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娘拧着眉头,喝道:“那又如何?她有病你们也跟着犯糊涂?我巧儿是长女,你们都是我东苑的人,东苑是什么,就是嫡苑,她茹姨娘不过是个姬妾,念头都打到我头上来了,你们几个,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许再去西苑,少爷问起,让他直接来找我,现在立刻带小姐去梳洗,若是再让我看到你们怠忽本职,不好好服侍小姐,一个个都给我滚出汤府去。”
女乃娘与丫头们一听,哪里还敢辩驳,当即抱过巧儿,匆匆出去房间。
待一溜烟的人都走完了,元娘才跌坐在凳子上,脸色难看,唇瓣紧咬的瞪着西苑的方向,面露冰冷的哼着:“这是你逼我的,茹姨娘,我会让你知道,这汤府到底是谁做主。”
********
葶儿做事手脚倒是一贯都快,只是第二日,她便疏通了刑部大牢的牢头。
午时刚过,汤府的马车便停在了刑部衙门外,元娘掀开车帘,看了眼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有些不虞的蹙着眉头:“真是晦气,怎么好好的下雨了?”
葶儿打起纸伞,扶着元娘下了马车,门外牢头早已静候,看到元娘来了,牢头立刻面露讨好,口上阿谀奉承道:“汤少夫人真是仁慈宽厚,那犯妇人本是不许人探望了,可汤少夫人念及姐妹之情竟然还肯来看她,我们这些做小的看了也是感动得紧,汤少夫人小心脚下,刑部路乱,您别惊着了……”
元娘烦躁的拧了拧眉,顺眼看了葶儿一眼。葶儿接收到主子的命令,当即从怀里掏出锭银子,塞到牢头手里,笑呵呵的道:“难为哥哥这么大冬天的给咱们引路了,小意思,给您买点暖身的酒喝。”
牢头登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更家卖力的为她们开路……
刑部的大牢,是出了名的“只进不出”,前头牢头刚打开牢门,下一秒,凄厉的尖叫声便从里面飘了出来。
元娘登时吓得倒退一步,那牢头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惊了少夫人您了,您别怕,那人是用锁链扣着锁骨的,跑不出来,您往边上移移步子,别被那污秽的东西碍了眼。”
元娘松了口气,余光瞟了木栅栏围着的水牢房,看着里头炉盆熊熊烈火,她心不禁咯噔一下,到底是女人,就算见惯了大风大浪,这些折磨人的工具,还是让人心有余悸的。
加快步伐,在葶儿的搀扶下,元娘极快的越过重重牢门,最后停在了最里面的一间牢门外。
“就是这儿了。”牢头殷勤的打开牢门,元娘缓步走进,只见稻草满地的牢房里,月娘穿着破旧的狱衣,脸色蜡黄,发丝凌乱,浑身还发出阵阵恶臭的跌坐在稻草堆中。
进来这里八九天,最开始月娘还会拼命求救,希望有人可以救她,可是过了这么多天,再多的心性也被磨光了,她整个人就像水沟里的老鼠,湿湿嗒嗒,骨瘦如柴,浑身充满了让人厌恶的气息。
月娘没有抬头,那种绝望而痛苦的感觉让她撑不起半分力气,元娘看在眼里,眼眸微眯,看了葶儿一眼,葶儿立刻又塞了锭银子给牢头,牢头也识趣,转而就出了牢房,将这狭小阴沉的空间,留给了三个女人。
“你还好吧。”元娘蹲子,一双美眸满是怜悯的看着月娘。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月娘就想被打了鸡血一样,瞬间惊醒,她脑袋豁然抬起,看着近在咫尺的元娘,嘴唇颤抖,继而大哭起来:“大堂姐、大堂姐你终于来了……我还……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我还以为你……我……”
“好了好了。”元娘不顾恶臭的一把搂住她,任她的眼泪蹭在自己身上,一脸怜惜的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不是叮嘱过你不要冲动吗?你怎么不听我的,看吧,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就是再喜欢那个尚言清,也要选选时候,非要在这个当今的关口做这等事,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月娘哭了一阵,迷茫的抬起头,脏污恶心的脸庞皱得紧紧的,突然,她一把推开元娘,不服气的喊着:“你什么时候叮嘱过我?我进晏府后,天天过着要死不活的日子,我找人给你送信,你却不来,我到你府里找你,你府中守卫还将我拦住,若不是你对我如此狠心,我会自己动手,我会做这件事吗?我会把自己害成这个德行吗?这都怪你,都怪你……”月娘越说越激动,最后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她眼中的泪似乎也流干了,剩下的只有浓浓的愤怒。
元娘蹙眉,疑惑的看着她:“我不是叫了人给你送信,让你先等等,等我找到了时机,就去救你。”
月娘咬着牙冷哼一声:“救我?我根本没收到你什么信,现在你说什么都行了,反正我也坐牢了,衙差说,过了三月,河水解冻了,就要把我送去浸河,你满意了,这下你满意了?”
元娘一把抓住她的肩头,想让她冷静点,可月娘此刻已经疯狂了,哪里还有理智,她挥开元娘的手,豁然起身,发狂一样朝她扑来,想要掐死她似的。
汤心面出。元娘大惊失色,葶儿急忙冲过去拦住,可月娘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一把挥开葶儿,铁一般的手指直直的掐住元娘的脖子,眼睛发红,恶狠狠的喊着:“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不会死,我不会死……”
元娘只觉得呼吸困难,她挣扎了两下,眼珠子一转,几乎是用挤的,断断续续挤出一句话来:“你……你现在……不是……还……没死……吗?”。
月娘手劲嘎然一松,像是突然恢复了理性,她后退两步,愣愣的看着急喘粗气的元娘,迷茫的摆摆头,迟疑的问:“你……你会救我出去?”
元娘咳了两下,点点头:“当然会,我们……是姐妹。”
“姐妹?”月娘像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她突然仰天大笑,继而笑中带泪……紧接着,她睁开眼睛,猩红的眼睛布满血丝,她吞了口唾沫,淡淡的说:“好,我再信你一次,你一定要救我,一定要……否则……否则你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元娘眯起眼眸,冷眸看着她:“什么意思?”
月娘斜勾唇角,淡哼一声:“现在你还不用知道,如果你救不出我,你就会知道了,全大崇国的人,都会知道了。”
元娘心中泛冷,她深吸一口气,面上荡出薄薄的笑意,她上前一步,拍着月娘的肩膀,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
月娘看她一眼,继而别过身去,蹲进了墙角:“我累了,你走吧,不过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元娘目露狠戾,继而微微一笑:“你就安心等着我吧。”说完,她便转身出了牢房。
外头,见钱眼开的牢头正规矩的守着,看到她们出来了,他立刻锁上牢门,再一路迎着她们出去。
可到了牢门处,元娘却突然脚下一停,眼睛看向水牢房的方向,轻声询问:“这里面,都有什么刑法?”
衙差愣了一下,却还是当即回道:“法子是不少,比如剥皮,腰斩,车裂,俱五刑,插针,活埋,鸩毒,灌铅,刷洗……多了去了,但是普通的犯人一般都用不上。”
元娘阴森的勾起唇瓣,看着牢头,笑得美如梦幻:“鸠毒不错。”
葶儿深知主子秉性的,她先愣了一下,后才犹豫着又从怀里掏一锭金子递给牢头,云声说:“就鸠毒吧,大哥聪明,应该知道什么意思。”
牢头拿着金子眼睛早已冒出精光,他回头看了眼通道下最后一扇牢门,脸上露出嗜血的阴笑,连忙点头,一脸了然:“少夫人放心好了,小的知道怎么做了。”
元娘冷淡一笑,这才旋身离开着充满哀嚎幽魂的刑部大牢。
外面的雨又大了不少,看着那半空中晶亮光泽的雨滴,元娘面露阴狠:“红缎那个丫头果然骗我,这么说她还是袁心蕊的人,哼,我会让她知道当卧底的下场。”
葶儿心里猛一咯噔,虽知道不该问,可她还是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您与月小姐不是同伴吗?为什么要……”
元娘瞪她一眼,虽然不悦她的僭越,却还是冷冷的回道:“以前是同伴,可我不喜欢被人威胁,我不管她手上捏着什么把柄,但只要她死了,什么把柄也就长埋地下了。”
葶儿瑟缩的往后退了一步,背脊一阵阴测,主子,就是这么一个凶狠残暴的人,她一直都知道,只是最近,她好像变本加厉了。
刚出了刑部,两人还没来得及上马车,远处疾奔的快马突然驰过来,汤府的家丁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元娘,淡声转达:“少夫人,少爷请你即可回府。”
元娘眼睛一眯,有些傲骄的仰头看着那家丁,冷哼一声:“狗奴才,见了主子不下跪就算了,连马也不下。”
那家丁淡笑一声,脸上满是嘲讽:“少夫人还是赶快回去吧,完了,只怕巧儿小姐的命都要没了。”
“什么?”元娘眉心一皱,盯着家丁的脸色阴沉不定,她捏紧拳头,快速攀上马车,命令车夫疾驰而行。
马车一路狂奔,终于停在了汤府家门外,元娘不顾大雨,伞也不打就跳下马车,极快的冲进府中,后面葶儿也紧脚跟着,两人一前一后跑到嘤园,可东苑却没有人,元娘心里一紧,眼睛看着西苑的方向,心中闪过一丝谨慎。
这时,女乃娘小心翼翼的从旁边溜出来,一脸胆怯的唤道:“少夫人,您可算回来了,巧儿小姐她,她……”
元娘心里一急,抓着她的肩膀厉问:“巧儿怎么了?”
女乃娘吓得话都说出来了,她颤抖着手指指向西苑的方向,喉头一阵酸涩,却是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元娘烦躁的推开她,急忙跑向西苑,嘤园是专供汤府的嫡子、嫡女五岁之前居住,以前嘤园是专门给巧儿住的,可自从茹姨娘进了门,汤家二老便主动提议将嘤园分成东西二苑,意思就是,她们要将茹姨娘的孩子当嫡子的养……因此两苑隔得并不远,元娘拐了几角,便到了西苑正厅。
可还没进门,她便听到巧儿惊天动地的哭声,那声音凄厉无比,惹得她心尖一跳……
厅堂内,茹姨娘的贴身妈妈,李妈妈正抱着巧儿,她嘴里柔声哄道:“小姐您别哭了……”可手上的动作,却是伸出拇指食指,同时一拧,两指揪着巧儿上的肉,令巧儿登时哭得更大声了。
“还哭?就会哭?除了哭还会什么?你娘是怎么教你的?”汤少爷怒火中烧,偏头见巧儿在妈妈的哄抱下竟然越哭越凶,他脸色当即沉黑下来。
元娘绣拳一握,愤然冲向李妈妈,当着众目睽睽,先给了她一巴掌,再抢过巧儿,一脸痛心疾首的瞪着汤少爷叱喝:“她怎么能不哭?你的女儿被这恶毒的婆子拧得腿都青了,你要她一个孩子不哭还能做什么?”
李妈妈捂着半边脸,一脸冤枉的跪在地上,拼命摇头:“少爷明鉴,老奴没抱过巧儿小姐,小姐不喜老奴,翻动得厉害,老奴抱不住,因此手上劲道只怕重了,可老奴千真万确不敢做偷掐小主子的事啊。”
元娘目露寒光,瞪着李妈妈冷哼:“你不敢?你这刁婆子还有什么不敢的?当着主子的面都敢对小姐使动作,背地里,还不只干了多少缺德阴森的事呢……”
“够了。”汤少爷心情烦躁,重重一喝:“李妈妈替你抱女儿,你还冤枉凶斥她,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元娘不敢置信的瞪着自己相公,紧咬唇瓣:“你说什么?我冤枉她?相公,巧儿是你的女儿。”
汤少爷面上登时一凶:“那廷儿就不是我儿子了?”
元娘一愣:“什么意思?”
汤少爷怒极反笑,霍然起身,一手指着内房的大门,脸色青黑阴沉:“你可知道里面现在站满了大夫,你可知道你的狠毒,差点让我失去我唯一的儿子,袁澈茗,你这个阴毒的女人,你再是不喜茹儿,你也不能对廷儿下手啊,他是我的儿子——”
元娘抱着巧儿的手臂一重,她后退一步,满脸惊恐:“你说什么?我害你儿子?我可没那闲工夫害你儿子,别他有个头疼脑热你就将气撒在我头上,也不说是西苑的人没照料好他,倒是隔山岔远的怪到我头上来……”她虽也计划了迟早要收拾廷儿这个灾星,可这两日她烦着月娘的事,还没空动手呢。
汤少爷早知她不会承认,他冷喝一声,面上凶戾暴增:“你狡辩?你以为你还能怎么狡辩?好,既然你说廷儿的事与你无关,那你让巧儿把这碗汤喝了。”他手指一伸,指向右边案几上的一碗还在冒烟的热汤。
元娘抱着巧儿的手紧了一下,眼眸微眯。
汤少爷看她这瑟缩的模样,更断定了心中所想,他眼神发狠,重重一哼:“这汤是普通的鸡汤,只是里面加了点东西。”
元娘看着他,心里泛起丝丝凉意:“什么东西?”
“罂粟粉。”他的声音陡峭而阴森,让元娘的心蓦地紧了一下。
汤少爷冷笑:“怎么了?怕了?今日一早廷儿就上吐下泻,大夫在他枕头底下找到一包罂粟粉香包,之后我让人全府搜查,果然,在你的房间里,找到了剩余的香粉,现在我就将剩余的粉全放进汤里,要是巧儿肯喝,我就不再怀疑你。”
“你疯了?”元娘脚步跄踉,后退两步,像是看陌生人似的看着眼前的丈夫,心头拔凉:“你就为了一包罂粟粉,就定罪于我?你有没有想过这根本是有人冤枉我?你如此武断,还要我的巧儿喝这毒药,你简直是有病。”
“冤枉?”汤少爷目露寒光:“东西在你屋里找到,你还有什么可冤枉的?那好,你非要说你冤枉,那你倒是说说,是谁冤枉你?”
“茹姨娘。”元娘不卑不亢,目光澄清:“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了。”
“笑话。”汤少爷摇摇头,表情轻漫:“茹儿还躺在床上坐月子,她能有那闲工夫找你麻烦?还用她宝贝儿子的性命?袁澈茗,你一点脑子都没有吗?”。
“到底是谁没脑子?”元娘几乎咆哮着,眼神凶狠,咬牙切齿的瞪着汤少爷。她的相公优柔寡断,耳根子又软,又胸无大志,这她早就知道了,可却没想到他昏庸愚蠢道这个地步了,就一包罂粟粉,可谓无凭无据,他竟然因为这小小的东西就随便定她的罪,那个茹姨娘下迷汤的本事真的越来越大了。
汤少爷本就气愤,还见元娘非但不认错,还句句顶嘴,他脸色一变,当即喝道:“将少夫人押在房间,没我允许,不许出来。将小姐抱到嘤园,从今以后由李妈妈照顾。”
“你……你真的疯了……”元娘还没骂完,几个力气大的婆子竟然真的上前抱开巧儿,更不给她半丝辩解的机会,七手八脚的捂着她得罪,拖着她的胳膊就将她扯了出去……
汤少爷一心记挂着唯一的儿子,随手一挥,又对李妈妈道:“将巧儿带下去,再吩咐几个下人,出府将全城所有的大夫都找来,断不许廷儿出半点事。”
李妈妈面上一喜,抱着还哭哭啼啼叫娘的巧儿便准备往外走……
巧儿的哭闹声很大,汤少爷原本不耐的脸色也更加难看了些,到底是赔钱货,哭声都特别难听。他眯了眯眸,又唤住李妈妈:“等一下,赶明儿另外收拾一间院子出来,把巧儿搬过去,这么咋咋呼呼的搁在廷儿身边,养得堂堂男子汉的廷儿成个哭包岂不可笑。”
李妈妈登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里想着,还是茹姨娘聪明,她人都不用出面,光是三言两语的鼓捣少爷,便能借刀杀人了,成功击败少夫人,还能顺便的将嫡出的巧儿小姐遣出了嘤园,让廷少爷霸占嘤园,她果然是跟对茹姨娘这个主子了。
元娘被关在房间里,她扯破了喉咙拼命喊:“葶儿,葶儿……”
奈何外面清思雅静,没任何人回答,喊累了,她才静下心来,心中的天平慢慢开始倾斜,今日的事太过快速,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关了起来,可公公、婆婆呢?若是二老在,定然不会让她受这么大个委屈,还有红缎,那个丫头从她回府后,也没看到了,最重要的是,茹姨娘这个女人虽然有几分狐媚功夫,却一向不是擅用计谋的人,更不是懂得“借刀杀人”之法,到底今日的一切,是谁安排的?她心里渐渐开始没了底……
越国公府,宣泊阁内——
心蕊平静的坐在窗下,刺冷的寒风透过窗口吹撒进来,可屋中暖烘,风粒刚一进来,便被屋里的热气融化殆尽,心蕊斜躺在睡塌上,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手上渐渐成形的绣品,嘴角勾起一丝甜蜜的柔笑……
突然,外头传来通报声:“小姐,刑部来了话,说……说……”
“说什么?”心蕊头都没抬,一脸淡然的问。
粉憧咬咬牙,鼓着勇气还是道:“说四少夫人畏罪自杀了。”
心蕊手上银针一顿,微微抬眸,盈盈的水眸里闪过一丝冷意,随即敛去,她又重新垂下头,继续四平八稳的做着原本的事。
“小姐,刑部的人问,尸体是我们领走,还是交给他们处理?”
心蕊淡淡一笑,随口敷衍:“送去袁府吧,粉憧你别忘了,天锲已经休了那个女人,她就是死,也不是晏府的人,入不了晏府的祠堂,送回娘家,天经地义。”rctt。
粉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可是刑部的人说,袁大人已经说了,尸体他们不要,还说这么不贞不洁,不知廉耻的女儿,他当没生过。”
心蕊心头一动,放下手中的针线,抿着唇,眼中厉光一闪而过。看来袁丰为了向越国公示好,这个死去的女儿,他是真的想彻底舍弃了,哼,好一个慈父啊,为了自己的前途明目,将女儿的生死置之度外,他可真是有良心。
心蕊叹了口气,淡淡垂眸,继而冷声吩咐:“那将人领了吧啊,送到天善寺去入墓,牌位也置放在天善寺,当孤女这么办理就是了。”
粉憧点点头,心中不禁有些唏嘘,这月小姐的一辈子,竟然就这么完了,她才十七岁而已,果然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粉憧再抬眸看了自家小姐一眼,默默嘟囔,还是小姐心底善良,月娘这么对她,她还肯认领她的尸体,为她找个安身之处……须知刑部那些人处理尸体,向来是死了就弃尸荒野,保准不到三天,尸骨都要被野狗吃完了……如今月娘能有个栖身之所,有幸能在天善寺青灯古佛的陪伴下长眠,也算她的造化了。
粉憧动作麻利,不过几天的功夫就将月娘的尸体安顿好了,事到头七,心蕊嘴上虽说不会去祭拜月娘,可当她一听到袁府那些人竟然也一个个都不去祭拜,她顿时气得冒烟,当即换了套衣服,风风火火的便朝天善寺而去。
坐在马车里,粉憧憋笑憋得快内伤了,她就知道小姐不是无良之人,相反她还很善良,一直都很善良……
到了天善寺,心蕊一路直接走进往生堂,堂内烟锁云淼,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心蕊很快找到了月娘的灵位,她伸手模了模灵牌上的名字,口中念念有词:“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不能怪我,只能怪你自己为何要心存短念……”
粉憧在旁一听,猛的咳了一下,小声的凑到主子耳边嘀咕:“小姐,在灵位前就别说这么堵气的话了,回头月小姐跟着咱们回府就惨了。”
心蕊失笑,回头点了点粉憧的额间,笑道:“好了,我知道了,那要说什么?一路走好,早日投胎?”
粉憧认真的点点头:“对,这么说就够了,就是……别刺激她。”
心蕊无奈的摇摇头,在月娘灵前诚挚的磕了三个响头,便缓缓起身,转身刚想走,可身后突然出现的熟悉人影,却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桐堂哥?”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心蕊有些诧异,可一转念,桐哥儿一贯与月娘交好,偷偷躲着父母来祭拜她也不奇怪。她便目露舒然,转而笑道:“是我挡了堂哥的路了,我也要走了,堂哥自便吧。”说完,她便绕过他,准备往外走。
可桐哥儿却脚步一横,拦住她道:“我想与你谈谈。”
心蕊抬眸认真的看他一会儿,点点头,面上惬意随和:“好啊,乐意奉陪。”
天善寺的禅房里,心蕊与桐哥儿对坐而立,屋里只有他们两人,就连粉憧都被打发了出去。
看着对面一脸平静的男人,心蕊微微扬唇:“堂哥要说什么?”
桐哥儿眉头微微一拧:“你竟肯撤开你的丫鬟,你不怕我对你动粗?”
心蕊摇头,反而一脸坚信:“桐堂哥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堂哥是聪明人,相信月娘的心思堂哥也是看得明白的,她这样的性格,就算不是此次,她早晚也会出事,况且,你对我施暴没用,这次的事,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她咎由自取,与我无关。”
桐哥儿看她一眼,眼中跃过一丝悲恸,淡道:“的确,我知道她变了,她学会利用我对她的宠爱,欺骗了我。”
“利用?欺骗?”能让桐哥儿说出这么严重的字眼,可见事情不一般。
桐哥儿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本,递到心蕊面前:“前些日子金隽流窜采花大盗,传说这位大盗不仅奸婬妇女,还诸般挑剔,容貌不美的,位阶不高的,他还不考虑。采花大盗被抓捕的第一夜,月娘就利用我,让我送饭菜进牢探监,但是那饭菜里原来她早已下了毒。”
心蕊眯着眼睛,越听越疑惑,月娘为何如此忌惮那采花大盗?莫非她也被采花大盗……可是不对啊,天锲明明说,那夜青楼之内,月娘分明是处子之身的……这古代可没有处女膜修复手术。
桐哥儿也不罗嗦,径直又道:“当时我不疑有他,无奈最后间接成了杀人凶手,不过到我发现此事后,我并没有追问月娘,我以为她是被那采花大盗侮辱过,所以我千方百计的在刑部找到了这本,这本册子是那变态的采花大盗记录下来他每次奸婬妇女的身份,时间,可这里面我找不到月娘的名字,却看到了另一个名字,我想,那就是月娘利用我杀害采花大盗的原因,只是我最痛心的是,她居然甘心成为别人的枪手。”
心蕊眉心一蹙,拿过,翻开两页,一目十行的浏览着,当翻到页数中间时,她目光一顿,有些诧然得不知所措:“这不是……”十六公主的名字?
桐哥儿叹了口气,点点头,又道:“我不相信月娘会畏罪自尽,既然她是别人的枪手,那么最有机会杀人灭口的就是她的主子,我知道你与十六公主也算情敌,也有过节,这东西给你,希望对你有用,若是可以,希望你也能顺便替月娘报仇。”
心蕊手指一顿,抬眸看他一眼:“你不恨我见死不救?反而要帮我?”
桐哥儿笑了一下,眸子满是自嘲:“恨你,我有什么权利恨你,这关你什么事?”
心蕊突然觉得松了口气,原来桐哥儿还是个肯讲道理的人呢。她点点头,将收下:“放心好了,若是往后有机会,我会如你所愿,不过我希望用不到这个,毕竟贞洁对女儿家太重要了,若是十六公主不再对我动手,我并不愿伤她性命。”如今已经有月娘与元娘两人为她消解心头之恨了,她也并不想继续伤害别人了,况且,天皓是真的将十六公主当妹妹,若能宽容,她想宽恕她。
桐哥儿但笑一声,站起身子,不再说什么,出了房门……
粉憧进房,心蕊将用布包好,递给粉憧,还特地吩咐道:“回到府中,就将这东西藏好,不要给人发现了,记住,不要打开。”
粉憧虽然疑惑,却也不敢说什么,只点点头,一脸凝重的应承着:“是,小姐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待两人都出了天善寺内院,却没看到,阴暗处有一双眼睛,正由始至终盯着她们,那个眼神,锐利得犹如黑夜里的狼。
皇宫,茗椿宫内——
“砰!”瓷器落地的声音清脆刺耳。
十六公主看着眼前的雇佣杀手,她清美的脸上划过一丝狠戾:“你说你看到袁桐拿了一本给袁心蕊?那个,就是我让你找的那个?”
杀手清冷的脸上波澜不动,只点点头,眸光平稳:“应该是。”
十六公主心中登时大怒,她咬牙切齿,瞪着那杀手又喝一声:“你这没用的东西,让你办点事都办不好,给你的银子都拿去喂狗了?我告诉,必须将那东西给我抢回来,如若不然,你也别想在江湖上混了。”
杀手锐眸一眯,面上透露出一丝狠绝:“你放心好了,收了你的钱,我就一定将事办好,东西,我会给你偷出来。”说完,他转身欲走……
“等等……”十六公主突然喊住他,她缓缓蹙眉,快速回到内间,从柜子里拿出一包金子,再走出来,递给他:“东西我要,人我也要,袁桐看过那本,他必须死,还有袁心蕊,她更得死,这包金子,给你,两颗人头,一本,就这么简单。”
杀手面色一动,接过金子,看着十六公主阴狠的脸庞,淡淡哼道:“你比我更像个杀手。”
十六公主瞪他一眼:“好了,你可以走了。”
杀手也不废话,抱着金子,飞也一下便不见了。
十六公主笑得舒畅的坐在一旁的斜塌上,榻边的案几上正放着一张画像,画像中的人俊美无涛,恍如谪仙,十六公主拿起画像,目露痴迷的看着像中人,声色温柔缠绵的道:“天皓,我会在你回来前处理掉我们之间所有的阻碍,我会让你接受我,我们会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她脸颊晕红,笑着再在画中人的唇上印了一下,她雀跃的将画纸贴在自己心间,眼睛顺势看向窗外的树影……突然,她眸意发狠,愤愤的道:“至于那两个没用的废物,死了也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尤其是那个袁月,幸亏她死得快,不然我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竟敢偷偷将带走,是想留下把柄威胁我吗?哼,贱人,死不足惜。”
**************
雍和二十三年二月,晏天皓大军刚到紊州一个月,匈奴已多次滋扰,终于,二月初三这天,两军展开对垒之战,匈奴军队人马二十万,而晏天皓军队人马二十五万,按理说就是打不赢也该打个平手,却不料,千钧一发之际,匈奴后防竟突然冒出七万援兵,如此一来,晏天皓军队所估失利,加上援军从后包抄会合,紊州大战的第一役,晏天皓军队惨败,损失人马五万,被驱至紊州城内死守,无法再次进攻……而此次战役中,作为的主帅的晏天皓也受了重伤,虽不致命,却到底伤气伤肺。
紊州州县府内,晏天皓拖着巴扎半吊的手臂,看着堂下一众副将与地方县官,冷眸微眯,声色冰冷且不容忽视的喝问:“敌军为何知道我军的作战策略?又为何懂得在我军后路空乏?诸位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付副将一脸刚正的磕了个头,冷哼一声:“这军中的内奸,除了某个人还有谁?”
一旁的郑副将脸色一板,恶狠狠的回敬:“你说谁呢?付复,你有证据吗?要是没有,就闭上你的狗嘴。”
“怪了,我说了是你吗?郑添,你是不打自招了吧。”
“付复,你个混蛋,有本事打一架去。”
“打就打……”
“够了。”堂上的晏天皓眉头冷蹙,盯着下面吵闹不休的两人,只觉得脑袋发胀。
一旁的军师江彻立刻躬身,小心翼翼的提议道:“将军,此刻我军大败,损失了不少兵力,而敌军却势如破竹,还大增士气,看来如今只得请求朝廷增援了,否则我军必攻不过敌军骁悍。”
晏天皓眸光微冷,满身上下罩满了浓浓的愤气,下面的下属们立刻齐齐跪下,一同请道:“请将军修书请求支援……”就算打败仗很没面子,可没面子跟没性命比起,还是性命要紧,况且,如今不是一人的性命,而是二十万大军的性命,一切大局为重啊。
晏天皓深吸一口气,他不是怕丢脸,只是……他墨眸微抬,看着身边的江彻,眼波动了动……过了半晌,他才静声吩咐:“江军师代为拟定吧。”
江彻微微躬身:“属下遵命……”
边境的战报快马运送,十天之内便到了皇上手中,皇上看着奏章上的请求支援人数,竟有十万人之多,他眉心紧蹙,有些阴郁。
“皇上,何时愁心?”皇后坐在皇上的身边,一脸娇羞,宛如初世少女。
皇上放下手中的奏章,叹了口气:“紊州要求支援兵马十万,可金隽一时根本抽调不出这么多人,而各防紧要处的镇兵又不可变动,如此一来,这兵马人数,可成了大问题。况且,就算短期内朕筹集了人马,可只怕支援赶往,也是两个月后的事了,这报捷上说,探子来报,半月后敌军将有突袭,若是半月之内赶不及十万兵马,只怕将会紊州失守。”
皇后拧紧眉头:“天皓的军队不能再撑撑吗?”。
皇上黯然摇头:“残兵不敌地头猛虎,若是强撑,只怕也要伤亡惨重,朕明知强撑会害死无数战士,如何忍心继续让他们奋勇抵抗?”
皇后纤手紧张的抓住皇上的大掌,担忧的问:“那大崇国内,什么地方的兵马还能调动呢?”
说到这个,皇上更是头疼:“大崇之内,诸地藩王倒是有些短兵,只是朕与这些兄弟都是面和心不合,如何能勉强他们?”
ps:因为剧情需要,字数多了点,所以晚了点,好吧,更了我就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