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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旧识相逢

因为折腾玫瑰面脂,用了太多的时间,待把所有东西收拾好,已经是子时了。

的确是太晚了,颜舒犹豫了下,让谷凡留下过夜,他去同父亲挤一下。

谷凡是没有意见的,只是怕对颜舒影响不好。

颜舒一咬牙,“你现在回去,被人看到了更不好,反正、反正就这样了,你到我屋里睡。”

谷凡欣然答应。

颜舒进了颜父的房间休息,谷凡则躺到了颜舒的床上,美滋滋地抱着颜舒的被子入睡。

可能真是累了,谷凡沾枕没有多长时间,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神清气爽。

谷凡推门出来,只见颜父站在院子里,沉默地看着她,神情绝对说不上友好。

谷凡畏缩了一下,还是硬起头皮,唤了声:“伯父早!”

“不早,一晚上没睡。”颜父淡淡地说。

谷凡低下头,心里有些怯。

“你为舒儿花的心思,我都看在眼里,也放在心上。”颜父缓缓地说,目光沉沉,压得谷凡有些喘不上气来,“可是我仍要说——你昨天的做法实在不妥!”

谷凡猛地抬起头来,惶恐而不安地解释:“实在是太晚了,让人看到也不太好。”

“那你认为一大早让人看见你从这里出去会更好?”颜父严声反问。

谷凡无言以对。

颜父摇了摇头,“也不止是你,舒儿也太冒失了。他真的、真的有些失去常心了!你知不知道,舒儿这是在冒险?如果有一天,你不愿意了,你想丢开手了,舒儿再也没有退路了!”

她和舒儿又没有怎么样,谷凡涩涩地想,怎么会没有退路呢?她又怎么能让舒儿没有退路呢?

“你是不是觉得,你和舒儿又没怎么样,只要舒儿是清白之身,以后再嫁,也是可以的?”颜父追问。

谷凡没有开口,但她的神情略略带了出来。

颜父一指院门,厉声道:“如果你是抱着这种心思,请你立即离开!我们舒儿万不会嫁与你这样的人!”

谷凡慌恐地说:“伯父,我没有这样的意思,也没有抱着这样的想法,舒儿我不会放手的,请你相信我!我们一天不成亲,我一天不会做任何会伤害舒儿的事,我可以保证!”

颜父别了一下头,衣袖微拭眼角,哑声道:“也许你觉得,舒儿只要还有清白之身,他就永远都会有退路。但是我要告诉你,你错了,从他留你住在这里的那一刻,他就再也没有了退路。你以为流言不重要吗?那你看看自李家退亲以后,舒儿面对的是什么!还有谁会要他?不仅仅是那些流言蜚语,还有他的心,已经彻底加上了禁锢!一次退亲,对他就是难言的打击,如果再加上一次情伤,你认为他还有力气再站起来吗?就算他是清白的,有人信吗?就算以后还有人愿意相信他还是清白的,你认为他还能坦然出嫁吗?”。

谷凡仿佛被重重地一击,心脏剧烈地一跳,然后就是痛。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等她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绝对的坚定与坦然,“伯父,请你相信,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舒儿,我是一定会娶的,只是我不能空着手娶他,请给我一点时间。”

“多久,一年、两年?十年、八年?”颜父尖声反问。

与刘逢如出一辙的问话。

“一年。给我一年时间,我一定娶舒儿。”

“你认为一年以后,你就不会两手空空?”

谷凡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说:“一年以后,只要有了一个不会永远两手空空的方向,我一定娶舒儿!”

“如果没有呢,如果你还是一穷二白呢,你是不是就要放弃舒儿?”颜父并不放弃,一句一句地逼问。

谷凡认真地看着颜父,再次保证,“就算一穷二白,只要舒儿还愿意嫁我,我一定娶他!”

颜父终于停止了追问,缓缓转过身,往自己房里走去,“希望你记住你的话!”

谷凡目送颜父回房,又看了一眼整个院子,虽然还是原来的样子,却给以她无形的压力和强烈的责任感。

舒儿也是累了吧,天还早,让他多睡会吧。

谷凡转身出了颜家,快步赶回脂粉铺。

颜家屋里,颜父与坐在床上、不知何时醒来的颜舒静静地对视。谷凡不是一个理想的人选,但是——

颜父叹了口气,“舒儿,爹爹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颜舒起身搂住颜父,哽咽地说:“谢谢你,爹!”

这个世上,还有一个男人如此疼他。

谷凡悄悄地回到脂粉铺,这个时候脂粉铺当然是没有开门的。谷凡从后门进去,这个时间冬子当然是起来了,后门当然也是开着的。

因为谷凡经常往外跑,冬子通常是不锁后门的,只是紧紧地关着而已,从外面是看不出来的,但一推就开了,等谷凡回来再自己锁上。好在这后门只通她们两个的住处,其他的另有院门上锁,也不怕丢东西。

谷凡昨天没有回来,她不知道这后门是昨晚便没有锁上呢,还是今早冬子开的。

谷凡有些心虚地看着冬子,冬子瞥了她一眼,什么也不说。谷凡心里更拿不准了。

然后冬子走过来拍拍谷凡的肩膀,叹了口气。

谷凡顿时就僵了,什么也不必说了,这不是明摆着呢吧。

“晚了,就没回来。”谷凡讷讷地出口。

冬子点点头,“都理解、都理解!”

这都什么事!她倒无所谓,可是对舒儿的影响就不太好了,本来冬子言语之间就有几分不尊重,现下更不知她心里怎么想的了!

“你不要胡想!”谷凡急冲冲地说。

冬子又叹了口气,“我什么也没说不是吗?不都是你自己瞎想吗?”。

谷凡无力地垮下肩膀,丧气地不说话。

“好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冬子瞪了谷凡一眼,“多大点事儿,看你急得那样儿,真像个小心眼儿的男子!”

谷凡一噎,她本来——就是个小女人嘛!

“行了,收拾下吧,一会儿就要开铺子了。”冬子摇摇头走开了。

谷凡瞪着冬子的背影半天,才回过神来,收拾整理了一下衣衫,准备开铺子。

一上午,谷凡都有点心不在焉的,冬子撞了撞谷凡,“多大点儿事啊,至于吗?”。

谷凡摇头,“不是为了早晨的事。”

“那是什么事,看你愁的!”

谷凡叹了口气,“现在没法说,以后再说给你听吧。我要想想。”

冬子又看了会谷凡,转身同武二说话去了。

武二扫了一下靠在柜台上发呆的谷凡,跟冬子说:“你若是不想一辈子当一个小伙计,多跟谷凡套套近乎吧。不论谷凡想做什么,刚开始身边都没有得力的人,这是最好的机会。”

冬子心想,这话还用你说,早就打好招呼了。

“那你呢,你不想吗?”。冬子也不讳言,“一起吧。”

武二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喟叹,“我和你不一样,我还有家要养,不能没有这份工钱。”

冬子捶了武二一下,咧嘴笑道:“看你闷声不响的,心里比谁都有数。妹妹知道了,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咱们姐妹们再在一起。”

武二不说话,看了眼冬子,又转头去看一脸苦恼的谷凡。

一直不接受任何邀请的陈县令终于有动静了,动静还挺大。当然不是什么坏事,对于一直怀着不安心情揣测的蔚县富绅、商户们更是一个好消息,终于可以把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去了。

究竟是什么事呢?

陈县令邀请蔚县所有富绅、大商户去赴宴!

当然是家宴,有愿意带亲眷的,也可以带上,后院里有县令正夫招待。

谷凡其实挺诧异的,这个陈县令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免费的她不去,她倒自掏腰包去请?

不说谷凡弄不明白陈县令的意思,就是那个在谷凡看来很是狡猾的许大小姐,好像也没有弄明白,因为她现在正在谷凡耳边喋喋不休。

有人想不明白事情,喜欢沉默着装深沉,比如谷凡;有人想不明白事情,废话会变得很多,比如许大小姐!

谷凡的耳朵都快要炸了,许大小姐还在说着。

反观冬子就要镇定许多,也不知是不是早被训练出来了。

这次跟着许英许大小姐出来的是谷凡和冬子。

谷凡挺意外许大小姐没有带胡掌柜一起来,许大小姐倒像是明白她在想什么,便懒洋洋地说:“带胡掌柜出来做什么,让人以为我这是忙不迭地作生意呢,多失风度。有你们两个在,有生意上的事,也插得上嘴;没有的话,也可以当个小厮使!”

知道什么叫精明了吧!

知道什么叫物尽其用了吧!

这许大小姐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

谷凡自问道行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托许大小姐的福,谷凡来到这里,第一次坐上了马车。说实话,真的不是很舒服,就算是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也难免有些颠簸。但有的坐总比没有强,也由不得谷凡挑剔。

蔚县的府衙在东城,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原本就是有钱人家觉得挨着府衙更安定些,毕竟敢在衙门口犯案的人还是少之又少,所以东城便渐渐成了富人区。

颜舒每日上午总会去给各家送缝补好的衣裳,虽然陈县令宴请,但毕竟与他们普通人是没有关系的,总不会因此耽误了功夫。等回来的时候,大街小巷上已经到处是车马。

颜舒虽然如今已经远离了富人圈,但是该知道的消息总是知道的,一般人不知道的消息,他也来得比别人快。所以颜舒从私心里是想早点把衣裳送完,然后回家,免得碰到一些自己并不想看见的人。

按理说,颜舒回来的时间比平常要早上许多,也就半上午就回来了,本应是碰不上车马大军的。但是这是陈县令第一次宴请,谁也模不准陈县令是个什么脾气,所有人都是有志一同的赶早不赶晚,这就刚刚好赶上了。

颜舒看见迎面来了一辆马车,也没有觉得给他们让路是一件很屈辱的事,很自然地避让到了一边,然后马车通过,这件事到此也就结束了。可是偏偏地,也不知是风的吹拂,还是冤家注定要聚头,车帘就在此时微微地掀开了一个小角。

颜舒并没有抬头,因而也没有看到车里坐的是什么人,就是看到了,以颜舒的个性大概也要装着没看见,避过去了。毕竟落魄时,谁也不想让别人看到,尤其还是冤家对头。

颜舒是这么想的,但不代表别人也是这么想的。特别是原本就占了上风的人,总想看到自己的对头更加落魄一点,自己更高高在上一点。不分男人女人,这是通病。

而颜舒的那位冤家对头也不能免俗,眼角瞥到了低头站在一边的颜舒,立时就让马车停下了。

这位冤家对头还能是谁?当然是抢了人家妻主,还要在人家伤口上撒盐的许二公子了。平生最得意的事,怎么也要炫耀一下的。

“颜哥哥,真巧啊,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许二公子笑得很是亲切,仿佛关系有多好似的。

其实在发生那件事情以前,他们的关系不能说好吧,但也不能说有多糟,都是点头之交,见面相识。但发生了那件事吧,这关系怎么也不可能好起来了,见面总要针锋相对一下的。至于谁胜谁负,那就要看身边站着的人是谁了。

总之,有人撑腰的,总是底气更足些。

颜舒看着许二公子一脸笑靥如花的样子,声音也比平常更甜腻了,哪能不知道车里还有谁。

因而颜舒也不想和许二公子多说什么,如果再看见那个人,他就更不痛快了。

“我也没想到会看到你。”说完,颜舒抬腿就走。

颜舒想这么走了,可是许二公子却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本来是掀着车帘说话的,看颜舒要走,竟然从车上下了来,紧走两步,拉住了颜舒的衣袖。

如果颜舒没有风度点,他其实是可以甩开袖子走人的。但颜舒不快归不快,却也从来没有怕过许二公子,既然找上门来了,他也没有必要退让。

“许二公子还有事?”颜舒轻飘飘地看了许二公子拉着他衣袖的手一眼,不经意带出的轻视,顿时让许二公子怒火中烧。

许二公子的笑容不减,开口就是哥哥长、哥哥短的,“颜哥哥,这是要哪去?好长时间没见了,也不同弟弟多说几句亲密的。”

颜舒看着许二公子的笑脸,不耐烦地说:“你要是有事就说,没事的话,我就走了,哪个像你这么闲!”

许二公子笑得更开心了,“闲,也是一种福气呢。其实还是要多谢哥哥,如果没有你相让,哪有我今日的福气!”

“想要就捡呗,捡别人不要的还这么得意,我也不得不佩服弟弟的脸皮了。”颜舒冷笑道,接着一甩手,就要走开。

这时车里传出了一声感叹,好似怀念,又好似无奈,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暧昧,“颜公子,你还是同以前一样,嘴上不让人!”

颜舒虽然早已作好了准备,但闻言还是僵住了身子。

车里慢慢走下一个身着华服,器宇轩昂的高大女子,一张脸煞是英挺,正是李家大小姐李浩。

颜舒慢慢回过身,与李浩相视而立,神情高傲而不羁。

这才是颜舒,高傲的,坚强的,不惧任何艰难的,即使面对一生最大的耻辱,依然挺直腰杆,毫不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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