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薇回道,「我也不知道唉,但至少婁豐總該有知情權吧。他肯為了彩梅姐向你借五千塊,肯定是很喜歡很喜歡她的。
要是事後他知道了,那其實我們就成了罪人了。他是當事人,我們沒權替他做任何隱瞞方面的決定。
可是彩梅姐又囑咐我們不要說,這確實太難了。要不,我們明天一起去趟她那再找她聊聊,你看怎麼樣?」
「行,听你的。」趙璧笑著。
秋白薇像是要做一件大事的表情,有點開心,又搶過了趙璧手中的女乃茶。
「我說秋總,你剛才說你賺了不少錢,到底是多少啊,方便透露一下嗎?」趙璧笑著。
「你想干嘛?」
「想向富婆蹭一口軟飯吃吃。」
「你以前在我這吃的還少?」
「你血口噴人!」趙璧梗著脖子。
「吃干抹淨不認賬?」
「打擾了,明天見。」趙璧無法爭辯下去了,直接和秋白薇告辭了。
回到寢室的時候,婁豐正趴在自己的床上,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想事情。
羅昊和陳新河都盡量的降低行動帶出的聲音。
趙璧看了婁豐一眼,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暫時不說什麼。等明天和秋白薇見完孫彩梅再說。
隔天下午,趙璧和秋白薇兩人雙雙翹課了。
在食堂吃過早飯後,兩人就往市區去了。
在去醫院之前,秋白薇將自己的幾張銀行卡里的錢零零散散的都取了出來。
三四萬的體量。
其中一張說是放壓歲錢的,一取就是將近一萬五。
恐怖如斯。
趙璧並沒有大包大攬的說非要自己借錢。他了解秋白薇,知道她肯定不會同意的。
有的時候,在某些方面,她總是倔強的可愛。
跟趙璧的交往以來,她總會站從非常平等的角度上來看待兩人之間的關系。
來到第二醫院。趙璧在外面買了兩個果籃。
這次來他來之前並沒有事先聯系孫彩梅,而是和秋白薇直接來了。
向護士問清孫彩梅母親所在的病房後,兩人便直接過去了。
病房是兩人間的,房門是開著的,一張病床上躺著一位三十來歲的女士。另一張的床沿處坐著一位姑娘。
是孫彩梅的背影,穿著最簡單的白色外套和牛仔褲。頭發隨意聚攏起來,然後用一個大發卡箍住。
她正在輕輕的揉著床上病人的大腿,偶爾說著趙璧听不懂的方言。
趙璧輕輕的敲了敲門。
孫彩梅听見動靜,轉頭看著,表情愣住了,不過很快就站起來走向兩人。
「你們怎麼來了。」
「來看看伯母。」
趙璧舉了舉手中的花籃,秋白薇也露著微笑看著眼前的孫彩梅。
和以往的形象截然不同,素臉朝天,芙蓉一樣的小家碧玉。
「謝謝,快進來吧。」孫彩梅側過身子,讓兩人走了進來。
「伯母你好,我們是彩梅的朋友。」趙璧露著最和煦的微笑,將果籃放在床頭。
床上躺著一位面色極為憔悴的中年婦女。頭發剃光了,瘦弱的身子套著寬大的病號服。
臉上很多褶皺,將滄桑擠在一起,干枯的雙手交叉疊放在月復部。
她听不懂趙璧的話,聲音沙啞無力的說著方言,有些拘謹,努力的想要坐起來。
孫彩梅走過去,小心的扶起她,拿著枕頭墊在她背後,讓她稍稍坐直了上半身。
做完這些,孫彩梅用方言跟她的母親介紹了一下。然後又向趙璧他們轉達了自己母親的謝意。
秋白薇的手指捏著有些緊,她努力的保持著自己的微笑。
「你們怎麼來了。」孫彩梅安置好母親後,站到趙璧跟前,有些遲疑,然後說著,「錢我會盡快還給你的。」
趙璧搖著頭,「你不要誤會,我們只是真的單純的想來看看伯母。錢的事情不急。」
孫彩梅擠出一絲笑容,夕陽的霞光透過窗戶灑在她樸素清純的面容上。
「謝謝。」她輕聲的說著,「你看這事先沒說,我這沒什麼好招待的,不好意思。我等會要給我媽做頓飯,要不我給你們多做一些,好嗎?」
她問的有點小心,于是便徹底顛覆了趙璧對她的固有印象。
濃妝艷抹的孫彩梅和簡簡單單的孫彩梅,仿若兩人。
「嗯嗯嗯,麻煩你了。」秋白薇用力的點著頭。
「那去我住的地方吧,就在醫院附近。」孫彩梅點著頭,「你們可以在外面等我會,我交待我媽幾句就走。」
「好的,不急的。你先忙。」趙璧點著頭,牽著秋白薇走出病房。
孫彩梅在床邊坐下,抓著她母親的手,「媽,今晚想吃什麼?」
母親蒼白的臉上擠出笑意,然後無聲的搖著頭。
「我給你做碗面條吧。」
孫彩梅自言著,然後站起來要離開,又回頭坐下在她母親耳邊輕聲的說著。
「你要是再抵抗治療,我會陪你一起死的。」
聲音平靜,卻透著堅定。
「吶,我做飯去了,很快就給你帶來了。」孫彩梅笑著說著,然後走出病房。
看著女兒的背影消失在視野里,孫母才收回視線看著窗外的夕陽。
絞在一起的指頭有些發白,無聲的淚水蓄在渾濁的眼窩里。然後溢出來,沿著臉上的溝壑艱難滑落。
「不好意思,讓你們等久了。」孫彩梅出來後歉意的說了一句。
「沒事的。」
孫彩梅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在前面領著路,趙璧兩人緊緊的跟著。
出了第二醫院後,又跨過一條街道,朝一個狹窄的巷弄走了進去。
里面是一片城中村,大都是民房,基本上都是八九十年代建的。
雜亂無章,參差不齊。
人很多,來來往往的很擁擠。各種攤販吆喝著,幾塊錢的快餐店到處都是。
很多城里的打工人也陸陸續續的下班回來了,開著小電驢跟行人一起擁擠。
社會最底層的,那種讓人窒息的繁榮在這里綻放著。
這里的排水系統很不發達,路況很差,昨夜又下過雨。
一片泥濘。
穿著白色衣服的孫彩梅就在這樣的泥濘中前行,然後,一塵不染。
趙璧緊緊的牽著秋白薇的手,默默的跟著,並沒有說什麼多余的話。
繞了大概五六分鐘後,孫彩梅在一棟五層樓的樓房前停了下來。
最後,她帶著趙璧他們走上了三樓,然後到了最里側的一間。
「到了,條件有些簡陋,不好意思。」孫彩梅開門的同時,再次歉意的說著。
「沒有沒有。」秋白薇趕緊擺手。
推門進去是一間帶著小廚房和小衛生間的單人間。
這種樓大都是那種二房東承包,然後整體裝修出租用的。
這邊的租金很便宜,房間不算小,將近三十平米,兩百多點一個月。
「那個,你們隨便坐。」
孫彩梅招呼著,然後拿過開水壺和兩個非常干淨的杯子,給兩人分別都倒了一杯水。
「謝謝。」趙璧和秋白薇一起道了聲謝。
「你們先休息會,我很快就做好飯的。」孫彩梅笑著,然後打開小冰箱,拿出一些食材走到小廚房那邊。
看著孫彩梅忙碌的背影,趙璧和秋白薇很默契的安靜的打量著房間。
房間收拾的非常整潔,有股淡淡的香味。
靠牆那邊放著一張大床,上面整齊的鋪著灰色的床單。
牆上貼著一些綠意的牆紙,衣架擺在床的正對面,上面分成兩部分的衣服,一半時尚,一半樸素,涇渭分明。
靠另一側牆壁的位置有個長桌,右側擺著梳妝台,上面一堆瓶瓶罐罐。
左側放著很多藥,有解酒的,有胃藥,有頭疼藥。
藥和化妝品同樣涇渭分明,像是分隔出兩個世界。
晚上上班時候所需要的世界,然後歸來時候那種極致的難受感又是另一個世界。
孫彩梅很年輕,就像涂好說的,她只知道死命的喝酒,然後賣酒。
透支自己的健康,換著母親渺茫的生存希望。
在廚房里下面條的孫彩梅動作十分嫻熟,額頭上沁著汗珠。
生活的重量就這樣直接的壓在了這位二十歲女孩的身上。
就像她那時候說的,她羨慕學生,向往學生。
如果她父親在世的話,或許她也有機會享受著課堂里的愜意。
而不是像這樣,用瘦弱的肩膀扛起所有,帶著苦難前行。
有的時候,日子總是這般,像鋼鋸在身上來回拉著。
往前推疼,往後拉更疼。
趙璧有點沉默下來,孫彩梅的堅強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晚飯有點簡陋,不好意思。」
忙碌好的孫彩梅端過一小盆面條。然後又拿了碗筷出來給趙璧和秋白薇各自盛了一碗。
「謝謝,麻煩彩梅姐了。」秋白薇雙手合十,很是感謝的說著。
孫彩梅莞爾一笑,然後給自己也盛了一碗。面條有點燙,但是她吃的很快。
秋白薇拿著筷子,看著碗里色澤鮮艷的面條,她也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期間,她想說些什麼,卻總是說不出口。
于是,這頓飯,就在三人的無聲中,面條的呲溜聲中結束。
其實,趙璧和秋白薇已經和白雲深約了晚飯,但是兩人都默契的沒有說,將一整碗面條都下肚了。
吃完後,孫彩梅熟練的收起桌子上的碗筷,然後拿過保溫瓶將剩下的面條裝進去,等會再給她媽媽帶過去。
忙碌完這些,孫彩梅再次在桌子對面坐下,然後又給趙璧和秋白薇倒了一杯水。
「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們的胃口。」
「味道不錯,建議以後退休可以開個面館。」趙璧叼著根牙簽,點頭贊同著。
「趙總說笑了。」
「別叫我趙總。」趙璧擺擺手,「咱們是朋友,叫我名字就行。」
孫彩梅愣了一下,然後點著頭。
這時,一邊的秋白薇拉開書包的拉鏈,從里面將取的現金都拿出來,然後推到孫彩梅面前。
「彩梅姐,這些錢你先拿著,不夠的話再和我說。」
看著這幾萬塊錢,孫彩梅嚇了一跳,趕緊擺著手,「不行的,我不能要的。」
「嘻嘻,我沒說送給你呢。」秋白薇笑著,然後繼續往外掏著東西。
兩張紙,一支筆,一小盒紅色印泥。
秋白薇咬了咬筆頭,然後一邊說著,一邊落筆。
「孫彩梅于2003年3月28號因母親生病向秋白薇借款人民幣參萬柒仟捌佰元」
「吶,這是欠條,彩梅姐你看一下。」謄寫完兩份後,秋白薇將欠條遞過去給孫彩梅。
孫彩梅接過欠條,看著,然後久久不語。
「彩梅姐,是不是因為千分之五的利息太高了呢?我可以再降低一些的。千分之三哦不之一怎麼樣。不要利息也行的。」
見孫彩梅遲遲不說話,秋白薇有些緊張的看著她。趕緊解釋著,一副生怕錢借不出去的樣子。
「我不能要的,這太多了。」孫彩梅咬牙搖著頭。
「沒事的,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媽媽的身體要緊的。」秋白薇說著。
「這是借給你的,你放心拿吧,以後慢慢還就是了。不用替白薇擔心,她家里很有錢的。」趙璧笑著補充了一句。
「嗯吶,我自己也能賺錢的,我開的女乃茶店生意可好啦。」
「可是」孫彩梅還想說什麼。
秋白薇直接拿過印泥先把自己的大拇指在借款人後面按了下去。然後拉過孫彩梅的手指如法炮制的在欠款人那邊按了下去。
「好啦,這錢就借給你了,彩梅姐你可不許賴賬的。有利息的。」
孫彩梅緊緊的的抿著嘴唇,看著眼前笑容甜美的秋白薇,就像是一道溫柔的光。
「我會盡快賺錢還給你的。」孫彩梅終究還是答應了下來。
醫院那邊的賬單像一座大山,趙璧的五千塊解了燃眉之急。但是還是欠了很多錢,後續的治療費更是需要。
她真的無法因為自己的尊嚴而拒絕母親生存下來的機會。
「對了,涂好你認識吧,就是夜遇酒吧的老板。」趙璧說了一句。
「嗯,認識的。」孫彩梅有些難為情的點著頭,當時的行為她自然清晰的記得。
趙璧接著說道,「他很看好你的工作能力,他的酒吧也缺你這樣的專業人才。你要不要去他那里上班。薪酬蠻不錯的。」
「我可以嘛?」
「當然,你的能力我是相信,就你這酒量跟相貌就是不二人選的。」趙璧笑著。
「可是我並不熟悉酒吧的工作。」
「你賣了這麼久的酒,已經算是業內老人了,放心吧,很快就能上手的。就是可能會累一些。」
ps︰感謝格利扎的打賞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