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下意識便覺得, 琉星口中的‘喜歡的人’指得一定是他身邊的神明們。但他顧慮頗多, 沒有細問, 只是笑了笑, 「琉星,謝謝你給我介紹工作,容我考慮考慮。」琉星點點頭︰「這份邀請不管什麼時候都作數,夏目哥你慢慢考慮, 不用著急的。」夏目不太放心琉星一個人坐在陌生地方等人, 陪琉星坐了一會, 總算等來了鬼燈。鬼燈在人界的時候, 總是做一副白領打扮, 穿著黑西裝和白襯衫, 看起來倒真的像是政府里的工作人員,特別是他長得好看卻表情嚴肅, 第一次見面總會給人一種高官或者資本大佬的印象。夏目也是這麼想的, 連忙站起來打招呼。「您好, 我是夏目貴志, 是琉星的哥哥。」鬼燈知道琉星沒有其他親人, 但還是微微頷首︰「您好, 我是琉星的上司, 鬼燈。」鬼燈手里拎著的紙箱子,自然而然地交給了琉星, 琉星也非常熟練地接過來抱在懷里, 看得出來, 他已經當拎包小弟很久了。夏目︰「……」這到底算不算雇佣童工?鬼燈的目光在夏目渾身上下掃視幾遍,像是做調查評估一般,打量的非常仔細,最後從懷里抽出一張名片,語氣十分誠懇地問道︰「您對政府部門有興趣嗎?」……果然。琉星想。我就知道鬼燈先生會這麼做。夏目愣了下,接過名片看了眼。鬼燈的名字印在卡片中央,下面的職位那欄,卻寫著「地獄閻魔廳輔佐官」。夏目︰「咳咳咳咳!!」差點被口水嗆死。玩笑?整蠱?夏目反復看名片,確認自己是不是眼花。琉星連忙安慰夏目︰「夏目哥,你別怕,鬼燈先生很講道理,不會隨便把陽壽未盡的人類帶去地獄!他就算想招募你也要按規矩來,沒有正當理由不能修改生死簿的!」夏目咳得更厲害,滿臉通紅。琉星一點都不覺得是自己的話有問題,他覺得是鬼燈突兀的行動嚇到了夏目,有一點生氣︰「鬼燈先生!夏目哥只是普通人!不要嚇唬他呀!」鬼燈的語氣毫無波動︰「地府的存在又不是秘密。」從古至今都有神話和傳說描述地府,一些有信仰的人也堅信地獄和輪回的存在,只是……時間到了現代,願意相信的人越來越少罷了。「不如說我倒希望人類多了解了解地獄,」鬼燈皺眉,嘖了聲,「就不會有那麼多蠢貨敢犯罪了。」「……」琉星居然覺得鬼燈的話很有些道理。夏目終于緩過神,慎重地問琉星︰「這難道就是……你剛才介紹給我的工作?」「啊……嗯。這是我的上司,是閻魔大王的輔佐官……」也是地獄真正的一把手。但後面這話說出去有損閻魔大王的形象,琉星欲言又止地閉上了嘴。「地府很缺少像您這樣擁有靈力的公職人員,像是抓捕惡鬼,牽引亡魂,輔助審判等等的工作崗位都有空缺,」鬼燈說,「如果您願意加入我們地府大家庭,待遇從優,薪資面談,希望您能慎重考慮下我的邀請。」夏目的笑容微微有些尷尬。這三分工作听起來都很可怕,他哪個都不太想選。琉星听到待遇從優,薪資面談的時候,想了想自己少得可憐的工資,嘆了口氣。他是為了報恩才加入地獄工作的,只有基本工資和交通補助,薪水十分可憐。「當然,如果您現在諸多顧慮,不太感興趣的話,」鬼燈的誠意十足,「等您死了再做考慮也不遲,我相信那一天不會很遠。」琉星和夏目黑了臉。對動輒活上千年的鬼神來說,百年確實很短。但這話听著實在不吉利。一時間氣氛很是微妙。琉星抿抿嘴巴,安慰夏目︰「鬼燈先生說話一直這樣,其實沒惡意的,地府的工作基本上都是雜事,沒有太大的難度,夏目哥你一定可以手到擒來。」鬼燈對‘雜事’兩個字有些不滿,語帶嘲諷地道︰「怎麼?不拯救世界就不算工作嗎?」「……」琉星知道鬼燈一直不怎麼喜歡時政,但他覺得自己還是要為時政辯解一下,「雖然時之政府有些地方做得不夠好,但大方向上,他們還是在為人類的未來努力呀!」「且不說他們到底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人類……只在大方向上努力有什麼用?決定事情成敗的還是細節。」鬼燈冷哼一聲。琉星還想再說幾句,看到旁邊夏目茫然的眼神,才意識到了自己和鬼燈的對話有些突兀,想了想才說道︰「時之政府……嗯……簡單來說就是一個為了拯救世界,而成立的政府部門。我和燭台切他們都是那里的員工……啊,對了,夏目哥你可以去問問貓老師,它情報來源很廣,應該很清楚的!」「……這就是你說的,另一份工作?」夏目問。琉星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嗯。」夏目萬萬沒想到一個十三歲的孩子,竟然能跟‘拯救世界’這四個字扯上關系,莫名有些不安起來——不知道是該擔心琉星還是擔心這個世界。他決定回去和貓老師好好聊聊。琉星左右看看人潮,「夏目哥,快中午了,我們去吃飯吧?」夏目看了眼手機︰「不了,我待會兒還有個面試,結束後直接回東京,飯在車上吃。」琉星只能揮揮手︰「那好吧……拜拜。」鬼燈略有些遺憾自己沒能抓到壯丁,點點頭︰「那就不打擾了,下次再見。」夏目總覺得下次再見可能是在地獄里——這種說法真是太可怕了。他道了再見,向下一場面試地點趕去。琉星望著夏目的背影嘆口氣︰「成年人真的好辛苦……」想到了自己,又重重地嘆口氣,「未成年也好辛苦……」「少廢話,」鬼燈並不想配合小孩子的抱怨,「中午想吃什麼?」琉星想了想,舌忝舌忝嘴巴︰「想吃旅館的豬排飯!」他非常想念那一口下去肉汁四溢的鮮香。中午吃完飯,琉星和勇利與維克托告別維克托鼓著臉滿臉失望地問︰「這就要走了?勇利和尤里的比賽就快要開始了,看完再走嘛!」琉星千難萬險地忍住了觀看偶像比賽的,搖搖頭︰「對不起,我們明天還有工作……「勇利嘆口氣︰「是嗎,工作啊,那就沒辦法了……」這兩個從年少起就靠著比賽獎金和國家補貼養家的人,並沒有意識到一個普通的小朋友說明天有工作是多麼奇怪的事情。琉星最終帶著維克托送給他的勇利粉絲應援服坐上了火車。但是為什麼維克托會有勇利的粉絲應援服?他的小腦子並沒有轉過彎來。
火車上,琉星總結這一次的旅……出差,發現自己想去的地方一個都沒去成,遇到凶殺案而沒法到達海邊,想要爬山卻被敷衍地塞進了兒童樂園。不過也因禍得福,竟然遇見了崇拜的偶像。琉星扒在車窗上,看著飛速略過視線的一片片碧綠草地,掏出手機打電話。听筒里的長音還沒響兩聲,電話就被接起,成熟穩重的男低音在琉星耳邊響起︰「在路上了?」燭台切接電話總是很快。琉星邊想著,邊「嗯」了聲,回答︰「已經上火車了。」「幾點到?我去接你。」琉星回憶了下火車時刻表︰「還有兩個小時。」想到很快就能見到燭台切,琉星忍不住高興起來︰「燭台切,你猜我給你帶了什麼禮物?」被琉星喜悅的語氣感染,燭台切的聲音里也帶著笑意︰「我猜猜……是小掛飾嗎?」「不對!」「好吃的?」「不對!」「當地的明信片?」「不對哦!」燭台切和琉星只把這種問答當做小游戲,一個不急著猜中答案,一個不急著公布答案,慢悠悠地說著,聊得越久越不舍得掛電話。鬼燈在旁邊听得直皺眉——果然還是個離不開家長的小朋友——還得多歷練。琉星並不知道這個電話給自己帶來了什麼後果,他只是很高興馬上就能回到燭台切身邊。他還是第一次離開燭台切這麼久。整整兩天一夜。尤其是每當他想要將快樂分享給燭台切,一扭頭卻看不見燭台切的身影時,琉星總會不可抑制地陷入小小的失落中。說不清是遺憾還是茫然,胸腔里的那刻心髒始終懸著,總也無法著陸。——如果燭台切也在就好了。美景,美食,小小的笑話和突發的事件,就不必通過那窄窄的屏幕才能告訴他了——他在我身邊就好了。琉星不止一次地想象這種情景。有勇利和維克托先生,有鬼燈和夏目哥——還有他最最最喜歡的燭台切。一定會遠比現在快樂。他忍不住小聲和燭台切說︰「燭台切,我想你了。」燭台切輕聲回答︰「我也想你。」「那……那我今天可以和你一起睡嗎?」「當然,我昨天把你的被子曬了曬,待會兒就抱去我的房間。」琉星听著听著,忍不住撒嬌耍賴︰「燭台切……晚上我不想寫作文……」「我幫你寫。」「會被歌仙發現的!」「被發現就讓他罰我好了。」「……我還想吃你做的豆沙饅頭。」「好,想吃小雞饅頭還是兔子饅頭?」「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也不用做得那麼可愛……但是我想要小兔子的,要點了草莓醬眼楮的那種。」「好,今年的南瓜也很甜,豆沙饅頭配上南瓜粥很開胃。」「……燭台切。」「嗯?」「我想快點見到你。」「我保證。」燭台切溫柔地說,「你走出站台就能看見我。」琉星忍不住勾起嘴角,又連忙按捺住笑出聲的沖動,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燭台切……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呀?」小朋友有些心虛,連聲音都扭扭捏捏的不太利落︰「我……我……哎呀,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離開兩天,就更……更不像大人,更軟弱,更想……像你撒嬌了。」不等燭台切說些什麼,琉星又自問自答地說︰「但我好像又有一點點明白。」「這就是所謂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對不對?」「這就是‘思念’。」「對不對?」燭台切沉默許久,才輕嘆一聲︰「說起來……平常我不會這麼驕縱你的……也許……也許你說的沒錯吧。」「快回來吧。」燭台切苦笑。「我好像,也患上相思病了呢。」