

钱花匠与冬子得信时,颜氏父子已经住进去了。钱花匠本身不方便去探访,便托谷凡代话道喜。

冬子却说:“他们这时就住了进来,成亲那日怕是不方便坐花轿了。”

谷凡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从来成亲的时候,都是女方抬着花轿去男方家迎亲,用轿子把男方接回家里的,如今他们住到了自己租的房子里,却从哪里去迎?

钱花匠却说:“这怕什么,我同村长说说,从她家里迎一下,反正是喜事,她们欢迎还来不及呢。”

谷凡她们在这里说着此事,颜氏父子在那边也在闲话。

颜父叹气:“舒儿,终究是委屈你了,连花轿也坐不得。”

颜舒倒看得很开,“其实一直是爹爹你讲究,非要谷凡把礼做全了。要我说,简简单单就好,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就是了,何苦浪费那么多银钱?花轿坐不得,便坐不得了。难道还因为这事不嫁了不成?”

颜父神情复杂地看着颜舒,这个孩子性子不知像了谁,自己和他的母亲性情都是中规中矩,他却说话大胆,不惧人言,性子固执,行事偏又洒月兑,别人看重的,他倒不怎么放在心上。

两人正说着,村长那边听到这里搬来人了,还是一对父子,便让女婿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正好听到颜氏父子的话,村长女婿倒是笑了,“我当是什么事,这还不好办,出嫁前一日,公子住到我那里去,让谷凡从我那里迎便是了。男子出嫁,本是一生最要紧的事,可马虎不得。花轿当然是要坐的了。”

颜氏父子连忙道谢。

这事便这么定下来了。

如此,很快便到了成亲的日子。

谷凡与颜舒十二月初二成亲,初一的时候颜舒依言住到了村长女婿家里。

东旺村虽然比较富裕,但人口并不多,村子里一年更难得有一件喜事。因而虽然是谷凡这个外来人成亲,但村里人都来贺喜,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钱花匠与冬子都忙得脚不沾地,有年纪略长些的看不下眼去,也伸手帮忙,才让场面不那么乱。

这些人中稍稍清闲的也只有谷凡一个人了。但她心里的慌乱与欣喜,不停地交叉来袭,一忽儿高兴,一忽紧张,弄得她很是有些无措。

颜舒这边也是手忙脚乱,一大早起来,就被各种摆弄,最后换上喜服,上好妆,才算告了一段落。

村长女婿看了颜舒好一阵,赞叹地说:“颜公子真是好相貌,要我说,不只这东旺村,就是县城里的人都算上,颜公子也是无人能及的,可见日后一定是个得妻主疼的。”说着,又上前模了模颜舒的嫁衣,“这嫁衣做得好生精致!人长得漂亮便也算了,手还这般巧,可让我们这些蠢夫怎么活呀?”

村长女婿说得讨巧的话,让颜舒又是开心,又是羞涩。

颜父笑着应对了村长女婿的吉利话,又说:“可否让我们父子再说些体己话?”

村长女婿忙答应着,拉着其他帮忙的人走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父子。

颜父坐到颜舒身边,看着颜舒娇艳的脸上带着喜悦的羞涩,心里又是欣慰又是不舍,“舒儿就要嫁人了!”眼睛不知不觉就红了。

颜舒看着颜父,微微笑道:“今天是儿子大喜的日子,爹爹为何反倒伤心起来?儿子就算出嫁了,日后也是与爹爹一处的,与旁人自是不同,爹爹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颜父拭了拭眼角,“话是这么说,可今日过后,你就是人家的夫郎,自是与从前不同了。万事仔细,不可骄纵,不可太过争强好胜,要知她是你的妻,不是你的母亲,事事都会担待。要知两人之间,和气方是长久之道。”

颜舒垂下眼帘,低声说:“爹爹说的,我都懂得。儿子有哪里做得不对,爹爹日后在旁提醒着。”

颜父叹笑道:“妻夫之道,得自己揣摩,有时纵是为父也插言不得。你只记得为父的嘱咐便是,个中酸甜,只自己方能体会。”

颜舒点点头,笑道:“爹爹放心。儿子不是那蛮横不讲理之人,谷凡她也不是那不知体贴的人,儿子相信,与谷凡只会越过越好,爹爹你且看着。”

两人说着话,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外边锣鼓声响,一片喧闹。

村长女婿敲门催促,直道女方的花轿已经到了。

颜舒顶着颜父帮他盖上的红盖头,在颜父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打开门,谷凡已经等在门外。

依蔚县的礼,新娘是要背新郎上花轿的。

谷凡自来到这里,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在逐渐变化,这段时间种花,自感身强力壮,旁人看着觉得她单薄,但实际上,她已经不比这里的女人力气差。

颜父扶着颜舒,等谷凡躬。谁知谷凡却双膝一弯,跪在颜父面前,连磕三个头,说道:“爹,请您放心把舒儿交给我,我会照顾好他的!”

蔚县从来没有这个礼,可是谷凡这么做来却只让众人觉得感动,没人会说她乱了礼数。

一时间,颜父也觉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道:“好孩子,我信你!”

谷凡站起来,背转过身,躬下腰,颜舒在颜父的扶持下,慢慢趴到谷凡背上,双手轻轻环在谷凡的脖颈间。

谷凡感觉到颜舒的身子在颤抖,低声安慰说:“舒儿别怕,有我在你身边。”

颜舒轻声回应:“我不怕。”

谷凡勾住颜舒的腿弯,站起身来。

好轻啊。谷凡在心里想,接着便是心疼。

谷凡背着颜舒大踏步地往外面走,将颜舒送上花轿。

锣鼓声起,迎亲的队伍绕过村长女婿家,从另一条路返回去。

花轿落下,谷凡走到轿前,掀开轿帘,把手递到颜舒面前。颜舒将手搭上,谷凡牵着颜舒的手,一路走回喜堂。鼓掌声,祝福声,嘻闹声,声声入耳,谷凡只觉满心里充溢的都是喜悦。

拜天地,拜高堂,对拜。

高堂无人,只虚设两位。谷凡在心里说:“爸、妈,女儿在今日成亲了!祝福我吧,我会过得很好的!也愿二老身体康健,就算没有我在身边,也要过得开开心心的!”

礼成。

谷凡将颜舒送入房里,然后出来陪酒。

按谷凡的想法,其实最好是马上就掀了盖头,然后带颜舒一起出来,见见亲朋好友。但这里却是不行,只能等戌时方能入新房。

谷凡只好悄悄给颜舒塞了些点心,让他无人时吃。

颜舒握着谷凡塞来的点心,轻轻笑了,心里甜甜的。

谷凡在蔚县认识的人不多,成亲也只给武二专门下了贴子,她又同钱花匠、冬子住在一处,也就免了。村子里的人只要打个招呼通知一下便好,没有特意下帖子的做法。

张媒公当时听了,不由骇笑,“我作过那么多媒,还是头一次只下一张贴子的。”

谷凡也觉得羞赧,可实情如此,也无可奈何。

冬子还同谷凡嘀咕,这新人都迎回来了,武二怎么还没到。

却不知武二本是一大早便往谷凡这里来的,可是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许家大小姐许英,硬是拉着她东扯西扯,就是不放人。

最后武二还是坐着许英的马车过来的。

马车停在村子口,许英还在同武二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武二不由叹了口气,真心地同许英说:“少东家若是想去,不如同小的一起过去。”

许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道:“我去做什么,没的受人白眼。况且,我也见不到他。”

旁人不知,武二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当年,许英也是去颜家提过亲的,只不过颜母看不上她,觉得她油滑不托稳,才许了李家。为这,许英还曾离家一年多,回来时颜家已败,自己的弟弟却嫁给了李浩。

其实要武二说,许英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但为人却是好的,不比那李浩道貌岸然,做的事着实让人心寒。

“那你这么拉着我,又能怎么样呢?”武二摇摇头,无奈地说,“这个时候了,人家堂也拜了,礼也成了。你只拉着我说话,又有什么用?”

许英耷拉着脑袋,苦笑道:“原本我就什么也做不了,除了盼他嫁个好人,还能怎么着。他恨我,我却盼着他好。”

“你也不用那么想,与你不相干。”武二劝道。

与她不相干,却生生断了她的念想。许英有恨,却不能恨,有怨,却只能怨自己。

“你后悔吗,娶了他?”一会儿,许英又幽幽地说。

武二一愣,不作声。

悔吗?原本自己会有个很好的前途,可是全是因为娶了那个人,在许记再也没有自己的出路。武二不可能不怨,但是要说悔,又不是那么回事。

“年后,你去帮谷凡吧。在许记,你永远只能当个小伙计。”许英突然说。

武二惊讶地看着许英,“老东家不会同意的。”

“现在许记作主的是我,我说行便行。”许英哼了一声,冷声道。

武二神情复杂地看着许英,许英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去吧,我不碍着你了。”

武二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况且能离了许记,对她倒是一件好事。因而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低头道谢。

许英让武二下了马车,自己却坐在马车上发起呆。

武二虽然是第一次来东旺村,找到谷凡家却不是一件困难的事,顺着人声便寻了过去,连路都不用问。

武二到时,谷凡正被围着灌酒,当然看不到她,倒是冬子一直留意着,武二一进门,便看到了。

冬子走过来,抱怨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也不知道帮把手,可忙死我了。”

武二却不好对冬子说许英的事,只是连声道歉。

“这话你同谷凡说去,跟我说有什么用?”冬子一推武二。

谷凡正被人围得月兑身不得,转目看到武二,惊喜之余,也找到了好借口,向武二这边走来。

武二同谷凡道了喜,谷凡笑道:“武二姐不够意思,这个时候才来,当罚酒三杯。”

武二也不推辞,当下连饮三杯,其他人大声叫好。

谷凡也是笑容满面,拉着武二说别来之事,又问武二近况如何。

武二一一答了,心里却想:这谷凡可见是喝多了,平日里哪有这许多话。

这时冬子也看出一二来,见还有人来敬酒,便帮谷凡挡了,扶她到一边歇息。

谷凡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眼睛却是清清亮亮。

这一气儿,谷凡的确没少喝,但这时的酒度数本来就不算高,再加上她悄悄洒的、漏的、兑了水的,看起来喝得不少,其实入口的并没有多少,哪里就真醉了。

而且她想着,喝得醉醺醺的见舒儿也不好,自然是能装就装了。

这么一拖一闹,谷凡再站起身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

戌时便可以入新房,掀盖头了。

众人起哄要闹新房,谷凡当然不乐意。

村子里折腾新人的主意多,谷凡只推说不知道,或说她们那里没有此风俗,因大家本不是惯熟之人,冬子与武二又一再为谷凡开月兑,也就不好再闹了。

谷凡这才摆月兑众人,独自来到新房前。

紧张之感再次袭来,谷凡徘徊许久,才下定决心推开房门,这时才发现手心里都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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