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昏過去之前听到的那個聲音的原因, 言一夢到了殺生丸。
那個走路連彎都不願意拐的殺生丸!
言一第一次見殺生丸時,他剛被妖怪偷襲,身邊的護衛都死的差不多了, 然後他和妖怪對峙的時候,這家伙竟然就目不斜視的從中間穿過去了!凡是擋在他面前的都被捏死了。
雖然以當時的情況看,犬妖沒有加入敵方就已經很不錯了, 但是吃了虧的言一真的很不高興, 他已經很久都麼有這麼狼狽過了, 以前不高興的時候他從星艦上往下踹人, 現在不能踹人, 這個犬妖還踩了他的衣服!
唯一的有套裝效果的衣服,他就那麼踩過去了!
所以也不能怪言一坑了犬妖一把。犬妖真的被坑的好慘,渾身是血的變成了只大狗子。
犬妖威脅的咬著言一的脖子, 不讓他走,當時附近好幾座山應該就只有他們兩個活物了,山里頭的夜晚還是挺冷的,大狗子的身體能把他整個圈住。其實那時候言一根本就不能離開犬妖, 不然也是死, 以他的身體情況來看,很可能會被凍死。
反正後來他們兩個誰都沒死,依偎著活了下來, 這位西國的貴公子就成了唯一能在言一手里拿到特權的妖怪。
但西國,妖怪, 始終是橫在他們之間的尖刺。
言一得過考試啊!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放過西國, 也不知道自己對西國的特例會不會最終變成導致西國滅亡的□□, 那些恨著他的妖怪把恨意轉嫁到西國身上怎麼辦?
繼國言一是城主, 是國主, 只人類軍隊的統帥,也是政客,考慮的總是比妖怪要多的。
是殺生丸的存在讓言一重新思考了妖怪這一群體,沒有一棒子打死。
後來他們還是產生了很嚴重的分歧,殺生丸就走了,很久都沒來見他。
言一以為直到他完成考試應該都見不到殺生丸了。
他想到了秀元,唉,後來秀元也離開他了。
夢里,他坐在山林的樹枝上,望著頭頂清冷的月光,仰進身後松軟的毛皮里,秋蟲叫個不停。
然後,他就悠長的嘆了口氣,「殺生丸」
冷漠的站在床前,分毫不讓的犬妖的身後傳來似嘆非嘆的輕喚,他的名字從那個人的口中含糊的說出,雖然聲音很小,仍然被犬妖靈敏的耳朵捕捉到了,像是有一片羽毛從他的耳朵上撫過,酥酥麻麻的。
犬妖垂下眼楮,看到了一只扯住他垂落袖角的手,瘦弱蒼白,輕輕的搭在袖邊的紅梅上,像是在極力的挽留他,但他要是狠下心揮落,手的主人也只能無力滑下。
但是犬妖只是略過那只手,繼續和站在對面的兩個人對峙。
不言不語,就足以讓對方高度戒備。
而對面的兩人也看到了那只扯著袖子的手,像是很依賴似的。
氣氛越發凝重了。
言一緩緩醒來,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也沒注意到房間里的氣氛,他一動,三個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他身上。
但是當言一發現自己房間里站了三個人的時候,他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扯動了下嘴角,臉色陰沉著,「你們當我的房間是你們的後花園嗎?梵天丸呢?給我滾進來!」
就說怎麼感覺脖子涼颼颼的。
梵天丸將軍連滾帶爬的進來,好大的個子,團在一起,看著特別可憐。
言一毫無波瀾的看著他,語氣平靜︰「你就放任他們進來?」
焚天丸抬起頭,一言難盡的看了眼言一,想說什麼,又重新垂下頭︰「屬下的錯,請主上責罰。」
「雖然是這樣」一直沉默的太宰治突然開口。
他微笑著對著京野言說︰「言一大人是不是應該先把手從這位妖怪的身上放下?」
言一眉頭一皺,順著自己的手看到了已經被他攥皺的不行的衣角,抽了口氣,他飛速的把手抽了回來,就說一直感覺哪里不對。
沒敢看殺生丸的表情,他頓了頓,然後皮笑肉不笑,理直氣壯的說︰「都給我出去,還需要我請嗎?諸位?」
「我要換衣服了呢。」
「但是,他是妖怪。」中原中也為難的看了眼殺生丸。
殺生丸沉默不語,明顯不準備挪地方的樣子。
于是三個人又陷入了無聲的對峙中。
言一頭疼的按了下額角,這三個人怎麼回事,殺生丸就算了,那兩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真的好自來熟啊!
算了,反正他的套裝是隨時保持在最完美的狀態的,卡面描述【始終一絲不苟】,他其實也不太需要換衣服,就這樣吧。
「既然你們都不想離開,那我們換個地方談如何?諸位都是我的客人,不想失禮呢。」
言一從頭到尾都沒怎麼看殺生丸,他們之前還在冷戰來著。
把幾人轉到大廣間,又安排了茶水糕點,言一才落座。
出去的時候,太宰治特意走在中原中也的身邊,以只有兩人能听到的聲音說︰「中也還不知道吧,這位戰國的名人繼國言一,其實就是我們的阿言呢。」
本來很正直的準備稍微保護一下這位家主的中原中也差點以為自己听錯了,他驚訝的看向太宰︰「什麼?」
「算是前世吧,但是阿言清楚的記得五百年前的事哦,難道中也就沒懷疑過阿言為什麼一直對你和我這麼好嗎?」太宰治微笑著看向他,「說不定是因為我們在很久以前就認識了,早在五百年前就結下了緣。」
雖然听起來很離譜,但是中原中也知道從太宰口中說出來的關于阿言的事多半不會摻假,因為阿言對太宰真的很重要。
「你想做什麼?」
「中也難道不覺得那個妖怪太礙眼了嗎?」太宰治加重語氣,「我覺得太礙眼了。」
「他絕對要對阿言做什麼糟糕的事。」
中原中也凝眉回憶著那個妖怪,幾乎沒什麼表情,沒有絲毫破綻,要說的話之後的阿言倒是和這個妖怪挺像的,明明戰國的時候表情還挺豐富的。
想到這一點,他的臉色就不太好了。
太宰治忽然和緩了嗓音︰「中也,你不會不知道繼國言一是什麼時候死的吧。」
中原中也的臉色越發難看。
盡管繼國言一是戰國名人,但在歷史上留下的資料寥寥可數,以前他當然不知道,那次事件後,想必很多人都想盡辦法調查了繼國言一這個人。
其中,最頻繁的出現在那些文獻資料上的,就是對繼國言一短暫生命的嘆惋。
「具體是什麼原因我們都不知道,但是總不會沒有痕跡」
「我知道了。」
言一發現換了個正經地方之後大家的氣氛好像更沉重了。
他不準備讓人听著他和殺生丸之間的八卦,于是先看向了中原中也,下巴點了點太宰治︰「這位是你的朋友?」
「嗯,太宰治。」
言一順勢看向太宰治︰「這位」
「阿言,你不忘記我了嗎?」太宰治又委屈又不敢相信的說。
「不好意思,第一次見。」
「誒——」太宰治拉長聲音說,「但是阿言明明之前對我說過很愛我的,最愛我,現在翻臉不認人,好冷酷哦。」
言一震驚了,怎麼有這樣的人?
「唉,就是這樣,我們本來是那種特別親密的關系,中也可以作證,對吧,中也。」
殺生丸身邊的冷氣越來越重,他冷冷的看向對面。
中原中也尷尬的抽了抽嘴角,「是、是的吧。」
「你看!中也都承認了!」
言一︰明明就是你的逼迫!
「阿言,你真的要始亂終棄嗎?」太宰治緊張的看著他。
「呵。」言一忽然想起什麼,挑起眉,「我已經有寵姬了,你可不要亂說。」
太宰治瞬間就炸毛了︰「什麼!中也這個小矮子?!」
中原中也比他炸的還厲害︰「太宰!」
然後這兩個人就先打起來了,言一一臉愁苦,因為他們快把他的房子給掀了。
言一站起來,一手按一個,把兩個人丟了出去,大門一關,分外冷漠的說︰「要打出去打。」
因為怕傷到他,所以兩人在他手上還算安靜。
好不容易打發了這兩人,他感覺自己年紀輕輕的,已經老了十歲。
把手中的紙條不動聲色的掖進袖口,言一才靜靜的坐到了殺生丸的對面。
語氣生硬的問︰「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頰邊帶著兩道妖紋,長相俊美的犬妖無聲的看了言一一會,忽而閉上眼楮發出一聲極細微的嘆息,他站起來,肩側的硬質盔甲顯得萬般冷硬,郁金色的眼楮沉靜如水︰「我走了。」
言一瞪大眼楮︰「就這?」
笑意從金色的眼楮中一閃而過,那雙冰冷的眼楮總是注視著言一,看起來十分專注︰「你的身體沒事,我要走了。」
「身體」言一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殺生丸是在擔心他,雖然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來。
「再見。」殺生丸轉身的動作看起來干淨利,看不出絲毫的眷戀。
在他徹底消失之前,言一還是開口叫住了他。
「那個,如果我終有一天必須要死,要是能死在你的手上就好了。」
殺生丸側了側臉,面色帶著寒意,「真軟弱啊,言一。」
「但是你不能死,我不會讓你死的。」
言一目送著犬妖離開,毫無形象的癱坐在一旁,望著房頂,驀地笑了起來。
「這樣就好,看來我的決定沒有做錯。」
不管陰陽師和妖怪在謀劃什麼,現在,已經到了該落幕的時候了。
「希望下個考場能對我溫柔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