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葛斯道:“怎么啦?没什么问题吧?先上楼去看看。”
我说:“没问题。我们先进去看看,边走边谈。我想该在治药室里添些什么工具,我拿笔画出来,你让人帮我做。以後我自己配些药。你身体不好,我替你配些强身健体的药。”
雅葛斯道:“主要用些什么工具?”
我说:“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主要的工具呢有铡刀、片刀、刮刀、铁锚、碾槽、冲钵、压片,还有锅壶等等。制作方法更多了,要学制药,先得学会雷公炮炙十七法,所谓蒸煮炒炸煨炼炙炮烘焙洗漂泡沥等等,方法很多,主要功用是去掉药物的毒性,提升药物的有效成份,增强疗效,改变药物的性能。其实我也是学得半懂半不懂。姥爷说,开药的时候啊,要是穷人就尽量不开贵药,只要能够治病,便宜有效的药最好;要是富人的话,你不妨给他下点贵药,当然也是一样可以治好。有句俗语说,穷汉子吃药,富汉子拿钱,穷人身上损失的那部分利润到富人那儿去找补。姥爷偷偷跟我说过,这算是医家的一点德行,医家也是人,也要养活一家子,收点利润是应该的,对吗?可是多收穷人的钱又不好意思,他也拿不出多的钱来,只好敲敲富人哪!”
雅葛斯笑道:“原来你们医家还有这等说法。”
我笑道:“这也是医生们心照不宣的事。不过你放心,对于你我还是会谨遵医门十戒,谨守医德的。不会敲诈你。”
雅葛斯笑道:“你尽管敲诈,我还怕你不敲诈我呢!”说话间已经进入客厅。客厅的陈设并不很华丽,桌椅都是由竹编的,制作得非常精致,可以说都是精美的工艺品,价格恐怕也不菲。每个角落还摆着一盆花。我暗暗好笑:雅葛斯以为绿竹居的家具都是竹做的,其实不是,他只看到过绿竹居外部的照片,怎么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事实上我姥爷的绿竹居除了外面是竹做的外,里面是经过精装修的,水电气光纤电话样样都通,空调冰箱洗衣机微波炉烤箱电饭锅之类什么家用电器都不缺,他在当地算是有点名望的人家,曾自笑他的绿竹居可比刘禹锡的陋室,那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姥姥常常为此取笑他。只是雅葛斯再有钱也是买不到这些家用电器的,不说也罢。经过客厅,便是古董室,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古董,我不由得想起我在孚罗买到赝品的事来,雅葛斯给我的这些古董应该不会有赝品的,以後有空仔细欣赏欣赏。然後是书房,满书架都是书,雅葛斯知道我喜欢看书,收集了这么多的书给我看,以後有的是时间看,也不必着急。过了书房便是琴室和书画室,那也是各种器具应有尽有。
雅葛斯回头对跟在身後的人们说:“你们不用跟来了。”携着我手,抱起女儿。进入卧室之中。卧室所有的窗户都挂着厚厚的窗帘。整个房间里只有一张靠在墙边的软床和靠在另一道墙边的桌子及两张软椅,几个小凳子,中间有一张圆桌,配了几张椅子。睡在床上,一伸手就可以打开窗户。床左手面有一盏灯,床脚右手还有一个楼梯。正对门有一道小门,雅葛斯道:“那间房是给女儿住的。後面还有一间,往後萨宾丽丝和其她保姆们住那边,阿伊娜我也单独给他留了一间房,不过我想大概她是住不久了,至迟明年上半年我找个机会让她和托弗斯成婚。等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之後,另外找一个靠得住的人来看护。我们就住在这里。楼梯底下是厕所和浴室,外面那个温泉虽然好,毕竟是天浴,隔得又远了,不是很适合常常在里面洗澡。这个浴室就不同了,我把温泉也引到了这里,我们随时都可以在这里洗澡。我知道你喜欢洗澡,在临风小筑里也安排了一个浴室和一个卧室,晚上我们在那儿看风景要是累了就在那边睡,懒得过来了。这些水是时刻都在流,所以你什么气味都闻不到。我还从山上把山泉和温泉都引到厨房里,那也是活水,一年四季不断,所以这里没有井,也不设水缸。迪伦历代君王喝的水都是山上的山泉,非常清冽甘甜。制药室和厨房在一楼,你手下的那些人都住一楼,他们另外有一个厕所和浴室。我知道你习惯波利科做你的侍卫,有他护卫你我也更放心,可能以後会越来越复杂……只要你平安无恙,我也不在乎人说三道四。”我轻轻地依偎在他的怀里,雅葛斯微微一笑,道:“过两天波利科就要成亲了,我也单独给他和他的新夫人在楼下留了个房间。替你种药的仆人住在後面另一幢楼,你看这些还满意吗?”。
我喜道:“你想得太周到了,我好喜欢。雅葛斯,我真是太高兴了。”
女儿说:“妈妈爸爸,以後我们就住在这里吗?”。
我说:“当然。还有未来的小弟弟,我们一起住在这里,你喜不喜欢。”
女儿道:“我喜欢。可是我现在很饿。”
雅葛斯笑道:“这我可忘了。先去吃晚饭,然後洗个澡,早些睡。养足精神,一切明天再说。”
雅葛斯命人送上饭菜,我们一家三口就在卧室的圆桌上吃饭,其余跟随我的人到客厅里去吃饭。雅葛斯让我先吃,他亲自给女儿喂饭,这孩子高兴得不得了,整整吃了一大碗,倒把我吓了一跳,我忙说:“别喂她太多,当心噎着。”
女儿说:“我还没吃饱呢!爸爸喂我吃饭,我高兴极了!”
我说:“好,我知道你很爱爸爸。不过吃这么一大碗饭也够了。”这时萨宾丽丝已经吃完饭,我让她把女儿抱到楼下去玩会儿,然後给她洗澡,洗完澡就早些送她去睡觉。雅葛斯陪我吃饭,他的胃口好像不是太好,虽然很高兴,却还没女儿吃得多,没吃上一碗就说够了。
我说:“你不舒服,怎么吃这么一点点东西?”
雅葛斯道:“我的胃不舒服,不想吃东西。”
我说:“那就找医生来看看。你是不是累着了,待会儿洗个澡,早点休息。”
雅葛斯道:“也好。这些日子来我忙里忙外,确实很累。”
吃完饭,洗罢澡,便去休息。这些日子以来我也很累,跟雅葛斯团聚,又在这样清雅的环境,躺在雅葛斯身边,听着窗外鸟儿虫儿的呢哝,泉水叮咚,鼻中闻到那山林里带着泥土沁芳的风,心里也特别的宁静,这真的是皇宫还是田园?
半夜里,迷迷糊糊之间,好像觉得身边的雅葛斯一直在看着我似的,月亮是那么的明亮,我突然清醒了,睁眼一看,他果然在看着我。
我抱住他:“半夜三更的,你干吗不睡觉。看我干什么?你不是说你很累吗?快睡吧。”
雅葛斯用手抚模着我的脸庞,道:“凤仪,我很害怕,想多看看你!”
我大吃一惊,道:“你怕什么?”
借着月光,我看得清清楚楚。雅葛斯凝视着我的眼睛,道:“我怕我哪天死了。天下非大乱不可,你和孩子……我一想起来就浑身是汗……”
我紧紧地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怀中:“你怎么会总是想到死字。我不许你这样想,答应我,好好活着,为了我和孩子你也得活着!”
雅葛斯道:“不是我想死,而是……我觉得我很虚弱。我常常莫名其妙地出汗心慌,巴滋医生说那是我心力憔悴的原因,我很累,真的很累。天天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晚上又睡不好觉……”他笑了笑,“别误会,我可不是因为女人的原因,玉伊怀孕了……”我惊道:“她有了你的孩子?”
雅葛斯摇头道:“我碰都没碰过她。她怀的是她前夫的孩子,她苦苦哀求我,求我让她保住孩子。好吧,我同意了。本来我确实想过要娶一位默当的公主,默当有至少六十多个公主,没有成婚的多的是,我根本没有想到要杀她丈夫,夺玉伊,没有想到我手下的那些阿谀奉承的将士先斩後奏,既然送都送了过来,我也不能拂众将士之意,只好接受了。别人还以为她这么快就怀上了我的孩子,其实根本不是,我也不好说……”
我轻声道:“你喜欢玉伊?”
雅葛斯道:“我只是是可怜她。她亲口告诉这一辈子只见过默当两次,当然谈不上有什么父女之情,她几乎对我赶走她父亲一事毫无感觉。她的生母死得早,与她最亲近的人恰恰就是那个在别人眼中的懦夫丈夫,她很爱他。你也是女人,你是知道的,每个女人喜欢的男人类型都不一样,你喜欢我,别的女人未必会喜欢。男主人公一出,所有各型美女通吃,大概也是男人的幻想而已。她不喜欢我,我也没办法,我总不能够强迫她爱我吧!”他顿了顿,道:“默当在城破之前就逃走了,逃走了也好。现在杀他还不是最佳时机。迪伦东部各省还占在他一边,要是我现在杀了他,东部地区一定会乱起来,我反而不好对付。所以我想,最好等他把东部忠于他的人纠集在一起,我再一战定乾坤。到时候还更容易安定东迪伦。一旦我平定了整个迪伦,便会正面应对迪伦以东的其它国家和草原上的游牧部族。听说东边还有很多国家,我还不是很清楚那些国家的虚实,草原上的游牧部族更不是好对付的,我可不想马上就与他们战斗。在不了解敌人的具体情况下就冒然开战,太危险了。现在默当已经逃到了他们的东都格狞城去了,听说他在那边纠集了几十万忠于他的军队,准备反攻。这段时间来我忙里忙外,焦虑不安。凤仪,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一定会发生什么事,而且这件事会很可怕。”他紧紧地抱住我:“凤仪,我要你随时都在我身边,我怕,怕会发生什么大事。我更怕我会躲不过去,我死了也罢了……以前我只牵挂着你,现在又多了两个孩子。你和孩子们是我所有的一切的最合法的继承人,那些人为了得到我的遗产,就一定会把合法的继承人杀掉,这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若是我死去,你和孩子们……我简直不敢想象会有什么结果。凤仪,君王最大的悲哀就是只能够防范他的生前,不能够防范死後。往往他尸骨未寒,他最亲爱的人就被人无情屠戮,而凶手却口口声声说这是为了爱他!你说,这是不是对君王最大的嘲笑和讽刺?”
不知道怎么的,听他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首诗:楚舞悲歌泪满襟,娥姁而主切酸辛。可怜三尺亡秦项,身後难存一妇人!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要是只有我一个人,我才不怕呢,能够跟雅葛斯生死与共,正是我之所愿。可是孩子们……我可不愿意他们陪葬!
雅葛斯又道:“我一个人半夜醒来,对着月光,想到你,想到父王,想到我的兄弟姐妹。我常常觉得汗流浃背,常常惭愧悲哀。我真的对不起他们,我现在总算明白父王的心情。他担心的是我,而我担心的是很多……以前我还年青,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父王曾经害怕的,轮到我来承受了。报应!真是报应!”
我忙按住他的嘴:“不要说了。你不会有事的,这世上哪有什么报应!你一定可以战胜一切敌人,为了我,为了孩子,你也一定要赢。雅葛斯,我想你是累坏了,才会想那么多,答应我,你好好休息几天。”
雅葛斯道:“我原来就是想要好好陪陪你和女儿,等波利科结婚之後再去处理其它的事吧。对了,贺利斯这次见我,怎么会心事重重?好像有什么话跟我说。他怎么啦?你知道吗?”。
既然他已经注意到了,我已无退路,只好合盘托出了。我一咬牙,硬着头皮道:“是关于卡伦奇的事!”说完了,立即把头埋进他的怀中,你妻子把这件大事向你隐瞒了这么久,可没胆量去看你的脸色!只好施展驼鸟手法,把脑袋藏起来!
好一阵没有动静,只觉得雅葛斯的呼吸和心跳好像很平稳,回抱着我的手也不用力,似乎并不惊诧气恼。我小心翼翼地把半只眼睛从他的怀中露了出来,去偷看他的脸。他也正在看我,看到我在看他,微微一笑。看样子他没生气,我松了一口气:“雅葛斯……你怪不怪我?”
他笑了笑:“凤仪,你今天终于说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打算瞒我一辈子!”
我吓了一跳:“你,你早就知道了!”
雅葛斯淡淡地道:“少了一具尸体,我怎么会不知道?除了你,谁敢擅自放人?何况那天晚上,只有你一个人进去过停尸房,不是你还能是谁?其实卡伦奇不是你放走的,是我。我明知他跑了,也没有派人去追。因为我和你一样,动了测隐之心,我想他既然当时没死,或许是上天不让他死,他毕竟是我的兄弟,我已经杀了这么多的兄弟,我的心也很难受。他是一个孩子,就算逃走,要生存下来也不容易,那就让他走吧,生死安天命。没想到他居然还想着要复仇……看来齐格斯说得不错,善良本是美德,可是无原则的善良就是愚蠢,我和你都蠢了一次,为自己留下大患!老实说,这么多年来我事情多,几乎把这事忘干净了。我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你到今天才跟我说。”
我说:“那,那怎么办?”
雅葛斯道:“怎么办?当然是我想办法了。哪次你惹了祸,不是我替你归纳总结,打扫干净?”
我顿时脸上发热:“对不起,雅葛斯,不是我有意要惹祸的。你,你原谅我!”
雅葛斯微笑道:“你明知我早就原谅了你,何必跟我说这些。你是我的妻子,你的一切自当由我来承受。凤仪,我打算这一辈子都在绿竹居陪着你,这件事若是不能够解决怎么行?”
我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担心,道:“你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吗?”。
雅葛斯道:“不是,是另外一件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可我就是觉得那件事会很严重。卡伦奇我倒不是很在乎,我想我能够应付得了他。”
我忙说:“如果能够饶他不死,你就饶他一命吧。他毕竟是你的兄弟,你只剩下几个兄弟了。”
雅葛斯淡淡地道:“要是我失败了,卡伦奇不可能饶了我!至于你,我想他是不会杀你的。你救过他的命,又没有王室的直系血缘,对他构不成威胁……依照卡伦奇的性格,我想若是我落在他手里,我会死得比较有创意!凤仪,你阻止不了的。卡伦奇也不是一个可以被女人所摆布的男人。一个男人如果对一个女人言听计从,我觉得这男人比较适合当儿子,他还没长大,需要一个照料他的母亲!假如一个女人喜欢上了这样的一个对他言听计从的男人,这个女人不是占有欲太强就是母性太强,她也不适合当妻子,应该当妈!所以有些话呀,你说了也等于没说。”他笑了笑:“嫁了一个从来不把你的话当回事的男人,你是不是很难过?”
我也笑着说:“以前我母亲说过,嫁给一个你无法驾驭的男人是女人很倒霉的事,但比这事还惨的是嫁给了一个对你言听计从,没你就活不成的男人。其实我很认同你和妈妈的话,我要的是丈夫,不是儿子。就算是儿子,这么听我的话,我也会气得要命!雅葛斯,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好像也没听过我说过几句话。我不会难过,我为你骄傲,我自己也佩服我自己的眼光。我才不想要个样样都听我的丈夫呢!依我的水平,我只能决定小事,不能够决定大事。人贵有自知之明哪,我这点认识还是有的。你的智慧和才干,我再学一辈子都赶不上,我早就认了输。”我心想:以前看小说,凡是穿越到古代的人一定都比古代的人聪明,哪儿知道我却遇上了个千载难逢的聪明人,我看别说我从2009年穿来,就算我从3009年穿过来,也未必及得上你的智慧!见识和才干那是两回事,书读得多,未必能力也高。何况有些事情,就象雅葛斯说的那样,我这辈子都学不会!学也没用。
雅葛斯道:“还有什么要说的了吗?”。
我心想:先拍拍他的马屁,反正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他一高兴,就不会惩罚我了。于是我说:“我对你的信心一向都比较膨胀,我相信你无所不能。你既然早就知道这事情,也一定早就制定了应对之法了是不是?”
雅葛斯微微一笑:“你为什么一定认为我就早就有了应对之法呢?你当真认为我能够未卜先知?有很多事情,我是遇上了才想法子,事实上,我只知道卡伦奇还活着,在你今天说明之前,我根本就没有想过他会来找我报仇这事。我在明处,卡伦奇在暗处,他要做什么事,我怎么会知道而事先想出办法来对付?我再说一遍,不要把我想象得太高明,我毕竟只是一个人,不是神。我目前只能先探查此事,等查出线索来,知道他要到底要干什么之後才能够针锋相对。他找过贺利斯,我就从贺利斯那儿去探寻线索好了。”
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事情了。都是我不好,我又给你惹祸了。你处罚我吧,是我错了。你预感的是不是就是这个?”
雅葛斯缓缓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处罚你仍然要发生。在我看来,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处罚你,而是如何处理这件事。凤仪,你明知道我舍不得处罚你,何必装大方?至于我的预感是不是这个,我也不清楚,希望是这个吧。毕竟有了线索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心安得多了。”说完这句,他突然在我脸上使劲拧了一下,痛得我差点叫出声来!他咬着我的耳朵说:“这就是处罚!下次有什么事早点告诉我!别事到临头才来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