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舒倒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谷凡刚一答应,立刻就让谷凡开做。
谁说颜舒不爱漂亮来着,这个世界上有人不爱漂亮吗?
颜舒推着谷凡,让她赶快动手。
谷凡跟颜舒要来了前几日做的甜仁油,然后问道:“那个鲜玫瑰花还有吗?”。
颜舒点头,“有的,还有三坛子呢,第二批玫瑰酱还没有卖完呢。我想再等等,等卖得差不多了再开第三坛。”
“哦。”谷凡点点头,“那还得再等等,没有玫瑰花,我也做不了啊!”谷凡一摊手,表示没有办法。
颜舒先是一怔,待反应过来了就是气急,伸手去拧谷凡,“没办法,你哄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你太坏了!”
谷凡赶快躲,一面告饶,“好舒儿,我一时没想到嘛,只记着还有玫瑰花呢,当然随时可以,却忘了花还在那儿封着呢。”
颜舒想谷凡说的也没有错,但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委屈,背转过身,不理谷凡了。
谷凡看颜舒难过,顿时后悔,上前轻拥住颜舒,悄声在颜舒耳边说:“舒儿,别难过,都是我考虑不周,害你空欢喜!要不咱们把玫瑰花开了吧,反正迟早也要做玫瑰酱的。玫瑰酱多放一段时间也不会坏。”
颜舒半天不动,也不说话,谷凡只好轻声哄着他。
过了一会儿,颜舒转过身,依到谷凡怀里,厌厌地说:“我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委屈。”
谷凡搂住颜舒,安慰道:“本来就是我不好,答应给你做面脂,又推说做不了,前后反差这么大,谁也受不了。”
“那你不许生我的气!”颜舒担心地说。
谷凡好笑道:“为什么要生你的气?答应你的事没做到,倒要生你的气是什么道理。要生也是生我自己的气。”
颜舒蹭了蹭脑袋,双手搂住谷凡的腰,“那——我们谁也不要生谁的气!”
“那是自然。”谷凡紧紧搂住颜舒,这么好的舒儿,她怎么能生他的气呢。
“那你跟我说说,怎么做那面脂啊?”颜舒好奇地问。
谷凡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其实也简单。就是把新鲜的玫瑰花瓣和甜杏仁油混一起,把花瓣弄碎,放在阳光下浸置几天,再把油滤出来。然后再取一些甜杏仁油,把蜂蜡放到里面,隔水加热,等到蜂蜡化开了,端出来,稍冷一下;再把浸置过的、含玫瑰香的甜杏仁油慢慢倒入,一边倒,一边搅,等它们完全混合了,就可以把它们装起来了。慢慢地,就会凝固起来,这样就好了。”
颜舒撇撇嘴,“不过猪油换杏仁油,有什么区别!”
谷凡失笑,“区别当然是有的了,不然我为什么花那么大功夫找杏仁啊?甜杏仁油可以使肌肤恢复光滑柔细,而且清爽不油腻,这可是猪油绝对比不了的!”
“我不信,你说不油腻,可说到底它还是油,我不觉得它会和现在的猪油面脂有多大不同。”
谷凡沉默了一下,舒儿说的也没错,这样一来实际上只是多了甜杏仁油的护肤作用,等吸收了以后自然不会油腻,但的确也不够水润,如果加了玫瑰纯露就会好一点,蜂蜡会在其中起到乳化剂的作用,乳化过了的面脂,肯定不会油的。但现在她的工具还没有做好,也不知成不成。若是不成,说出来徒让舒儿空欢喜一场。
“在里面加点水就不那么油了。”谷凡只能折中说。
颜舒似笑非笑地看着谷凡,用手指在脸上点了点,“欺负我什么也不知道呢,水和油能合到一处吗?”。
谷凡也不同他争辩,只是好脾气地笑笑,“那舒儿等我做出来,再评价好不好?”
颜舒看着谷凡,眼帘忽闪着,最后抿嘴一笑,“好,不过我要现在就开封,你现在就做。”
谷凡拍拍自己的嘴,“让你欠!”然后又笑了。
两人都知道,就算今天开了玫瑰花的坛子,今日也势必完不成的,光浸置玫瑰花至少就要几天,但是两人因为把刚才的不快抛开,心情都放松了不少,马上就想动起来。
谷凡要出去买糖和蜂蜜,却被颜舒拉住了,手里塞入了一小块银子。谷凡推了出去,眼看着颜舒又要不高兴了,忙说:“你还是给我些铜钱吧,哪用得了这么多!”
颜舒默不作声把银子收回来,抱了一堆铜钱扔到谷凡怀里。
好沉啊!
有钱花的时候,也不是都那么痛快的!
谷凡跑了好几趟,才把所有东西都买全。说起来挺简单的一点事,但是数量多,各样杂七杂八的,也足够让人跑断腿了。
谷凡一下想起,从前这些事都是颜舒一个人做的,自己真的只是动动嘴而已,再想起颜舒分她的钱,顿时羞愧难当。
等谷凡把东西买齐,颜舒已经开始做上了。
谷凡在一边帮忙,两人一起来,效率高了不少,两个人还能说说话,干起活来也就不觉得那么枯燥了。
最后剩下两三捧的玫瑰花,谷凡把它们都浸置上了,再过几日就可以用了。
颜舒看着那浸置的玫瑰花说:“我们从前也敢猪油浸过别的花,不过借个香味,抹在手腕上,比熏香自然呢。”
谷凡想起,好像香水那东西就是从这个里慢慢进化来的。
“以后舒儿抹这个面脂,还有玫瑰纯露,吃着玫瑰酱,再洗玫瑰澡,比用那个还香呢!”谷凡畅想着,到那个时候,舒儿就真的是一个会跑的刺玫花了。
颜舒笑了起来,眼睛微眨了下,舒开手臂,转了一个圈,“那我不真成了一朵刺玫花了!”
现在提起刺玫花,颜舒已经不会一脸的戒备,这个词逐渐对他不再是一种侮辱,有一天,她会让刺玫花成为一种赞美。
对,刺玫花,我的刺玫花!我的玫瑰,我的珍宝!谷凡在心里默念。
几日后,玫瑰花浸置好了,甜杏仁油带着些红色的清亮。
颜舒和谷凡都是怀着既忐忑又期待的心情开始的。
说起来,谷凡的心里并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只能试验着来。
不加水的面霜更容易操作,谷凡当然要从简单的来。
谷凡先把浸置过的、含玫瑰香的甜杏仁油分了四分之一出来,预备先拿它试验。操作过程就和她跟颜舒说过的一样,只是第一次操作,难免有点手忙脚乱。
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成功的,但成品还是同谷凡预想的不太一样。这面霜是凝固的,看起来就像一块儿,谷凡怀疑是不是蜂蜡放得多了。
谷凡与颜舒对视一眼,颜舒伸出手,模了模,没他想得那么硬,手一抚就沾起来了一小块儿,软软的,往手背上试试,马上就化开了。抹开,居然很快就吸收了,仿佛是有点油,但吸收后一模,只觉得滑滑的,并没有黏腻感。
谷凡看不出颜舒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也伸手蘸取了一点儿,在手背上试,的确不够水润,但比起猪油来,还是强多了。
谷凡不安地看向颜舒,颜舒也回看着她,谷凡忐忑起来。谁知颜舒眼睛一弯,笑了。
“挺好的,没我想的那么油,好像能吸收进去,而不是浮在面皮上。”
谷凡长舒了一口气,“舒儿,你吓死我了!”
颜舒笑眯眯地说,“你不是对自己很有信心吗?”。
谷凡讷讷地说:“可是,毕竟是第一次做啊,我也会不安的。”
颜舒安抚地拍了拍谷凡的脑袋,“我们谷凡的主意总是最棒的!”
对于颜舒毫不吝惜的赞美,谷凡微红了眼角,这是她不常得到的肯定。从前就是自己的母亲,也常说自己没用,有时气狠了,也会说她是废物。她知道自己的母亲盼着自己好,没有谁能比她更希望自己出人头地,但是有时来自亲人的指责,却是最伤人的。
从来没有谁像颜舒这样最真心、最诚挚地赞美她!
颜舒伸出食指挑起谷凡的下巴,取笑道:“这是怎么了,我们的大女子也会哭鼻子呢!”
谷凡一抹眼睛,嘴硬道:“谁哭鼻子了,你别胡说!”
颜舒笑笑,也不同她争辩。谷凡倒是不好意思了,“我就是激动。”
颜舒拉过谷凡的手,看着谷凡的眼睛,轻声说:“你是最棒的,相信自己!”
谷凡的眼泪夺眶而出,好半晌才红着眼睛,“我不是最棒的,但是有了舒儿的谷凡会争取成为最棒的!”
颜舒没料到谷凡会这么说,也是怔了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慢慢地眼睛也变得水润了起来。
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似乎彼此都是支撑自己的动力。
“好了,我们不要这样,还没有完呢,这次我要试试往里面加水,如果成了,我们就有了不同品质的面脂了。舒儿可以挑选最合适自己的面脂来用。”谷凡抹开眼泪,绽出笑颜说。
颜舒点点头,站在一边看谷凡操作。
这一次谷凡的动作明显熟练了一些,加在里面的水,是从锅盖上取来的蒸馏水。因为感觉上次的蜂蜡似乎放得多了,这一次就减了一些。
谷凡发现搅拌的时候明显更加困难了一起,想要把水同油和蜂蜡完美地混合在一起,要多搅拌好长时间,水也一次不能加太多,搅动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
这一次出来的成品,有点面霜的意思了,水多了。
谷凡看了颜舒一眼,见颜舒满脸的惊喜,顿时也开心起来。
“舒儿,你试试!”
“嗯!”颜舒欢快地答应着,伸手挖了一些出来,在另一只手背上试。水水的,果然和自己从前用过的面脂都不一样呢,抹开后,觉得手背上都带着丝丝的水气,一点都不干。颜舒不由笑了起来。
谷凡自己也试了试,当然比不上乳液水润,但也足够瞧了。
谷凡总算放下心来。
其实这一次的试验并不是特别的成功,但是对于从猪油面脂进化来的保湿霜,两人都感到无比的满意。当然以后还要不断的试验,来找寻最佳的比例。还有玫瑰纯露——如果加了它,效果也会好上许多,毕竟是水精油。
就是这样,颜舒已经是高兴地说不出话来了。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了他专门地去做一款面脂,这种被关心、被重视的感觉,自娘去世以后,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从前娘还在的时候,家境还很好的时候,娘送给过他一串六分重的珍珠项链,八九七十二颗,不长不短,戴上刚好垂在胸前。虽然不是那种最贵重的正圆,但光泽、光滑程度都是第一等的,是娘亲自为他一颗一颗选的,足足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在蔚县没有哪个男子有如此贵重的首饰,仅此足以羡煞了全蔚县的男子。
娘说,贵重的珠宝是一个男子的身价与底气。
娘从来不吝惜地他的宠爱,娘说颜记是他的陪嫁!
娘精心为他挑选妻主,娘说那是他一生的依靠。
他的日子一直过得是那么开心和无忧。
可惜的是,颜记倒了。
倒得那么突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于是一切都变了。
他失去了疼爱他的娘,失去了未成亲的妻主,也没有保住娘给他的底气。
如今,又有一个女人愿意为他花心思,尽管她可以给他的是如此的少,尽管只是一盒谈不上名贵的面脂,他却还是感动的热泪盈眶,那是珍惜,他分得清,是珍惜,是爱重,是呵护!
这是自母亲去世以后,唯一一个用尽全力去疼他的女人!
他怎么能放手?
不,他绝不放手!
就算她退缩,他也不放。他从前说过的话,都不再作数,他不放,她走哪,他跟哪。他不知道失去了她以后,还会不会有一个人像她一样,凭心爱护他!
颜舒突然抓住谷凡的手,认真地说:“我从前的话都不作数,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必须带我一起离开!”
谷凡惊诧,既而微笑,抚了抚颜舒的头发,轻声说:“傻舒儿,当然是你在哪儿,我在哪儿,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一盒面脂而已,就让舒儿感动成这样,也让谷凡很是心酸。她的舒儿,求的是如此的少,老天,你怎么可以让他不幸福?
有过了前两次经验,第三次出来的面脂,形态明显更好,不会凝成一块,也不会太稀薄,看起来水水的,但又凝而不散,光洁如玉,还带着微微的粉红——这是那浸油的缘故了。
谷凡与颜舒开心地抱在一起,又跳又笑。
而前两次相对比较失败的面脂,颜舒当然舍不得丢掉。
谷凡说:“第一次的那个当手霜不错的,本来手部的皮肤就比脸上的干,可以更好的滋养一下,舒儿以后手沾了水后,一定要抹上,手也会永远细细滑滑的;那个比较稀的,其实也还不错,就是保湿效果会比现在的这个差点,但若是脸上油气重的时候,也可以用。”
颜舒连连点头,“嗯,听你的!”
还剩下一些浸油,谷凡索性再做一次,“这次的,就送给伯父用吧,让伯父也开心一下!”
颜舒撅嘴道:“我还不知道给爹用吗?那么多,我一个人得用多长时间啊!就你会装好人!”
谷凡眨眨眼,悄声说:“装好人,还不是为了讨伯父开心,还不都是为了你吗?”。
颜舒知道自己不该笑,可不知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想笑,要笑不笑的,实在辛苦。
谷凡笑道:“想笑就笑嘛,又没有人捂着你的嘴,反正就是咱们两个人说话,别人又不会知道。”停了下,又说,“当然伯父也不会知道。”
颜舒终于笑了起来。
刚刚伤感的气氛终于冲淡了。
那一刻,谷凡变得异常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