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時分, 兩道身影悄無聲息的溜進了言一的房間。
熄了燈的房間被月光照的通亮,剛一進去,就看見了靠坐在大開的和紙門邊的言一。
言一對會有人深更半夜溜進他的房間一點都不驚訝, 他的指尖夾著一張紙條,對來人晃了一下︰「說吧,有什麼事需要避著殺生丸才能說?」
太宰治干脆利落的跪坐在言一身側, 膝蓋快要踫到言一的身體, 跨過了安全距離, 但是當言一看向他的時候, 他又擺出無辜的表情。
一瞬間無語了下, 京野言平靜的移開視線,發現中原中也跟著跪坐在身邊
算了,這個是他寵姬。
「有話快說, 」在他們準備說什麼之前,言一又暗含警告的威脅,「你們最好考慮好再說,如果讓我知道是什麼沒用的事」
太宰治快速接道︰「是跟阿言有關的。」
「哦?」
「難道阿言就不好奇我們是從哪里來的嗎?」太宰治看著言一微笑著說。
言一挑了挑眉, 「你們?」
「對, 」太宰治重重的點了下頭,然後挺直身體,「其實我們都是從五百年後來的。」
言一面無表情的把臉轉向他。
太宰治看他這副表情有點想笑, 但是考慮到笑出來的話可能會被趕出去,還是憋住了。他無比認真的肯定道︰「是真的, 我相信這一點‘言一大人’不會沒有絲毫感受。」
緩了一下, 他又露出笑臉, 說︰「不如說, 對我們這樣寬容, 把我們留下來,正是因為你發現了什麼,才會想要試探我們,不是嗎?」
言一仍然睜著無光的眼楮,認真的思索了一下這些人到底是不是星盟的,難道不是哪個軍隊來調查「起源」的嗎?
因為他一下就察覺到這兩個人身上的違和點,就是和整個時代氛圍都不一樣,畫風超級奇怪的,本來還以為是他同事來著。
他遲疑了一下,懷疑的看了太宰治一眼,「你們到五百年前來這里干什麼呢?」
這下輪到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愣住了,「我們不是主動來的。」
「不是主動嗎?」
中原中也一臉無奈,「你怎麼會覺得我們是主動的?這里可是五百年前,人怎麼能隨隨便就到五百年前呢?」
「哦,好吧。」
如果是太宰治的話,其實也會想很多可能,無法相信對方是毫無目的的,以己度人,也不覺得言一的謹慎有什麼不對。只是如果是阿言的話,肯定會毫不猶豫的相信他的,這一點真是天真又可愛。
太宰治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奇異的混雜著遺憾的表情。
直把言一看的冒雞皮疙瘩。
但是中原中也就覺得很欣慰,月兌離了太宰治這個青花魚臉的家伙,原來阿言以前還是很正常的嘛,根本就不是戀愛腦,也沒有一遇上太宰的事就跟失了智一樣。
「我知道你很難相信我們是沒有目的,但事實上,我們也是被人算計到這里的。」
言一的表情瞬間變化了下,被算計到這的,誰?他的同事嗎?
太宰治繼續接上︰「那個幕後黑手把我們送到五百年前肯定是有陰謀的,只是目前還不知道對方的目的是什麼,但是很可能和阿言有關系。」
言一的臉色變了變,難道是那幫老頭子送來殺他的?
他又打量了下這兩個人,內心否定了這個想法,這兩個人要是殺他的,簡直是來送菜。
不過不管怎麼想感覺都和星盟有那麼點關系,言一就態度很好的對這兩個人說︰「那你們可以放心的留在繼國家,直到你們探尋到真相。」
「希望這場意料之外的旅程能給你們帶來驚喜。」
他的眉頭舒展,笑容爽朗的祝福他們。
面對這樣不可思議的事件,言一不僅沒有把他們當成騙子趕出去,還非常認真的準備幫助他們。
這是一個胸懷寬廣的年輕人,當他真誠的許下諾言,滿懷祝福的看著過來的時候,很難有人不對他心生好感。
中原中也驚訝的發現,言一是個很有個人魅力的領袖。
這個詞是很難和他認識的那個京野言掛鉤的,回憶了一下阿言在港口的時候,好像部下畏懼他的更多,但是仔細一想,阿言的死忠也確實不是一般的死忠。
譬如木之下那個男人,為了阿言是真的可以犧牲一切,金錢不能打動他,權勢無法腐蝕他,如果不是執著的追隨著阿言,根本就是個無欲無求的人。
朝院晃更不用提了,是個狠人,出賣背叛恐嚇威脅一套下來干的不能再熟練了,簡直比太宰治還沒有下限,黑的十分純粹,不管在哪,他應該都可以過得如魚得水,但是這麼個人對阿言簡直忠誠的不正常。
人活著總要追求點什麼,但是中原中也看不出他們跟著阿言到底是希望能在阿言身上獲得什麼。
沒有企圖總是比有企圖更可怕,因為更大的可能只是對方隱藏的足夠深罷了。
不過,想想五百年後只有這麼兩個死忠,很有可能是因為阿言的全部心思都花在太宰那個混蛋身上了。
想到這里,中原中也就感覺心情更復雜了。
太宰治專注的看著言一,用很平靜的聲音說︰「我要說的那件關于言一的事,不只如此。」
「那些陰陽師,似乎和妖怪聯合起來了,不是收服,而是合作。」
太宰治想起了之前那個村子里出現的那個帶著兜帽遮住臉,和村子格格不入的男人,以及那個已經被消滅的妖怪,這一路上走來的蛛絲馬跡串聯在一起,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真相。
「他們準備聯合起來,要你的命。」
短暫的詫異之後,言一的笑容變得真心了很多,他很認真的說︰「嗯,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
這樣的回答讓太宰治的臉色陰沉的可怕,他的眸中多了鋒利︰「你早就知道了。」
他說的很肯定,讓中原中也驚了一下,「什麼?」
言一無奈的避開他過于鋒銳的視線,「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靜靜的凝視了他一會,一個想法冒了出來。
如果這個想法是真的
太宰治不由內心驚嘆,他重新審視著面前的國主,比起阿言,眼前的國主要更加的深不可測。
「難怪,這個天下也許沒有什麼能逃過你的眼楮,陰陽師和妖怪再怎麼折騰,都是在你的眼下,所以不管他們做什麼,你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太宰治用混合著震驚和贊嘆的目光看著言一,也許這天下遍布著他的眼楮,沒有任何事情會超出他的掌控。
明白太宰治話里的意思,中原中也稍稍想像了一下規模,同樣感到了震驚。
被兩人注視著的言一久違的有點郁悶起來,這人怎麼回事,兩句話就把他底褲都扒出來了。
他確實有個組織負責幫他監管著這片土地上的一切。當初剛剛掌權,他到處塞間諜,真的塞了好多,多到他自己都記不清了,就記得好像所有上層階級家里都有他的間諜。
其實也不是故意要達成什麼目的,就是,咳,習慣使然。
在那種如同看到某種不可視的龐然大物的震撼的心情退去後,太宰治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
「你要放任他們算計你?」太宰治感覺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真正做到了掌控天下的繼國言一到底是怎麼死的呢?
有誰能越過他的眼楮殺死他?
上一個即將執掌天下,卻突然死了的還是織田信長,那織田信長是怎麼死的?
太宰治緩緩眯起眼楮,眼中劃過一道冷光
背叛。
但是繼國言一絕對容不下背叛者的存在,他根本就不相信任何人。
太宰治篤定繼國言一不會給任何人背叛他的機會。
那麼,除了突發疾病,繼國言一死亡背後的原因就只有一個
「不愧是你,阿言。」太宰治被氣笑了,真是不管什麼時候,這家伙解決問題的方式都只有這一個嗎?
言一不好意思的模了模鼻子,「其實是這樣的,如果遇到洪水都是堵不如疏,目前他們的抵抗心情已經積累到一個臨界點了,如果不讓他們做些什麼的話發泄一下的話,可能會引起更大的反彈。」
「所以你就準備任他們對你下手?」
「當然不是,在他們成功之前,我會讓他們認清現實。」
言一的唇邊泛起淡薄的弧度,短短幾句話,已經能讓人感受到背後的暗流涌動。
「是嗎,那就太好了。」太宰治微笑。
「既然沒事,我們就不打擾你了。」
言一頷首,苦惱的說起一件事︰「過段時間我要出去一趟,可能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不過這段時間,兩位可以隨意行動,有什麼問題可以找梵天丸。」
「好的,那麼晚安。」
太宰治先走出去之後,中原中也猶豫了一下,說︰「你自己保重。」
等這兩人走了,言一才懷疑的模了模自己的臉,難道他是什麼都寫在臉上了嗎?
險些以為被這兩人看穿了想法
太宰治站在外面的走廊,深深的吸了口氣,鳶色的眼楮漸漸被黑暗所吞噬,濃重的化不開的郁色危險至極。
「說謊。」
如果說所有人口中不斷念叨著的日輪城不斷提高人心中的期待,當你親眼見到日輪城的時候,一定會發現,這坐城遠比他人口中更加輝煌,即使窮盡想像也無法和它相提並論。
福澤諭吉對這坐城市遠超想像的繁華感到了驚訝,甚至日輪城里存在著即使放到五百年後也完全不會輸的科技。
沒錯,就是科技。
但是從初見的驚訝中回過神來,他仿佛看到了這座腐爛的樣子。
它太超前了,比這個時代所有的城都更繁華,對那些普通人來說更像是人間仙境一樣,在整個時代鶴立雞群。
福澤諭吉看向遠處城主的屋頂,擔憂從心底浮現。
盛到極點,就是墜落。
到時候一定會死很多人,將是一場沉浸在這場美夢中的人無法想像的災難。
忽然,一個人撞到了他身上。
「啊,抱歉抱歉,您沒事吧。」
福澤諭吉搖了搖頭,並不在意。
「那就好。」
少年從他身邊交錯的瞬間,微微抬起的臉熟悉的讓福澤諭吉心中一驚,他下意識的跟著看了過去。
但是少年的身影轉眼就消失了,混在人群里,無法分辨。
他想到了剛剛撞過來的時候,那鋪面而來的濃厚的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