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6︰00。琉星揉著眼楮爬起來, 坐在床上發了會兒懵。今天是周六,不用去上學, 待會兒晨練結束後,他可以一直懶懶散散的,直到下午的數學課再打起精神。琉星嘆口氣,滿臉郁悶地坐在床鋪上, 撐著臉發呆,不太想起床。就這麼坐了好一會兒,進來的一期一振看到琉星愁苦的小表情, 不由一愣︰「怎麼?不舒服?」琉星每天起床總是很積極,平時這個時候, 進屋就能看見一個穿戴整齊正要洗漱的小朋友。但今天看起來不太對勁。琉星看了他一眼,又嘆口氣, 努力壓低了聲音想表現出自己的憂傷︰「哎——呀……你……不懂。」說話時,哎字拖得特別長。一期一振︰「……」雖然琉星滿臉寫著‘你再問我一遍’, 但一期一振卻難得壞心眼地不想如他的願, 將準備好的衣服放到琉星身邊,溫柔地道︰「那我就不問了, 先穿好衣服, 別著涼。」琉星一愣, 覺得事情的發展不該是這樣的, 連忙道︰「不對!不懂就要問的呀!老師說, 不會的事情不能含糊過去!要學會追根究底!」一期一振「啊」了一聲︰「原來如此, 那你願意和我說說嗎?」琉星便又祭出了自己憂傷的表情︰「既然你想知道的話……」一期一振將毛衣放到琉星手里︰「說之前先穿好衣服。」「……」琉星鼓著臉憤憤地往頭上套毛衣。總是被打斷, 好難續上之前的話哦……我接下來要說什麼來著?套頭毛衣摩擦著孩子絨絨的細發,靜電‘啪’地一聲,嚇得沉浸在自己思維中的琉星渾身一抖。「我、我討厭毛衣,總是放炮嚇唬我,」琉星的套頭毛衣卡在了脖子上,他磨蹭著遲遲不想把胳膊伸進去,小聲詢問,「我能不能……不穿毛衣呀?」一期一振笑了笑︰「您覺得呢?」琉星已經非常明白這個笑容的含義了,吸吸鼻子,略有些勉強地道︰「那……那、好的吧。」他艱難地把胳膊伸進袖筒里,拉好衣擺,穿上外套和襪子,換上室內鞋。「我去放熱水給你洗臉,你自己先刷牙。」一期一振忍不住揉了把孩子的頭發,催著孩子去洗漱。洗漱完,琉星也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了。早飯是青菜瘦肉粥和煎餃。「秋天適合食補,」燭台切給琉星的煎餃上淋了一點點醋︰「多吃點。」酸的食物更容易開胃,為了讓琉星多吃點,燭台切經常會這麼做。琉星開開心心地一口將酥脆的煎餃咬掉半個,但在看見燭台切身後跟著端盤子的藍發少年,太鼓鐘貞宗時,精致的小臉蛋上瞬間又出現了一期一振之前看過的,那愁苦的小表情。原來如此。一期一振想。修羅場啊。琉星第一次听見燭台切提到太鼓鐘貞宗,是在來到本丸一個多月以後。那時他還很怕生,和燭台切不算特別親近,對這個帶著眼罩,渾身漆黑,卻總能做出好吃料理的神明大人充滿了敬畏。所以連帶著,他對燭台切口中的小貞,也充滿了好奇和期待。「小貞很熱情也很活潑,一定能和您好好相處。」燭台切那時對琉星使用的還是敬語,說話時總帶著說不出的距離感。隨著時間流逝,燭台切對琉星的稱呼從琉星大人變成了琉星,可鍛刀室里,始終沒有一振叫做太鼓鐘貞宗的刀出現。在這期間,琉星听過很多關于太鼓鐘貞宗的故事。「小貞曾與我一起效命于伊達家,一起出生入死多年,只是後來分散,也有許多年不見了。」「小貞?他是個外向的孩子,有他在的地方總不會缺少歡聲笑語。」「小貞有點迷糊,但意外的很可靠,也是值得依賴的伙伴。」「當然,他也像我的弟弟一樣,所以總是忍不住地掛念他。」「如果小貞也快點來就好了,」燭台切不止一次這麼說過,「我想向您好好介紹一下我的家人。」說這話的時候,燭台切漂亮的金眸里,寫滿了期待。于是琉星也滿臉向往地跟著「嗯嗯」,認真地說︰「我也想見小貞!」也許是愛屋及烏,琉星確實非常期待見到燭台切的弟弟——至少一開始的確如此。但耐不住有人喜歡使壞。比如……鶴丸國永。他笑眯眯地捧著臉,坐在矮桌邊︰「萬一太鼓鐘貞宗一來,燭台切只喜歡他,不喜歡你了怎麼辦?」很多孩子都听過類似的話。家里的親戚或者是鄰居來訪時,總愛用這種話逗弄小朋友,‘你媽媽要生小妹妹了,等她有了新的小孩,就再也不會喜歡你了,怎麼辦呀?’,‘以後家里的玩具和零食全部都是弟弟的,你以後什麼都沒有了!’‘有了弟弟妹妹,你以後是沒人要的小孩了,太可憐啦!’諸如此類的話。他們自覺是開玩笑,只是隨便說說,沒什麼惡意。然而六七歲的小朋友,是分不清玩笑和現實的。听了這種話,擔心被拋棄的孩子們,當然難免慌張和害怕,惹急了說不準會哭起來。然而以此為樂的大人,卻會反復撩撥孩子縴細的神經,直到弄哭他,還要笑話孩子開不得玩笑,脾氣大。許多有這種經歷的孩子,都很排斥父母生二胎,不止是擔心自己的父母會被分成兩份,還擔心父母的愛會消失。琉星也不例外。他正在看喜歡的電視節目,聞言一驚,反射性地搖頭反駁︰「不會的!燭台切最喜歡我了呀!」「那可不一定,」鶴丸捏了把琉星軟乎乎的臉頰,「這里只有你,燭台切當然最喜歡你,可如果太鼓鐘貞宗來了……他最喜歡的人就不一定是你了!」琉星震驚地問︰「難道、難道比起我……他會更喜歡小貞嗎?!」「嗯……有這個可能性哦?」鶴丸危言聳听︰「畢竟他和太鼓鐘貞宗相處了幾百年,和您只認識了一年……」這話從邏輯上考慮確實沒錯。琉星仔細想了想,混沌的小腦子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琉星開始有點慌了。他努力給燭台切辯解︰「可是……可是我……我覺得燭台切很喜歡很喜歡我,特別喜歡我,不會變心的……」鶴丸「唉」了一聲︰「你看了那麼多電視劇,女主角不總被男人欺騙感情嗎?男人的嘴,嘖嘖嘖!騙人的鬼!」琉星瞪大了眼楮,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和鶴丸都同屬‘男人’,揪著手指有些忐忑地問︰「不……不會的,燭台切才不會……才不會欺騙我的感情……他說過最喜歡我,不會反悔的,你……你是不是又在捉弄我呀?」鶴丸怎麼會承認?「當然不是,」鶴丸一臉為琉星著想的模樣,「我是在認真為你考慮!太鼓鐘貞宗可是燭台切掛念已久的弟弟,等他來了,燭台切肯定只顧著關心太鼓鐘貞宗,到時候就會慢慢地把你給忘掉了,怎麼辦啊?」
琉星跟著鶴丸的話稍稍想象了下,立馬害怕起來,卻還是不想承認自己沒有太鼓鐘貞宗討燭台切喜歡,「才不會……才不會忘掉我的……燭台切他……他說過最喜歡我……」以琉星的表達和邏輯能力,有力的反駁證據是沒有的,翻來覆去就這一句,強撐著就不肯松口。鶴丸偷笑,惡趣味的很想看琉星著急的模樣,「唉,到時候你就會變成沒人——疼!!!」歌仙兼定腦門跳著青筋,收回了拳頭︰「你跟小孩子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他會當真的!」鶴丸捂著後腦上的包,心虛地不敢吭聲。唉,怎麼這麼巧,欺負小孩子卻被孩子家長抓個正著。「趕緊道歉!」歌仙皺著眉,瞄了眼眼圈泛紅的小朋友,心疼地模了模小朋友的頭,「惹哭了他我要你好看。」鶴丸;皮皮蝦;國永,只好乖乖地跟琉星道歉︰「好嘛好嘛……對不起啊琉星,我不是想嚇唬你……我就是……就是開個玩笑而已。」沒想到會被抓個正著。氣得歌仙又想擼袖子揍他,沉著臉道︰「他懂什麼叫玩笑?你說什麼他都能信!再敢給琉星灌輸這種東西,馬房的糞肥就你一個人來處理。」皮皮鶴落荒而逃。然而得到了道歉的琉星,心情並沒有變好。他憂心忡忡地抓住歌仙的衣角︰「歌仙,鶴丸說……說燭台切有了太鼓鐘貞宗,就會把我忽略掉了,真的嗎?」「怎麼可能?」歌仙溫柔地安慰琉星,「弟弟和兒……咳,弟弟和主公是不一樣的,燭台切不會把你忽略掉,就算太鼓鐘貞宗真的來了本丸,你在燭台切心里也還是第一位,放心吧。」歌仙的話總是很有道理。可琉星卻糾結地摳起了手指,小聲說︰「我、我其實不小氣的,我會把玩具給朋友玩,零食我也會分享的哦!但是……但是……哎呀,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琉星滿臉的困擾和不安,「我是不是……是不是特別小氣呀?想到燭台切會特別特別喜歡小貞,我就……就很不開心……我……我不想把燭台切分給小貞……」想了想,又加了句︰「也不想把歌仙分給小貞。」他悶悶地問︰「歌仙,你別給小貞當媽媽,你只給我當媽媽,好不好呀?」歌仙︰「……」看來還是不能放過那只皮皮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