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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賞過後, 呂布正準備與便宜老哥一道離開,卻被項羽給留下了。

項羽神容冷肅,重瞳眸光深沉,乍一眼瞧去威嚴極盛, 頗能唬人。

連韓信陳平具是心中微凜, 不敢多問, 更遑論是其他已然額尖冒汗的臣子了。

群臣退下後, 獨留在殿中的呂布疏懶抱著臂,薄唇緊抿著,投去暗藏警惕的一瞥。

上回這憨帝作出這副情態, 還是下一刻猛然暴起, 將他……的那回!

對于呂布明顯的警戒姿態,項羽並未察覺。

他似在思索著什麼, 久久未真正開口。

就在呂布等得快不耐煩, 要質問他葫蘆里賣什麼藥時, 項羽忽若無其事地征求道︰「朕觀奉先那義兄滿月復籌謀, 才略過人,不若留他鎮守咸陽,再由朕御駕親征,親自收復巴蜀?」

呂布哪怕是個傻子,這會兒也能輕易品出這憨子的真實意圖。

對項羽這通胡言亂語, 他只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大聲喊道︰「陛下, 天下不可一日無君!」

江山都還沒坐熱, 就急著到外頭溜達去了?

也不怕叫宵小趁機將老窩一下端了!

每想著憨子這胡亂霍霍的偌大家業, 都有他堂堂呂溫侯的汗馬功勞, 呂布就忍不住心疼不已。

這貴族出身的憨貨, 就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項羽面色不改,眸光卻明顯一蔫。

面對心如鐵石的愛將,他罕有地微微垂首,輕嘆道︰「奉先此言差矣。」

呂布微眯著眼,一臉‘你還敢驢老子?’的表情,擺明不信。

項羽此念听似突發奇想,實則思慮已久——自與韓信那場夜談過後,親身體會出對方不凡之處時,他便萌生了這份心思。

隨著呂韓二人將整兵西去的時日愈發接近,項羽亦愈發焦慮起來。

理智上雖知曉,自對方于那日被他追回後,應不至于一等劉耗子的大仇得報,即拋下一切,再度遠走高飛。

可奉先素來不按常理行事,若一時心血來潮,往巴蜀那深山老林一躲,他又如何能輕易尋到?

項羽默然看向目露懷疑的呂布,半晌忽垂了眸,沉聲道︰「天下可失君,朕……不可失君。」

呂布冷不防被這感情真摯的怪話貫入耳中,不禁皺了皺眉,又僵硬地板起了臉,瞪了眼神色平靜的項羽。

他娘的,這憨帝平日瞅著沉默寡言,怎驀然冒出一嘴的甜言蜜語,竟比老子當年還來得嫻熟幾分?

呂布暗惱道︰這憨子怕是想著有他在背後擦,凡事皆這般有恃無恐——不論一身得天獨厚的怪力也罷,難得開竅的榆木腦袋也罷,就似故意一般不往正道上使,而全往他身上招呼!

想到這里,他就忍不住氣得哼了一聲。

這憨帝好日子過多了,壓根不知心疼辛辛苦苦攢下的家業,成天就不知道消停,淨想著些昏招,本就叫他難以放心!

若不看緊點,憨子自個兒吃虧也就罷了,偏僻連帶著損失最重的,卻是他付出諸多心力的整個天下,那哪還得了!

況且這憨帝雖登了基,披了龍袍,卻只是外貌唬人,里頭仍是處處離不得自己的傻模傻樣。

在心里將項羽的一眾缺點肆意點評一陣後,呂布不自在地擰了擰眉。

罷了,這憨子,倒也並非毫無可取之處。

旁的不說,至少待他出手極闊綽大方——輕則由他自去挑選寶物,重則由他此次出征時、可支配全關中地區的糧草與精銳兵員。

更別提雖是不安好心,但也的確想叫他做那大權在握的丞相的。

呂布的思緒越飛越遠,忽對上項羽那灼灼目光,不禁心虛地別了開去。

這憨子成日閑得無事,淨操些無用的心!

他堂堂呂溫侯頂天立地,又非是劉耗子那等沒心沒肺的無恥之徒,哪兒會干得出卷走數十萬精兵一走了之的缺德事兒?

單為了看緊這敗家子,省得把他心血給一陣子敗光了,他都得早些回來!

呂布亂七八糟地想著,面色變幻莫測,盡叫認真凝視他的項羽納入眼中。

項羽眸中掠過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忽唇角淡淡一揚,微不可察地笑了。

那抹淺淡笑意轉瞬即逝,呂布這會兒腦袋里正亂著,哪兒會注意到這點。

項羽微垂了眸,淡然道︰「時辰不早了,奉先明日拔營出征,歇息去吧。」

言罷轉身,只才行出數步,又駐足補充了句︰「此次西征巴蜀二郡,朕已命人將兵糧供應給足,兵員亦盡由韓信挑出精銳……奉先亦當知曉,咸陽背後,尚有蠻夷嘯聚、蠢蠢欲動。」

他不過靈光一閃下的隨口一提,呂布聞言,卻結結實實地愣住。

蠻夷嘯聚……

蠻夷……

慢著!!!

本一片放空的腦海里,忽劈開道道閃電,落下轟轟陣雷!

——直娘賊哦,他怎從憨帝處得了這要命憨氣,以至于目盲至此!

呂布眼前一黑,幾氣得捶胸頓足!

先前且不論,眼下時機再成熟不過,他卻跑了趟下邳,又去了趟淮陰,怎偏偏未想起去五原郡瞅一眼!!!

呂布目露懊惱,項羽頓覺疑惑,卻想不明白是因何緣故,唯道︰「攸關國都危亡,不容有失,還望奉先速克巴蜀,早日班師凱旋。」

呂布眼珠子一轉,竟是毫不猶豫地應了︰「定不負陛下重托!」

甭管那天殺的冒頓是否已宰了親爹頭曼,登上首領之位。

一待他收拾了劉耗子,便只剩下混吃混喝,無所事事的頤養天年的日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著冒頓名頭還不響亮,趁早將這沒少為害他父老鄉親的混賬奸物,來個大卸八塊!

項羽破天荒于言語上示弱一回,面上且繃著,心里卻是前所未有的忐忑。

不料呂布信以為真不說,還一口應下,且神態間毫無勉強。

頓叫項羽松了口氣。

但對于漸知愛將脾性的他而言,暗覺歡喜之余,又難免生出些不安。

……奉先豈會應承得這般痛快?

殊不知呂布經項羽這一提醒,當真盯上了那將來為禍甚大的冒頓。

對匈奴這等連始皇帝也根除不得的禍患,在其勢弱時,就當干淨利落地棒打落水狗,能要他命就要他命!

相比起僅是遭他遷怒的劉邦這只耗子,匈奴那幫窮凶極惡的豺豹,才更叫他深恨入骨。

若非此刻西征巴蜀之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呂布幾恨不得先奔北邊去,將那死後還危害他老家幾百年的狗冒頓給宰了!

他滿腦子都琢磨著等于巴蜀凱旋後,該如何勸這憨子出兵、好搶佔先機,主動強攻那匈奴勢力。

為此絞盡腦汁,他已是不易,又哪曾想會因方才答應得過于爽快,反倒惹得項羽有些疑神疑鬼。

二人心思全然不在一條線上,目的倒是痛快地達成了一致。

因難得在心里揣多了事,翌日一早,一晚上輾轉反側,老翻來覆去地想起項憨子那張蔫巴巴的面孔的呂布,竟是片刻也未睡著。

時辰一到,他再覺困倦,也只能在心里罵罵咧咧地來到軍營,預備與韓信一道整軍開拔。

韓信一見呂布模樣,當場就愣住了。

他驚訝地打量著眼下泛著烏青,不時打個打哈欠的賢弟,猛然意識到這好似還是頭回見著精力旺盛的對方露出這等萎靡模樣,不禁深感好奇。

不過這份好奇心剛起,即被對呂布的關懷給徹底蓋了過去。

見賢弟神情漠然,反應緩慢,韓信索性將軍務大包大攬,貼心地接過了大部分當由主將做的活計。

呂布樂得輕松︰既那劉耗子還不再跟前,輪不到他親自動手,那些麻煩事能有得力人代勞,他哪兒還有不樂意的?

次將韓信為躲懶的主將賢弟,是心甘情願地忙前忙後。

末將李坐車,自也不可能逃掉——幾乎就在他被調至軍中,隨軍西進的當日,就被使喚得腳不沾地,頭痛欲裂。

而在這支西伐楚軍出師之前,楚帝項羽親臨大營,卻未尋愛將呂布,而陰喚了韓信來。

韓信忽聞陛下親至,雖不知緣由,卻是本能一凜,趕緊放下手頭軍務,匆匆趕來大營。

一得通傳,韓信輕輕掀簾,安靜趨入時,背光而立的項羽已捕捉到他的腳步聲,漠然道︰「朕來此,唯為一重托。」

韓信微怔,下意識道︰「還請陛下安心,此役我大楚盡出精銳,糧草充裕,攻區區一只劉耗子,必是摧枯拉朽,手到擒來。」

這話叫外人听來,只會覺他極狂妄。

但不論是說這話的韓信,或是听這話的項羽,卻都知曉這是信心十足的實話實說。

項羽蹙了蹙眉,淡淡道︰「朕非因此事而來。」

韓信一愣,正要問詢,項羽已繼續說道︰「奉先剛烈血性,好身先士卒、沖鋒陷陣,常有孤身深入,後援難至之舉……」

說到這,項羽微一頓,韓信目露了然,已順著話接道︰「臣必將傾盡全力,規勸賢弟。」

孰料這話一出,項羽卻不滿意了。

他眉頭緊鎖,沉聲反問道︰「朕何時那般說過?」

韓信雙眼睜大,難得被問得一頭霧水。

若非此意,又還能是何意?

只听威儀深重的楚帝,沉而有力道︰「奉先驍勇無雙,且主將親身沖陣,亦有益士氣,緣何阻他?」

韓信︰「…………」

素來寡言的楚帝,這回卻還未講完,只稍微和緩了語氣,不疾不徐道︰「以你之能,必能穩坐中軍,操控局中陣勢,切記將他護得周全。」

韓信眼皮一陣狂跳。

然礙于楚帝那雙不怒而威的重瞳所攝,他月復中縱有萬千勸諫,也只能勉強忍下,將心一橫,應道︰「……臣尊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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