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弦衣, 你這個王八蛋——」
方弦衣呸的一聲,吐出一口血沫︰「听到了,混蛋!」
他一腳踹開車門, 掙扎著,鑽出車廂,白色的t恤衫染上點點血跡, 像是紅色的梅花一般,陽光照在他棕色的頭發上,再沒有先前的飄逸, 此時頭發一縷一縷的糾葛在一起, 很是狼狽。
已然不見半點剛剛瀟灑的模樣。
他扶著車頂, 朝騎在山魈上的圭明看過去︰「小鬼,咱們之間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吧……」
圭明居高臨下的朝他俯視︰「你想要拖延時間嗎?」
方弦衣笑了, 他額頭上的傷還在滴血,血珠順著他的臉頰劃了下去, 他一邊笑一邊搖頭, 連血都沒有擦︰「你覺得會有人來嗎?」
圭明︰「還有多久?」
方弦衣喘著氣︰「你可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畢語方朝他緩步走了過來。
「老畢。」圭明喊了他一聲, 畢語方停住了,抬頭朝他看過去,猩紅的眼楮倒映著圭明的身影。
「沒必要親自動手。」他垂下頭︰「以防他還有詐。」
方弦衣︰「……」
畢語方站著沒動, 方弦衣「哈哈哈」大笑起來, 他嘲笑圭明︰「你也太謹慎了吧,我現在都是你案板上的魚肉了,你連對我下手都不敢?」
「不是不敢,是不傻。」圭明道︰「你先前就想要引誘我們上前,沒有上去你還一臉失落的樣子,不是告訴我了, 你手上有底牌嗎?」
方弦衣愣了一下,更加大聲道︰「那是我騙你的!」
圭明「哦」了一聲︰「那我信了。」
方弦衣︰「……」
旁邊駕駛座上的司機「噗嗤噗嗤」地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還「哎呦」「哎呦」的叫喚,陰氣從他的手臂像他的身上蔓延,此時他的手臂已經開始發青發灰,變得又僵又硬。
「方弦衣,你再不出手,老子就涼了!」
方弦衣本來就被圭明堵得心頭火氣,又遇到這孫子拱火,極不耐煩的︰「你怎麼還不死!」
「草泥馬!」
圭明︰「我猜一下,你現在一是想拖延時間等你的人過來救你,不過你好像也不能肯定他們會不會來……二呢,你手上應該還有一個威力比較大的東西,不到萬不得已的關頭不會使出來,使用範圍必須要特別靠近你……是天生克制鬼物的東西嗎?」
「 ——」司機都有些驚訝了︰「這小鬼有點意思啊……方弦衣,你底牌都被人掏干淨了,你特麼的還等什麼呢!」
方弦衣用力的踹了一下車門︰「閉嘴!」
「草泥馬!」司機朝他吐了一口痰,方弦衣輕巧的躲了開去。
他開始努力的往外噴口水,方弦衣無視他的噪音,轉頭看向圭明,一臉無賴的模樣,攤手笑道︰「就算你猜中了,那你現在不是對我也沒辦法?」
圭明︰「老畢,砸他。」
方弦衣臉色微變,當時就罵了一句。
圭明︰「注意技巧,別砸死了,免得他的人到半路上,見他死了不肯來了。」
畢語方撿起碎裂的玻璃碎片,找了個幾個趁手的,正在手里掂著。
「草泥馬,方弦衣,你從哪里找到比你特麼還陰險無恥的小子!」司機也不淡定了,方弦衣還能跑,他這被安全氣囊堵著跑都跑不掉。
方弦衣也不怎麼淡定,身後就是空的,越過欄桿距離地下可有十米高,只要跳下去幾乎沒有機會身還,他就不明白了,為什麼這群boss,又是鬼又是怪物的,會這麼與眾不同。
一般這些鬼怪boss,看起來挺難對付,但只要被戳到仇恨點了,都會不管不顧地沖上來,為此他準備了許許多多的克制這些鬼怪的東西,就是用來近身月兌逃的。
但是萬萬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竟然放棄自身的優勢,選擇用物理遠程的,這也太科學了吧!
就好像闖副本的時候,撞到鬼了,就在你準備走玄學,學道士的三清咒,提前準備好符咒、桃木劍什麼的,準備與它來回斗法個三百回合,可鬼竟然選擇用手/槍打死你,這般讓人如此措手不及,不講武德的,流氓手段。
你要是那道士,你就說你冤不冤,你冤不冤!你這前頭準備白忙活了,還不如穿一套防彈衣。
方弦衣下意識的就準備找掩體,但是他一動,畢語方動作更快,他身為活僵,本就是力大無窮,不老不死,再經過訓練過後,身手更是差不到哪里去,扔出去的玻璃碎片又都是那種尖尖的,嗖的一下,就像子彈一樣奔騰出去,直接砸在了方弦衣前面的地方,讓他向前的腳步硬生生的收了回來。
畢語方終于張口道︰「預估錯了你的速度,抱歉,下回不會了。」
方弦衣︰「……」他此時特別想要罵人,這是他這輩子遇到最糟糕,最束手無策的境地,以至于讓他心態有片刻的失衡,他干脆心一橫,一手捏著一串帶鈴鐺的東西,但是那鈴鐺卻是個啞鈴,並不響,他把鈴鐺朝畢語方的地方砸過去,畢語方輕輕地閃到一邊。
但是那鈴鐺卻是個被動觸發的,它需要遇到邪祟、陰氣、鬼物才會自發的抵御並進行攻擊,哪怕畢語方離開了原地,它卻仍舊像是嗅到了獵物一般,躺在地上不斷地震顫,然後竟是直立起來,一副像是察覺到陰氣要進行攻擊的模樣。
方弦衣忍著臉上的心痛,丟出鈴鐺過後,再收回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這是他手上最寶貴的東西,此時卻只能給對面帶來一定的騷擾,甚至還不確定能夠帶去多少傷害。
他希望畢語方能夠被那鈴鐺牽制住,特麼的,太過分了,他方弦衣就沒有像今天這樣,被人這樣欺負過。
圭明立在山魈上,低頭沖著化作山魈的項伐舟說了幾句,然後就在那鈴鐺選擇好了目標要進行攻擊的時候,山魈一個輕巧的跳躍,落在了鈴鐺的面前,圭明伸手握住了那個鈴鐺。
方弦衣不由自主的瞪大眼楮,失聲道︰「怎麼可能!?」
圭明剛剛問過項伐舟,知道這鈴鐺是由修得舍利的活佛供養,是個寶貝,天生克制邪祟鬼物這些東西,但是對普通人是沒有作用的,圭明一听就有種撿到便宜的感覺,想著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拿回家?
項伐舟就說可以試試,那鈴鐺應該是不會攻擊他的。
他身上沒有半點陰氣,甚至有種出淤泥而不染的清氣。
圭明伸手握住那鈴鐺的時候,心里面其實也不是完全不忐忑的,畢竟張老師也跟他說了他身上一些古怪之處,所以他這個普通人說到底還要打一個問號。
但是真正握住鈴鐺了,他就已經肯定這個鈴鐺是絕對不會攻擊自己了,因為他握上去的時候,就有一種特別的溫暖的感覺,像是鈴鐺身上還帶著另一個人的體溫,還有一種寬厚的,如同長輩一般包容他,接納他的感覺。
讓人忍不住就寧靜下來。
他有種自己跟這個鈴鐺很合得來的錯覺,于是就忍不住說了那句特別有名的話。
「此物與我有緣。」
然後把鈴鐺塞兜里了,說起那鈴鐺也是奇怪,到了他手上就老實了,也不震了,就像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啞鈴一樣。
方弦衣死死的盯著圭明,他此刻完全不能接受,甚至有種三觀崩塌的感覺︰「不可能,你為什麼能夠踫它!?不可能!!」
這小鬼不是boss嗎?他不是鬼物嗎?!
此時他的心態完全崩了,根本不能接受眼前的一切。
圭明都有些同情他了,更主要的是,他現在看方弦衣的目光有種看散財童子的感覺,就很想知道他那百寶庫里頭還有什麼寶貝是他不知道的。
于是圭明也一副稀奇的語氣︰「嘶——我也不知道,我看到這鈴鐺我就覺得有種很親切的感覺,好像是我上輩子的東西,不如你再丟我幾樣東西試試,說不定這個鈴鐺是個意外?」
方弦衣︰「……」
他只是一個勁的搖頭︰「我不相信,我絕對不相信,伏魔降者的轉世怎麼會淪為鬼物?」就一副幻滅的模樣,特別像是那種粉了多年的偶像塌房了的樣子。
太可憐了,都忍不住讓人同情。
圭明都不舍得讓畢語方丟東西欺負他了,主要是這樣人傻錢多的散財童子哪里找。
他就用一種安慰的語氣道︰「可能是我錯了,你別難過了……這樣,你再丟我幾樣東西試試。我保證站著不躲。」
方弦衣抬頭看他,眼楮都紅了,一副氣哭的樣子︰「你絕對不是伏魔降者的轉世!」
「好好好,我不是我不是,你別哭了,你砸我,砸我,我保證不躲。」
右圖和龍亭千里迢迢的趕過來,特別是右圖,心里頭火急火燎的,只等著能趕在千鈞一發之時救走方弦衣的狗命,結果等真趕到現場了,就覺得這場景有些不大對勁,怎麼跟小媳婦拌嘴似的,這還有勸架的還!
畢語方掂著手中的玻璃碎片,頭都不抬地就朝他們砸了過來。
右圖一個跳躍,閃了過去,龍亭眼也不眨,伸出手,用手腕上的巨大鐵環擋住了碎片,碎片在他的鐵環上砸做齏粉,他的手被沖擊力砸得往後一震,使得他不得不後退一步,以作卸力。
圭明還在勸︰「別哭了,真的,你砸我呀,我保證不躲。」
他見實在是勸不動方弦衣,顯然這種便宜可一不可二,有些悻悻的轉過視線,看向又出現的兩個人——
「總算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