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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卷着落叶,萧条破败的集市,窝在街角瑟瑟发抖的乞丐,行色匆匆面带悲伤焦虑的人们……
珍珠从没想到,此次北归以这样一番情景开始。开阔的街道上,他们一行的马蹄声显得格外突兀,行人看见都远远地绕到走了,街面上见不到几个小贩,只有临街的店铺都还开着,但却没什么客人。
西北自然环境不好,以前之所以繁荣兴盛主要是因为其类似通商口岸的地理优势,但这种地理优势的先决条件是治安良好。如今边陲不稳,情况有所不同这一点珍珠早已预料到,但她终究没想到竟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也许是感觉到了物是人非的苍凉,大家都没有开口说话,一时间马车里安静异常,只听见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嘚嘚声。
将军府的牌匾随着沈延英的离职已经摘掉了,因为是自家宅院,所以现在挂的是“沈府”,这次沈延英的任命来的突然,所以还没有来得及换掉。
没有了路边的小摊,他们一行虽然人数众多,却依然畅通无阻地停在了府外。迎接他们的并不是事先通知过的沈延英,而是一个被韩氏留在这里的管事婆子卓妈妈。她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虽不是什么特别伶俐的,却难得是个老实本分的石心眼子,所以韩氏到也放心把西北的家交给她看着。
卓妈妈扶着珍珠下了马车,她似乎被珍珠身后一溜的黑甲军士吓到了,手微微有些发抖。珍珠正想着这么些个人不知要怎么安置,就见一旁闪出一个模样机灵的小厮,“这位就是祁少将吧,老爷吩咐了,您请随我到西营安置。”
“祁少将?西营?”珍珠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楚孜阳,沈延英为了帮楚孜阳敏感的身份打掩护这她能理解,可为什么安排他歇在西营?西北驻军共分东、西、北三地驻扎,其中北营为主营,东营主要用于贮存粮草和一些后勤供给,西营最特别,是直属秦王的玄武军,平日里都是由秦王直接管辖,并且不参与西北战事和边防的。
与珍珠的反映不同,楚孜阳听小厮这般一说,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个看似得意的笑容,连招呼都没和珍珠打便跟着小厮往西走掉了。看着浩浩汤汤远去的一队人马,珍珠无语地摇了摇头,男人的心思真是难以理解。
原以为对这个只住了几个月的屋子因该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踏进大门,珍珠才发现这屋里的每一棵树,每一个摆设,她竟都记忆犹新,甚至隐隐还有些归属感。
卓妈妈问珍珠歇在哪个屋里,珍珠想了想道“我还睡在原来的屋里,不过含章居还是收拾好备着吧。”
卓妈妈连连点头应了,紫荆和丁香也不用她招呼,熟门熟路地便指挥着丫头们把东西按珍珠的习惯归置妥当了。
走进自己的院子,珍珠才发现原来卓妈妈早就吧所有院子都命人整理过了,不论她想住哪里,都只要把行礼归置进去就行了。屋里的家具摆设和当初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纱帐被罩什么的都换了新的,屋里也烧了地龙,通了风,没有一丝霉气。
“小姐,这纱帐用的许还是三四年前的老货,要不要换新的?”丁香扯着纱帐的一角问道。
珍珠走过去看了一眼,和被子上光滑簇新的缎面不同,纱帐虽是新的,但明显是陈货,比新纱感觉要绡了些,不仔细看到也看不出来,不过丁香她们到底是在京城伯爵府住了这几年,眼光到也练得精明了不少。
卓妈妈一听忙跪下告饶道“四小姐恕罪,实在是找不到新的,才把库里存的织锦纱罗替的。”
丁香道“妈妈这话说的,偌大一个西北,岂会连个好一些的纱帐都找不来。莫不是听说夫人不回来,便躲懒偷漏,以次充好来蒙骗小姐不成?”
听到丁香这番指责,卓妈妈吓得连连磕头,声音中也带了点哭腔,“四小姐恕罪啊!自从关外闹起来后咱们这儿往来的商队就越来越少,只有一些老店还勉强维持着,因咱们要货急,量又大,店里也一时凑不齐备,实在不是有意要以次充好的。”
看着卓妈妈一脸紧张,珍珠到也拿不准她说的是真是假,不过她还没开口,香姨娘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团翡翠罗,进门就甩在了卓妈**身上“你这老婆子弄的是些什么东西!就这黄不黄绿不绿的东西也拿来给我用?你去哪里淘来的旧货,也敢用来唬弄我!”
卓妈妈被香姨娘吓得愣在了地上,紫荆上前把翡翠罗捡了起来,送到珍珠跟前,同样是一床纱帐,只是比织锦纱罗稍差了一等,瞧着大约也是往年的存货,边角有些微微泛黄。
若是在三年前,香姨娘到不会发这么大的火,反正只要是漂亮的东西,她都喜欢,翡翠罗在她屋里也算得上是个好物件。可如今不一样了,她在京城呆了几年,吃的用的虽比不了韩氏,但也是顶顶精致的了,不知不觉胃口也养叼了,要她再用这次等的翡翠罗她本就不乐意了,更何况还是陈年的。再者,不知是不是她年纪大了,这两年竟愈发喜欢大红大紫起来,所以对黄绿色的翡翠罗才更加不喜欢了。
老实的卓妈妈此刻只晓得一个劲地磕头认错,却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了。珍珠捏着手里的翡翠罗,若说一开始她并不知道卓妈妈是不是在唬弄自己,那此时她心里却是有数了的。
若是卓妈妈真心想在这次采办中捞些好处,一来她不会在主子每天睁眼就能瞧见的东西上动手脚,二来要以次充好的话,这个屋子换纱帐,那个屋子换花瓶,每个屋子动点不一样的小手脚岂不更神不知鬼不觉?又何必每个屋子都独纱帐不好。再有便是,香姨娘是出了名的受不了气,若是比别人短了差了是定会跳出来闹的,可卓妈妈却依旧给了她这个一眼就能看出是旧了的纱帐,若不是实在没有更好的,那也不会是别的原因了。
其实回头想想,大齐的纱帐做的比一般的锦缎要更讲究,上好的纱帐要坐到透而不漏,即透气却不漏风,这疏密之中的分寸并不是一般的织坊能把握的。通常上好的纱帐织坊都在江南,以前这些纱帐出关后价格会翻好几倍,但如今商路受阻,也难怪在西北也买不到好的纱帐了。
想明白了,这事儿便好办了。珍珠笑着让丁香去把卓妈妈扶起来,对香姨娘道“姨娘错怪卓妈妈了,今儿个进城你也瞧见街上是什么光景了,一时采买不齐全也是有的,却不是她故意唬弄你的。”
到了西北天气虽冷了些,但香姨娘的身子到是好了许多,所以今儿个才有了力气来闹腾。她虽是一时冲动便冲了过来,当着珍珠的面教训了卓妈妈,但瞧着此时珍珠宛如当家女主人一般,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给她和一个下人说理,心里到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这般想着,香姨娘撅了撅嘴道“姑娘可别被这些个老婆子唬弄了,她们一个个精细着呢,咱们这路上都走了快个把月了,哪里有这么长时间还没准备好的。我看是夫人不在,她们一个个都把自己当主子了。”
听香姨娘这么说,卓妈妈可真急了,“天地良心啊,小姐,我们知道主子要回来也不过七八天时间,忙去采买,可人家说上好的纱帐要从江南定,前些年往关外走的货多所以随时定都有的卖,可如今必定要提前三个月才有,所以,所以”
看卓妈妈着急解释的样子,珍珠安抚地抬了抬手阻止道“想来也是这样了,咱们出发前虽遣了人先来通报,但到底也只能快上十来天,且我们路上又赶得急了些,比预定的时间还早到了几日,能准备的这么好已是不易了。”
卓妈妈听珍珠这么说,感激地又要下拜,被丁香一把搀住了。香姨娘见珍珠话里是帮着下人说话,面上就不那么好看了,在她看来,不管谁对谁错,她好歹也是半个主子,没有为了下人落主子脸面的道理。
只见她一把拽过翡翠罗,伸到珍珠面前晃着说“话也不是那么说的呀,姑娘你瞧瞧这是什么货色,不要说和京城的八色锦比,就是和我以前屋里的纱帐那也是不能比的呀!都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的,一股子霉味儿。对,我想她们肯定是偷偷把我屋里的好东西都拿出去卖了,一时又买不到什么好货色,所以才拿这些个烂东西来充数的,姑娘你可要看清楚些,不能被这些个刁钻的婆子给骗了呀。”
珍珠抚了抚被纱帐拽到的手指,看着离自己的脸不到十公分的翡翠罗,还有香姨娘那十指鲜红的大手,微微垂下眼帘,并不动声色。
香姨娘激动地说了半天,才发现珍珠一点反应也没有,声音这才渐渐弱了下去。等香姨娘说完了,珍珠才慢慢站了起来,她轻轻从香姨娘手中接过翡翠罗,递到卓妈妈手中,“想来这么短的时日,换下来的纱帐还没有处理掉吧?”
卓妈妈听珍珠的问话,愣了一下道“没,没有。”
珍珠笑的一脸和煦,“这便好办了,既然香姨娘更喜欢她先前的纱帐,那你便还把原来的给她按上吧。”
“可”卓妈妈还想说什么,却被又一道袅娜的嗓音拦住了,“正好,奴婢那里还缺一顶纱帐,不如小姐行行好,就赏了我吧。”
众人朝门口看去,背光站着的,正是沈延英的新晋贴身丫头翡翠。珍珠盈盈一笑道“这到也是,先前也没通知说你要跟着过来,卓妈妈恐怕也没顾得上准备,刚好这翡翠罗还称了你的名儿,给你用却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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