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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鬼神之章十四

言一于月下飲酒, 中原中也蹙眉看著他一杯又一杯的酒見了底。

「你不要命了?」

「要的要的,」言一說著又飲下一杯,「我這一生很少踫酒, 唯恐失去意識, 在睡夢中就被人砍下了頭, 不過現在有你在,我就可以放心了。」

「而且,再不嘗嘗, 可沒機會了」他口中含糊的念著。

「歪理,」即使沒有中原中也,言一也不會因為醉酒就被人殺死,「剛才不是還怕我要你的命?」

言一的眼楮覆著一層水汽,朦朧的看過來︰「你不是說了不殺我?」

說起話來慢吞吞的,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因醉酒而說起了胡話。

「原來我隨便說說, 你就信了。」在言一不敢置信的表情里, 中原中也嘴角揚起笑來, 眼疾手快的奪過對方的酒,仰頭自己灌了下去。

入口的酒液醇厚柔和, 後味辛辣, 讓人想起月夜下灑在水面上的波光粼粼, 一赤足天女于水波上起舞。

中原中也用力閉了下眼楮,震驚的發現那竟然不是幻覺,他真的看見了起舞的天女。

言一又從他手中奪回了酒杯,身體向後仰了少許, 眯著眼打量著他︰「哎呀呀,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喝的酒。」

「什麼?」

「只有往來黃泉的人才能喝。」

中原中也的耳邊響起了鼓樂聲, 絲竹聲, 柔而緩的聲音咿呀的唱著什麼。

「喂,醒醒。」

清如晨鐘的聲音在胸腔炸裂,中原中也恍惚從迷蒙的狀態回過神來,轉頭看到了眯著眼不知道在笑什麼的言一,緩慢的說︰「這是怎麼回事?」

「走馬燈知道嗎?」

「知道,人死之前會在眼前回放一生的事。」

言一又拿起那個平平無奇的酒壺,傾倒下琥珀色的酒液,「黃粱一夢,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這是死者之酒,可不能亂喝,不然要出大問題的。」

听他這麼說,再看著不停倒酒的言一,中原中也十分懷疑言一是不是拿胡謅的理由來糊弄他。

「那你怎麼能喝這酒?」

言一先是把杯中之物飲盡,然後半闔著眼,把玩著樸素的酒杯,「因為我已經是定好的黃泉子民呀。」

「我正是往來黃泉之人。」

「不要亂說話。」中原中也瞪著他,以為他是因自己的身體冒出的悲觀。

言一看出他的想法,笑而不語。

中原中也頓了一下,鑒于為數不多的相處中得來的經驗,他疑色漸深︰「你不會又是在糊弄我吧?」

「我怎麼敢?現在全天下都知道我最愛中也。」言一做投降狀舉手,看著中原中也的眼里滿是遮不住的欣賞。

這一點上他絕對是認真的。

中原中也偏開頭,咳了一聲,即使不去看,也能感受到對方灼灼的目光,眼見氣氛逐漸變得令人慌張,中原中也正想開口,卻听到身邊的人「咦」了一聲。

「有人來了。」

還未來得及思考對方怎麼發現的比他還快,院中的門就已經被敲響了。

言一揚高聲音道︰「誰?」

外面的人頓了頓,壓低聲音說︰「主上,是焚天丸大人,和和他帶給您的禮物。」

言一不解,什麼事值得焚天丸這麼晚來找他,還帶禮物,這可太驚奇了,連言一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來,他整理了下衣服,才說︰「進來吧。」

又等了一秒,門無聲的打開,焚天丸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沒有動,恭恭敬敬的俯行了一禮,「主上,吾等沒有辜負您的囑托,信濃地區已肅清完畢。」

言一對此沒什麼特別的感想,有織田的幫助,還拿不下信濃也太廢了點,所以他只是懶洋洋的「嗯」了一聲,沒過多詢問。

焚天丸也知道這事不值得主上掛念,咬咬牙,稍側了,「主上,這次一同返回的,還有您的一位老朋友。」當著主上面,梵天丸也不敢那麼放肆的說什麼「小情人」。

「老朋友?」言一順勢看向一直被焚天丸遮擋住的身影。

在他看清人發表點想法之前,身邊的中原中也先跳了起來︰「太宰!你怎麼在這里?」

而太宰治,剛揚起的笑臉僵住了。

他瞪大眼楮,拉高聲音說︰「你才是,中也為什麼會在這里!」

同樣的問題,確是不同的意思。

言一又默默的坐了回去,悠哉的看戲。

太宰想到了什麼,眸中劃過一道暗色,越發不敢相信的瞪著中原中也︰「你不會就是那個寵姬吧!」他並不是在詢問,確定了這件事之後,太宰治不高興的捏起拳頭,想要走過去︰「太狡猾了,竟然穿女裝!」

被這麼大聲的說出來,中原中也臉上一熱,掰著拳頭,咬牙切齒的叫道︰「太宰,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難道不是嗎?」

眼看著太宰治走進了院子,梵天丸突然想起什麼趕緊要拉住太宰治︰「等等!」

言一手腕一抖,手中的酒杯飛了出去,將將落在太宰治的腳尖,距離觸發機關只有一步之遙。

「如果不想死的話,就站在那里不要動。」言一慢悠悠的說,太宰治臉色陰沉的可怕,他盯著面前的空氣看了一會,才向言一看了過去。言一的眼楮沒什麼溫度,甚至沒有太宰治的身影,對他來說,這是中原中也的故人,而不是他自己的。

盡管中原中也不知道,但此刻站在這里的繼國言一,和五百年後他們認識的京野言確確實實是同一人。

只有太宰治知道,京野言甚至有五百年前的記憶。

曾經被那樣的偏愛過,如今再接受如同看待陌生人一樣的目光,一切都變得難以忍受起來。

一絲風拂過他的發絲,蓬亂的黑發在鳶色的瞳中劃下一道明暗的分界線,他帶著愣愣的表情向前邁出一步,平坦的聲音像是秋夜微涼的月光︰「是嘛。」

「那就更要試一試了,如果沒有痛感就更好了。」

那一瞬間,青年的身影映在言一的眼底,閉上眼向前倒下的青年帶著驚心動魄的脆弱,卻矛盾的纏繞著揮之不去的危險,時間似乎變得很慢,言一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怎麼回事啊,這個人

在笑?

他眼瞳縮了一下,整個人消失在原地,所有人的視網膜里仍殘留著虛晃而過的殘影,白衣在風中揚起,下一秒,一雙手環住了太宰治的腰,向下的力道卻沒有停住。

「嘶——」

周圍的人齊齊倒抽一口氣,心髒差點沒被嚇的跳出來。

「主上!」

「主上!」

「言一!」

太宰治顫了一下,身體比意識更快的環住對方的肩,在兩人一同摔在地上之前停了下來。

真摔下去,足以把言一本就邁進黃泉剩下的一只腳抬進去。

梵天丸感覺心髒驟停,「主上!」把太宰帶過來簡直後悔死了,什麼樣的情人都沒有主上自己重要啊!

感受到黏在身上的視線,言一抬頭想翻個白眼,但考慮到衣裝套裝的效果,他怕讓一個白眼給翻沒了,這個考場他可就這麼一個卡,再爛也得寶貝著,總比沒有強。

「沒事,我在這,這里的機關就無法啟動,」言一先安定眾人的心,然後才面無表情的看著這個一進來就往雷上踩的男人,「可以松手了嗎?」

說完這句話,他眼楮一閉,直接暈了過去。

只听到了一陣兵荒馬亂,他不忘死死的拉住這個往他的陷阱里踩的男人。

大晚上的,他已經不想再看一次人體構造了,累了。

這破身體也是真沒用,連這種程度的力量都撐不住,言一忍不住想爆粗口。

「你們在干什麼。」

徹底失去意識前,他听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殺生丸?

妖界,鞍馬山。

京野言正听著翠郎的話,忽然心中莫名一悸,這種感覺來的快,去的也快,連他自己無法清晰的捕捉到。

難道是作為繼國言一的後遺癥?幻痛?

等他從那種感覺中回過神來,發現身邊安靜的不像話。

「怎麼了?」

周圍的天狗都不敢說話,翠郎探究的看著不知不覺皺起眉的言一,小心的詢問︰「是有哪里不對嗎?」

「沒有,」京野言回憶了一下之前的談話,「是說已經站在了敵方的惡羅王在攻打中立和支持我的妖怪,已經有不少都加入了他的麾下?」

「是的,早在一周前就傳出了惡羅王的下一個目標是鞍馬山,鞍馬山的天狗並非無法與惡羅王一戰,但我們卻不能與整個妖界的所有妖怪對抗。」清雋的眉宇間染上了憂色,翠郎看了眼弟弟們,神色逐漸堅定起來。

京野言琢磨了一下,覺得翠郎的意思就是惡羅王已經幾乎網羅了妖界全部的勢力,而惡羅王自己沒有半點猶豫的站到了以御門院為首的一眾人那邊,也就是京野言的敵人。

「言一大人有自己的想法,鞍馬山也不強求你出手,但是我們不想與御們院站在一起,而御門院是你的敵人,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能聯手。」

京野言撐著下巴,嘴角浸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他忽然欺近,像是看著什麼新奇的存在一般打量著翠郎︰「你真的不明白嗎?」

翠郎愣了一下,「什麼?」

「只要你——翠郎,和我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在所有人的眼里,你們就已經是我的了,不需要證據,不需要做多余的事情,就可以認定你們和我是一伙的,可是你們竟然想要和我撇開關系?」

「想要保住鞍馬山,其實你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想要中立?恐怕你們還沒有這個能力。」

京野言說一句,翠郎的臉色就白一分。

「當然,我可以說的好听一點,比如——我們可以合作。」

壓迫倏然彌漫,翠郎驀然發現,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該找這個人合作,這和把自己送到對方手上沒多大區別。但是現在妖界也好,人間也好,都不太平,中立已經無法在風雨飄搖的夾縫中生存下去了,是他們亟需站隊。

繼國言一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重視,但果然還是小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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