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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這一身有三滴至關重要的心頭血,流失一滴都會嚴重損害身體。若是修為高深,影響雖然嚴重,但只要勤加修煉,且輔以靈草仙藥,也是能重新修回心頭血的。

但若是凡人,那心頭血失了,便是不可再生的。

裴姝如今修為乃是金丹初期,放在天嘯門不算太厲害,但是在外面也是能開山立派的修為。且她天賦卓絕,憑她的資質,二十年便能再修出一滴心頭血。

齊月的情況卻等不及。

她如今無法修煉,體內生機即將斷絕,著實無法再耽擱下去了。

姬不夜只猶豫了一夜,便下了決定,翌日一早徑直朝萬靈峰而去。

他到時,裴姝剛做了早課。

閉關調養了幾日,她總算是勉強壓制住了自己的傷勢,但她根基有損,想要徹底治好自己的傷,到底是非一日之功。

這幾日,裴姝也有關注齊月的消息。

只是齊月的身份已經大不相同,如今誰不知,問月劍尊是把這個小弟子放在心坎上疼的,各種靈藥仙草不要錢似的往徒弟的屋里送。

因此,即便是好奇,大家也不敢過多打听齊月的事情。

修真者大多苦修。

裴姝身邊平日里也只有一個青岩跟著。

青岩只是外門弟子,自是沒有資格進入問月峰的,因此,也打听不到什麼消息,只知齊月如今依舊昏睡不醒。

至于具體情況如何,也是不清楚的。

這幾日,因為要養傷,裴姝也實在是精力不濟,嚴重時,甚至連床也下不來,是以,便沒有去探望齊月。

無論別人怎麼想,裴姝雖深恨齊仙兒,也不願認齊月這個異母妹妹,但救命之恩,她也不會忘。

恩怨二字,她還是分得清楚的。

私心里,裴姝自也是希望齊月身體能好轉的。

所以,雖然沒有親自去探望,但是萬靈峰送往問月峰的靈草靈藥卻是從未斷過的。

況且,如今,她若真去看望齊月,怕是……沒人會放心吧。

思及此,裴姝唇邊苦澀卻又諷刺的勾了勾。

因為齊月的事情,這些日子,萬靈峰倒是清靜得很。自她蘇醒後,除了最初幾日,後來,甚少有人再踏足萬靈峰。

姬不夜來得次數更是寥寥無幾。

算起來,這還是這麼久以來,姬不夜第二次來萬靈峰。

「弟子拜見師尊。」裴姝恭敬地行禮,「不知師尊造訪,有何事?」

她如此規矩,對他尊敬異常,姬不夜卻覺得甚是刺眼,唇角不由自主的往下拉,面色看上去更加冰冷了。

「怎麼,你這是不歡迎本尊嗎?」他居高臨下的看著躬身行禮的裴姝,語氣淡淡。

裴姝越發恭敬道︰「師尊多心了,弟子從未有此意。」

話雖如此,但看著她這幅輕淡的模樣,姬不夜卻覺得心中憋悶得很。

曾幾何時,他們也曾是最親密的師徒。那時,她最愛的便是圍著他歡快的叫著師尊,笑聲能傳遍整個問月峰。

姬不夜垂首,凝視著面前的女子,仿佛在尋找著多年前那個靈動鮮活、惹人喜愛的少女。

從何時起,他們變成了這般冷淡疏離的模樣?

「你這幅樣子,難道是在與本尊置氣不成?」姬不夜的語氣不由自主的有些壞了,「本尊還未計較你大不敬之罪,你這幅樣子是要給誰看?」

裴姝一怔。

隨即,單膝跪地,低頭沉聲道︰「是弟子冒犯了師尊,請師尊責罰。」

此言一出,周圍的空氣一瞬間凝結成冰。

裴姝只覺背脊生寒,身子冰涼,不受控制的顫抖了起來。只是她依舊沒有動,而是維持著單膝跪地請罪的姿勢。

師徒有別。

師尊為尊長,身為弟子,確實不應該質疑師尊的威嚴。

即便是她是打著為對方好的旗號。

但甲之蜜糖乙之□□,誰又能知,她不看好的,或許正是對方想要的呢?她不過是徒弟,哪里有資格卻管師尊的事情。

這是以下犯上!

「起來!」

男人冰冷的聲音倏然在頭頂響起。

不等裴姝反應,身體便被一股力道托住,下一瞬整個身子不由自主的飄了起來,隨即,被這股力道輕柔地拖放在了床榻上。

即便滿臉怒氣,但他的動作卻是溫柔的。

裴姝被放在柔軟的床榻上,瞬間愣住了。

「師尊……」

她微微睜大了一雙明亮的眼楮,怔怔的仰望著塌邊顯得無比高大的男人,聲音有些沙啞。她想要起來,卻被男人伸手阻止了。

姬不夜坐在床邊,沉著臉,伸手,用衣袖輕輕地為她拭去了額頭的汗珠,語帶不滿︰「你自己的身體難道還不知嗎?既然身子不舒服,何必要苦苦忍耐?姝兒,有時,你大可不必那麼固執。」

他看著她,目光晦暗不明。

裴姝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額上已經滿是強忍疼痛的冷汗了。

她傷勢未愈,傷痛一刻也沒有停過。但身為劍修,她受過不少傷,這點疼痛,她自認自己還能忍住……

卻沒想到,竟是被師尊發現了。

「姝兒,你記著,你永遠都是我的弟子。」

他為她拭去汗珠的動作是那般溫柔,溫柔到讓裴姝恍惚的以為自己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時,她剛入天嘯門不久。

她出身四大修真世家之一的裴家,作為家主的嫡女,天賦又好,在家受盡萬千寵愛,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中的小公主。

然而一朝入了天嘯門,拜在姬不夜門下,卻吃盡了苦頭。

修煉有成的劍修卻是是同級之中最強的存在,可武力值強大,代表著要付出的也更多。身為劍修,寒暑不綴,她須得日日早起練劍。

可嬌生慣養的她,哪里受的住這種苦。

最開始學劍法時,不但常常傷到自己,而且每次練完之後,都渾身疼痛,恨不得大哭一場。

那時,也是如此。

她練劍練得渾身都疼,偷偷躲在被窩里哭。

是師尊,他坐在她的床邊,安靜得等她哭。哭完之後,他便會用衣袖輕輕地為她擦去汗珠和淚水,為她整理額間的亂發。

然後,對她說︰「本尊的弟子沒有那麼弱。裴姝,你既然被本尊選中,便說明你有這個能力和本事。」

他語氣雖冷硬,可話里話外的意思是在明明白白肯定她的能力。

待她哭累了,他便會拍拍她的頭道︰「不許哭了,你記著,你永遠都是我問月劍尊的弟子。本尊的弟子可以流血,但絕不會流淚!」

動作雖然僵硬生疏,但語氣卻是罕見的溫柔。

那時,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師尊對她好,她一直都記得。這麼多年以來,她能有今天的成就,離不開師尊的悉心栽培。

幼時,她想著快快長大,可如今,她卻忍不住想,如果……如果一輩子都不會長大,那該有多好。

她還是那個天真無邪、整天只知道笑鬧的小弟子,而他,是那個看上去嚴厲冷酷,但其實最是溫柔心軟的師尊。

可這世上,沒有如果。

而她,身為問月劍尊的親傳弟子,也決不能有這麼軟弱的想法。

劍修。

修的是劍,更是心!

許是生病的原因,裴姝竟有些難以控制內心的思緒,眼見著姬不夜要站起來,忍不住一把拽住了男人的衣袖,喚了一聲︰「師尊……」

別走。

可這兩個字,她終歸是說不出口。

「怎麼了,是身子哪里不舒服嗎?」姬不夜頓住,低頭,深深的凝視著她。他沒有抽出自己的衣袖,而是順勢又坐了下來。

今天的他,真的出奇的溫柔。

這一刻,她貪心的想要更放肆一點。

「弟子不疼,師尊不用擔心。」可惜她再也不是當年的那個不懂規矩的小女孩兒了,方才的脆弱已經是難得的放肆了,裴姝抽回手,輕聲道,「多謝師尊,弟子無礙的。」

如今這樣便挺好的。

她如此想著。

「真的沒事?」男人又問了一次,目光落在床上女子的臉上,一字一頓的道,「姝兒,我是你的師尊,你不必如此避諱。」

裴姝搖頭,努力揚起一抹笑,回道︰「師尊放心,不過是小傷而已,弟子很快便能養好的,您無需太過擔心。」

姬不夜的臉色一瞬間淡了下來。

他淡淡嗯了一聲。

兩人之間的氣氛雖不如往昔那般親密,可也稱得上是融洽。

「師尊今天來此,是……」她本想問,是特意來看我的嗎?但這話未免有撒嬌之疑,她已經是成年人了,再做不得這種小女兒情態了,話到嘴邊到底是咽了下來。

轉頭,朝門口喚了一聲︰「青岩,你跑到哪里去了?快看師尊上茶。」

「不用了。」

姬不夜擺手,「本尊還有要事,不便久留。」

此言一出,裴姝心中有一瞬間的失落。

她強壓下內心的失望,笑道︰「那師尊您去忙吧,弟子這里無礙的。」

姬不夜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

裴姝心思靈敏,自是注意到了男人的不對,便主動問道︰「師尊,可是有事要吩咐弟子?」

「其實今日為師來此,卻有一事。」

姬不夜沉默片刻,看著裴姝,終是緩緩開了口,「齊月如今還昏迷不醒,危在旦夕,要想活命,只有一個法子。」

裴姝心中一緊︰「什麼法子?」

「需一滴鳳凰心血。」

心里的預感終是成了真。

姬不夜道︰「姝兒,齊月如今變成這般模樣,到底也與你有干系。為師可以不計較你明知道齊月身子不好,還任性的打傷她,但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明白,你不能因此落下一個忘恩負義之名。」

「姝兒,你可明白?」

「忘恩負義?」裴姝直直地看著高高在上的男人,忽然笑出了聲來,「所以,師尊也認為是我故意傷了齊月嗎?在你們心里,我如此不堪嗎?」

「夠了!裴姝!」男人眉心輕擰,「這些事本尊暫且不與你爭論,如今,更重要的是救齊月,你可……」

「我明白!」

不等他說完,裴姝便徑直打斷了他的話,唇邊笑意更濃︰「您也說了,齊月乃是弟子的救命恩人,便是把這條命還給她也可,更何況只是區區一滴心頭血!」

「裴姝!」姬不夜倏然站了起來,寒意四射,「你還要胡鬧到幾時?!」

胡鬧嗎?

她不救是忘恩負義,救了,卻是胡鬧?

那她到底應該怎麼做?

裴姝緩緩握緊了雙拳,胸口的暗傷發出灼燒般的劇痛。

「好了,本尊不與你爭論。你準備一下,明日本尊會與醫峰大長老來取心頭血。」說罷,男人便拂袖而去。

風起,瞬時,便沒了人影。

「師姐,您真的要取心頭血嗎?可是,你的身體……」青岩從外面跑了進來,擔心的看著裴姝,欲言又止。

他一直跟在裴姝身邊,對她的身體,比其他人更清楚。

青岩很清楚,裴師姐,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取心頭血本就是極其危險和損害身體的,若是這種情況下取,裴師姐……真的能撐住嗎?

「不行,我還是去找尊上說清楚吧。您傷得這麼重,哪里能取心頭血!齊月……師姐的命重要,難道您就不重要了嗎?!」

說著說著,青岩轉身便想去找姬不夜。

「青岩,回來!」見青岩不听,裴姝只得運起靈力攔住他。只是,她渾身劇痛,一運轉靈力便心神一震,嘴角霎時溢出鮮血。

見此,青岩嚇得立刻跑了回來,扶住了搖搖欲墜的裴姝,急道︰「師姐,您怎麼樣了?」

「我沒事,你不必太過擔心。」裴姝推開青岩,勉力站穩,沉聲道,「不許為這等小事去尋師尊,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取心頭血雖然會加重我的傷勢,但還不至于要了我命。」

「可是……」

「沒有可是。」裴姝打斷他的話,一字一頓的道,「你記住,你齊月師姐是我的救命恩人,為她取心頭血,這是我應該做的。」

「青岩啊,我的命,難道連一滴心頭血都不值嗎?」

見小少年還是一臉不滿,裴姝忍不住拍了拍他的頭,語帶調笑的問。

她笑起來實在是好看極了。

即便跟在她身後多年,青岩也沒有看膩這張臉,有時候甚至會看得入了迷。

更何況被她這麼溫柔的注視著。

小少年忙垂下頭,紅著臉道︰「當然值,師姐的命,比這天下所有的奇珍異寶都珍貴!沒有什麼比得了。」

「既然如此,那你便笑一個?」

美麗的女子巧笑嫣兮,雖臉色蒼白,卻不減清麗之姿,甚至比平時多了一絲楚楚之態。

「師姐,你討厭!我……我去給您熬藥。」

青岩臉色爆紅,鼓著臉,一溜煙兒的竄走了。

「哈哈哈哈……咳咳咳……」

望著他飛快逃離的背影,裴姝忍不住笑了好一會兒,直到牽扯了傷處,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這才止住了笑聲。

臉色慢慢沉凝了下來。

「抱歉啊青岩,師姐……」

人有三滴心頭血。

而她在以身化器破陣時已經損了兩滴心頭血,後來,齊月用心頭血救了她,卻補不回她失去的心頭血。

一滴心頭血,不足以要了她的命。

可……若只有一滴呢?

「師姐,騙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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